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月

程贤富

  “那是太阳。”一下公交车，来到观月亭前面的坝子里，孙子就指着天上的月亮，高声叫道。


　　“那不是太阳，是月亮。月亮是白天回家睡觉，晚上出来工作；太阳是白天出来工作，晚上回家睡觉。”我对孙子说。


　　这时候，不远处一个小女孩，以为我和孙子谈的是月亮的归属问题，便仰头朝天怪叫一声之后，忽然窜到我们面前，大声吼道：“月亮是我的。”


　　“月亮是爷爷的。”孙子跟小女孩起了争执。


　　“是我的。”“是爷爷的。”“是我的。”“是爷爷的。”……一男一女两个童音，轮番在观月亭上空回响。


　　听到争吵声，观月亭附近的小孩都围过来看热闹。有了观众，他们的争吵愈演愈烈。一直站在旁边忍俊不禁的我，分别指着小女孩和孙子说道：“你说是你的，你说是爷爷的，谁把月亮捧到家里去了就归谁，好不好？”


　　我的话音刚落，孙子和小女孩便踮起脚尖，使劲儿伸长手臂，在空中挥舞着。在他们带动下，其他小孩也纷纷举起小手，争相加入到了捧月的队伍当中。观月亭前面的坝子里，一双双稚嫩的小手，顿时组成了一片随风舞动的森林。


　　孙子挥舞了一会儿手，沮丧地奔到我面前，抱住我的一条腿，仰着稚嫩的小脸，噘着小嘴巴，哀求道：“爷爷，我捧不着月亮，你帮帮我吧。”


　　小女孩见状，也连忙跑过来，抱着我的另一条腿。“爷爷，你也帮帮我吧。”


　　孙子松开抱腿的手，用力掀开小女孩。“你走开，他是我的爷爷，不是你的爷爷。”


　　我将孙子喝住后，也举起双手，面对着天上的月亮说：“月亮距离我们那么遥远，就是一百个爷爷、一千个爷爷的手加在一起，也捧不到它呀！即使能将它捧回家，我们也不能那样做啊。因为挂在天上的它，是我们大家的。”


　　听了我这番话，争相捧月的小孩们，在如水的月光中陆续散开。


　　今年的八月十五，秋高气爽，天上连一丝儿云彩也没有。月亮格外圆，也格外亮。吃过晚饭，人们倾城而动，有的乘公交车，有的开私家车，前往观月亭赏月。


　　赏了一阵月，看看手机，公交车即将收班了。我不得不劝说意犹未尽的孙子，立马乘公交车回家。一上公交车，我便迅速扫了一眼车内，座位已满，且巷道内还密牙牙地站满了人。我只好一手抱着孙子，一手抓着车上的扶手，拼命往车内挤。稳站脚跟后，我试探着将孙子放到车上，紧贴着我的双腿立着。周边的乘客见了，特意将身子围成一个圆圈儿，众星捧月般拱卫着素不相识的孙子。站在腿边的孙子，像个坐在井底的小青蛙，骨碌碌地转动着小眼珠，仰望着头顶的大人们。公交车每停一个站，巷道上的人都要前后晃荡几下。纵然周边的人都在尽力呵护着孙子，可是这突如其来的晃荡，还是将孙子轻轻地碰撞了好几下。我慌忙将孙子抱起来，扛在肩上。


　　前排一位慈祥的老爷爷见了，他一边离开座位，一边盯着我，语气轻葇地说：“来我这里坐。”


　　“你们老人让坐，我怎么好意思呢？”我坚持不去。空出来的座位，被一位不知底细的乘客坐上了。


　　紧挨着我的老爷爷看在眼里，青筋暴露的手紧紧地抓着扶手，颤巍巍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你来我这里坐。哪怕我已经75岁了，看见抱小孩的人没有座位，既费力又危险，我就感到难过。因为我曾经也带过孙子呀！”


　　“您坐，我刚退休，身体暂时还能对付。”


　　瘦骨磷峋的老爷爷犹豫了一下，又坐下了。


　　此时，身后一位头发花白的老阿姨，走到我面前，充满爱心地摸摸孙子的小脸蛋儿。“小朋友，我马上就下车，快跟爷爷去我那儿坐。”


　　我给这位可敬的老阿姨道了谢，就扛着孙子，一路扶着座位的后背，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惶恐不安地坐下了。


　　我刚坐下，身旁的老大伯也站起身。“我也马上下车，你把孙子放到我这儿来吧。”


　　看样子，他和那位老阿姨是一对老夫妻。我说：“老大伯，您坐。孙子还才两岁多，他坐在大腿上，我还完全能够承受。”


　　老大伯始终没有回到座位上，巷道内的人也不好意思去坐，这个座位就这样一直空着。


　　公交车过了一站又一站。我们下车时，说马上就要下车的那对老夫妻，还抖抖索索地立在车门边。到这时我才明白，两位老人是怕我不坐他们的座位，故意那么说的。

莹莹子期

尊老爱幼是中华传统美德，爱是一份传递，谦让也是爱，愿爱永驻人间。

程贤富

莹莹子期 发表于 2023-5-10 15:56
尊老爱幼是中华传统美德，爱是一份传递，谦让也是爱，愿爱永驻人间。

是的，以前都只见到给老人让坐，一次带着孙子去坐公交车，老人们纷纷给我们让坐，有感而发。感谢版主，问好。

草舍煮字

前半和后半看似没有太大联系，我觉得是暗喻了一个道理。
争抢无法独占的东西，只能是少不更事的孩子；而能独占的东西若能谦让，是人之所以为人的高尚之处。
这个创意巧妙。
文中并没有批评谁，因为道德不宜用来规范他人，只能洞见品性。

程贤富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3-5-10 19:41
前半和后半看似没有太大联系，我觉得是暗喻了一个道理。
争抢无法独占的东西，只能是少不更事的孩子；而能 ...

感谢老朋友的高评，还是希望老朋友不吝赐教，多指出不足之处。问好，在此真诚感谢！

草舍煮字

程贤富 发表于 2023-5-10 22:08
感谢老朋友的高评，还是希望老朋友不吝赐教，多指出不足之处。问好，在此真诚感谢！

一篇小说有一两个亮点足矣，获得经验和批评一样值得。

邱天

非首发作品不用加版权，只是交流而已。拜读了。

程贤富

邱天 发表于 2023-5-11 08:52
非首发作品不用加版权，只是交流而已。拜读了。

感谢，希望留下宝贵意见。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