中年莫读孔乙己

何足道哉

　　中年莫读孔乙己


　　谁是孔乙己？在中国凡读过书的人恐怕没有谁不知道。鲁迅的《孔乙己》里面写道：“孔乙己是酒馆里唯一一个站着喝酒，且穿着长衫的人。”语文老师告诉我们，那个年代，站着喝酒意味着没钱，没有地位，穿着长衫又象征着孔乙己曾经是一个读书人。孔乙己就是一个读过书，没钱没地位的人。“长衫”，是读书人的身份象征，又脏又破也不愿意脱下来。就像我们现在的身份证。


　　《孔乙己》这篇文章是鲁迅1919年写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鲁迅笔下的人物似乎还活着，在我们的生活中，出出进进，来来往往。华老栓，阿Q，闰土，当然还有孔乙己。这就是鲁迅被称作“中国第一国学大师”的缘由。他的笔墨不但描写人物，还挖掘人性。嬉笑怒骂，悲欢交加。他的人物，让人爱不得，恨不得，就像我们的影子，似乎总是无法摆脱。岁月不曾停下匆匆的脚步，很多的过往，琐碎也好，惊天动地也好，都会渐渐淡去，消弭于岁月的尘烟中。可是，每当我们停下脚步，整理疲惫的心绪的时候，蓦然回首，不经意间，似乎总会看见鲁迅的人物，就在我们身边，或者，就是我们自己。浑身痞气的阿Q，唯唯诺诺的华老栓，木刻一样的闰土，总是穿长衫站着喝酒的孔乙己。


　　我们就会惊讶，差不多一百年过去了，怎么会这样。


　　其实，孔乙己那件又脏又破的长衫，从来没有从我们的身上脱下来。只不过换了另外一种形式穿在身上而已。


　　“学历是敲门砖，是我下不来的高台，也是孔乙己脱不下的长衫。”孔乙己的长衫，不仅仅是一个文凭，还是一种象征，也是枷锁。


　　从百业凋敝民不聊生的民国，到如今现代化的中国。许多事情变了，许多的事情似乎又没有什么改变。比如鲁迅一生不断探寻的人生，人性。


　　孔乙己之所以坚持穿长衫站着喝酒，就是他的人生与人性。读过书与从未翻过书页的人，即便是同样身无分文，即便是同样贫困潦倒，骨子里的区别还是有的。就像李逵，高兴不高兴，都有可能去杀人，杀就杀了，没有愧疚，不分对错。武松杀人，要讲究对错，是否伤及无辜。孔乙己嗜酒，这一点与那些酒徒没有什么区别。就像李逵武松都杀人是一样的。站着喝酒，是他没有坐下的资格。穿着长衫，是他自认为读书人的身份高人一等，不屑于与那些有钱没文化，或者没钱没文化的人为伍，是子曰诗云刻在骨子里的清高。孔乙己成了一个异类，穷困潦倒却又放不下读书人的穷酸。读书不成，做工不成，一事无成。


　　比孔乙己稍早的清代诗人黄景仁一首《杂感》里有诗句云：“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孔乙己或许距离“书生”相差还很远，百无一用还是没有冤枉他。读书读到百无一用，还真是让读书人无地自容。


　　那个年代，能够穿一件长衫的人，毕竟少之又少，即便有那么一两个孔乙己，想来也无大碍。现如今，遍地都是长衫者，倘若每一个都穿长衫站着喝酒，又怎么得了。


　　语文老师告诉我们，鲁迅笔下的孔乙己，是一个深受封建思想，科举制度毒害的读书人形象。自视清高却又一事无成，又是一个被迫害，被侮辱的人物，是读书人的悲哀。


　　我们都曾经读过书，应该比孔乙己读过的书还要多一些，我们是否也是自视清高而又一事无成呢？想想却是心惊。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早年，曾经撰写一联诗云：“落拓塞外五十秋，一事无成雪盈头。”是自嘲还是慨叹呢？时过境迁，已经不记得当时的心境了。


　　科举制度的影响，是不是随着封建制度的瓦解而寿终正寝了呢？没有人敢于像鲁迅那样深挖人的内心，直击人的灵魂。没有人有勇气扒下身上的锦衣华服赤条条给人看。或许，每一个读书人的身上，都披着一件孔乙己的长衫。


　　寒窗苦读，恂恂数十载，换来的不过是早已经被孔乙己穿得又破又旧一件长衫，让人如何能够坦然接受呢？


　　不接受，又如何？


　　最早那些农民工已经暮年，退回乡里，安于人生。那些廉价的岗位，仍然被竞争着。竞争者，正是最早那些农民工的后辈。只不过，这些农民工的后辈们，早已不是目不识丁的他们，而是饱读诗书的书生。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多年以后，这些饱读诗书的人回头一看，原来自己仍旧是一个穿长衫站着喝酒的人。


　　不知道，我们该爱鲁迅还是应该去恨鲁迅，他的笔锋太过犀利，早年塑造的人物，竟然一个个附着在现代人身上，无法摆脱。


　　我们不应该去读鲁迅。至少年过中年以后，不要再去读鲁迅。


　　少年读孔乙己，觉得那就是一个笑话。中年迫近，风霜纷纷降落，苍凉四顾，窥见了那破旧长衫覆盖着的破碎的心，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我们皮囊之下，那颗心早已经千疮百孔。


　　不知道谁是孔乙己，因为我们无法判断，我们的身上，是否披一件又脏又破的长衫。


　　

刘彦林

问候。感谢您的支持发帖。

木门长子

感觉我的身上也披上了那件长衫，心碎得很啊。

何足道哉

刘彦林 发表于 2023-3-19 21:35
问候。感谢您的支持发帖。

谢谢彦林版，辛苦。

何足道哉

木门长子 发表于 2023-3-20 08:56
感觉我的身上也披上了那件长衫，心碎得很啊。

孔乙己的长衫是男人穿的，木门应该是红巾翠袖啊

刘彦林

《中年莫读孔乙己》由鲁迅1919年写的小说《孔乙己》为话题，对“孔乙己”这一人物形象给予了深度分析，也对其典型性和独特性做了高度评价；对中心论点的论述有自己的理由和认识，是一篇言之有物的文章。拜读。祝好。

高骏森

五味杂陈，五味杂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