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的资本是善良

淡淡不如风

　　朋友要来喝酒。我让他选人作陪——我熟悉不熟悉都可以，我只负责作东。他点了玲子的名字，那也是我的老朋友，于是我自告奋勇——我来约。一条微信发过去——需要验证——玲子已经在悄无声息中拉黑了我。


　　我居然没有生气，只是回味了一下——近两年没在一起聚聚了，微信也不聊天，半年前某一天在门外看到她路过，还笑着向她摆了摆手，她还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们再无交集——这我就放心了！作为遵循“处处与人为善、时时念人好处”的我，从不计较这些小是小非。于是和朋友说，她居然拉黑了我。那你约一下吧，声明我请客啊，万一人家有啥想法——是我们不了解的，至少得让人家提前预知不是？


　　过了没多久，朋友回信说，来不了，在北京治病呢！你没看她朋友圈照片吗？——朋友圈向来不关注，何况已经无法关注，她生病了——这和拉黑我有关系吗？无法通过知我思索得到答案，只是回忆着与玲子短暂而平淡的几次相交。


　　20年前就在同城的论坛玩。我写杂文，大家都说观点偏激，还喜欢讽刺别人，所以几乎没人愿意理我；而玲子写爱情小说，极尽哀婉绯恻，在那个网络文字刚刚盛行年代，她拥有一群好朋友。后来她的好朋友纷纷奔现，论坛也成了文学约炮平台，包括她也传来了星星点点的花边新闻。只是，我当时在小镇，对这些市里的文化中青年都不了解，听到了也不感兴趣——毕竟那是别人的故事。


　　15年前我搬到市里，找不到工作，只靠写点文章度日。偶尔遇到文化圈的朋友，彼此都不太熟，大家打个招呼了事。碰到玲子时，她送过我电影票，还连请我吃了两顿饭。我们喝酒聊天，她的话不多，酒也不怎么喝，倒是毫无心机的样儿，这和很多虚头巴脑的“场面人”有明显的区别。


　　玲子平日给人的印象是冷文艺范儿，几乎难得露笑脸的，说话都是极慢极柔的那种。她家里是包工程的，不是很大扯的那种，但经济条件也比普通人好太多。她家有好几处顶账房，她也曾想过用这些房子办一些文艺沙龙之类，也请我去参加了一次吉他爱好者的聚会。还设想过把另一幢二节楼办成文艺培训班，书法、绘画、文学类齐备。但这些设想最终都没有实现，她的小说爱好也在一次本地景点征文后戛然而止。


　　那次征文活动我也参加了，主办方安排了吃喝玩乐，我交上了一篇游记了事。但玲子写了一篇万字小说，写完后自己也觉得不过关，就让我来看看。我帮她做了大量的修改，后来她没信心了，干脆让我代笔写了。事后她借这个理由请我们大家吃饭，有个写小说的哥们儿要罚玲子酒，说这么多人不用非得用我代笔。玲子笑着说，因为他比你们写得好！


　　那天，我拊掌大笑。我喜欢这样的玲子，而不是日常里那种温文而雅的。那以后我们交往得仍然不多，有一天在街上看到她和朋友同行，我随口打了个招呼：忙，哪天请你吃饭。


　　但玲子却站下来，假作认真地追问：哪天？


　　我顿住了，一时尴尬。请她吃饭不是难事，难的是我当时太忙太累，也只能再次含糊了事。没想到那以后再没有机会在一起坐坐，几次路上相约，都是简单寒喧几句，在我的疲惫和她的浅笑中匆匆别过……


　　我很关心玲子的病情。没几天后得知：玲子得了癌症，是中期，已经扩散到淋巴等部位，无法手术，只能化疗。但我仍然相信：某一天她会笑着出现在这座城市里，出现在道边，出现在我面前，继续追问我：“哪天？”


　　那时候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就今天！


　　这段时间，我三番五次回忆了当年——她请我吃的两次饭。那时来到陌生城市，举目无亲、经济拮据时，她的那顿饭给过我温暖。我当然不会计较她为什么拉黑的我——甚至连计较的念头都不曾有过，我只是期盼着她，能顺利度过这一关。


　　我没有富裕过，甚至说轻松过的时候都没有。恰恰因为长时间要为生计奔波，穷困的时候多，所以我更加珍惜每一个曾经帮助过我的人。哪怕是几句安慰的话，哪怕是给我画张饼，我也会感念很多年。莫言说过：穷人的资本是善良。当你一无所有时，唯有保持善良本性，才有可能获得别人的友好及帮助。所以说一路走来，我几乎没有特别痛恨的人，即便有那么多虚伪虚假的人在我面前飘过，我仍然会想到在与他（她）的交往中，我曾获得过的快乐和温和。


