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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诗意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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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8-31 13:1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河西村夫 于 2023-8-31 13:26 编辑

                                                                  诗意乡村

                                                                                                             梁正虎

                                                        一

      暑假一到,正是家乡豌豆花盛开的时候。

      盛开的豌豆花半寸大小,其色为白、淡黄、粉、红、浅紫,娇艳欲滴。豌豆花争相开放,仿佛一只舒展翅膀,驻留枝叶的蝴蝶,灵动。一地的豌豆花,像眨巴着的眼睛,更像夜空中密密麻麻的星星。

      一场透雨滋润,豌豆秧攒着劲儿往上长,豆花一层接一层开。不几天,谢了的花瓣中露出豆角来。是怎样的豆角呢,大人们说是“狗指甲”。呵呵,狗爪子弯曲的指甲,多么形象。“狗指甲”逐渐长大,长成“秕板儿”,形如大刀。把“秕板儿”对着阳光看,色如翡翠,可以清晰看见里面刚刚坐胎的豆粒。我们急不可耐地摘了,豆角自然难以打开,直接将豆角放入口中咀嚼,香脆可口。不过,嚼到后来,里面多少还夹杂着一丝青草味儿。

      豆角似乎长得很快,一天一个样
,头一天还是“秕板儿”,第二天就能“打板儿”了。捏住豆角,“啪”一声轻响,豆角打开了,豆粒像一个绿色的小冰滴,晶莹剔透。用拇指指甲盖儿往前一推,豆粒被推进嘴里,然后往里折回豆角柄,按住豆柄,往前一拉,豆角就被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厚实脆甜,另一部分单薄柔硬,这个过程叫“打板儿”,我们吃厚实脆甜的那部分。

      有时候,我们将打好的板儿和豆粒放在水碗里,调点白糖,边吃边喝,清香可口。

      小孩们摘了豆角,坐在地埂上,玩打豆角的游戏。两个小孩各拿一个豆角,用豆角互相敲打,边敲打边说:打打,打豆角,谁的多了赢一个。然后打开豆角,数里面的豆粒,谁的豆粒多,就赢对方一个豆角。时光如水,无声地从我们天真无邪的岁月中流失。

      游戏玩腻了,也不想吃豆粒了,躺在田埂上,看蓝天白云,想象深邃的天空。一种叫“节节高”的山雀扑闪着翅膀,在空中逐渐升高,它边飞边叫,高了高了。飞到一定高度,闪着翅膀停在空中,不再上升,仍然叫它的高了高了。看上去,它在给我们唱歌和表演舞蹈,非常自豪似的。叫一阵,忽然像箭一样射入豆田中。在快速下落的过程中,它又改变了叫声,节奏极快,听起来好像是掼死了掼死了,一头扎入豆田,再听不见它的叫声。

      伏天,豆角逐渐饱满,豆粒入口有了嚼头,豆秧长叶片的地方,长出细丝,细丝打着卷,勾了“手手”,互相连在一起。大人们叮嘱小孩,在豆地里走时,脚底下千万小心,别把豆秧勾住的“手手”绊开。我们好奇,问为什么,大人们说,绊开了豆秧勾着的“手手”,豆秧不结豆角。

      再长些时日,豆角表面有了灰白的颜色,原来扁平的豆角变得圆鼓鼓,表皮已绷的很紧,用手捏豆角,不易打开了。豆粒挤在豆角里,几乎变成方形。这时的豆粒,已充分灌浆,变得饱满、瓷实,吃起来已有生面的感觉。这时就不能多吃,吃多了肚子会胀疼。人们把这种豆角叫“老白肚”。立秋后,摘上“老白肚”,煮了吃,沙沙的,绵绵的,有一种特别的豆香味。这时节,地里的新洋芋也有了,在煮豆角的时候,从裂开口的土垄中掏出鸡蛋大,或者拳头大的洋芋,和豆角一块煮了吃。这种吃食,隔三间五就有,可以当一顿饭吃。

