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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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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9-12 08:0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祈祷                                                                                                                                    文/露渊


        踏着清晨月色,我行走在清冷的街头,孤寂的路灯落寞空洞的眼神我不知道自己在找寻什么,记忆像一根刺穿透我的心脏。

       十六岁那年我被父母许给邻村,一户家境很不错的人家。那个他当时在农村刚刚成立的学前班试点当老师,上面有六个姐姐是家里所有人手心里的宝。

       我的十六岁,我的第一次所谓的恋爱!此刻回想我笑了,是心酸更多的是嘲讽!

       父母是因为我天生的小身板而做了这样的决定,他们家底好而且他有可能转正,到时候有一份固定工资,月月都有个麦穗黄,父亲说像我这样的身板高处的够不着,低处的拿不动,终究不是种庄稼的料。那个年代的婚姻是父母说了算,由不得自己做主,当然十六岁的我也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婚姻,本能地配合父母举行着一些必要的仪式。

        第一次去他家是同年的端午节,当时有这个习俗。记得很清楚他骑着一辆飞鸽自行车来接我。

      那时候的爱情很纯,我是走出父母的视线,走出村子再左右前后看看没有人的时候才坐上了他的飞鸽。一路上心里像有只小兔兔蹦蹦跳跳,他问几句,我象征性的答一句。

       风吹得很轻,麻雀叽叽喳喳地叫,那些麦苗都大了肚子,理直气壮地孕育着农民的希望。地埂上的大豆都开了白边边黑心心的花花。那些长着细长嘴的鸟特别讨厌,种子刚种到地里的时候它就利用嘴巴的优势,趁着地上没人的时候偷着吃,害得我们这些庄稼人几次三番地补种子。好不容易开花了,它又来偷吃花花。好多地埂埂上都绑了五颜六色的各种人形,那些假人随着清风像是翩翩起舞,甚是好看也起了些实质性的作用,吓坏了那些长嘴的鸟。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到他家的时候,他的那些姐姐姐夫和外甥们都在,还有大伯大妈叔叔婶子,一院子的人,他趁机拉着我的手一一介绍,我本能地想抽回手,可是被他拉的更紧,那一瞬间就羞红了脸,我把头低到了底线跟着他嗯嗯嗯,好好好,像极了一只萌萌呆呆的兔兔,惹得他们家那些至亲嘻嘻哈哈。

       我尴尬地跟在他后面不知所措,还好他母亲在厨房里喊了一声:“开饭了。”简单利落,我趁他不备抽出手几乎逃跑似地跑到厨房去帮忙。谁知又被他母亲劝到上房也就是客厅里。那些小孩子一个劲地围着我叫小舅妈,还有叫新妈妈,婶婶的。一时间我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一大家子在他母亲的盛情招呼下终于开始了中午饭,过端午节吃的粽子那时候在农村不叫粽子叫米糕,用糯米和大枣蒸熟,用开水烫面炸的油饼子卷起来吃。他母亲特意还炒了鸡肉,我自小就不太爱吃甜食,但鉴于礼貌问题还是象征性的陪着他们吃。

        记得出来的时候母亲吩咐我要在他们家待三天,这是习俗也是对男方家满意的表现。

       晚饭的时候那些姐姐姐夫和孩子们都走了,他母亲做了鸡肉粉条汤。因为没有那么多人了,吃过饭我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帮他母亲收拾碗筷,擦桌子扫地,他父亲抽着自制的卷烟,脸上的道道子像极了画里面的山沟沟,一个挨着一个。

        天黑了,那时候家里有灯但是还没电视机,好像全村也就书记家有个黑白电视机。我尴尬和他父母亲坐在屋子里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他母亲找出他的一件上衣说:“他的这件衣服兜兜烂了,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你给他缝上。”话音未落衣服已经放到我手里了。

        来的时候母亲就交代过,这是在考验我的针线手艺, 也是庄稼人挑选儿媳妇的条件之一,何况我是属于庄稼人口中的丁香丫头。

       我是硬着头皮接过她手里的衣服和针线的。说实话这并难不倒我,对于缝缝补补母亲早就教过我了。母亲说作为庄稼人不论哪一头总要站一头子,像我这种体力上不占优势的人,针线和茶饭是一定要比同龄人学得更精一些。但毕竟不是在自己父母面前心慌是免不了的,何况还有他父母亲笑眯眯期待的眼神。

