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乡村婚俗

河西村夫

                                                          远去的乡村婚俗
                                                                                                              梁正虎
                                                      拜天地


       新媳妇娶进门，干事的东家们喊喊叫叫，在喜神方位摆好一张桌子，桌面铺有红布，上面有香烛，喜酒，两盘红双点的黄馒头，两盘喜糖，两盘核桃枣儿等。拜天地吉时一到，新夫妇面向喜神方位站定，大概还有些扭捏作态。这时有人喊，注意，要敬神了，认真点。一听“敬神”二字，新夫妇果然规范了行礼的姿势。鞭炮噼噼啪啪响起，婚礼主持人扯长声调高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其中有一段是这样喊的：
      一拜东方甲乙木，夫妻双双永和睦；
      二拜南方丙丁火，夫妻同食长生果；
      三拜西方庚辛金，夫妻亲爱结同心；
      四拜北方壬癸水，幸福姻缘最完美；
      五拜中央戊己土，夫妻长寿赛彭祖。

       听了这段，多少有点神秘感，感觉阴阳五行牵扯着一对新夫妇往后的美满生活。以至于在一段时间内，我常常默念这些话，盼望有朝一日，自己也当一回主持人。                                                                              
      拜完后，新媳妇双手向公婆敬酒敬烟。“爹，妈，抽烟喝酒。”旁边的人故意问公婆：听见了没？公公接过烟乐呵呵地已抽了，只好说，听见了听见了。婆婆则摇着头，抿着嘴儿，故意说，没听见没听见。有人玄玄乎乎拿个草杆儿，要掏一掏婆婆的耳朵。新媳妇放开声再说：“爹抽烟，妈喝酒。”旁边的人问公婆，这回听见了没。公婆喜笑颜开，嗯，这回听见了听见了，喜滋滋满足地接过新媳妇手中的烟酒。

       拜过天地敬过神，新夫妇就要入洞房了。新夫妇每人端上一盘黄馒头，在各自陪同人的簇拥下，争着拥入洞房。据说，夫妻一方谁先进入洞房，谁就在以后的日子里，掌握生活的主动权。习俗就这样流传着，现实生活中，究竟谁是这一说法的验真者呢？祖祖辈辈，好像也没个定数，但仍然就这样举行着。这样的习俗，大概就是对美好生活的期盼。

      这时，婚礼主持人端起喜糖、核桃枣儿，一把一把撒向人群中。他一边撒一边说：
      新郎新娘入洞房，五谷粮食撒满床。
      双双核桃双双枣，男不缺来女不少。
      洞房花烛亮堂堂，合家大小喜洋洋。
      今日洞房成双对，来年定生状元郎。

      大人小孩一边听着这喜庆的话，一边争抢着拾地上的喜糖、核桃枣儿，一片喜悦欢腾。


                                               结婚汤


       结婚汤是婚礼日当天的一顿晚饭。

       事先，主人家喜滋滋地请好村子上会下汤的妇女，这个妇女一般会被人们称作“把式”。这个“把式”自是谦虚地推辞一番，最后还是答应下来。“把式”再推荐几个自己称心如意的妇女，用来切肉、择菜、切菜、烧火等等。
         
      到了结婚的正日子，主人家已将食材准备妥当，条件好一点的，可用现宰的羯羊肉，差一点的也是猪肉，面粉是上好的旱地麦子磨成的，筋道。“把式”指挥着女人们，将面条切成一寸长的香头儿，肉切成筷头大小的方块，土豆、葱、姜、蒜切丁，豆芽择洗干净，豆腐切成小方块，韭菜香菜提味之类的切碎。女人们一边干着，一边说着积攒多时的玩笑话。

       一切准备就绪，“把式”站定大锅边，像一个将军，亲自炝锅。“把式”一边手忙脚乱，一边吩咐烧火的掌握好火候。一阵滋啦啦响过之后，院子里弥漫着馋人的香味。炝好锅之后，倒入切好的各种食材，添好水，大家等着盼着。一会儿，“把式”便往锅里下面条，总管不时在厨房门里进进出出，给厨房里的女人们说着客人的多少，提醒着汤的稠清，并接过长把勺子亲自搅一搅，感知着汤的稠清。

