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外卖小哥

草舍煮字

可怜的外卖小哥

文/草舍煮字

　　隆冬深夜，一个外卖小哥接了四单夜宵。刚送完一个老旧小区里的第一单后，倒在院内的台阶上失去了意识。四五个小时后，已经是凌晨他才被人发现送医，经诊断为脑意外死亡，还不到40岁。法医鉴定，小哥的体质有不良状况，加上超时高强度劳动刺激，共同导致了他的死亡。央视法制节目用两集报道了事情经过，和后续家属维权要求补偿，以及其他相关案例和法律解读。节目中播放了小哥倒下前经过一户人家门口时，摄像头记录下了他身体摇晃，步履蹒跚的最后影像。
　　
　　家属求偿之路十分艰难、复杂，首先就难在不知道该向谁主张权利，聘用小哥就业的单位和关联单位都不承认他是自己的员工，既没和他签劳动合同，更未为他缴社会保险，只缴了保额很低的人身意外险。家属的援助律师索性把可能涉案的所有单位全部起诉到法庭，除了保险公司，居然还有六家单位之多（还有一个相同案子有八家单位）。原来，除了网络派单平台，其他五家单位都是层层转包的关系。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规避对外卖小哥的劳动保护责任；万一无法规避，也能把赔偿责任分摊给各家，避免由一家单位来承担大额损失。
　　
　　那么，承包转包单位是如何规避的劳动保护责任的呢？首先不签订劳动合同，或者签订不公平、不合规的劳动合同，比如承揽合同。这样，五家单位收取外卖小哥挣得的利润时是他的雇主；一旦他受到劳动伤害，五家单位就都不承认是他的雇主了。如果法院根据事实劳动关系确定了他们的雇佣关系，他们再借口与雇员不是劳动或劳务关系，而是承揽关系。承揽工作的小哥，其劳动保护等等法定都由个人负责。
　　
　　法庭驳回了承包转包单位对雇佣小哥属于承揽关系的主张。因为在承揽关系下发包单位只获得劳动或服务成果，比如盖好的房子，装修完的房间，但不能获得利润。而五家单位与小哥之间是事实劳动或劳务关系，他们通过小哥的劳动获得了利润。按照法律规定，这种情况是不允许劳动者自己负责劳动保护的。
　　
　　在传统的业态比如工厂里，厂区道理的安全状况属于劳动保护范围，有严格的规定。而新业态送外卖的道路被放在了社会上，交通安全完全得不到应有的保障。于是外卖小哥事实上就承担了高发的交通事故和其他事故的风险，既可能受伤，也可能伤人。这样，雇主对他们的劳动保护，和第三方的事故保险就尤为重要了。
　　
　　根据劳动保护有缺陷与发生事故因果关系，法院判令五被告单位共同赔偿意外保险赔付之外的相应赔偿金。
　　
　　被告网络派单平台认为他们在此案中没有责任，理由是，他们只提供派单和统计服务，外卖小哥接多少单、连续工作多长时间，都是他自愿选择的。每天送单的小哥数以万计，平台系统无法掌握每个小哥的身体状况，更谈不上提醒他劳逸结合了。
　　
　　然而法律人士说，不好意思，你受益了就要承担义务。况且，派单平台的规则（算法）对外卖小哥多接单、夜间接单是有奖励的，而对他们的送单超时又是有处罚的，对他们的工作状态异常（比如本案中的小哥剩下三单长时间没有送达），却没有发现和提醒小哥的雇主单位，这就直接或间接地、大大增加了他们的工作风险。这些义务，平台不能用他们自愿过度劳动来推脱。如果你们现在的系统做不到承担义务，那就修改系统来做到。
　　
　　当然，小哥不顾自身的劳顿状况导致的伤害后果，也要承担一部分责任。法院判令平台也对小哥家属依法进行了赔偿。一审结束后，各方被告都没有上诉，这个案件算是结束了。
　　
　　这两年各省市也发生过多起因外卖引发的事故案例，最终都以受害方得到赔偿，原被告各方无异议结案。但这些案例都需要在受害人或其家属通过法院起诉主张后，才获得的维权，而不是直接能够从社保中心获得赔偿，因为那些雇佣劳动的单位都没有主动为小哥缴纳劳动保险。背后的利益是，雇佣期间只要小哥不出事，作为劳动力密集型企业，这一笔笔的社会保险费用，加在一起可不是小数目，就被单位省下了，出事的毕竟是少数。导致这样的结果，是外卖小哥的劳动保护措施，目前还在一个无序的事后补救阶段，国家目前还没有出台一个统一的、强制性的法律规定。
　　
　　可怜的外卖小哥。作为普通人，我只能做到在道路拥堵高峰时段，夜深时间，或者不良天气状况下，不要点外卖。每次收到外卖或快递，都会礼貌地道谢，并尽可能包容他们无意中发生的纰漏。新闻媒体上不时有报道，外卖小哥救人、抓贼、救火，以及做本职工作以外的好事，有时还会承受误解和非难，等等。他们靠高强度、高风险的劳动，获得报酬养家糊口，非常值得尊重。我们的社会也离不开他们的辛勤工作，祝愿他们好人一生平安。

