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记忆

河西村夫

                                 端午记忆
             
      又是一年端午到，我不禁想起那年端午节，去石门峡卖酿皮的事来。

      在我的家乡，每年端午，人们总要到石门峡游玩。石门峡属古浪天祝两县交接，峡口以北为古浪地界，峡口以南为天祝地界。峡口以南，是一片开阔地，是天祝县的小滩河，河水蜿蜒而来，把小滩一分为二。小滩河两岸绿草如茵，马莲稠密，夏天，紫色的马莲花灼灼地开。小滩河岸两边是绵延无尽苍茫的森林，森林边缘是雪峰，给蓝天镶了一道银边。


      石门峡有龙洞的传说，好多人到石门峡，探头探脑，总要看一看岩壁上的石洞。峡内也有庙宇，有人要去庙宇跪拜佛祖，以求消灾释疑。


      石门峡因为风景秀丽，才吸引众多游人。五月端午，除外地游人，四邻八乡的老乡都来这儿聚会。人多，肯定有赶场子的小商败，瓜果、凉面、卤肉、酿皮等等。


      我和妻平时在小镇上摆酿皮推儿，端午前几天，就盘算着在端午日去石门峡卖酿皮儿，乘机抓一把票子。虽然信心充足，有点摩拳擦掌意味。但酿皮儿只卖当日，心中不免忐忑。


       看了天气预报，五月初四阴有小雨，端午日阴转晴，我便大着胆子制作酿皮。


       制作酿皮的过程是从五月初四日下午三点钟开始的，这次计划是洗一袋子面粉的酿皮。我们小镇上的生意并不景气，一袋子面的量，还是头一次制作，心中不免担忧。


      我将一袋子面粉几次揉团，然后放在机子里反复揉洗，待洗好面筋才罢休。面水接了好几盆，这些面水沉淀三小时后，感觉差不多了，我们简单吃了点，开始清去浮水，在面水中兑好篷灰水，稠清调整合适，开始升火涮酿皮。


      涮了一阵后，阴沉的天终于憋不住，下起雨来。我心中不免焦虑，涮吧，恐怕涮多了，次日若继续下雨，酿皮无处交代。不涮吧，面水又往哪儿去？更让人不好断定的是次日如果天放睛，岂不白白失去商机。


      我又看了一下天气预报，天气预报明确写着五月初四晚有小雨，五月初五一大早转晴。我横下一条心来，信一次天气预报。涮，豁上这一袋面粉吧。心里这样想着，天仍然一个劲地下着雨，屋檐上的水滴滴嗒嗒响着，院子里积满了水。


       我背水一战，不停地涮。妻在一边无可奈何地叹气，一边向门外的天空张望。大约凌晨二、三点钟，妻蒸好了面筋，烫好了辣子、蒜泥、芥末，加工好了醋卤。我让妻去休息，我独个儿涮，两台鼓风机一个劲呜呜地吹，两口大锅中的水在沸腾着。我一锣接一锣地涮，放入这口锅中的，端出那口锅中的，两口锅中的面罗交替取放。屋内热气腾腾，白雾罩住了整个伙房。


       我一边忙着涮，一边留意天气，希望有一次出去，忽然看见天空中的星星。可是，这种希望却未能出现。天阴沉得厚实，没有一个亮点，伸手不见五指，雨丝毫没有停的迹像，仍一个劲地刷啦啦下。


      我看着不断升高的两摞酿皮，黄亮柔软，张张都是钞票，禁不住有喜悦之感。可是，天在下着雨，如果天亮后，雨停不下来，这些酿皮卖不出去，又该往哪儿送呢？


      此刻，大多面水已涮完，现在只有横下一条心来继续涮。


      凌晨四点，酿皮终于涮完。高高两撂子，数了数，六十多张，算一算，每张15元，这些就要卖到900元，再加上面筋，要卖1000元呢。这一算，我心中就来了力量。


      我收拾好器具，用保鲜膜苫好了酿皮。出门再看一次天色，黑咕隆咚，雨仍然在下，丝毫没有要停的迹像。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就怎么办吧，我做出了最坏的打算。


      熄了灯，我和衣躺在床上歇一歌，真是困了，刚躺下，没来得急多想什么，就朦胧过去了。忽然又惊醒，看看时间，凌晨五点过一点，天还没有大亮。侧耳细听，好像听不到雨声，感觉疑惑，一骨碌翻起身来，走出屋门。我环视了天空，忽然发现西边牛头洼山尖上面，有一条蓝色的印记。我揉了揉眼睛，再看，不错，那是天空，是一抹蓝天。这一抹蓝天在逐渐扩大，我的心忽然开朗，亮豁了起来。我的意识里，天是要放晴的。心里一喜，赶紧进门叫醒了妻。“快起快起，天要放晴了。”妻一听天要放晴，也一骨碌翻起来，面带喜色，匆忙洗漱、吃饭。然后发动三轮手，院子里汪满了水，我已顾不得这些，一摇把发动了三轮手。我在奇怪地欣赏着自己的力气，早晨，冷车，是不容易发动起来的，而这次好像是个例外。


      在泥泞中，我将三轮车开在灶房门口，迅速将两个酿皮柜抬上三轮车。酿皮、面筋、香醋、油泼辣子之类一应放在酿皮柜里。打电话通知姐姐来帮忙。


      三轮车特别争气，跟我多年了，就像一个吃苦耐劳的汉子，突突突冒着烟气，从泥宁中驶出，出了院门，上了公路。三十里路程，一会儿到达石门峡。


      这时候，天上的云溃不成军，垂头丧气向一边撤退，天逐渐明朗起来。不多时，灰色的乏云褪完了，被雨水洗过的天空湛蓝湛蓝。雨后的石门峡空气格外清新，草尖上挂着露水，树叶翠色欲流。小滩河水略显浑浊，比平时加大几倍流量，水从山里淌下来，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我们不敢贸然过河，不知河水深浅。没找地方，随意停下来，将两个酿皮柜抬下来。


