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只松鼠不期而遇

秦皇岛简枫

与一只松鼠不期而遇
1.
这段山，除了有果子还有松鼠。有两个路过的女人，一边背着栗子一边说着。她们说这女的要是再高一点就能拽住那大尾巴，我赶紧踮起脚尖使劲儿够。其实我和松鼠的尾巴还有一点距离，但就那么一点我也是无能为力的啊。


这是一只颇具有浪漫情怀的松鼠，它在啄食柏籽，我猜它一定是才饮了清风白露。


我们一路上都在吃不同的果子，天星星酸枣赖葡萄等。我说那只松鼠真像假的，朋友们扯着我衣袖往回走，她们说你看不起松鼠还是看不起这片山啊，我们至于用假的松鼠迎接你吗？我们只是回头走了没多远，那松鼠就从树的枝桠间跳下来了，在山路上大摇大摆地走着，那闲庭信步的神态和姿势让我羡慕。这不正是我要寻找的一种自在嘛。


一时间我被这一只狭路相逢的松鼠迷住了。不住地回头望，甚至返回来找它。


2.
昨夜林间松鼠入得梦来，竟然与白昼时遇见的情景一模一样。我去摸它的尾巴，它也不避我，用尾巴扫我胳膊，痒痒的。我还是头一遭对这么一个小东西动情，潜意识里想要带着回家。让它在我的近边欢实，我与它能够一起戏耍。


有时明知不能够，所以故意地去克制，也是对人性最残酷的考量。昨日山林间，松鼠与我不期而遇的场景，一遍遍在心头回味，仿佛放一部默片，慢慢地放，再慢一点。松鼠滴溜圆的眼睛闪动着孩童一般的光芒，不谙世事又温良醇厚。它从哪里来？在这里等我好久了吗？原来所有的相逢都是久别之后的惊喜。我用人间烟火里最多情的眼光看它，想要抱一抱它。


那是一段野山岭，陡立的峭壁上垂下野生的糖枣，柔软而甜蜜的小果子瞬间就能占据舌尖。野山岭也没有名字，同行的友人说叫老豆岭，也许是老道岭，亦或是什么别的音。穿过老豆岭往东，过一条很宽的河，再徐徐而上。


多么偶然又多么脆弱啊，岔路丛生歧义纷纷，稍有偏差就是另一番天地。那遇见的就是长尾巴帘子、野斑鸠、花喜鹊或者别的什么了。我用镜头拍了松鼠啄食柏籽的小模样，一遍遍回味着看。它的大尾巴软软糯糯地毛茸茸地，撩拨我招惹我，让我与它短暂的相逢之后再不能忘掉。


它又是多么懂事啊，静悄悄踮着脚尖侧着身子闪进我的梦。不声不响也不眨眼睛，却是满含深情地看着我。它的眼睛像一滴晚秋的露，清亮干净，能映照出一片小世界。而这个小世界，能让我沉浸期间，暂时忘掉周遭的那些和这些。


3.
我要是再小一些就好了，跟着松鼠住在它的身畔。我再小一些的话，吃的也少，一片叶子都能遮蔽风雨侵袭。我今天吃了一个青绿的苹果，没那么甜。没那么甜，对我已经足够了。我对事物甜的要求早就降低了很多。


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几天时常想起那只一面之缘的松鼠。想它自由自在地在林间撒欢儿的小模样。


我真的想再小一点，能与松鼠大致上般配点。我要分一些它的食物过来吃，比如它的蘑菇坚果。我想和松鼠毗邻而居，它住树枝上我住树洞里，它住树洞里我就住树枝上。


一想到我们能在月满清辉的晚上，一同欣赏月亮就感觉很舒服。我不想和松鼠挤到一个窝里，我怕我枕着它的大尾巴当枕头。我怕我扰它睡眠扰它梦，而我的梦从来就是薄如蝉翼脆如冰。半生已过终于明白了很多，不再像年轻时那么贪婪那么奢望。一隅偏安浅尝辄止，所以我允许松鼠连我是谁都不知。


今夜松鼠它在干嘛呢？按照千里外素光同的逻辑，它应该在赏月吃五仁月饼。我在喝一杯苦荞茶，月亮就在窗外，月亮距离我比松鼠要更近些。


4.
想念一只松鼠，要有光。灼灼其华，照亮松鼠周遭的事物。而光，分两处来。穿云的太阳给我一部分，我自身散发一部分。是我自身的那部分让我在与松鼠擦肩而过的瞬间，留住了它。我相信松鼠是光芒闪耀的，不然何以解释我对它的念念不忘呢。


