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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如果睡醒了,你还是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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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24 07:4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财智天下 于 2024-8-24 08:02 编辑

如果睡醒了,你还是回来吧
——怀念诗人、文化学者王若冰


  今年夏天特别热。此刻,热烈的阳光照着天水湖,也照着你尚义巷家里的窗玻璃,也许还有光落在你家客厅里、沙发上,你现在看不见、也感受不到了。
 
  尘世就是这样,风雨永在,阴晴不定;说透了,尘是尘,世是世,生死都在一条道上,谁也代替不了谁。

       你百日那天,亲朋们给你送那么多,看到纸灰漫卷、飞升,我们说,你一定收到且开心了,你可以开个村镇银行,别再做什么诗人了,换个身份,可能会是别样的景致。

  这天下午,在你的工作室,灿灿说,要整理你的文稿给出版社,拿到目录的时候,我几乎惊呆了:竟然那么多字,那么多人曾经被你评述、推荐;从天水到西安,从渭水到汉江,从秦岭到太白山,你走过的山山水水,留下了你的足迹,也留下了你的文字。盛名之下,你不虚此行,不虚此生。

       说实话,要不是好几次梦见你,我都不敢确认你不在了。2013年之后10年,我们大概只见过一两次,吃过一顿饭,在溢香园茶餐厅,三个人,说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还有过一两次电话,一次是关于李杜诗歌节赞助的事,一次是我个人的事。

  2005年10月,我写过一首诗,题为《小地方的高粱》,我不知道是否给你看过,但这首诗应该是惟一一首在写作中想起你的诗歌,全诗如下:

  小地方,我的家乡
  小地方,一阵大风
  翻过山梁就可以横冲直闯
  小地方,一条小水
  流到大海要耗尽一生的时光

  小地方,人们比肩而立
  像来到秋后的高粱
  有酒的醇厚,却打不出几颗粮食
  彼此看看,大家都一个摸样

  一头耕牛,最多两头
  把我们深深埋没
  一把镰刀,同一把镰刀就足以把我们收割

  小地方,抬头看天
  太阳还是一颗
  照着你也照着我
  在夜晚,星星就显得特别多
  很多的星星
  像那些说不出来的大梦想
  好高好远啊
  一定有一颗星星代表爱以及爱人
  一定还有一颗星星代表大爱以及救世

  在小地方,人群就是更熟的人
  有时候,一个看不到一个
  有时候,一个不愿意看到另一个
  有时候,即使不见
  你也知道他会在哪里
  弄酒或者赌牌
  或者做一些小得不能再小的买卖

  小地方,人就是高粱啊
  挺着脖子过前三十年
  红着脸过后半辈子

  无论你读过还是没读过,我现在给你讲解一下,请你认真听:写作背景大概是我在经历一场病,我赋闲在家,想起了你和弟兄们;为什么用高粱这个词,我觉得和我们的出身有关,我们都平凡如一颗庄稼,但高粱更具象、更形象,不高贵、不普遍、但可以酿酒,从生长到成熟都一直挺着脖子,即使被砍倒了,也是面不改色;小地方就更好理解了,天水小,甘肃也不大,既是我的家乡,也是你的家乡;风吹山岗,再在城里横冲直闯,就是字面意思,风可以刮倒你也可以刮倒我;我们有过爱、有过梦想,一直在路上奔波,有时候跑着跑着就看不见了,所以我才说“有时候,一个看不到一个/有时候,一个不愿意看到另一个/有时候,即使不见/你也知道他会在哪里/弄酒或者赌牌”。所以10多年不见,我也知道你会在哪里、在干什么,根本不担心见不到你。

  无论彼此看见,还是彼此不见,我们都很少谈论文学和诗歌,我在报社要闻部做编辑的时候,你编副刊;我在五楼,你在六楼;你偶尔发我一点文字,是为完成我的考核分数;我几乎没发过你的文字,因为你很少写新闻。后来你和文长辉、周伟、雒泽民一起写《飞将军李广》的剧本,我是第一个读者,提过一些有用也可能没用的建议,我们都不在乎;那时候,我们每个人都骄傲的像一只公鸡(好像是长辉说过的),既团结又斗争(好像是李贵世说的),我们有统一的绰号,在姓氏后面加一个单字,私下里肆无忌惮地叫,人多时悄悄地叫,甚至有一两次在市委的办公楼里叫,吓的周伟赶紧把脑袋探出办公室说:别喊了。

  和写作相比、和文学相比,那几年,我们更在乎晚上去哪里吃饭、闹腾,更关注谁来买单;发表诗歌和文章好像都不是很难的事。你在日报副刊弄了个“文学广角”专刊,再到后来弄《陇右周刊》,大出风头,我们不以为然。

  直到有一年,大概是2004年,你说有公司赞助你走秦岭,我们在报社楼下欢送你的时候,才知道你可能要干一件大事了。然后就看到你沿途不断发回报社的稿子,有时候认真看一看,有时候看一眼标题就不看了,因为即使不看,也知道你写了什么。你不可能见到外星人,你也不可能发现金矿,有什么大不了的。