      秋分吹起,豆秧黄了,豆角也黄了,豆粒变成青黑色了。我们拔了豆秧,卷成塔儿形豆捆,立在地里晾晒。晒干了,撕一把豆秧,点燃了,毕毕剥剥,一股青烟后,豆粒烧熟了。有些豆角烧过了,豆粒掉在地上,有些豆角没有燃烧,但已经历了高温,裂开口子,豆粒油油地裸露出来。豆秧的烟味,豌豆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我们三五人,大人、小孩,欢声笑语,围坐捡食,豌豆脆香。吃完了,互相一望,都成黑脸包爷了,孩子们笑着、闹着,真正感受到人间烟火。

      暑假一晃过去了,其中有忙碌,给我们孩子的更多是悠闲、乐趣。上学了,老师说,把你们放野的心收回来吧。我们又捧起书,读“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之类的诗句。那时候,只管摇头晃脑地读,未能深刻领会诗句的意思,不知道种地的艰辛,更不知道生活的艰辛。真正刻骨铭心,深刻体验出诗句的味道,已是现在的事了。

       因此,我格外怀念那些豌豆飘香的日子。

                                                            二

      院子里,灯盏花开红了。拿个盘子,一朵一朵地摘。摘好了放在太阳底下晒干。在摘灯盏花的同时,香豆子也能摘了。香豆子开黄白色小花,花谢了,结细长的角角。这时候,把整株香豆子拔来,放在阴凉下,坐个小板凳,一片一片摘叶子。摘下来的叶子放在簸箕里,揉一揉,晒干。

      我家门前还有一小块地,或种菜籽,或种蚕豆,或种胡麻,年年轮作倒茬。种上胡麻的一年,到了开花期,门前蓝盈盈一片。种菜籽的一年,菜子开花,金灿灿一片,香气扑鼻。收获后的胡麻,粒粒精致,形似琵琶,悄悄沉寂在袋子里。

       菜子胡麻收获了,榨油。老式油坊榨油要经过晾晒、炒熟、碾粉、熏蒸、箍饼、打榨等十几道工序,清油才能从油井子里提出来。工序虽繁重,但榨出的清油醇香。

      灯盏花有了,香豆子有了,胡麻有了,清油也有了,日子却一天天消失了。走过红花绿叶的夏天,收获了庄稼,八月中秋就在眼前了。

      庄稼人要在八月十五蒸车轱辘大的月饼。

      分别将灯盏花和香豆叶放在石臼里捣碎,细罗筛一遍。盛一碗胡麻,淘洗干净,放在锅锅里炒一炒,也和灯盏花香豆叶一样,放在石臼里捣。捣着捣着,胡麻湿漉漉,有出油的感觉。

       姜黄、红曲这两种需要从小卖部买来,仍然要在石臼里捣成粉末,用烧沸的清油烫过去,根据颜色浓淡,掺些面粉。

      姜黄、灯盏花、红曲、香豆子、胡麻五种佐料准备好。黄、橙、红、绿、褐五种颜色齐全,准备发面蒸月饼。

      发面不用发酵粉,要用黄米研成面粉做的酵母。面和好,发了揉,揉了发,给予充足的时间发酵。面团发好成形,擀成圆形面张,抹上清油,先在底层面张撒上胡麻,涂抹均匀。然后依次一层一层抹了清油,撒上香豆子、红曲、灯盏花、姜黄。姜黄置顶,胡麻置底。寓意黄天厚土,蕴含了人们对大自然的崇敬和感恩。

      古时民谣说:“天爷天爷大大下,馍馍蒸成车轱辘大,老汉们吃上把炕压塌,娃娃们吃上上不动屲。”在古老歌谣中,把苍天尊称为天爷,企盼能带来更多甘霖滋润万物,让靠天吃饭的农人蒸出车轱辘那样大的月饼,表达人们内心的喜悦。

      查阅资料,姜黄、灯盏花、红曲、香豆子、胡麻都为中药,令人着实吃了一惊。姜黄活血化瘀,痛经止痛;灯盏花散寒解表,舒筋止疼;红曲健脾消食,活血化瘀;香豆子,学名葫芦巴,种子补肾壮阳,祛痰除湿;胡麻主治手脚酸痛,偶感风寒等等。感慨古人将这些主治百病的植物,一层一层加在面食中,有花的香味,绿叶的香味,大自然精气神就融合在人身体里,调节身体阴阳平衡,让人健康成长。

      八月十五,月饼出笼,大如车轮。在月饼表皮上,用木头雕刻的点缀子,点上花花绿绿的点点,点点像朵朵盛开的向日葵。从近处看,又像张张笑脸,从远处看,还像夜空里闪闪烁烁的星星。