       我稍微平静了一下忐忑的心情开始缝,按母亲教过的反针法缝补,母亲说过这种针法缝起来虽然慢些,但是缝过的针线是不会开的。兜兜不大,一支卷烟的功夫就缝好了,我双手递过去她母亲接着衣服拿到灯下仔细看着笑着点头。我像个等待宣判的罪人站在一边,他趁机走过来拉我坐下,说说笑笑的调和气氛。也许正是在他们家的那三天增加了他父母对我的印象,以至于后来他移情别恋,他父母都对我万般不舍。

        他父亲咳了一声说:“他二叔说,明天去供销社拉化肥呢,叫我吃过饭去合计合计我们家拉多少,你去不?”他母亲笑眯眯的领会了他的这声咳跟着走了。我知道他父母的用意,只不过是让我们多单独相处而已。

       屋子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他递过一把葵花籽,我没接也没说话,他厚着脸皮拉过我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他的手心里全是汗:“走,我带你去看月亮。”我摇摇头说怕黑,他坏坏地关了灯,我惊叫着跑了出去,他父母听到就又回来了……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扫了院子扫了地,到后院喂过猪和羊。她母亲睁大眼睛半张着嘴巴望着我,甚是稀奇。我很是不自然地笑笑往厨房里走,他母亲赶紧拦住我:“哪能让新媳妇进厨房嘛,到里屋歇着我来做,等将来我这把老骨头不能动了你再干。”说着就把我推进了里屋关了门。

       一转身他还在睡着,这是他的房间乱七八糟的。我开始收拾屋子,打理好了一切刚要出门,被他反抱在怀里还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我趁机躲到炕拐拐里顺势帮他叠被子。

      不敢看他的眼神只听见他说:“你就那么讨厌我?还是怕我?今天必须说清楚,不然我就送你回去。”听得出他的愤怒。

      “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我低着头走出去。

       他母亲做好了饭,我帮着端碗端菜,饭后又帮着收拾碗筷。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回去的话,他更不敢说。

       他母亲带我去地埂上!摘大豆角,有赶早的尝鲜。他家的地不远,地埂上好多杂草,我毫不犹豫的给它们来了个斩草除根,她母亲乐开了花。

       回家的路上遇到好多伯伯婶婶,他母亲一个劲地介绍,我胳膊上挎着篮子,篮子里睡着好多豆角子,我跟着点头哈腰地问好,他母亲拉着我的手笑得合不拢嘴,母亲的满足心就这么简单?真好!

       直到今天我也搞不清楚到底为什么我和他父母相处得那么融洽,而他一直都只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

      第三天吃过早饭,我终于开口说要回去了。他母亲快步走过来拉着我的手:“不许走,再陪我多待几天,帮我干几天活成不?”老人家很是诚恳的样子让我不忍拒绝,但是母亲吩咐过就三天有规矩的。

      “就今天吧,天黑前我要赶回去,家里很忙的。”我笑笑低着头撒着自圆其说的谎。

        我是赶在最后一抹夕阳下山前终于挥别他父母的,我坚持自己回去,他正生着气耷拉着头,像极了他们家的那只有环形角的公羊。推着他的飞鸽跟在后面,我是走出很远感觉他父母的身影不见了,才加快了步子往回走的。

       他也是确定了父母看不见了才扔了飞鸽的,像是受尽了委屈的样子挡住了我的路:“不许走,把话说清楚到底对我怎么样?我是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可我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就等你一句话。”

       我杵在那儿不知所措,低着头抠衣服拐拐,他倒是像极了学前班的老师一遍又一遍讲着什么大道理。见我没多大反应趁我没注意,亲了一口我那三天都没怎么洗的脸蛋子,我捂着脸不敢看他,他满意地笑着,拉起我的手放在他胸口:“知道吗?这里全是你,真诚地希望你能走进来。别再躲着我好吗?”我抽回手走过去扶起他的飞鸽,那种感觉青青涩涩的也许这就叫作初恋吧!味道大概是像五月的青黄相间的杏。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听情话,第一次被异性喜欢,第一次和异性接触。

      命运总是爱捉弄人,从他们家回来不久,我的脖子左边就起了个疙瘩,像指头肚那么大。一开始不疼不痒也没在意,可收麦子的时候开始越来越大也有了痛感。

      为此父亲不让我上地里干活,在家做饭打理家务。

       暑假他天天都来帮我家干活,有时候他父母也来,两家人相处的很是融洽。为我的病也找了不少偏方,说是百病百医。

       可是那个疙瘩不紧不慢的继续存在着,就在秋天开校的时候我的脖子终于歪了。

       村里的人都指责,父母说可惜了我这么个机机灵灵的丫头子,那种感觉好像是从此我的脖子就都是歪着的,或者是我会死掉的。一时间两家人都慌了神,中药喝了一碗又一碗;又是西医又是偏方,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还越来越疼。

