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莹莹子期 于 2024-4-17 12:04 编辑
已经八月底了,秋草已经泛黄。风掠过草场,荡起层层波浪,到了打草的季节了,巴音去市里联系白条羊的收购项目了,都走了好些天了,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空气有些沉闷,天边的乌云更黑了,似乎汇聚了巨大的水团,梅荣记起早晨天气预报说近期有大雨,巴音要早些回来啊。
巴音是梅荣唯一的儿子,他离婚那年巴音才六岁,巴音哭着喊着追了一路,也没赶上那辆绝尘而去的小车,天下哪有如此不要孩子的狠心妈。梅荣心里那个恨呀,他把巴音抱回来,发誓以后绝不让儿子受委屈,巴音大学毕业后回来做了白音花镇的村官,每天城里牧区来回跑,所有人都说巴音脑子活络,有文化,有出息,将来能做大官,但巴音却说我做村官不是为了做大官,我是想让更多的孩子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那条路不好走,每年雨季都会发生很多交通事故,想到这里梅荣的心被揪了起来。上天保佑吧。
梅荣自言自语地咕哝一阵,看向远处,那里有一条弯曲的石子路,月光下发出白色的光,每次儿子就是从那条路回来的,一阵风带着哨音吹在他的脸上,透着寒意,似一位挥着刀的武士,他打了一个寒颤:这天说凉就凉了。这时,乌利却突然叫了起来,声音又大又急,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乌利,你叫什么,梅荣拍拍它的头,眯缝着眼睛向乌利叫的方向看去,小路上出现一个人影,人影弓着腰,低着头,迎着风正向他这边走来,是巴音么?巴音,巴音……梅荣大喊着儿子的名字,打开草场栅栏迎了出去,风更大了,卷起白色沙尘向他扑来,阻止他前行的脚步,他诅咒着恶劣的鬼天气,脚下却更快了,人影离他越来越近,从一团模糊渐渐变成一个瘦长的身影,梅荣发现那不是他的巴音,那人明显比巴音瘦,个子也比巴音高一些,一个陌生小伙:站住!你是谁?干嘛的?梅荣站在距离他五米远的地方厉声喝道。他有些后悔,刚才出来时有些急,忘记把乌利带在身边,哪怕提一根马棒也好。那人站住了,风形成一种攻势在他脚下打着旋。
大叔,我是过路的,找不到路了,像您打听个路。梅荣向小路尽头看去,那里停了一辆蓝色高栏车:你去哪,怎么会走到这里?梅荣口气缓和许多。
大叔,我刚从市里送羊回来的,105国道正在修路,所以我绕了一下找不到路了。小伙子声音清脆。
哦,去市里你的确走错了,梅荣向前走了两步,指着前面说道:你应该顺这条路一直向西南方向走,上了公路就好了……
可是,我的车抛锚了。您这边有水么?梅荣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提着一个红色塑料桶。
有的,你跟我来。
梅荣领着小伙子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谢谢您,大叔,他用手捂着头上的帽子。还想说什么风把他的嘴堵住了。
你这羊卖的有些早啊,应该过了十五以后也不迟。梅荣说着打开草场栅栏。
小伙子却说:大叔,你不知道么,南方遭水灾了,我的这些羊是捐给南方灾区的。
哦?梅荣。不由抬头看看小伙子,他的眼睛和儿子一样清澈而纯净,像一泓清泉。
乌利向来人拼命撺掇着:乌利,乌利,不要叫,是客人来了。
梅荣安抚地拍拍乌利的头,乌利声音低了一些。
这牧羊犬真不错。小伙说道。
你稍等。梅荣接过他的水桶,进了屋。
天边突然划过一道白光,似一条巨龙闪了一下,紧接着一个霹雳划破天幕,狂风似脱缰的野马汹涌奔驰而来。随着风的呼啸,顿时亮如白昼的雨点从天而降,梅荣提了水出来看到院子当中的小伙,忙喊了一声:快进来。
小伙几步跨上台阶,站在廊下抖着衣服上的水珠:快进来。梅荣打开门让小伙进来。
小伙迟疑了一下,进了屋,风带着雨也顺了进来,梅荣快速关上门。屋里很简陋。除了简单家具,只有一盘大炕。
梅荣看着窗外瓢泼一样的大雨:这雨来势不小,这天气说变就变,看来你今天是走不了了。
不用,大叔,等雨停停我就走。小伙说。灯光下梅荣才发现小伙子眉目清朗,看样子比巴音还小。一件T恤已经被雨浇湿了,小伙面色煞白打着摆。
不行,前方有一块坡地,已经塌陷了,这大雨夜开车很容易出事的。梅荣说完拿出几件衣服扔给小伙,这是我儿子的,你先换上。
小伙眨巴眨巴眼睛很顺从地换上了,梅荣给小伙到了一杯热水,又下厨做了一碗鸡蛋面,小伙子也饿了,没怎么客气,端起碗大口吃起来
梅荣又从柜子里拿出一瓶多年珍藏的舍得酒。他把酒瓶转了一圈,连连赞叹:好酒,好酒,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啊,人生也是这样。说着他开启酒瓶,给倒了一杯:来,小伙子。他举起酒杯:今天咱爷俩也算有缘,干一个!小伙子端起酒杯和梅荣碰了一下:您说得对!人人都舍得付出,这个世界就多一份爱。说着一饮而尽。两人聊得很是投缘,吃饱喝足,小伙子脸色也红润起来,梅荣把巴音被子抱给小伙:今晚你就住在这里,等天亮了再走。
小伙还在迟疑,上炕,睡觉!梅荣命令道。接着脱掉衣服钻进被窝了。
雨还在下着,似乎把积攒了所有怨气都发泄出来,只听见溪水在坡地哗哗地流淌。
梅荣那晚睡得很沉,连雨啥时候停的也不知道。天光微亮时候他依稀听见院子里木头钝钝的声音,他又迷瞪了一会儿才醒来,发现小伙子已经不见了,炕头的被褥整整齐齐地叠在那里。
雨早停了,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碧空如洗,鸟儿们在天空啁啾,梅荣披着大衣走到院子,只看见院子里堆了一堆劈好的柴火,整整齐齐码在院子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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