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舔碗——被风吹走的乡村习俗之一

日尧月

饭后舔碗——被风吹走的乡村习俗之一（原创散文）      
       在甘肃陇右秦安，仅有七八十户人家的我的村里，七十余岁的人算不上太老的老人，这一群“老人”，就是这样一个个平凡普通地生存在世间，什么东西都“舍不得”的人。
       这种来自乡村上辈人甚至上几辈人遗传下来的啥都“舍不得”的习俗与“吝啬”无关，仅是一种打小被贫困生活所逼迫而神不觉鬼不知自然养成的生活习惯，已悄悄地渗进肌肤里，混和在血液中了。
       绝不像旧社会时一个个贪得无厌吝啬小气的老财主，生怕别人吃上他的一口剩馍残饭，那样心疼得就把命儿要了似的紧张、难堪。他们的“舍不得”主要是对自己，而非别人。
       记忆中，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在我们一家七口人（奶奶父母兄妹四人）都吃不饱的日子里，只要讨饭的人不论男女老少到我家门口，低声下贱的说声：“好心人，给点馍馍，好吗？”父母亲抑或小脚如金莲摆动的奶奶只要听到，都会或多或少从自己的牙缝里挤出一些吃的给那些要饭吃的人，有时还会叫到家里，“吃饱喝足”后，像送亲戚一样谦和的送出大门；来亲戚客人了，即使自己饥饿得肚子里咕咕地叫，也会装的很像模像样，先让亲戚客人吃，自己陪着看着，如有剩余，还会先让给自家的老人孩子，自己就偷偷地圪蹴在厨房里吃最后剩下的残汤剩饭，要么就干干的饿着肚子，一个劲儿的喝开水充饥。时常很少发生抱怨和愤气以及亲戚客人走后就大骂一场的事儿。
       真的，我的印象里没有家人的小气，也很少有村人的怨恨诅咒，因为一顿被别人吃了自己饭菜的事。
       就这样时常不断地舍去自己本来就很稀缺的口粮给别人，这样的做法，似乎很心安情愿，好像僧人做了一件善事那样心里乐滋滋的，还自个儿在每次吃完无论清如淡水抑或稠似黏胶的饭菜后，不论再饱，也总是把自己红红的舌头伸得长长的，从碗沿开始，直至碗底，舔舐得干干净净，不留半点余地，才会安心地把碗轻轻地放到饭桌上；有时不小心把一丁点馍馍渣儿饭粒儿丢在地上时，总会感觉灵敏眸子明亮手脚麻利的从地上捡起，把嘴巴曲得圆圆的，噗噗两声吹掉灰尘后，顺手丢进嘴里，吃的津津有味；每次洗涮铁锅时，还会拿起小铁铲把锅里粘在铁锅里的残饭哧哧的两声，铲净后，不是放在自己的嘴里就是盛放在碗里；洗刷锅碗时，剩下的污水，会倒入一个厨房地下常盛污水的盆里，待沉淀后，倒掉上面的清的给牲口（驴马骡）喝，留下那些底子里的残饭渣儿给家畜（鸡狗猪猫）吃。从这样如此虔诚的对待每一粒到口边的熟食情形，可想而知，这样的一群农人，是如何虔诚的对待每一寸脚下的土地和报答她们的每一粒粮食的？！
       说实在的，在那个缺吃少穿的时代，成熟了的哪一种庄稼即使长了硕大结实的翅膀，也插翅难逃他们的掌心。故而，我很小时就很会捡拾三伏天毒日头能把牛晒死的麦茬地里“逃遁”的麦穗，藏在麦茬里的麦粒；在秋后庄稼熟了的日子里，专门站在地埂边赶跑和人们争夺口粮的鸟雀，在初冬严霜盖了厚厚一层的洋芋地里，用锄头刨了三五遍的泥土里逮住还想隐藏在泥土里的洋芋娃儿······那时，每一个农人及孩子的眼睛比西北的麻雀还尖，手还比老鹰的爪子还快。你说，哪一粒熟透了的粮食还能逃遁掉？别做白日梦了吧！
       在如今阳光灿烂，物质丰厚，家庭和谐的日子里，去年春暖花开离世的我八旬老母依然如旧，不改旧习，时常饭后舔碗，不让一粒粮食浪费；常常嫌我楼房里的面粉太少（就一袋子），看不惯我们在生活中的各种“铺张浪费”，常常生气的骂我们是“肥贼”，“总有一天老天爷会报复：饿死你们！”等诸多对粮食敬畏，对物品怜惜的话儿；其实，我们也时常看不惯她老人家不能与时俱进的顽固守旧思想，还有时会小声偷偷地骂母亲：“一辈子就是一个穷命鬼。”
       我不知道如今的许多人们为啥总是那样的喜欢显摆爱阔要面子。一日三餐，只要你是一个常食人间烟火的人，你就得打心底里敬畏每一粒让自己保持精力充沛的粮食，给予我们美好生活的物质，以及那些默默无闻辛勤劳作的农人，还有脚下的每一寸不论贫瘠还是肥沃的泥土。
       已到知天命的我，能从小把《锄禾》背的滚瓜烂熟，虽师范毕业后的多年里混了一个大专，本科的文凭，学了一点半滴的知识，尝了一些淡淡的人生味道。可细细掂量，慢慢感悟后，我才慢慢的知道了母亲到离去，还为何饭后舔碗的缘由，那是对粮食、泥土从骨子里产生的真正的敬畏和尊重。你说，当如今的我们在吃饱喝足后，物质丰厚，在精神领域穷的只剩下“面子”时，那是多年可怜的人生之事？
       敬畏一粒粮食，不是口头的浅说，要像上世纪乡村的那些老翁老婆子那样从骨子里敬畏，感恩，才会让物质富裕的我们，精神也富足！
       无论社会怎样快速的进行，物质多么的丰盛，科技多么先进，粮食总是不能凭空产生而离开泥土，人总不能不食人间烟火。
       宽厚的土地和慈善的粮食，最容易被我们忽视。拥有一个饭后舔碗的父母，你是否会感到自己是一个物质和精神都很富有的全人？
       有些事必须要更新观念与时俱进，有些事还得牢牢把守和继承。譬如：不要说像老年人饭后逮住碗里想要逃遁的粮食那样，就饭桌上的那些剩余的饭菜，尽量减少，直至做到真正的光盘行动，无论哪一个年龄段的人，就够了。
       哪一个个人的一生，不是在“断舍离”中完成？