       母亲不得不带着我去了省会兰州的大医院检查,当时就做了引流手术。说只是个囊肿而已不必在意。省会有一整夜的火车路程,手术也算顺利一来一回二十天。

       我回来的当天他父母提着一只大公鸡来看我:“走,今天就跟我回去,让你母亲休息几天,我来照顾你,看都廋了好多,更加让人心疼了。”我当然不会去的:“不了姨,我已经好了,在家里可以帮父母做饭做家务。”我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后来的一个星期天他来了,看着我廋廋弱弱的样子很是心疼,叫我安心养病。等我好了他就来娶我,让我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他好会说情话,虽然那个时候的我不懂得什么是爱情,但是至少那一刻我的心里是甜蜜的。临走掏出一个信封很厚塞到我手里,还有一条红色的围巾,他亲手给我围上,心事重重地亲了我的额头。

       我的心里像是有一窝窝小兔兔在蹦蹦跳跳,躲到没人的地方认认真真地看了好几遍他的山盟海誓,这次我笑了蒙着脸没羞没臊地笑了。

       不知不觉地里的苞米棒棒熟了,各个耷拉着脑袋被风干了胡须。紧接着就开始收秋粮了。

       那天我在房顶上接姐姐递上来的苞米袋子,就在我使劲的时候忽然就觉得脖子疼,硬是坚持到晚上的时候给姐姐看。姐姐一看惊呆了,那个疙瘩又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一时间全家人陷入了疑惑,手术做了怎么又起来了呢?在惶惶不安的心情下收拾完了秋粮。他们家来商量订婚的事情,父母亲就顺水推舟给我们办了订婚的事情。

     之后母亲和姐姐又带着我去了省会的另一家医院检查,医生说这个囊肿必须要摘除。就在第二次手术的时候,我好像懵懵懂懂的知道了一些关于恋爱的东西,我抱着美好的希望,贴身带着他的山盟海誓进了手术室。

      听姐姐说我被推进去不久,医生出来说那个囊肿处在淋巴三叉神经的地方有风险,姐姐和母亲跪在地上请求医生一定要治好我。手术进行了整整一个上午,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姐姐和母亲看见我睁开眼睛就哭了,事后姐姐说我全身没有一点血色,白得可怕。而没心没肺的我,此刻只是心心念念地等着他。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的心情随着太阳一点一点的落下去。买来的饭没心情吃,母亲和姐姐舍不得吃,等到下一顿母亲实在是舍不得倒掉,就带着馊味和姐姐悄悄分着吃了,姐姐实在是饿地不行了,就一杯又一杯地喝开水,直到现在那些日子,那些镜头一直都在我的脑海深处。

        从周一到周末,周而复始那个叫做爱恋的情愫一天天地折磨着我。由于营养不良拆线从七天延长到了十五天,我们实在是没钱了,母亲说尽了好话,医生勉勉强强给我抽了线。虽然伤口还没有长好,但我没有一点痛感。我们不得不回家了,他没来一定是很忙,他是有工作的人,我理解!

       终于回家了,当天他父母就来看我了,可是我没有看到他的身影,眼里满满的失望。他母亲甚是怜爱的拉着我的手几次欲言又止,我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会变心。老人家临走的时候突,然把我拉到怀里抱了抱,我乖乖地享受着这陌生的母爱,终于吃了定心丸,继续为他的行为开脱,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他是上班的人,一定是学校里有很重要的事情走不开。

       他终究没有来,他父母也没有再来,我们隔的不远却从此没有了交集。我们所谓的爱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一时间流言蜚语蜂拥而至,说我得了不治之症他们家不要了;又说我可能有啥毛病都在他们家住过三天了,人家肯定是试过了所以不要了;这就是不检点的报应,男人就是那样睡过了就不感兴趣了。父亲气得好几次都要上他们家去讨个说法,母亲死死地抱着父亲的腿,气急了的父亲踢了母亲几脚,踢翻了板凳子才作罢。

       多少次我躲过父母的视线,固执地向着他家的方向守望,直到两只脚失去了知觉。直到姐姐眼泪汪汪地拽着我回家,而我只有沉默,不然呢?

        过年了,传统节日与我无关,此后所有的一切都与我无关!常常在一家人都熟睡后望着月亮流着泪,我想不通为什么?他欠我一个为什么!

