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云舒长篇小说《算筹之谋》 远牵

远牵

经世器略 载道文心

一一评云舒长篇小说《算筹之谋》

　　算筹俗称算盘。长篇小说《算筹之谋》里的金算盘、玉算盘，是神机妙用的运算器，也是时光包浆的传家宝。由玉算盘上失而复得的那颗小珠粒，"牵一发而动千钧″，又演绎出一部波澜壮阔的中国百年金融史。这样极具扩张力与发散性的构思叙事，依托历史取镜与当下写实，在双向奔赴中抵达到了一方别样畛域，其阔大气象结合金融特有的神秘光环，已然帜立起了长篇小说在金融题材创作上的智识高度与社会信心。作为工商银行成立40周年的纪念之作，《算筹之谋》以金融现实题材为叙事主场，紧密弦扣回望历史的有力契机，着力打造出了一部与时俱进的奋楫之作；其超大信息集簇的丰盈质感也让我们看到，金融现实题材在社会责任与历史担当的主流创作取向上，自有其可堪肩舆的文学器宇同不同凡响的时代镜鉴。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凭着清晰深切的现实敏感，《算筹之谋》以锩刻鲜活时代印记为己任。除了担当生财利是的商用之嚣，“算筹“在小说里还特别指代具有调控、融通社会经济职能的国之重器，即国有商业银行。作家云舒以“金融人写金融人”的游刃有余，以"女行长写女行长的"得心应手，鸿篇织构了一出交集民族大义，家国气节与人间沧桑的晋商票号内情与家族爱恨传奇；当票号产业与发轫初期的中国银行业在生存夹缝里短兵交接，二者如何艰难自渡后涅槃重生？取代票号的现代银行将怎样向股份制成功转型，真正具有国际竞争力？《算筹之谋》依托纯熟的文学叙事，为时代巨变下银行业的可持续发展提供了一系列精彩纷呈且具有现实说服力的解决方案，这也是小说突出的文本意义与重要的普世价值所在。
一
　　《算筹之谋》以金融博物馆所陈列石前程烈士抵押的"玉算盘″为现实切口，围绕石家票号金玉算筹的前生今世展开了盘综错杂的家族叙事。历史与现实在时空的转换、穿插、平行、勾连中，细致地将上世纪初石家票号的兴衰史作了追溯式景况还原。其历史境遇与持续热映的年代话剧《立秋》所面临的历史困境相同；不同处在于，石家票号面对挤兑狂潮，通过家族联姻趟出了比"立秋″票号积极有效的应对策略。即召集"票号联盟"以抗衡萧蔽的外部环境。这一举措可视作算筹之"小谋"。时代巨浪前，以诚信互助集合家族力量自发结盟，虽可以在缓冲中短暂纾解困境，终归无法阻挡西学东渐潮流下银行业崛起的大势所趋。
　　在石家票号家族内部，新旧观念的冲突暗含着石家人在时代激流中勇于奔赴、敢于担当的踔厉谋求。以1900年孙辈石晓晩出生为时间节点，被恪守祖训的石老太爷寄予"大器晚成"家族厚望的石晓晚，经历了年少独自扛家苦撑票号钱庄，中年遭遇日寇侵华家破人亡，“**”浩劫刚平反后即患绝症辞世的不幸人生。正如他日记中所说：“在时代洪流里，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急流险滩，会有沟沟汊汊诱惑着你，会有漩涡沦陷着你，有风推着你，也有浪涌着你。”当石家票号生意的"天选"接班人石晓晚悄然湮没于历史洪流，银行时代新的兴浪潮中仍活跃着石家后人的身影。"成事在天，谋事在人″，《算筹之谋》中石晓晚的黯然人生，某种程度上意味着抓阄、占卜等听天由命式封建消极谋求信念的失落与失算。
二
　　与具有严格管理制度与国际化视野的现代商业银行相比，封建家族势力中的票号生意于式微中只能强作权宜之计的"小谋″，将"家天下"理念付诸于生命追求的，是石家后代为家国前途与命运奋起抗争，凭血脉里强大的"算筹″基因去力拓家国出路的"大谋″之道。
　　只身赴沪去租界的买办洋行上班赚钱养家的石达成，其孙辈石前程为了新中国成立前夕的地下革命工作筹备物资壮烈牺牲；遵从祖训苦撑基业，与旧式家庭一起承受时代浪潮荡涤的石晓晚，其令人惋惜的悲剧人生更像是中国银行业兴起前的未雨绸缪与必要代价。而女行长蒋珠砾职业生涯中面临的机会、挑战与选择，也正是《算筹之谋》对新时代银行浓墨重彩的文学巨细呈现：如何为市场经济弄潮试水的民营企业提供贷款扶持，如何为上升期的贷款企业顺利完成并购，并推进其股份化公司改制，面对重组后企业贷款的债权转股权，银行将承担怎样的社会责任？当银行的优质企业受到国外资本的围猎冲击，国有银行又当何去何从？《算筹之谋》书写的"大谋″，谋在如何提升国有商业银行的综合竞争力，走国际化稳健经营的特色发展之路。在资本市场上，“谋定而后动“的除了银行，小说中还有像德福钢铁这样的战略合作伙伴。向海外市场注资及旗下网贷平台大力开展P2P等金融创新，随时准备介入资本市场等复合经营发展思路，正在成为《算筹之谋》中以国有银行为主体框架，多种新兴金融相依竞存的风口浪尖。一般说来，主流长篇小说的现实抓取与即时显映略滞后于现实，但对于金融作家，其灵敏的市场嗅觉与趋势判断使他们可以与社会生活保持同步，这也是金融题材小说的独特优势所在。