　　本周，一个初一的女生要停课了。此前因为是优惠生——中途不退费。所以家长很自觉地说：还剩多少费用，您看看怎么方便，怎么处理都行。


　　事实上，虽然有言在先（享受优惠不退费），但家长如果非要退，我也会想办法。只是转念一想，学了好几年了，师生关系一直不错，既然让我“怎么处理都行”，正好解决了一个难题。前段时间给几个学生投稿，该学生获奖了，我给申办了作家证，会费也交上了。结果十天前主办方临时加码——要求新会员订阅文学刊物才能发证。这是临时摊派，让人不快，可是规定是人家定的，咱们想要证就没办法。我何不拿着让我“怎么处理都行”的这三百块钱给学生定刊物（180元）？余款再说退回的事。


　　心想着这是两全其美的事。结果家长瞬间炸庙。语音消息中几近歇斯底里，隔着屏幕我都能看到她鼓胀的瞳孔：我们不要刊物！我们要求退费！就算你帮我们的忙！把钱退了吧！作家证我们也不办了，会费给退了吧！


　　我的天啊！那一刻我想到了该学生在文章中写到家长的时候，以“母老虎”代称，为此我还批评过她。学费我能处理，但会费还真退不了——钢印都盖完了。我没办法了，把学费处理完，告诉她这180元我出了，学生的作家证还是要办下来的。


　　这位家长方才心满意足、偃旗息鼓。


　　晚上的时候，想想也挺不快。组稿、投稿、申办这些过程繁琐，给学生办证我操了不少心不说，没想到——到头来还得搭钱。那天晚上，我一个劲地想家长的好处。给没给我介绍地学生？想来想去还真有一个，虽然我没收，但是总也算是人家对我的好处。于想想学生，小姑娘品质还是不错。想来想去，这个家长是够差劲，但好在我与她的交集已经成为历史，对比起来她的家人和朋友——要与她持续交往一辈子，我是不是已经幸福得太多了呢？


   据说，我的另一名得意弟子小杨的妈妈是这位家长的闺蜜，我不由得由衷佩服：小杨妈妈真大度！我为何不能见贤思齐？如此想，我也心平气和了。但是如此想，算不算一个穷人在保持他的善良呢？

草舍煮字

选择善良以德报怨，自己可能吃点亏但心里坦荡。

香薰古琴

人一辈子都在找出口，只是找的不同而已。这是个很好的出口。

最美的诗意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3-10-19 13:13
选择善良以德报怨，自己可能吃点亏但心里坦荡。

江山文学网 有个 牧羊女，她是个 文贼

秋实

前半文，淡淡的心态与以往文中有别，对于玲子够包容、大度，洗白了？
“她家有好几处顶账房”，顶账房就是欠款不付用房子替代结账？
“我是不是已经幸福得在多了呢？”多了一个“在”么？

最美的诗意

秋实 发表于 2023-10-19 19:22
前半文，淡淡的心态与以往文中有别，对于玲子够包容、大度，洗白了？
“她家有好几处顶账房”，顶账房 ...

让九宫老师 来论坛，好不好？

秋实

最美的诗意 发表于 2023-10-19 19:44
让九宫老师 来论坛，好不好？

好的呀



            

最美的诗意

秋实 发表于 2023-10-19 19:58
好的呀

哈哈哈哈:lol

文字闪耀生活

人善良肯定吃亏的事多些，換个心安也好。

淡淡不如风

文字闪耀生活 发表于 2023-10-20 19:00
人善良肯定吃亏的事多些，換个心安也好。

心安，不等于心甘。心不甘，心安都是假话。

淡淡不如风

秋实 发表于 2023-10-19 19:22
前半文，淡淡的心态与以往文中有别，对于玲子够包容、大度，洗白了？
“她家有好几处顶账房”，顶账房 ...

错字改了。顶账房前几年挺好卖的，为了转现多少能便宜点。
但是这几年，顶账房也少了。

淡淡不如风

香薰古琴 发表于 2023-10-19 17:29
人一辈子都在找出口，只是找的不同而已。这是个很好的出口。

总和自己较劲，又总会和自己妥协。人这辈子，就这样。

淡淡不如风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3-10-19 13:13
选择善良以德报怨，自己可能吃点亏但心里坦荡。

以德报怨的前提是，你得强大起来，否则只会受气。

喻芷楚

家长让你怎么处理都行，这只是一句委婉的说话，你拿当真了你就错了，人家客气不好意思说出来，是要你自觉领会意图。所以你办事不讨好

幸福小草

某些时候，遇见某些人说不上是幸运还是灾难。
那个让退费的女人，生活里还真不少。
选择善良好像也迫不得已，可不选择还能选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