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轮序：清明之后是谷雨 一一读宁雨散文集《八月黍成》

远牵

时光轮序：清明之后是谷雨

一一读宁雨散文集《八月黍成》

远牵  　　

　　 《八月黍成》是一篇散发着植物劲拔气息的塬上采风手记，也是宁雨巧构的新农村漫笔观察。由这篇深入泥河湾腹地的"一棵黍子″起，宁雨在时间安静的缝隙里捡拾起缕缕光阴片羽，一针一线轻轻捻起，迤逦走笔后，绵密精细地匝成了这本充盈厚实的《八月黍成》散文集。封面低垂的黍粒实穗，真像一串串流射着田野醇香的金色雨滴，这些温煦、酣畅又剔透的稼禾果实，是精神的食粮也是情感的种子。宁雨像农人那样扎身在文学的田地里，数载耕耘之后终于一气呵成，用蓬勃的文字气象生发出了一派草木纷纭、穑稼丰稔的人间四时景况！这景象初见清朗，细读耐人品味。

　　"八月黍成，可以酎酒"。绵延深长的酒味，发酵出了岁月的沉香。著者宁雨以文为酿，其文正如其人。说起来，宁雨不仅是我文学上所钦敬的同道，也是生活中的亲切师友。记得两年前我们探讨散文的现代性作法，宁雨沉思中说她正在尝试着。宁雨的散文那时早有成竹在胸的笃定了。如今黍酒始成，拔开这一大坛新制佳酿，顿觉沁香扑鼻，这些味感醇正甘美的散文章节，无论《小街叙事》《寻花》，还是《一切安好如常》《饕餮记》，它们除了朴素朗润的草木本色，另有一幅幅令人过目难忘的生命愿景。宁雨的散文在岁月积累中用文字敛聚起一股沉着力量，这力量以现在时原点出发，以植物的形态性格，向着故乡与远方两个不同的象限努力伸展舒张，由此形成了宁雨散文在笔致上的精到圆润与旨趣上的幽默松弛。

　　宁雨是个纯粹的植物考察者，她的不少文章皆是以植物名义来寄寓人间的种种美好。"五十九号地″里的躬身劳作是她城市生活中的一隅诗性栖息地，她在此深耕细作、往返奔忙，用文字碎记着内心向远方的漂泊，就像文中的句子，"沿着一管自由水笔的蜿蜒小路，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救命稻草。" 这些文学属义上"救命稻草"，在文中是以植物之名，反复地将"自己塑造成为一个变异者与超越者。"她在《紫藤夜语》里记录了蓬勃清雅的文联机关小院，读之令人莞尔；《杜鹃清供》里写杜鹃的修复、绽放与消失，借花记人，以虚写实，大有回味；《细腰葫芦》是诙谐的自喻，"性情、举止、命途、视野、思维、价值判断。我一刀一刀地自我消斫、雕刻，不计成本和心力″；《微观草》里的小黄子与南天七，两种植物反映着日常进取与知止两种迥异的生活样态；居家莳养并拍摄的《水仙》，那是另一个时间轴上"个人生命的一种绽放”；《从一颗蘑菇出发》里天真未凿的小丫头与《阳光下的虞美人》里目光深邃的摄影者之间奇异的反差，无意中形成了一种"晒光阴"的互文时空对照；《梅花引》里由梅花考据得出"严冬京地无梅″与"蜡梅非梅″的结语，进而又细究"梅花四系"与"梅花三弄″，内容严密工整，章法斜逸不拘；再至《老刺槐记》里的庄院变迁，物事纷纭，皆是属于时间轮序里的另一味人生节气，一一在现实世界的清明之后，记忆和思考还会将思绪泅渡到故土，那里始终有一个湿漉漉的谷雨季节存在着。

　　宁雨写作中尝试了用文字去重新抵达她的谷雨季。《老刺槐记》《碌碡跑过的村庄》《团圆》等篇章皆属"谷雨"系散文，这些篇章中的一草一木，一蔬一粟，以及与之相关的丰富细节，无一不在个人化的情景记忆中打上了真实的岁月水印。她写做事圆范的姥姥，讲着给太阳洗澡的故事，"她安静地守着我们日渐丰腴的家″，以致于"我甚至开始怀疑，姥姥不认识字，到底是她亲口相告，还是我基于她那个年代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一厢情愿的胡乱推断″；还有《你念一句，我念一句》里的灶火舅舅，还有场院里的事说了算的耕爷……这些有着苦难人生底色与朴素民间智慧的乡村人物，他们的存在是多么珍贵！他们，连同乡村的一些奇异怪志，一同鲜活在宁雨的文字里，宁雨笔注的故园也因而具有了温暖的乡情包裹与独特的地方表情。而《白露蚂蚱肥》《粥还热着》《对镜贴花黄》里有宁雨烂漫的童年意趣与清苦的寒窗生涯，散文书写独特的"关我性″使宁雨散文焕发着一种可信任的文本智性与人格美德，这种信任是在无意识的文字对流中建立的，这些文字的底色就是作者的自然本真，是宁雨凭文字的香甜来完成的情绪安慰，记忆激活，与思想激荡。其间的脾气、秉性、行止、节奏也都是宁雨式的，这也恰好成为文中她所担心的"我将不我″的自然反证。

　　清明的知时与谷雨的清润，是宁雨散文中自带的植物葱茏气息。在对动物尤其水鸟的习性观摹上，宁雨的文字具有专业科普性，"黑翅长脚鹬之乡″大苇洼的红脚娘子就是宁雨笔下的飞鸟精灵。有时的行文却又是不自觉的诗人式的，如《城隙碎笔》中《借宿》的开言，"今晚的月亮很好，圆圆的，不知谁家供在天上的玉"这样意境窕远的句子。她的《小街叙事》又充斥着世俗的烟火气。如果《一座仓架的信仰》是在拔穷根，那《拨打的号码不存在》就是在种信力……散文的光晕可小如萤火，亦可大如火把，探照着生活中可能抵达的每一个角落，宁雨散文的视角有这样开阔。在写法突破上，《记性，漂移或重置》尝试了传统散文向现代性的有力突破，书写效果是震撼的，其中对三三的叙述还带着影绰的先锋小说印痕；《山行》几个不同的短章叠拼联篇成的主题散文，呈现出变形化的摇曳多姿……我最喜欢的是那一篇《芽菜》，其中的哲思与隐喻表达，充满了机趣，爽脆与欢腾，它们真应该被琅琅地读出声响来才好。

宁雨这本《八月黍成》中提到了一个挺特别的词：剔绿。对自己的文学素材，宁雨用的是真正的深剔功夫。《八月黍成》是宁雨从十年散文的收成中挑拣出来的，是她精雕细刻、玲珑剔透的珍重之集。八月黍成之后，生命的季节将进入下一个青黄交接的新循环中。清明之后是谷雨，走进小径交叉的芳草畦地，没有界桩的限定，宁雨笔下“剔绿”般的大散文书写一定会开花结果，连枝散叶，愈发丰茂！（2295字）

刘彦林

感谢远牵版主又发新作支持本版。问好。

刘彦林

远牵版主的《时光轮序：清明之后是谷雨》，是阅读宁雨散文集《八月黍成》的感受文章；分析有理有据，论点明晰的一篇。欣赏。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