何叶叶

哈，饭后舔碗。还有这风俗呢。

李立红

好久不见啊，小明！
我婆婆从小就教育我侄女，不剩一个饭粒，剩下的菜汤还要用馒头蘸着吃了

日尧月

何叶叶 发表于 2023-3-31 13:47
哈，饭后舔碗。还有这风俗呢。

问好，紧握！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乡村因生活拮据，普遍存在这样的习俗！

日尧月

李立红 发表于 2023-4-3 20:19
好久不见啊，小明！
我婆婆从小就教育我侄女，不剩一个饭粒，剩下的菜汤还要用馒头蘸着吃了

好久不见，非常感谢立红老师的问好！随意的怀旧！还望多多批评！

文珺

这个事情，上个世纪，在我们西北乡村，是最常见的，但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日尧月

文珺 发表于 2023-4-5 20:09
这个事情，上个世纪，在我们西北乡村，是最常见的，但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问好文珺，紧握！一点怀旧的文字！

xam720

穷的时候舔碗，可以理解， 最难得的是富的时候，也能这样作，曾和日本人工作多少年，也没少一起吃过饭，他们的碗，确是一粒米也不剩，珍惜粮食，确是一种美德！问好！

日尧月

文珺 发表于 2023-4-5 20:09
这个事情，上个世纪，在我们西北乡村，是最常见的，但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非常感谢文珺的阅读，一点怀旧的文字，还得老师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