        过了大半年,又有人来提亲了。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有一次来提亲的人竟然说:“对方是个死了老婆的单身汉,有个两岁的儿子。丫丫,给你提亲是为你好,反正你不能生人家有个儿子好好对待,将来好给你养老,不然老了你靠谁?”来人不时地睁大眼睛说得十分诚恳,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话惹怒了我父亲。

       父亲没有了平时的和善,一把接过那个人手里的茶杯子扔出门外:“你把话说清楚,谁说的我丫头不能生育?说不清楚今天别想出门。”父亲气得来回度步恨不得把那个人撕碎。

      “不然怎么好端端的人家会不要了呢?难道你丫头真的是绝症?”那个人理直气壮地说。

      “我看是你得了绝症吧?你这么大岁数了怎么不去死?我丫头才多大,哪里得罪你了,你这么咒她?你给我滚出去。”父亲完全失去了理智,撕扯着把那个人赶了出去。

        第二年寒冬他结婚了,媳妇是他们本村的,而且是奉子成婚。自此我落下了心口疼的毛病,整天像行尸走肉一样没有了灵魂。

        又是两年过去了他儿子都会走路了,我还是接受不了被他抛弃的现实,不知不觉成了大龄剩女。

       我和现在的老公从认识到结婚仅仅二十天。我唯一的条件是越远越好,给我父母一笔彩礼钱就行。

       我嫁到了邻县,可我并没有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他始终欠我一个为什么!

       就在前不久,姐姐的小儿子结婚我回来小住,和他不期而遇。

       三十年的时间,三十年的疑惑,我终究是不能释怀。

       他慢慢地走过来,低着头:“我们能不能坐下来谈一谈?”不知道为什么我瞬间就感到了心疼,木偶般地跟着他走。

       我跟着他到一家咖啡厅,他要了两杯加糖咖啡。我笑笑:“谢谢我不加糖。”

        他疑惑地望着我:“咖啡很苦的,不加糖怎么喝?”

        我笑得没心没肺:“有生活那么苦吗?连这点苦都接受不了,怎么活下去呀?”

       他只是望着我,眼神还和二十多年前一模一样:“你还是那么漂亮,那么……”

        事隔多年我并不想听他的甜言蜜语:“还不是一样被你给甩了?你儿子结婚了吧?你父母还好吗?”

       他一直望着我,奇怪的是我却没有了年少时的那份不自在,一连串的疑惑等着他回答,目光更是咄咄逼人。

      “我父母都还健在,八十多岁了,也常常提起你,谢谢你还记着他们。我儿子……”他欲言又止。

       “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吧,该我承受的终究是躲不掉的。你可知道当年我为什么放弃你吗?”他像是在忏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过他的话像一根钢针扎在我心里,以至于我的心鲜血淋漓就在这一瞬间!

       “当年你去省会看病,我的眼里处处是你的影子,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他说着不紧不慢,可我能感觉到他的心情早已狂跳:“有一次周末我被同事拉着进了舞厅,我不喜欢跳舞满脑子都是你,一个女孩走过来和我闲聊,她大胆地向我表白。我告诉她我们的爱情故事,没想到正好她表姨的病和你相似,几次三番的治疗未果,一年后人就没了,我当时就吓了一身冷汗。过了几天,我神使鬼差地去庙会碰到个算卦的,我说了我们的生辰八字问了你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会不会好?”这时他却不敢看我了,而此刻我早已泪流满面,三十多年了这个谜底终于要解开了!从当初到现在我并不是有多爱他,只是莫名其妙就被抛弃,而那些流言蜚语,实在是让我丢尽了颜面,更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那个道士说我们都是人间四月天的火蛇,终究有一个会出事,我的魂魄比你高一些,所以只有你出事了,不过我和你终究是没有夫妻缘分的。”他的诉说把我拉回了咖啡厅。

      “我想到你对我那么冷漠,又问那个道士如果我们非要在一起呢,她的病会不会好?那个道士说不会,你们会有无尽的灾难,她会病恹恹的和你过一辈子拖垮你。小伙子世界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选择了爱情就没有面包,言尽于此你自己看吧。你永远不知道我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放弃了这一生最心爱的人!”他早已哽咽,像是呼吸都要停止了,痛苦地望着我:“我不想过那种一辈子和药罐子打交道的日子,我很爱你,可我真的没有勇气接受和一个病恹恹的人过一辈子,我无法想象,那种捉襟见肘永无天日的生活。我知道我欠你的永远无法补偿,老天也给了我相应的惩罚。”听到他这样说,我很是疑惑:“相应的惩罚?到底怎么了?”