      还未来得急放好酿皮柜，就有人急着要吃。我怀疑这个人没吃早饭，一觉醒来，胡乱洗一把脸，就赶来了，这会大概是肚子饿了。我们在草滩里，匆匆摆好桌凳，切好酿皮，摆出醋卤、蒜泥、油泼辣子、芥末，一应就绪。


      这一吃就停不下来，一个，两个，五六个，逐渐，吃酿皮的人围拢了我们的小吃摊。姐和妻忙着给顾客切酿皮，我负责给空碗套食品袋，收拾桌上桌下的垃圾。当然，不能忘记收钱，收钱是重中之重。先前还可以，能盯得住哪些人交了钱，哪些人没有交线。后来，我看见满草滩都是吃酿皮的人，人仿佛都长一个面像，我不认识谁是谁了。我忙不过来，不知道谁交线了，谁没交。有些人是先交了钱再吃，有些人是吃了再交钱。这时候，我就怨恨自己能力太小，连这么一桩小买卖都忙不过来，倘若买卖再大点，还有能力去干吗?我不由佩服开牛肉面馆收票的回民小哥，谁是毛细，谁是二细，谁是细的，谁是韭叶子，谁是荞麦棱等等，谁先谁后，分毫不乱，一一递在手里。


      我是真顾不住了，只好吩咐姐和妻，让吃酿皮的顾客一手交钱一手端碗。我只往空碗上套塑料袋，就这个塑料袋也套不急了，人们怎么了，仿佛饿急了，民国十八年吗？顾客索性自己套了起来，套好碗，直接去叫姐和妻给他们抓酿皮，自己拙手笨脚调蒜泥辣子之类。有些老人家干脆不套塑料袋，拿起一个空碗就过来让抓酿皮，乡村憨厚质朴的感觉跃然眼前。


      我套不急塑料袋了，干脆不套了，让顾客自己套。我站在旁边看热闹，酿皮摊周边的草滩上，人们席地而坐，端着酿皮在吃。大约下午三点，六十多张酿皮卖完了。姐和妻将她们收的线交给我，零零碎碎两疙瘩。我一数，一千多元。酿皮卖得这么利索，一是来这儿的人多，二是其他卖酿皮者害怕下雨，胆小，没敢制作。据说，这一天.卖酿皮的只有两三家，难怪供不应求。有句话说，吓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真是这样啊。


       时间尚早，我们装好酿皮柜，姐和妻到人群中溜达溜达，放松放松。我坐在三轮车座椅上，迷瞪着眼，看着眼前的人、山、水、树，心情无比舒畅。


      今年端午又到了，那年端午的情景却历历在目。

河西村夫

各位老师好，一键排版怎么用不了呢？

麦子熟了

新鲜的生活，新鲜的文章，读来很长见识。

文珺

这篇文章以生动的叙述和细腻的情感描绘，展现了作者与妻子在端午节前夕准备和贩卖酿皮的紧张与期待，以及天气变化带来的心理波动，最后以乐观和积极的心态迎接新的一天，体现了作者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未来的希望。
问好！！

文珺

河西村夫 发表于 2024-6-3 17:32
各位老师好，一键排版怎么用不了呢？

那个排版可能升级了，老师可以在网上重新找一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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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村夫

麦子熟了 发表于 2024-6-3 17:37
新鲜的生活，新鲜的文章，读来很长见识。

感谢老师来读，辛苦了。

河西村夫

文珺 发表于 2024-6-3 19:32
这篇文章以生动的叙述和细腻的情感描绘，展现了作者与妻子在端午节前夕准备和贩卖酿皮的紧张与期待，以及天 ...

感谢版主认真细致地点评，读文费劲，辛苦了。

匡建华

欣赏学习老师美文，点赞！下午好！

千幻烟

酿皮是什么呀？若有图片就好了。
拜读老师佳作，问好。

于文华

活灵活现，将天气下雨而大胆预测加工酿皮的心理刻画的惟妙惟肖，若非亲身经历，绝非有这样的体会。到地方后不知道钱是收了还是未收，手忙脚乱的情状，真是生动、鲜活而细腻……
     拜读学习文友在场感十分突出的美文佳作！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可惜，这些年为生态治理而关闭了石门峡的五月五端午节庙会，不然也会拉动一下经济，这是自发的旅游，比起那些政府部门花钱策划的活动省钱，但却被取消了……遥祝端午节安康如意！

河西村夫

于文华 发表于 2024-6-6 09:02
活灵活现，将天气下雨而大胆预测加工酿皮的心理刻画的惟妙惟肖，若非亲身经历，绝非有这样的体会。到地方后 ...

感谢于老师阅读支持及评论。次年端午我们又去过一次，人少一些，之后，政府在路边拉了网子，禁止人们入内，这几年没去，今年端午准备去一下。

河西村夫

千幻烟 发表于 2024-6-6 08:51
酿皮是什么呀？若有图片就好了。
拜读老师佳作，问好。

酿皮是一种吃食，你可查一下百度。

xam720

文章主要描写了端午制作和售卖酿皮的过程，文意注重心理描写，生活气息浓郁，问好！

yugongjin

看着眼前的人、山、水、树，心情无比舒畅。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