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槐

心在天山

　金山槐

文：心在天山

　　
　　
　　媒公黄牯说麻塘乡有个姑娘叫陈大雀，放信准备出嫁，有意者可以直接找她陈大雀。
　　
　　
　　哪有姑娘自己嫁自己的，黄牯显然是讲假话骗酒喝。但金山槐信。
　　
　　
　　金山槐在黄牯的牵引下乘了机船又换班车，在麻塘乡见到了陈大雀。
　　
　　
　　陈大雀父亲早逝，与母亲抱团过日子。日子过得不算滋润，但也不见得寒碜，小菜饭的日子勉强过呗。这陈大雀长得肥壮结实，搞家务种农活倒有本钱。只是长了一张马脸，马脸有点长，显得有点夸张，多少有点碍眼。按母亲的意图，陈大雀不是嫁出去，而是想招个倒插门女婿撑持门庭。这样好多男人皱了眉头打了退堂鼓，不想把自己“嫁”进陈家，因此陈大雀的婚姻之路注定不会畅通。七捱八等，结果等捱成了一个三十挂零的老闺女。
　　
　　
　　也是饥不择食，金山槐一眼就看上了陈大雀。事后他向黄牯亮了心迹，他说他是看上了陈大雀那一双又黑又壮蟒蛇般粗的大腿，将来挑肥担粪，扛木头拖揇竹种阳春肯定不会比他黄牯差，持家创业必定是把好角。
　　
　　
　　山里人性情耿直，且不擅言谈，彼此憋出几句家常话再无下言。天气热，在场的人的额头都洇着油汗。黄牯乖巧，冲着金山槐说你去买个西瓜解解渴。金山槐一愣怔，似是有所悟，捋捋光头就去了。
　　
　　
　　金山槐踅回，一路气喘吁吁，他的怀里塞了个大西瓜。
　　
　　
　　黄牯献勤快，扬起水果刀一刀砍下。大家面面相觑，打个尿颤——瓜瓤却是白的。金山槐弄了个灰头灰脑，一脸的尴尬。黄牯骂，你真抠，买个“白瓜”！这瓜谁吃？喂猪差不多！你就是老毛病改不了，太抠！你个瞎卵！
　　
　　
　　金山槐讨个没趣，自感无地自容，恨不得在地上掘个洞钻了。
　　
　　
　　金山槐吝啬不假。每次同姑娘见了面，接下来就是电话联系。他从不会主动给姑娘打电话，他怕损电话费。没有哪个傻女人肯率先给男人打电话，自然金山槐的电话一直哑着。不用拈香问卦，婚事肯定没戏了。
　　
　　
　　刚才金山槐四处兜游了一回，听到有人喊西瓜放价，五角钱一斤。金山槐拣了个二十多斤重的西瓜，卖瓜人也不过称，只说给十块钱贱卖。
　　
　　
　　“白瓜”被陈大雀丢到垃圾桶里，金山槐打个激灵，觉得很可惜，白瓜可以喂得猪催得膘，怎么一扬手就丢了呢？他拿眼瞪了陈大雀一眼，想说几句什么，话到嘴边又吞咽了回去，那喉结活泼地滑动了一下。
　　
　　
　　黄牯赖在陈大雀家里吃中饭，做媒的人不就是想讨口酒喝么？饭局理应金山槐负责，可金山槐眨眼工夫不知猫到哪里去了。黄牯吊着嗓子喊了一回金山槐，无人应答，也就作罢。
　　
　　
　　陈大雀与母亲孤儿寡母，日子拮据，也没有多少余钱买得好吃的东西，清汤寡水煮了四碗面条。黄牯说，三个人怎么煮四碗面条？陈大雀说，也许金山槐有事去了，人家转回来也要吃东西，婚事不成人义在嘛。
　　
　　
　　三人刚张口要吃面条，有邻居推门进来，说今天来相亲的那个光头是不是一个叫化子？黄牯缩在饭馆里舔食别人吃过了的剩饭剩菜呢！
　　
　　
　　怎么会这样？陈大雀笑了，是不是穷怕了饿懵了脑壳？呵呵——
　　
　　
　　刚才金山槐逃离陈大雀家，觉得肚子寡饿，就拱进一家饭馆要了一碗面条吃。他食欲好肚子大，一碗面条刚好垫底。邻桌有一对年轻夫妇也在吃饭，点了四个菜——香肠、牛肉、鱼还有一盘蕨菜。一对男女只动了一下碗筷，年轻丈夫接了个电话，就携着妻子急急火火离去。金山槐觉得那些菜撂在那儿好可惜，旋着脑壳张望一回，没有人注意自己，也就栽下脑壳吃起来。
　　
　　
　　其时陈大雀和黄牯找到饭馆，陈大雀咯咯笑起来，说你金山槐真会抓生活，背着大家在这里吃大鱼大肉。金山槐窘得脑壳缩进肩胛里，一张脸烧成了一张猴子屁股，红得放光。
　　
　　
　　相亲肯定是黄了，金山槐同黄牯一步三叹回到犁头塅。婚事不成，媒人酒还得喝。金山槐觉得黄牯是尽心尽力了，是自己不争气，怪不得黄牯。于是炒了香肠、牛肉、鱼，蕨菜几个菜。彼此你敬我让，气氛倒还可以，忘掉心中的不愉快，须臾唱出了几分高兴。
　　
　　
　　黄牯有几分醉意，说，你金山槐是个老实人，不会拐弯，舌头不生巧，说得死板难听。在那种场合中你要摆出大款阔佬的样子给陈大雀看，说话做事要一身豪气，要让陈大雀羡慕得眼睛充血，哪想到你买了白瓜又去吃别人吃剩了的饭菜，你这不是脱得一身精光让陈大雀看个透了么？你呀，唉！不是我小看你，人争命不过，寡人命！
　　
　　
　　酒过数巡，金山槐说话颠三倒四不分出进。金山槐说……你……你说得对，我是从小穷……穷怕了饿……饿怕了。不瞒你说，我是抠，今晚我和你喝的酒吃的菜都……都是我从饭……饭馆里扫盘子扫回来的的残酒剩……剩菜……
　　
　　
　　黄牯先是一怔，继而噢啊呕吐起来。金山槐你……你这穷鬼，世上哪像你这么抠的，你活该打……打一辈子单身……我再也不理你了……黄牯甩手而去……
　　
　　
　　婚事谈崩了，但金山槐动了真心，总是想着陈大雀，心里闷闷不乐，蔫蔫地如吃了闷药一般整日耷拉着脑壳过日子。
　　
　　
　　某天他接到一个电话，竟是陈大雀打来的。陈大雀没有给他惊喜，而是说她娘得了重病住进了医院，要动大手术，想跟他借点钱。
　　
　　
　　现在的女人抓住男人求婚心切的心理，变着法子向男人骗钱，这陈大雀……事情来得太突然了，金山槐默了半天神也拿不定主意……
　　
　　
　　半月后陈大雀从麻塘乡赶来犁头塅看金山槐，惊喜之余金山槐自是大鱼大肉款待陈大雀，却绝口不提还钱的事。
　　
　　
　　金山槐一高兴，喝得乾坤颠倒说胡话。陈大雀，我抠，我手紧，在女人的眼里，我是个实实垒垒的他娘的吝啬鬼……他喟叹一声，说白了，还不是为了攒几个钱讨……讨个老婆。我这里有本帐本，你……你看看……
　　
　　
　　所谓账本，其实就是几张皱皱巴巴的烟盒纸，烟盒纸上面写着一些数字。
　　
　　
　　收入：卖倒钩滕23元；卖冬笋37元；卖母鸡一只62元……
　　
　　
　　付出：买感冒药4.5元；买豆腐两块2元；借给陈大雀12000元……
　　
　　
　　陈大雀惊了毛，一抹愠怒爬上脸来。狗屙的金山槐，你汇给我的那12000元是借？且白纸黑字记在“帐薄”中，算我瞎了眼！陈大雀说着就冲出门去。
　　
　　
　　回来！金山槐一声断喝。金山槐心一急，一肚子酒就一身冷汗出干净了。
　　
　　
　　陈大雀没有挣扎，站住了。
　　
　　
　　陈大雀，你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吧？这帐本只是我穷的见证，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如果你进了我家门，我还留着这记帐本干什么？他嚓地嗯亮打火机，把“记帐本”点着了……
　　
　　
　　陈大雀打个激灵，鼻子有点酸涩。她慢慢从兜里摸出一张存折，朝金山槐扬了扬。其实我娘根本没病，你汇给我的12000元我分文不动，现在钱归原主了。他把存折放到金山槐手上。
　　
　　
　　金山槐愣住了，嗫嚅道，你母亲没……没病……
　　
　　
　　陈大雀哼哼鼻子悦，我陈大雀就是骗钱，也不会骗到一个穷光蛋的家里。你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说毕陈大雀继续走去。
　　
　　
　　把存折拿回去！金山槐发怒了。你愿意同我过日子，这存折你拿着，这个家你当！不愿跟我过，你……你滚！金山槐熊着脸，一副阳光霸气的派头。
　　
　　
　　陈大雀语塞了……

