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比中凸现人格之美

刘彦林

在对比中凸现人格之美

——读李涌泓短篇小说《洒满露珠的树叶》

李涌泓的中短篇小说集《惊蛰》是继小说集《庄规》后的又一部作品集，2023年初冬由敦煌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该书由陇南著名作家、八十多岁高龄的黄英先生做序，对收录作品做了总体性和提点式的评价，客观而精准，细致而到位，真诚而中肯。书后还附录了陇南评论家宋彬、叮咚泉对中篇小说《往事如烟》，以及梅春对短篇小说《守秋》的评论。他们已经有高评的作品，再谈阅读体会则是贸然鲁莽了，于是选了短篇《洒满露珠的树叶》说点读后随感。

“洒满露珠的树叶”这个富有诗意的文题博得了我的眷顾。这篇小说分六个小节，完整演绎了情节的发生、发展和结局，讲述了主人公叶叶爱情的历程与心理的嬗变，凸现了真正的人性之美，揭示了主题要旨和现实意义。当然，也从另一方面展示了作者架构谋篇与营造情境的艺术才能，以及文本具有的较为突出的写作特色。下面，做以简要评述。

一、精于谋篇布局

《洒满露珠的树叶》以主人公叶叶等待十八岁时找到的女婿石娃为故事开端，娓娓道来地讲述得知石娃没有考上大学，而是从农业中学毕业回到家乡准备创办黄连厂深感失望后，在山中偶遇自然保护局勘测员袁华，对其产生爱慕之情并满怀婚嫁的美好憧憬，却在一个雨夜受到情感欺骗失去珍贵的贞操并怀孕，得知袁华进城结婚度蜜月后心灰意冷意欲选择轻生，却被石娃发现所救并许诺跟她下山办学校。故事的情节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是单线条推进，但是在出人意料的结局中，揭示了袁华帅气外表遮掩下的伪君子的丑恶嘴脸，颂扬了石娃善良的品质和不计前嫌、宽宏大量的高尚人格，积极向上的主题思想使得这部作品向度得以升华。在叙述上，以事情发展的顺序为主，中间穿插叶叶读书的情节与找到女婿石娃的过程，为交代清事情的前因后果做了铺垫。在人物的出场前预设了环境，环境描写语言简洁而生动，折射出地域性——洛塘镇，那个坐落于大山深处的村庄自然环境优美而独特。在人物塑造上，对女主人公叶叶所用笔墨最多，其次是走出大山又回归大山打算干一番事业的石娃，外表光鲜而灵魂丑恶的公职人员袁华，再次是叶叶的父母以及在故事背后议论纷纷的村民。在人物身上投入的笔墨，多用在肖像描写和心理活动上，尤其是叶叶的刻画从外表到内心，进行多角度勾勒与细致描绘，人物活动的场景和具体细节，侧重于以叶叶心理活动突出情感变化轨迹，以及情绪的喜怒哀乐、悲喜交集等，让人物形象更立体丰满且有血有肉。至于其他人物几乎一笔带过，仅为人物之间的情感变化和矛盾冲突起到衔接作用，但也不可或缺。故事的叙述采取空间转换方式，在石娃、袁华、叶叶父母、村人之间更替。在有限的篇幅中，让人物发挥无限之力，以小见大地反映令人抨击与鞭挞的现象，达到了这个目标，这篇小说存在就有了不可替代性。

二、巧于缔造冲突

短篇小说《洒满露珠的树叶》巧于缔造人物之间的矛盾冲突，以此增强故事的精彩程度与情节的发展节奏，为推动故事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人物之间矛盾存在以下几种冲突：第一个冲突，叶叶幼年因姑母“这娃不是这深山沟沟的人……叫娃念点书，将来跟个当官的”的论断，获得了难得的念书机会，小学毕业因家里缺劳力终止学业，学会山民生活的各种本领。十八岁时，在媒人跑断腿的情况下，找到“理想”的女婿石娃，但石娃农业中学没有考上大学，她的“凤眼里溢出一串痛苦的泪珠”，色彩斑斓的梦幻全变成了泡影。第二个冲突，叶叶在默认“命中注定”时，外表“洋小伙”的自然保护局勘测员袁华出现，以光亮的外貌、能说会道和公职身份而博得叶叶的好感，叶叶在没有心理防备的情况下，被袁华骗取情感并夺去了本该珍视的贞操，当得知袁华去县城结婚度蜜月才恍然醒悟，由爱到恨的情感嬗变是故事发展的高潮阶段，也是今后故事如何结局的过度区间，这一冲突使得满怀憧憬的叶叶情绪从浪尖跌入谷底。第三个冲突，叶叶在极度失望与悲苦之际，选择轻生的方式洗刷内心的屈辱，想通过这种方式逃避村人冷嘲热讽的议论，然而石娃挽救了她的生命，还以跟她下山办学校的许诺挽救了她的心灵，叶叶的求死与石娃的拯救，叶叶对石娃的嫌弃与石娃对她的宽容大度，使得故事的走向既出人意料，又暗示了石娃对叶叶的爱是“真感情”。这三种冲突之外，袁华的外表与心灵丑恶之间的冲突，被作者巧妙的“留白”，以悬念的形式供读者去思考，达到“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艺术境界。

