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修路

心在天山 · 发表于 2023-6-9 12:28

修路

　　文：心在天山

　　
月亮洼处在巫水河边，一条沿河公路直达县城，村民串亲、访友、求学，打工倒还方便。可是进山的路还是老祖宗留下来的那条七弯八拐的羊肠小道。山里的楠竹松杉无法运出山外，守着无涯的竹木却换不成钱，村民憋屈得骂朝天娘。

　　村民拥到村部找村干部扯皮绊，强烈要求修一条进山的公路。老村长洪万山却说这山林可不是一朝一夕蓄积成的，是老祖宗一辈辈人留下来的哟！细水长流，合理砍伐，山林方可永续利用，切莫做千日打柴一日烧的傻事。洪万山对修路不感兴趣，不知是怕费精神还是另有图谋，总之他不提倡，不牵头。洪万山不表态，导致群龙无首，修路的事情无法启动，群众只是暴着嗓子瞎起哄打嘴巴仗。

　　有人说洪万山不是咱们一个世界的人，他儿女都在城里，吃穿由儿女供着，不巴望山上的竹木卖钱养家糊口。当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修路他这个当家人少了好多麻烦和矛盾。

　　二愣参加了两届高考都难圆大学梦，万般无奈只得涌入了南下打工潮。但打工也挣不了几个钱，弄得灰头土脑很是无奈。他想回家乡创业，又苦于没有启动资金，就想到了老祖宗留下的那连片的山林，很自然地想起了修公路这码事。大家一致推选二愣为代表去和洪万山谈判，一拨人群情激奋，跟在二愣屁股后头，嘈声嚷嚷，一个个神情庄重，大有旧时逼宫的气势。

　　洪万山叹了口气，说：我的思想是有点守旧，我不是不想修路，我是想……算了，此刻我说几皮箩几麻袋的话未必有人听，说多说少等同放屁，不说了。好吧，既然大家都想修路就修吧，我也不想作绊脚石。大主意我拿，具体事情大家做。但我有个要求，公路修好以后，我马上让出村长位子，免得别人说我这过时村长茅坑占着不拉屎，耽搁了村民的好事，好像村民受穷受困都是我洪万山固执愚昏造成的，我冤呀！

　　洪万山开了口，事情就水到渠成，跑资金，测路基，联系挖土机，安排劳力，打开了闹台。二愣干劲十足，忙出忙进，鞍前马后卖力地协助洪万山修路。

　　不到半年，一条简易公路就修成了。

　　晚上，为了感谢洪万山鼎力相助，二愣私人掏腰包，在水月酒家请了一桌酒席，特意酬谢洪万山。

　　洪万山能与时俱进，顺应时代的发展，深深地感动了村里的年青人，他们围着洪万山轮番敬酒。每杯酒都是真诚的，洪万山也不推辞，逢酒必饮，举怀必干。年轻人烂嚎烂叫：豪爽豪爽！洪万山频频地喝，也频频地上厕所……

　　洪万山直喝得乾坤颠倒不辨东西，二愣搀扶着洪万山回家。

　　一回到家里，洪万山立马清醒了-——他在喝酒时频频上厕所，用手指抠喉咙，把酒肉全都呕吐出来。他说这种酒肉窝在肠胃里迟早会憋出病来，必需干干净地吐出来。

　　洪万山说，他有个请求，老羊界他留着两棵水桶粗的老杉，那是他用来做“千年屋”的木材，以后再找这样粗的木材恐怕就难了，你二愣一定要给我保护好，谨防盗伐，疏忽不得。

　　二愣把胸膛击得贼响，说如果那两棵老杉出了差错拿他是问。

　　洪万山践言，公路修好后他毅然决然地辞了村长职务，随即进城跑到儿子那儿去了。

　　洪万山一进城就有四五年不回月亮洼，五年中他从不过问村里的人和事。他清楚人去茶凉，自己再不是村长了，村里的事也用不着他过问，问多了会讨人烦。

　　不过他也听说他卸任后村民一致推举二愣当了村长，二愣上任后不负民意，在村里办起了好几家竹木加工厂，还冒出了几家暴发户；一些人靠砍伐林木卖钱过上了富裕的日子，买了车修建了新房娶上了媳妇。村民感慨地说，要致富先修路，这话没错，如果早修路不是早富了？是洪万山这死脑筋耽搁了村民发家致富的进程，留下一辈子骂名也是活该！

　　洪万山突然想起了那两棵老杉，自己百年归世后，卧在棺材里头枕青山仰望蓝天，亡灵也是一种享受和慰藉。生活在喧嚣的城里，其实他的日子过得并不安宁，时刻牵挂着家乡的人和事。但他不敢回到月亮洼，他怕伤心，他怕落寞，他怕面对往日的记忆，他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今年清明节他准备回老家给列祖列宗扫扫墓，也该去看看离别五年的故土。其实说穿了更让他牵肠挂肚的是那两棵用来打造“千年屋”的老杉，他待在城里清闲怡然，那两棵老杉是否也安然无恙？人老了，最看重的是“千年屋”。

　　还未起程，那天二愣却拎了好酒好肉突然找上门来，说是以个人名义给洪万山做个生日。二愣是个有心人，他没有忘记洪万山的生日是农历二月二十五日。

　　洪万山张口想问村里的发展情况，二愣连忙伸出手来用右手食指顶住左手掌，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说先喝酒后说事，喝完酒他会详细向他介绍村里的情况。