莹莹子期

都说过日子是真心对真心，但如果彼此把真心都藏起来，互相试探，这样的婚姻就成了买卖，成了虚假，好在俩人最后把误会解开了，作者从另一方面剖析婚姻本质，到让我想起了，张爱玲的《倾城之恋》欣赏，问候。

邱天

情节不错，语言有特色。欣赏！

荷花淀派

本作品名改为《金山槐》如何？很多优秀的文学作品都直接用主人公名字为题，比如《欧也妮·葛朗台》等等。在读者未读小说前，保持故事和人物的神秘性、新鲜感等是有必要的。

心在天山

莹莹子期 发表于 2023-8-9 18:59
都说过日子是真心对真心，但如果彼此把真心都藏起来，互相试探，这样的婚姻就成了买卖，成了虚假，好在俩人 ...

谢谢版主鼓励支持。您说的有道理，我得好好琢磨，作进一步的修改。但文学作品不等于生活的真实，多少掺杂着一些人为的因素，说白就是让作品不至于平铺直叙，有看头也有点嚼头，拙意是这么认为的，问好。

心在天山

邱天 发表于 2023-8-10 06:41
情节不错，语言有特色。欣赏！

感谢老版主一直关注支持，您的热心是我写作的动力，我会更加努力。

心在天山

荷花淀派 发表于 2023-8-10 10:08
本作品名改为《金山槐》如何？很多优秀的文学作品都直接用主人公名字为题，比如《欧也妮·葛朗台》等等。在 ...

您这个建议不错，改过来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