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黄杏

莹莹子期

　　　黄杏成熟的季节，我和小磊代表社区去慰问贫困儿童，从早上八点开始，车子一路向西。太阳追着我们跑，大片大片的田野被我们甩在身后。

　　按照资料上的名单，我们准备好相应的礼物，后备箱堆满了书包、书籍，玩具。


　　从社区到最近的贫困村不过是四十分钟路程，城市的高楼大厦、繁华与喧嚣渐渐被低矮的房屋和满山的果树所代替。我们似乎被绿色的海洋所包围。


　　车子颠簸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似移动的甲壳虫，我们一家一家去拜访，这些孩子不是被父母遗弃就是出生在贫困家庭，对于我们的到来，孩子们又蹦又跳，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有的孩子父母拉着我的手非要留我们吃饭，直到我们离开时又送出村口，看着他们挥舞的手臂我觉得所有辛苦都值得了。


　　庄村是我们最后一个目的地。到达村口时已经下午五点多了，满山的黄杏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国宴，沉甸甸的果实似一串串挂在枝头的灯笼，让人心生喜悦。我和小磊又困又乏，好在这是最后一家了，于是我俩加快脚步，最好赶在天黑之前完成任务。


　　我们走访的最后一个孩子叫张旭，这名字感觉很有朝气，资料上显示，张旭从小父母离异，跟着奶奶生活，奶奶在村里拾荒，他的学费和生活费一直由救助站供养，唉，又是一个小可怜。我不由叹口气。我们一直从村头问到村西，才在一个山坳里找到张旭的家。


　　破败的院墙，生锈的铁栅栏，似乎轻轻一碰就会剥落，几间低矮的小屋，像雨后钻出地面的蘑菇，散落在山坳里。门板已烂掉几块。泥墙上的两个小窗户，堵满破席乱草。


　　院当中放着一筐杏子，红的黄的青的紧紧簇拥在一起，透着果肉的充盈，好诱人啊。


　　还没进家，就被一个瘦弱老太太拦在门口了：你们是干什么的？她两手抓着几乎松动的门框，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我们。我想她一定就是张旭的奶奶了。


　　奶奶大约有七十岁了，弯着腰，驼着背，一件分不清颜色的花布衫松松垮垮套在身上，头发花白，却梳得整整齐齐。


　　我告诉她我们的来意，她耳朵有些背，我大声说了几遍她才明白，她松开紧抓门框的手：你们等着。接着扭身向屋里哑着嗓子喊了两声：小旭，小旭……


　　从屋内走出一个穿校服的瘦弱少年，大约十一二岁，不同别的孩子一样，虽然面有菜色，但却干干净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又大又亮，头发也清清爽爽的。


　　张旭看见我们有些诧异，我又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他看着书包有些犹豫的样子，倒是奶奶很高兴地接了过去。


　　小磊照相，我去拿表格准备登记，只见张旭站在院子中央低着头，扭着身子，奶奶拽着他的衣角嗔怪地说：那就照一张呗，又少不了一块肉。


　　张旭很不情愿地走了过来，表情很不自然。我登记张旭父母名字时，沉默半晌的张旭突然疾步走过来一把从奶奶手里夺过书包赌气似的扔到我怀里：我不要，你们拿回去吧！


　　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白净的面孔涨得通红。我和小磊都愣住了，奶奶责怪地瞪了一眼张旭：小旭，怎么这样对人家？


　　张旭跺下脚，身子一顿：奶奶，我真的不要。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奶奶看着张旭远去的背影：这小倔驴子，牛脾气又上来了。她似乎想起什么叹口气，用手掌抹抹眼角转身进了屋里，我和小磊对视一眼也跟进屋，破旧的小房略有倾斜，白色的墙面早已发黄发黑，炕上铺了一块旧毡子和一张几乎快散架的席片。与墙面形成巨大对比的是在屋子正中贴满了一张张红红的奖状，像一个个燃烧的火焰，把整间屋子都照亮了。


　　这都是张旭的？我明知故问。


　　可不是啊，奶奶再次抬头看看那些奖状，神情暗淡下来：这孩子从小就聪明，学习年年第一，只是投错了胎。奶奶沉默半晌，用手捻着炕上卷起的席面：这孩子不到三岁他爸妈就离婚了，都嫌他累赘，就把他丢给了我，偏偏他又要强，从懂事那一天起，他就拒绝别人的帮助。也不愿意有人提起他的父母。


　　哦，难怪他不愿意拍照登记，他误会我们了，我们只是为了完成领导交代的任务。并没有其他意思。


　　哦，这样啊。奶奶若有所思。我和小磊有些发愁。这礼物送不出去该怎么办呢？


　　夕阳西下，院子当中的那框杏子闪着耀眼的光。我心生一计：奶奶，我们想多买一些杏子送给同事，可不可以呢？


　　当然可以，奶奶很肯定地说：这里漫山遍野都是大黄杏，你们等着我让小旭再给你们摘些。她踮着小脚出了院子。我和小磊坐在门口的石沿上看炊烟从远处袅袅升腾，宛如一条扯不断的舞动白绫，我们不知道张旭会不会接受我们交换。


　　当一脸汗珠的张旭提着一篮子黄杏出现在我们面前时，我又惊又喜，他伸直双臂把篮子递到我面前：快尝尝，这杏子我都是用心挑的，又大又甜，不要钱。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也把书包递给他，他脸红了又红：谢谢。他说。


　　我们即将离开时，张旭突然喊：姐姐，他咬着下唇迟疑了一下：可不可以和你们照张像？


　　你不怕我们做宣传？我向他调皮地眨眨眼。


　　不怕。我相信你们。他说。


　　晚霞映红了整个山坡，远处的黄杏像金色的地毯一直伸向远方……

草舍煮字

贫贱不能移，不只是不能改变这孩子的志向，更是不能降低他的尊严。

邱天

子期版主的这一篇，我读了觉得很亲切。因为我就是做关工委工作的。


我们这里扶贫帮困助学“两童”，即“学困儿童”、“留守儿童”。最近我帮扶的一个孤儿考上了“西安交通大学”，还帮他拉到一家企业资助每年3000元、共4年计3万元的“金秋助学”。孩子表示，学成之后回家乡报效家乡的建设。

莹莹子期

邱天 发表于 2023-9-2 07:43
子期版主的这一篇，我读了觉得很亲切。因为我就是做关工委工作的。

必须为邱老师的爱心举动点赞，就如那首歌唱的，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人间。我替孩子向您鞠躬，

莹莹子期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3-9-1 19:48
贫贱不能移，不只是不能改变这孩子的志向，更是不能降低他的尊严。

感谢煮兄的点评，这篇是根据一些素材改编而成，但我真的希望人人都能献出援手关爱孩子们的成长。

云廷

一个坚强却又敏感的孩子。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从小缺爱的人，得需要多少爱才能填满？
答案是不需要多少，一点点的爱他就会很感动很满足。

荷花淀派

最近两年关于扶贫题材的作品，是很多作协院团青睐的选题。作品以点为面，用一筐“杏子”引出一个温暖感人的故事。作者对小主人公的刻画逼真，那份敏感、坚强和善良，让人对他们摆脱贫困充满希望。

重庆霜儿

善意的帮助也要注重方式，否则就成了廉价的施舍，给对方以伤害。我也喜欢吃黄杏，下次去小磊家叫上我哈。我管搬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