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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劳改:兄弟表现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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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1 18:0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王三虎(诗帅): 今年又是南涝北旱!
长江中下游皆遭洪水侵袭,河南河北却久不下雨,改朝换代似也不讨老天爷喜欢。
南郊种植的玉米歉收,更为抗旱的粟米却还行。
明年要是旱得更厉害,估计就要种黍米来分摊风险了。黍米那玩意儿,虽然产量不高,却是比粟米还要抗旱。
车驾刚到村外,就有几个士兵来迎接,领着她们去前朝皇室那边。
入眼到处是正在收获的土地,赵福金大老远便看到赵桓。
这位前朝皇帝穿着褐衣,背着一个背篓走在田间。背篓中装着大半篓玉米,一脸汗水直喘气。
他的妻妾正在地里忙活,忍受带小毛刺着玉米叶,把一个个玉米掰了扔进筐。
就连前朝太子赵谌,还不满十岁的孩子,也在玉米地里帮忙。
“皇……兄长……”赵福金喊道。
赵桓一直在垂首弓腰前行,听到喊声抬头一看,欣喜中又带着几丝黯然:“见过夫人。俺背着东西,不敢中途放下,请恕不能行大礼。”
“无妨的,”赵福金问负责看守这里的士兵,“能否让人帮忙?”
士兵也搞不清楚,迷糊道:“应该可以吧。”
身后太监立即去接背篓,赵桓总算缓了一口气,说道:“其实俺做农活,已经大有长进了。劝农官讲套种之法,寻常农夫只是依葫芦画瓢,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俺却听懂了其中精髓,这次用粟米套种玉米,俺比很多农夫都种得更好。待玉米收完,再把粟米割回家,今年便可不愁吃的。”
“兄长变得又黑又瘦了,肯定吃了许多苦。”赵富金觉得他可怜。
赵桓勉强挤出笑容:“身上的苦不算什么,心里的苦才更难熬。周围农户多为流民,他们心里对赵宋有恨,平日里说什么的都有。俺以前却是不知,大宋百姓过得那般凄苦。辛苦耕作一年,却不够交苛捐杂税,稍有天灾便得举家逃荒。”
说着,赵桓又补一句:“俺耕了田才知农夫不易,朝廷若是横征暴敛,让俺的收成还不够交税,俺估计心里也想造反。”
这番话一半出自真心,一半却是想表现给看守士兵看。
因为朱铭还给他们布置了作业,每个月都要写一篇种田心得。
赵桓前两个月的种田心得,就受到了朱铭的批语表扬。
这位前朝皇帝非常聪明,大致已经明白了朱铭的心思,就是想让他们劳动改造真心忏悔。
聊了一路,赵桓指着附近一块地,不屑讥讽道:“那是赵楷的田产,此人没耐心耕田,野草长得遍地都是。该浇灌时也懒得去挑水,许多玉米已经枯死了,也就粟米耐旱还能收几个。这厮不知从哪弄来笔墨,仿造名家画作,想卖了钱再买粮。却是被士卒发现,太子让人传话,狠狠批评了他!”
都到这般光景了,二人还在明争暗斗。
赵桓幸灾乐祸道:“以赵楷田里的收成,下半年定然要饿肚子!”
赵福金哭笑不得,不知该如何接话。
王三虎(诗帅): 也有例外,比如王贵妃,为宋徽宗生了五子三女,其中四个儿子没有夭折。
按理说她该跟随儿子生活,可她的四个儿子都不咋地,尤数大儿子赵楷最喜投机偷懒。
一来二去,王贵妃实在受不了,主动申请去编管做工。
“大王氏,你儿子又来了!”
编管营的女吏膀大腰圆,扯开嗓门就大喊起来。
宋代的女人虽不能做官,却是有大量女吏存在的。这些女吏级别都不高,可视为差役阶层,特别是在收过路费时,专门负责给女性路人搜身。
大王氏便是王贵妃,这里还有老王氏、小王氏、小小王氏。
王贵妃一声叹息,离开机杼走向外面。
编管营允许亲朋好友探望,但每月只开放一天,赵楷几乎每个月都来。
“孩儿给妈妈问安!”赵楷见面就跪下磕头,一副大孝子的模样。
“又没钱了?”王贵妃的语气非常无奈。
最开始她是很高兴的,因为还没改朝换代时,亲儿子不能呼她为母亲、娘亲和妈妈。
可很快她就不胜其烦,赵楷喊得越亲热,就越表明其缺钱花。
赵楷叫苦连天:“太子奖励了赵桓,这月却惩罚了俺,给的月粮又减一成。家中有妻妾儿女逾十人,全赖孩儿辛苦耕种为生,如此这般哪里吃得饱啊?”
王贵妃回自己屋里,从陶罐中取出两串足佰铜钱:“就恁多,且拿去吧。”
赵楷顿时不高兴了:“才两百钱,怎得够用?”