      饭熟了，“把式”先舀一点儿尝一尝，咂咂着嘴，仿佛也没有了方寸。然后，女人们依次尝过来，都说味道合适。总管招呼着客人们坐下来，大家自觉地找座位坐好，总管适当地调整一番。女人们开始舀饭，碗舀满的时候，总要用勺子撇点锅里的油花，浇在上面，这时，就有了一碗油汪汪、扑呵呵、有香有色的汤面条。端饭的尕小伙撑着方盘，有序地小心翼翼地，将一碗碗汤面条源源不断地端上桌子。长幼有序，大家互相礼让着，汗津津地吃着汤面条。有人一气能吃到三碗，畅快淋漓。

      主人家在客人吃饭的时候，打量着每个桌子上的客人，哪个来了哪个没有来，当家族户的老人小孩吃上饭了没有，不能走过来的老人们，打发小辈们给端过去一碗。主人家乐哈哈地招呼着客人：“亲戚们，吃不好了吃饱啊！”
吃饭间，又来了几个客人，主人说话间，又到厨房里，看饭菜够不够，食材还有没有，需不需要再下一小锅锅。厨房里的女人们，锅碗瓢盆，叮叮当当，忙而不乱地拿捏着，一切操弄妥当，殷勤待客。


                                                   抓鸡儿


       吃过结婚汤，女婿外甥们就开始张罗抓鸡儿的事。如果当家户族多一点，女婿外甥亲后不说，组成一支队伍，浩浩荡荡，从这家进去那家出来，咋咋呼呼，抓鸡的抓鸡，要钱的要钱，有理霸道。用他们自己的话说，红白喜事，岳父家就给了这么一会特权，过期作废。一时间穿街过巷，弄得鸡飞狗跳，村里的大人小孩跟在后面看红火，好像这婚事不是一家的，而是全村人的。

      记得有户人家的一个女婿，喝了点酒，有天上没地下，玄乎得很。抓鸡儿的时候，竟然把小岳父家的牛拉来了。他撸袖抹胳膊，找了一把刀子，在砂石头上磨一磨，做出要杀牛的架势来。他说，小岳父光阴好着里，有头有脸，在人前头走着哩，怎么也要杀给一头牛。他找来一根绳子，虚虚实实要绊住牛蹄子，看样子非杀了这头牛不可。他像是在给大家演一段小品似的，人们围着他和牛，发出一阵阵哄笑。事实上，牛是杀不倒的，小岳父当然也要配合他精彩的演出，拿出一些钱，由少到多。女婿外甥们要的要，说和的说和，适宜即可，最终达到目的。小岳父才从热闹嬉笑声中牵回他的牛。

      夜幕降临，主人家宰好的羯羊肉已煮在锅里；抓来的鸡宰好，交给厨师烹炒；收来的钱买上好酒好烟，瓜果花生瓜子饮料之类。一应准备就绪，大东向客人们说：亲戚们，女婿外甥的心意，你们尝上些。瞧，女婿外甥搜刮来的东西，竟成了他们的心意，哈哈哈。客人们划拳喝酒，推杯换盏，热闹的氛围不断升级。

       我猜想，这个习俗的产生，是不是和当时人们生活艰难有关。如果当家户族太多，大家都集中到事主家吃喝，大约负担过重。这样由女婿外甥们出面，变相地收一点，以减轻主人家的负担，众人帮一人，圆满地过好事情。从中也体现了当家户族团结友爱，守望相助的优良家风。


