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题答案

淡淡不如风

　　男人裹着一身湿气进了屋，丢下那把比人更狼狈的伞，抱怨着天漏了，哪都下雨。


　　女人赶紧翻找干爽的衣物，问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工地进水了。再不回来路就封了！”男人揩着身子，不满地看了女人一眼：“怎么换屋了？也不吱一声，刚才我都走错了！”


　　女人笑笑。婆婆最近腰腿疼，她就把自己的屋子换给老人住，那屋朝阳，老太太住着能舒服些。她也知道这对母子的积怨已久，劝也不管用，干脆转移话题，打开冰箱让男人看她的储备，每一寸空间都塞满了食物。连续降雨，林场也不安全，场部安排了人在大堤上看守，而且给居民发了转移通知。


　　“唉！”男人的眼神里说不清是什么意味，有感激也有叹息，他知道女人做好了“死守家园”的准备，是被自己的老娘拖累的；而左邻右舍剩下的多是老年人，也大都选择了留下，年轻人都搬到了镇里县里，留恋林区这些老房子的也只有上岁数的人了。


　　女人拣了男人喜欢吃的熟食，放在炕头上解冻，和男人聊着家常，话里话外离不开最近到处下雨，手机里全是洪水的信息。说着说着，女人开起了玩笑：“没听过那个段子吗？妈妈和媳妇同时落水，你会先救哪一个？”


　　男人说了声无聊，经不住女人的纠缠，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当然得救你！”


　　女人没有开心的表情，反而一脸诧异：“为什么？网上可是先救娘的多。”


　　男人往老太太那屋一努嘴，压低了声音说：“娘再亲，架不住快八十了；媳妇长得再丑，还有好几十年的好日子呢！再说，娘和我又不亲……”


　　又绕不开这陈年旧事。女人掐了男人一把，还未等说话。门口已经响起了颤巍巍的声音：“发水了你得先背我出去，你媳妇年轻，她跑得快！我知道你还记恨我，你爹去世那年……”


　　男人的好心情瞬间被破坏了。爹去世后，娘自作主张把爹留下那点钱全给了弟弟，说弟弟还没成家，却忽略了另一个儿子正要做手术，急等着用钱！女人急忙笑着打岔，一边说老太太耳朵真好使，一边掰开了烧鸡，还给男人启了瓶酒。


　　听着外面淅淅漓漓没完没了，男人心烦，不禁多喝了两杯。昏昏沉沉睡到半夜的时候，突然被女人推醒，耳朵里立刻涌进了老娘的呼叫。男人一伸手，坏了，停电了！他听到外面有动静，赶紧摸黑下了地，趿着鞋打开门，门外已经一片嘈杂，还有轰隆隆的声响，却不是打雷，更像是发动机出了故障。鞋里进了水，脚底板沁凉，男人的酒醒了大半，他总算听清了邻居们在喊什么。山洪！是山洪！


　　男人的头发一下子奓了起来，人在暗夜里，可少年时亲眼见过的山洪铺天盖地而来，那可是六七米的大浪拍过来，夹杂着树木石块泥沙，根本无处可逃……他疯了一般冲进屋里，把老娘往后背一搭往外就跑。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水声大作，山洪从四面八方而来，涌进了林场，灌进了院落，男人连大门口都没跑出去就被水流冲倒了，手忙脚乱地一通乱抓，万幸院里栽的果树被他抓住了，一只胳膊死死环住树干，另一只手死死薅住老娘……


　　天亮的时候，雨还没有停，四处奔流的水势却缓了下来。男人看到屋里进了水，连连喊着女人的名字，却没有回应。等水稍微退了些，男人背着老娘，蹚着水回来，挣扎到自己屋的时候，只见炕上墙上片片污浊，水刚刚退到炕沿下，炕面上的女人笔直站着，小腿和脚上全是瘀泥。女人脸色苍白，看到男人娘俩进来的时候，眼睛却亮了起来。