亲爱的小松鼠啊，十月了。十月多么好啊，金光闪烁的，大地上的事物都熟了。我喜欢那些渐次染了金光的，白果柿子黍子水稻，我也喜欢你在枝头一心一意地剥开一粒柏籽的模样。你在光明里，我也在，是光明引领我们相遇。


今天我又去了保二路，每一回去看海都要从保二路进入。走过保二路尽头往左手边拐弯，月亮就在那里等着我。我感到月亮是喧哗的，而海浪反倒静静地。我要是能把一只松鼠装进衣兜也好，让它穿透人流仰望天空，它一定很拘谨很羞涩。唉，我们每个人都在活自己，真正的相融是不存在的。我无法亲近一只松鼠，我也不能把它装进衣兜。我们在这些不能够做到的事物里，苛责自己叩问自己，再败下阵来。


今天我还和好友晓玲视频了。这么多年我俩第一次视频，但我们在各自的心里是那么近。她在山坡上拾柴火，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我才起床不久穿一件白色短袖衫。我们俩哈哈大笑，这是两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放声大笑。是人与人之间的心无芥蒂，晓玲有一口整齐的牙齿，我裂开嘴巴让她看我的牙齿，没有她齐整，还有虎牙。


我问她山坡上有没有松鼠，她说到处都有，松鼠都不怕人了。她说还有放羊的。我说了一句私密的话，她说你也不怕放羊的听见。我说不怕，谁听见是谁的。晓玲有明亮的笑容，有干净的眼神。关键是这娘们儿身边有很多松鼠啊，这个清晨我看到了尘世最好的光芒。


5.
晚秋，登山。凉风与落叶为伴。而我是去寻一只松鼠。


择一荒芜处，看残垣断壁，野草闲花。海的涛声松的涛声，混合成北戴河独有的韵味。


入山口不远处有毛驴一头，上坐一少妇，齐肩短发微微弯曲。这是一处有历史的所在。我那个知之甚广的朋友不在，他在的话，能让光阴回溯。


在联峰山，刺槐与松柏占了一大半。低矮的小雏菊星星点点撒落林间空地，揉杂在秋阳的斑驳里。


因为去的早，游人不多，山林显得幽深宁静。心意也渐渐舒朗起来，与自然相融是一大幸事。


沿着宽阔的石阶，鸟鸣声清幽，偶尔有松果子啪嗒啪嗒坠落。我会打了激灵，然后笑自己自惊自怪。


被林间空地透亮的光芒诱惑，走过一段松针堆叠的路，脚下咯吱咯吱地响。同行的伙伴说松下取土养花是极好的，我说等闲了带上小铲子挖一点，养一盆野蒜放阳台。


我喜欢双脚踩在柔软的松针上的感觉。灵与肉在自然里完全放松下来，舒适得像是喝了一大碗清泉水。


晚秋，难得浮生半日。我在心里默念着松鼠而未遇，以为记。


6.
想起前些日子山谷里遇见的松鼠，那股劲儿招人稀罕。想着漫长的冬天就要来临了，松鼠的洞穴里不知可否备足了食物。松果橡果子栗子蘑菇钉子核桃榛子，晚秋的大地芬芳之味宛如海浪，我独独念着松鼠。


我想着等细雪纷扬河湾结冰，我便燃起壁炉温好红酒，等松鼠轻抬前爪扣我门环。它可以说说山谷里的趣事，它可以掏出送我的果子，我这个笨人啊什么都不会说。


或许，说什么都不那么要紧。

草舍煮字

松鼠是胆小的生灵，什么时候这样的动物像广场上吃人们投食的鸽子，风景区拦路乞食的猴子一样适应与人相处，人与自然也就和谐了

淡淡不如风

松鼠只能像真的，那小东西贼精，一有动静就跑。

太和五中张奇

想起前些日子山谷里遇见的松鼠，那股劲儿招人稀罕。想着漫长的冬天就要来临了，松鼠的洞穴里不知可否备足了食物。松果橡果子栗子蘑菇钉子核桃榛子，晚秋的大地芬芳之味宛如海浪，我独独念着松鼠。

值得品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