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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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老科长


      我调唐山工作后的第一个领导，是位女科长。那是1978年的8月底。记得头一次见到她时，她刚开完会回来给大家传达会议精神。也顺便说了些做检查工作的难处。记得最清楚的是她与厂长之间为工作发生的争执。那时她是厂里唯一的女性科长，也是当时很少见的50年代的女大学生。她走起路来风风火火，说话的语速节奏很快，声音也很洪亮。据说她在上大学时就会开摩托车，这让我对她产生了一种神秘的感觉。当然更多的还是敬佩。


      后来她带着我去北京出差。那时年轻，尤其刚从山沟里出来，我思想很单纯。在火车上，直接了当的问她地震时的遭遇。她打开了话匣子，回忆起失去的亲友，但语言很平和。而我整个人仿佛陷入在了痛苦的深渊之中。她说着，我哭着，后悔不该问到人家的伤心处。科长劝我：没事，二年多了，人不能总也走不出来呀。


      那次在老科长的鼓动下，我烫了发，在厂里也算是赶时髦的。老科长说：我要不是毛稀，也就烫了。都是因为长期生气掉的头发，跟车间打，跟厂长打，干检查的工作太难了。


      40多年过去了，我对她讲的很多细节已经没有记忆了。但却清楚的记得她用既幽默又带点嗔怪的语气说震后几天第一次看到孩子时的事。她见到了在舅舅家过假期的一儿一女。孩子们的头一句话就是惊讶地问：你们怎么没死？科长说：哎呀，听着那语气，好像我没死，就是犯了什么大错误。


      地震时，老科长家住在四层楼，楼房倒时，老科长抱着正哺乳的小女儿，三口子直接掉下来。黑咕隆咚乌烟瘴气不知所措，偏巧听到了一层那家人说话，真是万幸，两家人合力从裂缝中逃出来。而她仅十岁左右的孩子们哪会知道这些？以为他们已经遇难了。


      那次，她还有让我记忆深刻的几句话。那是她有意无意中说起科里的几位老师傅。他们都是**前的大学或中专毕业生，老科长说他们长期在坚持学习，业务书籍从来不离开桌面。虽然看似随意的几句话，但是对我的影响却相当的重要。在以后的工作中，这几位师傅都成为了我的榜样。每当我做出一点点的成绩，就会感恩他们曾经帮助过我。不论什么时候，我只要有问题就请教，不管多忙他们都是那么耐心的教会我。我们这个环境，学习氛围很浓，大家都有一种特别积极向上的精神。那时候，大家从来没有喊过“科长”，平时都是称师傅，至今仍然如此。


      其实我与老科长相处仅仅才四个月。当时也就是见面打个招呼的关系。后来她调到局里工作，业务上还是我们的领导。她对我的了解应该归于那次出差，当然之后在工作上对我还是有了很多的支持。我师傅曾经告诉我说，老科长对我印象很不错，还拿同龄人作过比较。


      几十年过去了，原来我们这个科的人都分散到了其他单位。有人才引进离开唐山的，有自己调出去了更好的单位，剩下的就在我们厂被合并时人员也都分散了。老科长的家，随着唐山震后新建到了新区。退休后，偶尔我们几个人会去她家看望一下。


      老科长的爱人是苏州人。不善言语，性格沉稳，有着特别好的脾气。正好与老科长性格迥异，一个家庭里，女方偏男性的北方人粗犷的性格，男方却温文尔雅，典型的知识分子形象。老科长说过：一脚踹不出个屁来，想打架都不给机会。而我们不约而同地认为这也许就是绝好的互补。


      聚会最遗憾的就是路途稍远一些，好在通讯方便，于是电话就是大家的交流工具。
三年疫情，走动很少。一次通话，老科长告诉我，她老伴去世了，我很惊讶。那么好的身体怎么突然就得了绝症呢？唉，也怪我这三年中意外不断，伤情总是随着疫情波动，手、腿、腰、胯，卧床的事接连发生。自己不顺，因此便很少与外界联系。


      好在老科长说她新买了房子来到市中心区，于是我立马前往。老科长八十五岁的年龄，三高加十多次跌倒的各种伤，但精气神一点没减，说话时底气十足。


      说起老伴，看不见她悲哀的表情，我了解她，比男人的肚量还大，痛苦都藏在心里。她的语气依然充满了诙谐：我要知道老伴走得这么早，早就该搭个板子贡着他，现在后悔也晚了。你可要保护好你家杨子啊。后来每次见面，这几句话都会听到。老科长还说：人活着的时候没觉得怎么滴，人走了，想起哪都是优点，哎，晚了。想劝两句，又觉得没必要，老科长是多么聪明的人，说什么对她来说都没意义。


      老科长细说了买房子的事，准备最近就过户。我特意提醒她：年龄大的人不宜写自己的名字。她表示之前还真是孤陋寡闻，得想想措施。


      不久，再见到老科长，她说过户了，房主是马上就大学毕业的小外孙女，以后房子就归她了。别人的家事我不愿多打听，但心里还是多少有些疑问的，一百多万的房子，那两个子女都没意见吗？况且这是卖了父母老房子换的新家呀。