　　雨终于停了。哼哼了大半日的老娘终于睡着了。男人进屋来就没说过话，甚至连看女人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此时安静下来，男人嗫嚅着说了句：“黑灯瞎火的……我又喝迷糊了，其实……”女人拉着男人的手，夸他做得对，先救娘是应该的，天亲地亲都没有娘亲。看男人还想说什么，女人伸手去堵他的嘴，“不许胡说，别让我瞧不起你！就得先救娘！”说着，女人给了男人一个甜美的笑，像弯月牙儿映照着男人的心。


　　一看男人眼圈红了，女人一把抱住他，像哄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又连声夸奖他做得对。说这些话的时候，女人把头搭在男人肩膀上，在一个男人看不见的角度里，流下了两串无声的泪……

小平_gMTT8

        不错!男人以实际行动圆满回答了这个不好当着媳妇面明说的“选择题”。

小平_gMTT8

            “ “黑灯瞎火的……我又喝迷糊了，其实……”女人拉着男人的手，夸他做得对，先救娘是应该的，天亲地亲都没有娘亲。”

         行文不在长短，一句话点明主题。

      

小平_gMTT8

     “不许胡说，别让我瞧不起你！就得先救娘！”说着，女人给了男人一个甜美的笑，像弯月牙儿映照着男人的心。
  这个“笑”的形容，生动、形象，沁人心田。

小平_gMTT8

                  “一看男人眼圈红了，女人一把抱住他，像哄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又连声夸奖他做得对。说这些话的时候，女人把头搭在男人肩膀上，在一个男人看不见的角度里，流下了两串无声的泪……”   这个结尾“女主态度的微妙反转变化”有点“暧昧”?
”

邱天

由一个“先救娘还是先救老婆”的老段子延伸出这篇小说，写得惊心动魄，而“男人”的选择“救娘”答对了“选择题”。本文可读性强，支持！

淡淡不如风

邱天 发表于 2023-12-21 09:46
由一个“先救娘还是先救老婆”的老段子延伸出这篇小说，写得惊心动魄，而“男人”的选择“救娘”答对了“选 ...

这道选择题，向来只有问，难有答案的。

淡淡不如风

小平_gMTT8 发表于 2023-12-21 09:23
“一看男人眼圈红了，女人一把抱住他，像哄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又连声夸奖他做得对 ...

不知道，写的时候是文中女人在变，不是作者我的思考。

小平_gMTT8

淡淡不如风 发表于 2023-12-21 09:57
不知道，写的时候是文中女人在变，不是作者我的思考。

      结尾女主流泪的微妙变化，可能是心疼丈夫在生死关头的艰难抉择，也可能是丈夫没有救自己的一丝遗憾，一丝后怕，......

      总之，小说写作有时候的“留白”，作者不说比说好。

      

荷花淀派

小说手笔很好，在故事的叙述上不是传统的平铺直叙，用插叙烘托起故事和人物思想的转换。这对积怨的母子，最终亲情战胜一切世俗，换来伦理秩序和岁月静好。

草舍煮字

没有人会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评判标准是吃瓜群众的看法，因而没有正确答案。

小平_gMTT8

淡淡不如风 发表于 2023-12-21 09:57
不知道，写的时候是文中女人在变，不是作者我的思考。

    小说情节的“留白”设计，实际上是作者留给读者的“想象空间”，它也是作者情感表达的一种方式。

小平_gMTT8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3-12-21 22:17
没有人会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评判标准是吃瓜群众的看法，因而没有正确答案。

       实际上作者留给读者的“想象空间”，它也是作者情感表达的一种方式。它取决于作者的意图指向，受“主题”的需要“限制”。

       如果失去了“前提”，效果适得其反。

      

草舍煮字

小平_gMTT8 发表于 2023-12-22 11:36
实际上作者留给读者的“想象空间”，它也是作者情感表达的一种方式。它取决于作者的意图指向，受 ...

不是在否认小说立意基础，毕竟小说也是答案之一。
只是从小说的表达，尤其是结尾和回复来看，他对其现实基础是不自信的。

小平_gMTT8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3-12-22 21:06
不是在否认小说立意基础，毕竟小说也是答案之一。
只是从小说的表达，尤其是结尾和回复来看，他对其现实 ...

赞同舍弟的看法。留给读者的思考空间应该是作者表达情感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