三、善于运用对比

短篇小说《洒满露珠的树叶》对比手法的运用并非作者刻意为之，而是在文本中自然而然地展现出来，从写作特点上通盘观察时发现，其实是作者匠心独具的外在体现。第一，生存环境的对比。叶叶、石娃土生土长于“深山沟沟”，叶叶开挖荒坡、猎山守号，石娃农业中学毕业准备办黄连厂，而袁华是公职人员，生活环境优越，吃饭穿衣、言谈举止等令叶叶羡慕，石娃和袁华的这些差别之间的对比，是导致叶叶丧失贞操的主要根源，也揭示叶叶的心灵单纯和好高骛远，被表面的美好遮蔽而忽略心灵之美的缺点。第二，人物外貌的对比。叶叶的外貌在多处出现，如：身姿苗条，水汪汪的凤眼，细细的眉毛，稍微有点尖的下巴儿，不用说是漂亮标致的，其外貌出众也是被袁华骗取感情的焦点；石娃的外貌：“穿一件雪白的背心，灰白色裤子，脚上穿着他父亲给他打成的草鞋……肥厚圆实的肩膀胳膊，那高高的端正的个儿”，是出身农村衣着简朴的形象，而袁华的外貌：“穿着一件带花点点的短袖白衬衫，一条灰灰的笔挺挺的裤子，真漂亮！”两相比较自然显出石娃的逊色。第三，人物人格的对比。袁华与叶叶交往，是从偶遇到相识再到谈婚论嫁，其出发点是为了投其所好，骗取叶叶纯洁的感情，掠夺叶叶珍贵的贞操后，他却进城结婚度蜜月，其人品的丑恶与道德败坏，揭示出其伪君子的本性，在本有对象的情况下还做出道德沦丧超越法律底线的龌龊行为，个人品质与其外貌光鲜截然相悖；而石娃善良、大度和宽容，不仅挽救了叶叶的生命，还没有嫌弃她，甚至承诺跟她下山办学校，虽然没有指明两人的婚姻归宿问题，但以悬念的方式暗示了故事的结局——石娃还挽救了叶叶的灵魂，两人在事业上要携手并进，从而彰显出石娃人格品质的高尚，当然，作者潜藏在这种对比中的生存哲学就是——不要以貌取人，不要以出身论英雄，那样，往往还会自食其果——叶叶的遭遇就是最有力的证据。这三种对比，其作用是揭示作品的主题要旨，弘扬人间的真善美，礼赞高尚的人性美，起到四两拨千斤的艺术之效。

此外，短篇《洒满露珠的树叶》在有限的篇幅中最大化地展示出素材取舍上的良苦用心。在情节发展过程中，作者摈弃了与此无关甚至较为次要的片段，抓主抓重的部分是叶叶的心理变化曲线，她对石娃和袁华截然不同的态度，突出女性内心世界的丰富性与情感的易变性，为塑造血肉丰满的人物形象而发力。在另一方面，舍去了叶叶移情别恋后石娃对叶叶的心理，而是以结局“拯救式”的出现，俭省了不少笔墨，同时，袁华骗取叶叶的感情与贞操后，是逍遥法外还是受到严惩与刑法的处理，以及叶叶就此忍气吞声还是通过法律捍卫自己的尊严，作者也采取“留白”之法引发读者去遐想，反而达到了意想不到的表达效应。因此，在不考虑这篇发表于1998年第1期《阶州文苑》的作品受到时代性局限的因素之外，它在三十五年之后依然显出值得阅读的艺术魅力，我还是要为作者执着于艺术追求的精神表达真诚的敬意。

云馨

没有读过李涌泓短篇小说《洒满露珠的树叶》，刘老师精湛的文笔，将此篇小说的创作风格诠释得详尽。在这里赏读学习了！

幸福小草

难怪刘版主读了小说，原来才是你们陇南作家作序的缘故。
人物形象的对照，才能更为突出故事情节，想来挺好看挺吸引人吧。
解析得特别全面，有这样的读者，是小说的幸运。

万里山水

在旧小说里体味人格的差异和对于真善美的追崇，也是一种新鲜的体验。认真的评论，能够把人们领入作品的特征和精微深处，看到另外一番景致和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