　　于是洪万山悬壶斟酒，新旧两位村长霍霍地喝起酒来。酒过数巡，菜过五味，不经意彼此竟把自己给放倒了……

　　翌晨洪万山醒来，猝不见了二愣，二愣已经悄没声息地离去。桌子上有一封信，信封里除了一纸信笺还有一叠红票子。

　　老村长：我愧对您呀！五年来，自从家乡有了那条进山的公路，村民憋着劲地进山砍伐山林。跟着盗贼蜂起，斧起树倒，蓊郁青葱的山坡变成了癞子山、和尚山。其间山林纠纷不断，时不时动刀动斧引起械斗，有的人还因此被抓去坐了牢。更可叹的是，您准备用来做“千年屋”的那两棵老杉未能幸免，也被人盗伐了，我无法向您交待呀！收下吧，这是我赔偿您的两千块钱！我已辞了村长，山林是败在我这个村长的手上，我无颜面对家乡的父老，也愧对您这位老村长。我终于想明白了，靠毁坏山林吃“祖宗钱”，只会坐喝山空，发不了财，也富不长久。请恕我不辞而别，我重操旧业南下打工去了。等我打工赚了钱发了财，再回家乡带领村民植树造林，给老祖宗一个交待。守住金山银山，这样才富得塌实富得绵长……

　　洪万山看着那信笺那些红票子，久久无语。

　　他失神地望着远方，冥想中那条家乡公路突然蠕动起来，竟变成了一条缠人的巨蟒，将他缠绕得喘不过气来……

莹莹子期 · 发表于 2023-6-9 15:23

读完只觉心头沉重，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啊，公路修通了，村民致了富，但树木却遭遇毁坏，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合理利用资源，才是问题的关键，杀鸡取卵只能一败涂地。老村长的先见之明与二楞的急于求成形成鲜明对比，作品有深度，令人深思。

心在天山 · 发表于 2023-6-9 20:23

本帖最后由心在天山于 2023-6-9 20:25 编辑

莹莹子期发表于 2023-6-9 15:23
读完只觉心头沉重，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啊，公路修通了，村民致了富，但树木却遭遇毁坏，到底是利大于弊， ...

我出生在农村，生活在农村，有关山林问题见了许多也想了许多。心中有话要说，甚至不吐不快。几经斟酌，终于写下这篇《修路》。谢谢版主鼓励。还望文友多提意见，将文章写得更好。

邱天 · 发表于 2023-6-10 07:05

山乡修路，原本是好事，却方便了“盗伐”，说白了，还是治安问题。村民的法律意识淡薄，不是好事情！

心在天山 · 发表于 2023-6-10 12:57

邱天发表于 2023-6-10 07:05
山乡修路，原本是好事，却方便了“盗伐”，说白了，还是治安问题。村民的法律意识淡薄，不是好事情！

邱老师您说的极是，任何事情都是一把双刃剑，没有绝对的好，亦无绝对的坏。只是如何处理好这“双刃剑”，倒是皮肤费思考。谢谢老师支持，问好。

邱天 · 发表于 2023-6-10 13:17

心在天山发表于 2023-6-10 12:57
邱老师您说的极是，任何事情都是一把双刃剑，没有绝对的好，亦无绝对的坏。只是如何处理好这“双刃剑”， ...

可是，我的小说您为什么不读？有意见和建议，尽管说啊！礼尚往来嘛！总不能我读您的，您不读俺的拙作。

露渊 · 发表于 2023-6-11 06:39

学习老师佳作，拜读欣赏，安好！

荷花淀派 · 发表于 2023-6-11 15:58

一篇有深度的作品，“要想富先修路”的口号喊了很多很多年。老一辈人为了能顺利走出大山，付出很多很多。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本作品带来的故事和主题是现实很多农村的缩影。农村该如何发展？如何守住家业？这篇小说有着深度的社会意义。

清风剑 · 发表于 2023-6-11 20:00

看着就像新闻报道，没细节之处刻画人物，就是播音员在那一句一句地讲。

心在天山 · 发表于 2023-6-12 06:05

荷花淀派发表于 2023-6-11 15:58
一篇有深度的作品，“要想富先修路”的口号喊了很多很多年。老一辈人为了能顺利走出大山，付出很多很多。时 ...

谢谢您阅读鼓励。问好。

心在天山 · 发表于 2023-6-12 06:10

清风剑发表于 2023-6-11 20:00
看着就像新闻报道，没细节之处刻画人物，就是播音员在那一句一句地讲。

谢谢您阅读，能表达自己观点，我虚心接受。文友就这样，有什么说什么，互相交流、商榷。

邱天 · 发表于 2023-6-12 09:09

2023年“双拥杯”微小说主题征文大赛，我想您会感兴趣。我任大赛初审评委。您看看要不要尝试参赛？

邱天 · 发表于 2023-6-12 09:26

https://m.booea.com/news/s_3177176.html

2023年“双拥杯”微小说主题征文大赛启事

心在天山 · 发表于 2023-6-12 20:37

邱天发表于 2023-6-12 09:26
https://m.booea.com/news/s_3177176.html

2023年“双拥杯”微小说主题征文大赛启事

谢谢邱老师，有关“双拥杯”微小说大寒一事，这是个好机会，我尽量参加。到时我会将参赛稿投寄指定的邮箱。再次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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