      再次见面，老科长小心地把我拉到一边。身边长期陪伴的是大女儿，性格像爸爸，只知道低头干活，从来也没逆反过。我略微感觉有些诧异。


      原来，大女儿知道老妈把房子给了妹妹的孩子，心里有些不舒服。本来就话少，不说倒也没什么。不过老科长从表情上还是隐隐有些觉察，知道大女儿不高兴了。


      老科长边讲经过边自嘲：我咋这么傻？以为自己的东西，自己说了算。压根就没想过还会有人不高兴。大女儿条件那么好，我还真没想过她会有意见。


      老科长与儿子探讨过大女儿不高兴的因缘，儿子说肯定是为了房子的归属，一样的女儿，姐姐付出的最多，结果一点也没考虑过补偿，还不是什么小数目。老科长却认为只有小女婿下了岗，理当特殊照顾一些。


      其实在这之前我就知道，老科长给孙子划过一百万。如此看来大女儿辛辛苦苦的陪伴，心理哪能平衡呢？只不过是因为孝顺才什么也没说，心里不知多难受呢。


      老科长不愧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马上告诉大女儿：我准备给你五十万，等到年底才能凑齐，先给你一部分。你妹妹家还是比你两个条件差，如果没有我，你们也会帮忙吧。


      老科长的女儿什么也没说，心结也就打开了。她在乎的不是钱多少，母亲的态度才是她在意的。


      老科长偷着笑，手指着外面：钱的作用真大，人家也高兴了。


      接下来老科长的一段话把我逗乐了。她对儿子说：你也没得什么实惠，可我富余钱都没有了，等到我死了，抚恤金丧葬费都归你。


      老科长本身是公务员，身后事的补贴自然是笔大数目，话说的不虚。但一般人真说不出来这样的话。我忍不住地笑出了声，年龄大了，脾气秉性一点也没变，还那么风风火火的。


      老科长也笑了，她是被儿子的话逗笑的：我滴个妈呀，那得多不好的儿子，才等着花自己年长人的身后钱呀。这话快别说了，我丢不起那个人啊。


      我的老科长，听到她说话心情就好，乐观，豁达，更佩服她头脑清晰，逻辑语言独有魅力。祈祷她长命百岁。

秋实

在文姐的笔下，这个老科长犹如亲见，风风火火，豪爽豁达，让人敬佩。
而她处理财产问题上的手腕，也堪称一绝。
有时候子女有意见，并不见得是为了钱财，而只是父母的偏心让子女心里受伤，寒心，在乎父母的态度，付出多的不一定是被善待的，只有中意没有做意。

秋实

好开心，我也曾有过老科长一样的上司，一直称她为部长，相当干练，做事泼辣、果断，是老总相当得力的左膀右臂。
当时中层干部被老总召见，总是战战兢兢，怕工作上被领导揪到了小辫子，而高情商的部长几句话就能安抚好人心，那是真的厉害。
直至今日，我依然非常感激与部长相处的那几年，在她的言传身教下学到了很多东西，包括她的护犊子，包括她对我的各种提携，成了心底暖意融融的回望。
当然，和文姐一样，我与部长依然会有联系

喻芷楚

这老科长脾性像我老爸，谁差了偏向谁，但他不说出自己的想法，觉得每个孩子都应该理解他，我应该是最能理解的，兄弟姊妹应该一起生活的好才好。老人为人处世真没说的，难得头脑清析，也真是祝福老人长命百岁，她比我老爸大一岁。

云馨

乐观，豁达的老科长凡事看得开，也想得明白。与这样的人交往，能学到不少的东西。值得敬重的老人家。祝福！

幸福小草

心宽者寿长，这老科长活得通透，也活得明白。是个讲究人。

草舍煮字

那个年代的职工只要有心，好歹学学知识、业务，在单位里都能有点出息，而且业余学历也比较容易学下来。
房本写年轻一代的名字是为了规避将来过户的遗产税。俗话说救穷救不了命，可是一套房子相当于救命。老科长大大咧咧的，她先生太操心。
文中的事例都紧密联系主题，作者感受也有，这是亮点。建议对当中最能表现人物的事情详细写写。另外，对人物的评价、议论感觉还是少了点。

冰峰雪鹰

能被我们记忆的人都是感恩带来的礼物。

文字闪耀生活

秋实 发表于 2023-7-25 15:46
在文姐的笔下，这个老科长犹如亲见，风风火火，豪爽豁达，让人敬佩。
而她处理财产问题上的手腕，也堪称一 ...

谢谢秋实阅读留评，夏安。

文字闪耀生活

喻芷楚 发表于 2023-7-25 17:27
这老科长脾性像我老爸，谁差了偏向谁，但他不说出自己的想法，觉得每个孩子都应该理解他，我应该是最能理解 ...

谢谢楚楚留评，天热多保重！

文字闪耀生活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23-7-26 08:26
心宽者寿长，这老科长活得通透，也活得明白。是个讲究人。

谢谢小草留评，祝健康快乐！

文字闪耀生活

云馨 发表于 2023-7-25 18:46
乐观，豁达的老科长凡事看得开，也想得明白。与这样的人交往，能学到不少的东西。值得敬重的老人家。祝福！

谢谢云馨光临阅读，祝好。

文字闪耀生活

冰峰雪鹰 发表于 2023-7-26 14:35
能被我们记忆的人都是感恩带来的礼物。

谢谢朋友光临阅读，祝好。

文字闪耀生活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3-7-26 09:02
那个年代的职工只要有心，好歹学学知识、业务，在单位里都能有点出息，而且业余学历也比较容易学下来。
房 ...

谢谢草舍老师点评，祝夏安。

淡淡不如风

所以她仅十岁左右的孩子们是绝对认为不可能再见面了。——没读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