幸福小草

很多底层打工的人，都不咋明白签订劳动法保障自己，这就相应给了雇佣方想法躲避责任的借口。
普法跟维护自身权力这块，底层人好像多空白。
有些人只能认了，打官司的也是个别。
一声叹息。

草舍煮字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24-1-13 12:39
很多底层打工的人，都不咋明白签订劳动法保障自己，这就相应给了雇佣方想法躲避责任的借口。
普法跟维护自 ...

那个案例发生在北京，大城市的打工者大多知道自己可能应该有什么权利。

唐僧没有肉

一声叹息。
过度消耗必将导致过早衰亡，但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总得先顾眼前啊，眼前都顾不上的时候你怎敢和他们谈未来？
有些东西不敢议论。你想给人家企业签劳动合同结果就是没有了劳动的权利。。。。。。。。。。。。

草舍煮字

唐僧没有肉 发表于 2024-1-13 13:34
一声叹息。
过度消耗必将导致过早衰亡，但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总得先顾眼前啊，眼前都顾不上的时候你怎敢和 ...

像这种劳动力密集、劳动关系又松散的群体，情况更糟。

喻芷楚

对这种外卖小哥事件，法律就应该跟着完善，要求外卖小哥需要有直接接口单位，而不是继续让这种转承包形式的继续存在，社保这个缺口将继续加大。外卖小哥的人身安全将被继续忽略。

草舍煮字

喻芷楚 发表于 2024-1-13 14:44
对这种外卖小哥事件，法律就应该跟着完善，要求外卖小哥需要有直接接口单位，而不是继续让这种转承包形式的 ...

法律总是迟至社会发展要求半拍，新法规目前还在一些省市的地方法规层面，其他省市还在参照旧业态的法规执行。

喻芷楚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4-1-13 15:46
法律总是迟至社会发展要求半拍，新法规目前还在一些省市的地方法规层面，其他省市还在参照旧业态的法规执 ...

这就是制定法律的人缺乏基层生活。或者说无视基层，没问题反应就当什么都没有。

草舍煮字

喻芷楚 发表于 2024-1-13 16:24
这就是制定法律的人缺乏基层生活。或者说无视基层，没问题反应就当什么都没有。

恐怕是有这种情况。其实一个新法律的出台，一开始未必要那么严谨，一边试行一边监控，一边收集反馈意见或者听证。维护基层民众利益的事情可以先做起来嘛。

太和五中张奇

喻芷楚 发表于 2024-1-13 14:44
对这种外卖小哥事件，法律就应该跟着完善，要求外卖小哥需要有直接接口单位，而不是继续让这种转承包形式的 ...

说的对，这种工作，法律应该极力保护，建立健全法治，以保护社会底层人士的权益。

财智天下

外送小哥是一种组织关系相对松散的劳动群体，计件制薪酬很容易导致体力透支，人身意外等各种风险的责任方很容易耍流氓。
善待普通打工人，还需要从法律层面给予有力保障。

最美的诗意

看了 老师的 这篇 文章，想哭。。。。。。。

草舍煮字

财智天下 发表于 2024-1-14 15:59
外送小哥是一种组织关系相对松散的劳动群体，计件制薪酬很容易导致体力透支，人身意外等各种风险的责任方很 ...

谢谢先生支持！
问好。

草舍煮字

最美的诗意 发表于 2024-1-14 16:00
看了 老师的 这篇 文章，想哭。。。。。。。

多愁善感。

水如空

草舍兄的杂文越来越不像杂文了，对事件细致的描述分析，更似一篇简化版的报道。
当然，远远比我强，我似乎对这种事情已经麻木了，不能共情，也不能冷静分析，更给不出参考答案……所以也写不出一些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