  后来你出书了,随着也出名了,我们还是放肆地开玩笑、找你的短处;就像最早笑话你第一本诗集《巨大的冬天》,因为封面太土,像科普读物,我们私下命名为《如何快速养鸡》之类。那是一个相对单纯的年代,再恶俗的玩笑我们都可以接受,因为彼此之间没有任何恶意,如果真有人要欺负我们,我们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一起。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抵就是这样的。

  有一年,你的自办发行公司被废,单位决定你不能参与中层竞聘,因为你声名在外,没哪个部门敢收留你,我说:牌桌上我管着你,你还是和我一起吧。随后,我们在经济部吵吵嚷嚷地过了一年,有时候我在办公室说你几句,我爱人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就骂我一路,说我不该那样对你,我其实很无语。她不明白,私交是私交,公事是公事,我们即使吵一架、打一架,也不影响铁打的关系。

  其实很少有人知道我们是同学,1982年到1984年,在秦州区东十里的天水师专,我们一起过了两年,那时候的中文系两个班,我在中文一班,你在中文二班,在校园中间的一个独门小院子里,我们上一样的课、读差不多一样的书,教授们大部分相互重叠,你的老师也是我的老师。记得最牛的老师是教当代文学的刘芳森,他给我们讲朦胧诗,讲舒婷、顾城、北岛;当年他已经发表过几个小说,我们对他一脸崇拜。我们都在校园开始写诗,都在不停地对外投稿,当时盯着《飞天》杂志的《大学生诗苑》狂轰滥炸;你和张晨等几个同学弄了个油印的校园文学小报,叫什么名字我想不起来了,反正比较小气,就像老家生个孩子叫霞霞还是翠翠,没什么影响力。你出名的还是毕业之后,终于在《飞天》杂志的《大学生诗苑》发了一组很牛逼、读起来感觉作者很帅的诗歌,因为这组诗,你收获了爱情,从四川把王蓉带到了天水,估计也是因为这组诗,你从市教委调到了《天水报》社;那时候,我还在陇西县城当老师,还是在坚持不懈地写诗投稿,在单身宿舍里,疯狂地读文学名著、读《诗刊》等各种文学大刊,一次次畅想作品被发表的情景,一想起来就莫名其妙地激动。我第一次发表的作品大概是你发在副刊的,因为短小,我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了。
      
      1985年之后,我好想有点开悟了,认识了《飞天》杂志的何来老师,在他的指导下,1986年6月我的诗歌《石墙上的父亲(外二首)》在《飞天》发表了,看到了回响,就有了信心,直到1989年4月号《飞天》杂志推出我的带作者简介的组诗《痛苦或者缠绵》,我自己觉得自己是个诗人了,于是就拿着杂志样本找一位当年在清水老家任过职的老领导李克勤(时任定西行署副专员),请求调回《天水报》(也是你提示过的),但领导说,为什么要去天水?我说天水是老家,熟啊。他说我给《定西报》打个招呼,去《定西报》社也是一样的。之后,我去见了《定西报》金其贵总编辑,这年年底我如愿调到了《定西报》社,虽然不能说是知识改变了命运,但至少文学改变了我们的生命轨迹。

  我们都出身于农村,原生家庭没什么阔达的背景,但我们一直以淳朴与真挚的内心和不懈的努力面对工作、生活和自己热爱的文学。1992年,我在《定西报》发了一个短评《昨夜星辰——关于定西夜市的思考》,获得年度甘肃好新闻一等奖,1993年,我如愿调到《天水日报》,在东团庄租了一间民房安家,我们就是同事了。那时候,你也住东团庄,没事的时候就晃悠到你家,蹭王蓉的四川泡菜。记得有一次进门,看见才几岁的灿灿拿着一只雨鞋在水桶里洗,她眨巴着大大的眼睛,嫩声喊一声叔叔,我觉得我们都拥有了天大的幸福。

  因为个人选择的原因,从2013年离开到2023年回到天水,10年间从距离上还是疏远了很多,中间参加过灿灿的婚礼,见证了孩子的幸福;但你后来折腾的李杜诗歌节等文学活动,成立工作室,出版那么多书、给很多人写很多评论,我都不在场,而且有不在场的原因和证据,现在也不知道算不算遗憾,但事实就这样了,以至于王蓉说你和若冰那么好的弟兄、应该可以写一篇很好的回忆文章时,我说我和若冰在一起,几乎没干过多少正事,都是鸡零狗碎,不想拖他后退。

  真想写的时候,才发现我手头只有你的两本书:一册《巨大的冬天》,还有一册毛边的《寻找大秦帝国》(据你说是珍藏版),其他的都没有。
现在我回头想想,你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成就?大概是这么多年来,之前在一起的几个老弟兄们都离开了天水,我之外的几个都是仕途顺畅、一路扶摇直上,你一下子使命感爆棚了,于是彻夜伏案、躬耕不息,俨然一副舍我其谁的气势,也是得偿所愿了。

