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寥深冬

文珺

　　寂寥深冬


　　一


　　深冬的树林，除了寂寥，还是寂寥。


　　木叶早已凋零殆尽，所有的树都露出了本来的样子，枝干粗糙，树皮皱裂，连树枝也横七竖八地伸向天空，再没有任何诗意可言了。


　　冬日的小径，幽静且孤寂。曾经爱跳舞的大妈们和爱唱歌的大爷们，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没有雪，树林就没有了冬天该有的样子。被想象的冬天里，树林里应该有厚厚的雪，觅食的麻雀，嘎嘎叫的喜鹊，还有树枝间跳来跳去的小松鼠，枯草丛中贼兮兮的野鸡。甚至，穿过树林的一串脚印，都会让人想起苏东坡的那句“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没有雪，又何谈雪泥呢？


　　算了，人生随处是遗憾，又何必纠结于一个冬天有没有雪呢。


　　二


　　无意踩到一蓬枯草，发出咔嚓嚓的声音，太干燥的冬天，让万物的脾气都变得不那么好。即使一条小河，冰也结得不怎么好。坑坑洼洼，中间又被什么东西戳了个窟窿，连滑冰也不可能。


　　若有小孩子走上去，大人们会睁大眼睛盯着看，唯恐那结得不太结实的冰，会塌下去。现在的孩子，每时每刻都生活在大人们的监控中，一旦脱离视线，就会让人担心不已。


　　忽然想起小时候的老家，那个大涝池，数九寒天，冰结得非常结实，每日都会有取水的人，在冰面上砸开一个窟窿，才能见到清澈见底的水。将勺子伸进冰窟窿里，轻轻摆一摆，就会有只小鱼虾游过来，其实什么都没有。


　　到了第二天，冰面又结得严严实实。早到的人，又开始砸冰窟窿取水。


　　砸着砸着，忽然有一天，冰面就开始融花了。春天，已在不远处了。


　　如今去想，那样的时光，真是很远了。以前母亲在，觉得老家就在那儿，如今母亲走了，就再也没有老家了。咳咳，不能想，一想，就觉得心里裂开一个窟窿，寒风挤进去，又冷又疼。


　　三


　　算了，去河边吧！


　　最后一次去河边，还是初冬的事。


　　那天也是周末，天气晴好。信步河边，水波荡漾。对面的建筑物，映在水面上，天空中的流云，也映在河面上，几只鸟儿的倒影，也映在河面上。


　　万物清和。一切，都那么好。


　　再以后，就没有去过。冬天的日子，又短又冷，人也总在追逐着一些短暂而虚无的东西往前走。


　　自然就在那里，心不到，人就没有去。


　　心，枯萎了。


　　四


　　转眼，深冬了。


　　小寒已过，一年的草木，又要起身。


　　宋代女词人朱淑真写道：“葵影便移长至日，梅花先趁小寒开”，陆游《游前山》也说：“履声惊雉起，风信报梅开”。


　　总觉得古人与自然万物更加亲近，那些优美的诗词，道尽了心中的诸般风情。也总觉得，无论怎么努力，一支拙劣的笔，总是写不出世间种种美好。


　　一年的草木，梅花领先。


　　寒梅傲雪，是独有的美好，可惜，今年下雪很少。也可惜，生在寒冷之地的我，本就无法见到梅花。


　　有一年冬至，学古人风雅，画一幅八十一格的图画，想在数九的日子里，每日画一朵梅花。画完九九八十一朵，春天就来了。


　　但画着画着，就忘了。


　　如同人生，许多的美好，就在这不经意间丢失了。


　　明人王逵在《蠡海集》中，整理了完整的花信风名目：小寒，一候梅花、二候山茶、三候水仙。


　　这都说的是南方地区，在我们西北寒冷之地，能看到第一朵杏花冒出枝头，就到三月底了。


　　有一年春节去成都，巴巴去成都植物园看花。也是二月初，一树一树的早樱花，在冷湿的空气中寂寂地开着。


　　人们穿着厚厚的棉衣，兴致勃勃地赏花，让人一时忘了，那还是寒冬季节呢。


　　这些年看花成瘾，也熟悉了每隔节气的花，但真正属于冬天的梅花，还没有看到过，什么时候，能有一次踏雪寻梅的旅行，也不枉此生了。


　　五


　　胡思乱想的，就到河边了。


　　深冬的庄浪河，也是枯瘦的。河川几乎见底了，但却没有结冰。


　　越来越奇怪现在的节气，冬天不像冬天的样子，夏天不像夏天的样子。到底是人类做错了什么，还是地球本身就出了问题。


　　近日的地震，确实引起不少恐慌。突然觉得，有时，生死真是一瞬间的事情。死神并不遥远，珍惜当下，好好爱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


　　靠着河岸的浅水湾里，有两只黄鸭子，它们或许是一堆情侣。一只在觅食，另一只一动不动。仔细看了一下，原来是缩着脖子打盹呢。我愿意将打盹那只，认作是母鸭，觅食那只，应是公鸭。动物和人一样，雄性本就应当比雌性受苦多一点。


　　步行道上，几个人走来走去，它们也好像不害怕，兀自在水里游动。


　　河岸边，干枯的芦苇，把残缺的身子探进水里，轻描淡写地瞄了一眼，似乎也发出一声寂寥的叹息。

xam720

品读学习文版佳作，问好！

幸福小草

这你们老师们的假期开始了，你可以上四川儿子家里度假，寻梅。
这个遗憾对于文君不算事，想弥补真不难。
咱西北还是温暖，冬天不太冷。这东北可就不是了，满世界的雪啊，白茫茫的，能把人冻硬。

李立红

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文珺一定是恬淡的心境、无波的心情。
东北没有梅花，曾无意间在杭州看过，淡淡清香，一如文珺的气质

于文华

拜读学习文珺版主婉约、清新，给人启迪与思考的美文佳作。语言是有节制的，不着痕迹却又给人以思索的余地；节奏是跳跃的，童年记忆，母亲和故乡的涝池，以及去成都赏花似乎信手拈来，却又恰到好处；行文是汩汩流泻的泉水般有声音，有动感……特别欣赏这句：万物清和。一切，都那么好。但愿一切都好！祝福周末快乐！

麦子熟了

语言灵动流丽，结构新颖别致，情景交融，欣赏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