       他端起咖啡轻轻地喝了一口:“就在儿子读初二那年的秋收,我打工回来,那年家里地也多粮食种得也杂,那段时间他们老师天天让请家长,不是作业问题就是上课不专心和同学搞小动作。”此刻他已没了眼泪,情绪渐渐地平静了,也许他的心理上,已经是默默承受了这样的事实。

     “那天晚上十点多了他还没有做完作业,而且根本就没有打算做。我气极了把他撵了出去锁了门,由于劳累不一会儿就睡了。天亮了,我母亲问我要钥匙,她并不知道我儿子在门外面,而我也忘了。当我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就傻了,儿子两根手指都抓破了,直挺挺地抓着外面的锁把子站了一夜,冻得索索发抖。他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扑向我……”我的心猛然间像被撕裂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呢?生活并不是只有读书这条路可走啊。”

       他咧了咧嘴角算是笑过了,像心酸更是嘲讽的冷笑:“一切都是报应吧,该是我承受的终究是躲不掉的!从那天起儿子像是疯了,要么不吃不喝傻坐着,要么看谁不顺眼就动手打,不管是爷爷奶奶,还是爸爸妈妈,我根本就不敢让他出去。只有趁他睡着了,把他绑了,再把医生请到屋里给他看病,医生开了安眠药给他吃下,建议住院治疗。这么多年了。北京都去了好多次,一住就是半年可回来不久就又犯病了。是我毁了儿子一辈子,很多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我死了能让儿子好起来,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死,可是如果他好不了我父母怎么办?他和他母亲又该怎么办?我不怨天怨地,只怨我自己,这是我造的孽就让我倾尽余生来承受吧!”他苦笑着喝了口咖啡:“你呢?听说你都当姥姥了,儿子也上高中了?我一直都在默默地专注着你的一切,你好好地就好。”他淡淡地笑着连着喝了几口咖啡,又接着咳了起来。

        三十多年了这个谜终于解开了,但是我的心仿佛比三十年前更疼了,怎么会是这样?他怎么会因为一场病而放弃了我?刚开始人们都说是他移情别恋了,就在我第二次去省城看病的时候。人的感情是奇怪的,有时候十年的相处真的不及一眼千年的遇见我懂。

     “如果世界上的事情真的能够从头再来,如果当初你对我说出离开的理由,如果让我的病从头再来能换回你儿子的安康,我愿意。哪怕是病恹恹的过一辈子。可是世界上没有如果,只有努力地生活,默默地承受命运所赐予的一切。代我问你的家人好,再见。”

       “你不问问我老婆是谁吗?你不想知道我过的怎么样吗?”就在我转身的瞬间他拉住了我。

       我冲满敌意的看着他,他赶紧松开了手。

      “我没有必要知道,也许一切都是命运地安排。”我笑笑走出咖啡厅,可心还是很疼。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如果说当初我们的离散有错也是他的错吧,为什么会让孩子来买单?如果说我们终究是没有缘分的,那为什么他的孩子会变成这样?如果我们的八字不合是该我承受的,为什么自从那次手术后我的病彻底好了?命运为什么要折磨一个孩子呢?

       折磨了我三十多年的谜,竟然是这么荒唐的理由!人生就像扣扣子,第一颗扣错了,后面再努力,都是歪的。生活容不得你全部解开,从头再来。如果如他所说,孩子的遭遇,是他当年抛弃我而得到的报应,那么可不可以祈求上天放过孩子?虽然这个谜折磨了我这么多年,但是我从来没有恨过他,更没有想过他会有什么报应。

       晨光爬过楼顶照在大地上,街道开始热闹起来,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歌唱,几只流浪猫左顾右盼地觅食,一切都是那么祥和。三十多年的谜也像晨雾不见了踪迹,如果真如他所说,他现在的遭遇是报应的话,我虔诚地祈求上天放过孩子,就让所有的恩怨,随着烟火在尘埃里风逝,愿世间一切都美好,就像这晨光照亮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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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9-12 09:31 | 只看该作者
我不相信宿命论,一切的结果都源于自己的选择。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别为自己找任何借口。
3#
 楼主| 发表于 2023-9-12 10:47 | 只看该作者
张道云 发表于 2023-9-12 09:31
我不相信宿命论,一切的结果都源于自己的选择。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别为自己找任何借口。

感谢老师来读,这是压在我心里的一段往事,一直没有勇气提起,昨天带着孙子去公园,远远地看见他老父亲带着他的儿子,看了让人心酸,所以为孩子祈福。感恩有你,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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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9-12 11:53 | 只看该作者
生活有许多无奈,相信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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