三
　　无论是票号的"谋生″，还是现代银行的"谋业″，“谋”的过程都不可避免地充斥着市场竞争的残酷性，所以文学作品的人文关怀与温情底色就成为一种不可或缺、令人期待的光亮照进与力量加持。《算筹之谋》中，这种光亮力量与亲情，爱情深度交会，尤其"家"的烙印深入骨髓。这使云舒笔下一个个善于持家的女性形象令人过目难忘；她们性格迥异，宛如珠流碧转，淡雅细腻，自成风范。
　　票号时代的传统女性虽生活在阃帏之间，却并非平凡的弱质女子。如带着玉算盘嫁入石家的江南闺秀潘圣颐，前半生的美满优渥与后半生的孤苦凄清有天壤之别，但她仍以坚韧的生命力等到了那颗生命里的遗珠；而带着石家三车嫁妆嫁到阎家的太奶，对石家金算盘的执念深深影响了阎家后人并引发了两家数代人的爱恨情仇。现代职业女性则以石程铞与蒋珠砾两位女行长为代表。作为章十八过继给石晓晚的"小棉祆"，石程锦的廉洁自律出自家训，其下属蒋珠砾也成长为一名干练的女行长。而对于蒋珠砾，叱咤职场的女强人与对女儿牵肠挂肚的平凡母亲是她的两个基本角色，不乏智识的蒋珠砾面对海外留学回国的女儿陈连珠，却同样如石嘉林与石达成父子那样因代沟充满了无力感；只有像陈连珠这样具有强烈独立意识的年轻人是幸运的，她们面对生活，选择爱情的态度，为这部人物命运略显沉重的长篇小说注入了青春明快的步伐与清新洋溢气息。如是，——具有思辩力、积极追求个性发展的现代职业女性，与封建家族里隐忍内敛，默默奉献的传统女性一道，共同织就了《算筹之谋》里时代痕迹殊异，却一样兰心慧质，深谙人情世事的淡雅女性群像。
四
　　女作家云舒在塑造女性形象方面可说驾轻就熟，在对男性形象尤其封建家族内部父权与男权间的性格对抗方面，也同样入木三分、张力十足。如对石家老太爷与惯于"腹语"的"逆子"石达成间的心理对抗拿捏，在今天仍有日常生活的熟稔感；她写石家另一关键人物石前程，仅寥寥数语就已将其幽默乐观，壮志蓬勃的热忱形象感染开来。另一方面，《算筹之谋》的人物命运与情节发展相辅相成，其埋灰伏线的缜密铺设，在结局处常有意料之外而情理之中的走向转折，如文中的"我″蒋珠砾，貌似石家票号的叙述人兼旁观者，通篇都游离在了石家人物谱系外是自成一脉的，但小说最后陈连珠与时任总行风险官的石家后代石晓章喜结连理，于是蒋珠砾就顺理成章地成为玉算盘"九九归一"自动终结者，也成为石家票号“汇通天下人”理念的切实践行人。
　　另外，为了更深刻地挖掘历史真相，使情节衔接更为顺畅，作者用真假金算盘“偷梁换柱”，来成功表现阎表叔与万小方的奸诈贪婪、互相算计的人性弱点；用两件"小棉祆"来置换人物，以“李代桃僵“的巧妙手法将石家与章家的后代关系纵深复杂化，人物的身世关系也因更加曲折隐晦；年迈的章十八面对与石前程酷似的石晓北，又通过"张冠李戴"的替身效应让生者为亡者说话，这种将错就错的情景在恍惚错认中奇异达成一种情至动人的效果。以上种种扑朔迷离的障眼法，在调动读者积极思考的同时，也促进了文本外的意识流动与思维碰撞。在情节安排上亦是如此。作者摒弃了流水式的平铺直叙，以大开大阖的章节片断交串梭行，有效地带动了情节的跳跃与人物命运的落差。——系好了情节的盘扣，只须读者用潜意识对搭，这就成了！云舒这一谋篇布局功夫如长袖善舞，堪称《算筹之谋》之”深谋远虑“。
　　作为一名资深银行人与有抱负的金融女作家，《算筹之谋》是云舒对自己早年所著另一部自传体长篇《女行长》的全面超越。这样一部画面感强、镜头感足、语言沉稳娴熟、信息绵密地道、又情节紧凑的长篇叙事，同时兼有家族、女性、职场、红色、悬疑、商战等多种题材元素嵌套其中，如果单以金融小说定义归类似也并不准确。由这部《算筹之谋》可感知作家因器而谋，由器而道的拳拳文心。"大器晚成″也同样适用于风格趋于成熟稳定、又特别能坚持的实力派女作家云舒。以经世器略，抒载道文心，凭着扎实的生活积累与充沛的爆发后劲，女作家云舒的金融题材小说创作正走在令人嘱目的阳光路上。（3528字）

刘彦林

感谢远牵版主再次支持书话评论，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