  总有人说,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短,而在于宽度、广度、厚度。我还是觉得这就是扯淡,非不得已,谁不想多看看这个虽然不完美但总有牵挂的尘世,尤其你,我估计还有好多酒场还没赶完,给好多人承诺的文稿没有完成,欠着的总该还啊。

  所以,我想说,如果睡醒了,你还是回来吧。

                            2024年8月23日

王若冰:著名作家、评论家、诗人、秦岭文化学者,高级编辑、甘肃省文化宣传系统“四个一批”人才,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甘肃文学院特邀评论家、天水市作协第五届理事会主席,原《天水日报》社副总编辑,天水市文联原兼职副主席、天水市社科联兼职副主席王若冰,因病于2024年5月3日在天水逝世,享年62岁。











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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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楼主| 发表于 2024-8-26 13:00 | 只看该作者
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地方怎么好像冒着一股黑气。
3#
发表于 2024-8-28 09:40 | 只看该作者
那些美好的往事,之所以令人难忘,是因为当时我们激动过,我们欢乐过,我们哭泣过。
4#
发表于 2024-8-28 16:29 | 只看该作者
认真地了解了一下王若冰先生,他的早逝,因为这些成绩,因为积劳成疾。
5#
发表于 2024-8-28 16:31 | 只看该作者
纪念文章一般都是悲伤的,这篇淡淡却意味深长,
6#
发表于 2024-8-28 20:01 | 只看该作者
再多的头衔都不重要,那些实实在在的文字才是货真价实的财富,它能够永远滋润精神!
能够留下文字,人就永恒了!
7#
发表于 2024-8-29 10:00 | 只看该作者
通过回忆与诗人、文化学者王若冰的过往点滴,表达了对王若冰的深切怀念与不舍,同时反思了生命的意义与友情的珍贵。
问好!欢迎老师来发文交流!
8#
发表于 2024-8-29 10:01 | 只看该作者
财智天下 发表于 2024-8-26 13:00
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地方怎么好像冒着一股黑气。

老师何以有这样的感觉?什么“黑气”?
9#
发表于 2024-8-29 18:54 | 只看该作者
拜读学习文友对若冰先生的追忆和思念,感情真挚的率性好文!
10#
 楼主| 发表于 2024-8-30 10:40 | 只看该作者
麦子熟了 发表于 2024-8-28 09:40
那些美好的往事,之所以令人难忘,是因为当时我们激动过,我们欢乐过,我们哭泣过。

谢谢麦子读评,辛苦了,祝好。
11#
 楼主| 发表于 2024-8-30 10:44 | 只看该作者
春江花月夜 发表于 2024-8-28 16:31
纪念文章一般都是悲伤的,这篇淡淡却意味深长,

谢谢月夜版读评、鼓励,之前已写过一首追忆诗《生死无界》,也探究了去世的缘由:

生死无界
一一遥寄若冰

我没有看到烟囱
可你已经飞走
即使高过头顶三尺
已经对尘世形成俯瞰之势

在尚义巷,在民主路,在天水古城
任何一个大街小巷
你可以看见自己独行的背影
是的,独行
犹如你走过的秦岭,渭河,汉江
犹如暴风雪中的街子小镇
山洼里那个小小的山村
一直以来,你只带着自己微弱的光芒
和粗糙而坚硬的翅膀
超低空飞行

冬天巨大,雪很轻
你留下了白和干净
以冷取暖,在孤寂人间
向死而生

别说我的隔壁是灵魂
真身与本尊
一里一外
虚而实之
实而虚之

你点燃的每一支烟
都会把时间烫一个小洞
每一杯酒在进入肺腑之后
都可能让热血奔涌
去他娘的“斗酒诗百篇”
醉就是醉
殇就是殇
这世间多少罪恶与伤害
都有着华丽的说辞

现在,你可以借午后的一缕风
翻阅你用六十二年写就的这本书
秦岭再高,总会低人一身
渭水再深,总会让你暂露头角
其他的那么多纷纷扰扰
那么多诗情画意
那么多恩怨情仇
那么多虚名实利
在女儿的一声恸哭中
有近于无

现在,你再看看
已经走出人群的自己
已经孑然一身
能放下的,不能放下的
都在低处,什么都不是你的

好在还有一角蓝天
比尘世干净
好在还有一朵白云
可以带你飞升
那么,继续飞吧
生死无界,大梦初醒
今生兄弟,来世还是

2024/5/6

对一切太在乎了,耗费自己,也伤害亲人。

12#
 楼主| 发表于 2024-8-30 10:45 | 只看该作者
蛇珠 发表于 2024-8-28 20:01
再多的头衔都不重要,那些实实在在的文字才是货真价实的财富,它能够永远滋润精神!
能够留下文字,人就永 ...

谢谢你跨版读评,祝好。
13#
 楼主| 发表于 2024-8-30 10:48 | 只看该作者
文珺 发表于 2024-8-29 10:00
通过回忆与诗人、文化学者王若冰的过往点滴,表达了对王若冰的深切怀念与不舍,同时反思了生命的意义与友情 ...

谢谢文版读评鼓励。
好多年没来过散文版,几乎全是新面孔,我自觉“两眼一抹黑”,所谓黑气,就是感叹一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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