      中秋之夜,我们将车轮般大的月饼抬出来,放在院中的几案上,周边摆满西瓜、苹果、红枣、葡萄等,献给那轮明月。然后焚香化表,对赐予我们食物的大自然深表谢意。

      八月十六早晨,一碗羊肉垫山药端上来,一墩暄腾腾、香喷喷的月饼端上来。羊肉的清香,香菜蒜苗的清香,还有月饼的清香,构成整个诗意中秋。

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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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23-8-31 14:37 | 只看该作者
热烈欢迎梁老师回归论坛,望多发文支持,指正。
3#
发表于 2023-8-31 14:39 | 只看该作者
好久不见村夫了,这以来就是历数咱甘肃人的特产。
4#
发表于 2023-8-31 14:45 | 只看该作者
你们哪里海拔高,豌豆熟得也晚,我们基本都是端午节前后就可以吃了。
说起胡麻,我最近还闹了个笑话。娘家人来给带了两斤过来,我择了老半天看着不干净,就放盆里冲洗,结果是水也粘乎乎的,胡麻粒都黏一块了。好久不弄这东西,居然忘了不能洗这茬。
现在胡麻炒了也不香,是嘴太挑剔还是这东西没了原来的味道。
5#
 楼主| 发表于 2023-8-31 15:21 | 只看该作者
文珺 发表于 2023-8-31 14:37
热烈欢迎梁老师回归论坛,望多发文支持,指正。

问好文珺版主,请多指教。
6#
 楼主| 发表于 2023-8-31 15:24 | 只看该作者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23-8-31 14:39
好久不见村夫了,这以来就是历数咱甘肃人的特产。

问好小草老师,好久不见,感谢读文点评。
7#
 楼主| 发表于 2023-8-31 15:30 | 只看该作者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23-8-31 14:45
你们哪里海拔高,豌豆熟得也晚,我们基本都是端午节前后就可以吃了。
说起胡麻,我最近还闹了个笑话。娘家 ...

各地气候不一,作物成熟期也不一。胡麻就有这样的特点,哈哈。
8#
发表于 2023-8-31 18:43 | 只看该作者
    朴实而鲜活的乡村生活看似信手拈来,却是文友多年生活的积淀和积累。胡麻、菜籽油和面粉成就了车轱辘月饼鲜中秋的乡村。将我们眼中司空见惯的乡村生活描述的诗意而情趣盎然,令人回味……拜读学习,问好!
9#
 楼主| 发表于 2023-9-1 11:22 | 只看该作者
于文华 发表于 2023-8-31 18:43
朴实而鲜活的乡村生活看似信手拈来,却是文友多年生活的积淀和积累。胡麻、菜籽油和面粉成就了车轱辘月 ...

问好于老师,有些乡村生活的确远去了,彼时真的不是此时。好多往事还是令人向往的。回忆起往事,说明我们已不再年轻。呵呵。
10#
发表于 2023-9-1 14:04 | 只看该作者
接地气的好文章!乡村生活于字里行间散发浓浓的乡土气息。
11#
发表于 2023-9-2 07:35 | 只看该作者
学习佳作,问好村夫老师。
12#
 楼主| 发表于 2023-9-2 10:32 | 只看该作者
何叶叶 发表于 2023-9-2 07:35
学习佳作,问好村夫老师。

问好版主,读文辛苦,多指教。
13#
发表于 2023-9-4 10:12 | 只看该作者
二则文章分别以豌豆和乡村月饼为题,朴实且灵动的语言交织在一起,为读者勾勒出诗意乡村的画卷。欣赏,问好!
14#
 楼主| 发表于 2023-9-4 12:48 | 只看该作者
xam720 发表于 2023-9-4 10:12
二则文章分别以豌豆和乡村月饼为题,朴实且灵动的语言交织在一起,为读者勾勒出诗意乡村的画卷。欣赏,问好 ...

感谢版主阅读点评,辛苦了。
15#
发表于 2023-9-6 08:00 | 只看该作者
田园牧歌式的描写,勾画出一幅诗意盎然的乡村图画。但面对今年的旱情,这样的图景,真是令人向往不已。问好梁老师,拜读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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