                                                       闹新房


      吃饱喝足，就开始闹新房了。闹新房的主角仍是女婿外甥，另加上当家户族的小弟们。这些人凑在一起，文武并用，变着法子折腾新夫妇。无论怎么折腾，新夫妇都不能翻脸。据说，闹得越厉害，往后的日子越红火，这是习俗。
闹洞房，先是从抽新媳妇的烟开始。新媳妇点燃烟，吸一口，说姐夫抽烟。这种称呼，姐夫是不会满意的。这些人七嘴八舌，让新媳妇说，我的娃的姑爹抽烟。新媳妇省掉“我的”二字，成为娃的姑爹抽烟。姐夫耳尖，绝不接受，必须要新媳妇说我的娃的姑爹抽烟。几次三番，新媳妇不说，就揪她大腿上的肉，或者用两粒豆夹新郎的耳垂，新媳妇熬不过，只好说：我的娃的姑爹抽烟。姐夫这才心满意足接过烟，咂吧着嘴说，新媳妇抽过的烟就是香。姐夫抽着烟，慢慢才问新媳妇，你的娃在哪里呢？你有娃了？逗得人们一片哄笑，新媳妇娇羞地低垂了头，也在偷偷地笑。

      抽了烟，有人又提出摸虼蚤的主意。摸虼蚤就是在新媳妇的领口里，放进去火柴头，或者火柴头大小的纸团团，让新郎从下面伸进手摸出来。火柴头小，放进去不容易摸到，新郎需要细心摸，其用意不言而喻。如此这般，真真假假，新郎新娘上演着他们人生中的每一出戏。

      在闹新房的过程中，一般大伯子们是不能进新房的，但那些可恶的女婿外甥们哪里会饶过。他们抓住某一个大伯子，给他脖子上挂上牲口的嚼子，肩上扛一个灰耙子，意思是都成牲口了，不要脸了，能进弟媳的门了。大伯子进去，也抽新媳妇的烟，也丢几个干蛋，哈哈大笑，闹哄一番。         

      斗转星移，拜天地、喝结婚汤、抓鸡儿、闹新房的习俗渐渐远去。乡村在悄悄地改变着进程，节奏变得快了起来，程序简化了。现在，我们看到大红请柬上，大都写着宴席地点是某某酒店，主人很少把客人往家里请，图个干脆利落。客人们机械地吃肉喝酒，吃饱喝足，然后打包流水般地各回各家。整个过程省略了许多习俗，留给了我们意犹未尽的感觉。
     
       好久没有吃过这样诱人的“结婚汤”了，那炊烟袅袅，香飘四溢的大锅“结婚汤”见不到了。我怀念着乡村婚礼的每一个环节，里面不仅仅飘着汤的香味，更浓郁着喝汤的场景和种种古老的传承。

文珺

这篇文章主要描述了乡村婚礼的习俗，包括拜天地、喝结婚汤、抓鸡儿和闹新房等。
作者回忆了乡村婚礼的习俗，并表达了对这些习俗的怀念之情。
拜天地：描述了新媳妇进门后，在喜神方位摆桌子，进行拜天地仪式的过程。喝结婚汤：介绍了结婚汤这顿晚饭的准备过程，以及大家吃饭时的情景。抓鸡儿：描述了女婿外甥们张罗抓鸡儿的事，以及其中的一些趣事。闹新房：讲述了闹新房的过程，包括姐夫抽烟、摸虼蚤等节目。随着时代的发展，这些乡村婚礼的习俗渐渐远去，留给人们的是意犹未尽的感觉。

于文华

拜读学习文友关于西北乡村婚礼风俗的真切细腻，生动传神的描述。几个场将乡村婚礼铺展开来，自有别样的风趣和热闹。如今成了千篇一律的习俗，但缺少了生动和热闹……问好，祝福周末快乐！

河西村夫

文珺 发表于 2023-11-18 09:07
这篇文章主要描述了乡村婚礼的习俗，包括拜天地、喝结婚汤、抓鸡儿和闹新房等。
作者回忆了乡村婚礼的习俗 ...

感谢文珺版主细致点评，辛苦了，问好。

河西村夫

于文华 发表于 2023-11-19 20:54
拜读学习文友关于西北乡村婚礼风俗的真切细腻，生动传神的描述。几个场将乡村婚礼铺展开来，自有别样的风趣 ...

感谢于老师阅读点评，学习于老师勤勉的写作精神。

千幻烟

乡村婚俗，还是以前的好。现在，感觉没多大意思了。

河西村夫

千幻烟 发表于 2023-11-20 14:51
乡村婚俗，还是以前的好。现在，感觉没多大意思了。

问好老师，现在诸多程序简单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