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厂子系列之一（三首）

李文艳

童年的乐趣惯于夏日的清凉


村里人叫它南厂子
竖起的烟囱，和肋骨状的椽子
像露出脚指头的平底鞋


东面有一爿坟地
西面是望不到头的苞米地
前面一个又深又大的水泡子


如果说，对于童年的乐趣
惯于夏日的清凉，一定是这里
两天后，小凤茹在泡子里打捞上
脸胖得像个馒头


事实上，十岁的燕林是自己
跑进玉米地的，他说
看到的那只鸟，要带他一起飞走


南厂子是村里废旧仓库
后来成了敬老院
十几个卧床老人，像几片不能
活动的黑色叶子
即不能飞走，也没落下




失控的事物


——防止攀爬，偷窃
把高围墙布满沥青和玻璃渣子的
一定是南厂子
其中的一间仓库堆着苞米
还有些带皮的稻谷
最惦记那些粮食的，是我瘸腿的二叔
五个孩子和他一年公分
足以把那些粮食，看成一家老小
饥饿的移动方式
艰辛与危险同在
不知不觉中，锅里的米香
使枯瘦干巴，骨头外凸的表弟妹
脸色红润了许多
后来二叔说，即使梦中
沥青，和尖锐的玻璃渣子
都是失控的事物，让他疼痛不已




赤脚医生的妈妈


南厂子改成敬老院之后
赤脚医生的妈妈，一直去那里上班
如果说束缚的名称
分为两种，一种是弱者
另一种还是弱者
除了痴呆，聋哑，就是各种残疾人
母亲给他们吃药，打针
也用肥皂和洗衣粉，不加掩饰地
帮她们清洗乳房和身体
我记得，母亲最多的就是从家
给老人们拿旱烟，衣裳
药片，干粮，和各种卷烟的报纸
由于母亲突发疾病
她的棺材被抬到南厂子东面坟地时
敬老院的老人都来了
村里人被这一幕震撼了。仿佛
超出想象的力量，一下子从口袋里
被倒了出来


2024-12-13

刘彦林

后来二叔说，即使梦中
沥青，和尖锐的玻璃渣子
都是失控的事物，让他疼痛不已

心怀悲悯，深情地观照老年生的生活状况，于不动声色的叙述中，隐藏着尖锐的疼痛；质朴，感人。
欣赏。祝好。

西玉

首读，问候桐。一组现实剧照。

古月灵秋

言说稳练自如，富有张力，岁月烙下的疼痛，医生妈妈的品质和人格，南厂子的印记，都给人阅读的沉浸。

李文艳

刘彦林 发表于 2024-12-19 08:56
后来二叔说，即使梦中
沥青，和尖锐的玻璃渣子
都是失控的事物，让他疼痛不已

三首里都是童年点点滴滴的记忆。
这个系列竟然写了一大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