王贵妃再次叹息,语重心长道:“儿啊,你已不是皇子了,踏踏实实做事吧。你的那些兄弟,哪个不过得比伱好?便是你家中妻妾,做农活也比你勤快。今年春天翻地松土,你就挥了几下锄头,便喊腰疼回家躺着。除草捉虫时,你那几个儿女都在干活,你却在旁用树枝作画耍乐。你的妻妾抬水浇地,累得直不起腰你也不帮把手。今后还有几十年,这日子怎过啊?”
赵楷被当面揭短,脸色变得不悦:“吾乃皇室贵胄,岂能做卑贱之事?”
王贵妃指着那两串钱说:“这些就是我做卑贱事赚来的,你若有骨气便别来讨要。”
赵楷没再说话,一把夺过铜钱,气呼呼转身离开。
“唉!”王贵妃长声哀叹。
赵楷也是越想越气,一路踢着道旁野草泄愤。
他从显露自己的聪明才智起,就受到宋徽宗的刻意娇惯。宋徽宗虽然没有明说,但做的各种事情,都似乎把赵楷当成太子培养。
于是乎,所有人都刻意逢迎讨好他,权臣、太监、道士把他吹捧到天上。
这般心高气傲之辈,怎愿意屈尊做农活?
相较之下,长期遭到打压的赵桓,反而更容易接受现实。
踱步回到家中,妻妾儿女都在忙活。
赵楷拿出一百钱交给正妻,叮嘱道:“粮不够就拿去买些,我到五弟家里坐坐。”
如今开封的米麦价格,已经控制到800文一石,若是购买杂粮则更便宜。
他们这些人是有月粮可领的,而且还会给些食盐。朱铭虽然不断扣减赵楷一家的月粮,但也不会真个饿死,一百文钱买些杂粮也能吃饱几天。
赵楷踱步走向亲弟弟家,大老远就喊道:“五弟,俺来找你耍了!”
赵枢一家正在院子里剥玉米粒,听到赵楷的声音,几个妻妾全都面色不快。
正妻任二姑更是低声咒骂:“这个混账,又来打秋风,咱家粮食也不够,今天煮饭可不能煮干的。煮得越稀越好,省得这人还来!”
赵枢尴尬一笑,起身过去开门:“兄长请进。”
赵楷看着满地的金黄玉米,点评道:“你家收成不错,今后靠种地也能过日子。”
“太子让咱种地,咱就听话呗。”赵枢说道。
赵枢这厮也非常怂,让干啥就干啥,从来不生事胡闹。历史上,他为了讨好金人,被俘北上的半路上,还主动跟张邦昌一起,劝中山、河间两府军民投降,被守城军民用箭射了回去。
赵楷大马金刀坐下,也不帮忙剥玉米粒,随口问道:“今日家里吃啥?”
任二姑没好气道:“断粮了,只能吃稀粥。”
赵楷笑着起身离开,过了大概半小时,拎着十多个嫩玉米回来:“你家有块地种得晚,那玉米都还没熟呢,烤着吃、煮着吃都极美味。”
赵枢的几个妻妾,看着赵楷手里的嫩玉米,那眼神犀利得仿佛能杀人。
赵枢示意妻妾们不要发作,扭头问道:“兄长可听说了,大明天兵征讨西夏取得大捷!”
赵楷点头:“前阵子是听说打了胜仗。”
赵枢说道:“近日有村民进城,却是得来确切消息,一战斩俘十余万!”
“恐怕夸大了吧?”赵楷惊道。
“不论是否夸大,兄长都可以写文章赞颂,”赵枢说道,“以兄长之文采,若歌颂大明天兵,定然可以讨得太子欢心。”
赵楷沉默,开始认真思考此事。
这里没有高墙阻拦,虽然安排士兵看管巡逻,但皇子们若是处心积虑想跑,也是有一定机会成功逃脱的。
之所以无人逃跑,是因为他们没地方可去。
去东南投奔宋徽宗?
别扯了,他们私下讨论过,东南政权估计撑不久,迟早被大明给灭了,到时候还要被抓第二回。
去北方投靠伪政权?
他们可是正牌皇子,极有可能被伪帝的心腹给杀掉。
而且他们身上没啥钱财,估计还没走出京畿范围,接下来的路途就得乞讨。说不定还没走到长江,便已经活活饿死在路边。
半路投靠旧宋官员什么的,他们也实在信不过,害怕被人扭送官府。
反正朱铭不杀他们,甚至还发给月粮,好死不如赖活着呗。
既然已经接受现实,心态也就跟着改变,一个个在写种田心得时,都疯狂歌颂新朝皇帝、太子圣明。
赵楷也不例外,虽然不愿干农活,但极会写种田心得,大半篇幅都在拍太子马屁。
一番构思,赵楷连文章标题都想好,叫做《喜闻天朝征夏大捷赋》。
“可惜咱那几个胞妹,俱已夭折,否则必能得太子青睐,”赵楷非常羡慕赵福金的同胞弟弟们,“八郎他们几个,日子过得是真舒坦啊。”
赵枢也羡慕得很,点头说:“他们三兄弟有两头耕牛,听说明年赵榛满十六岁,太子还会再给一头耕牛。周边没牛的农户,哪个不讨好他们?前几日还有人送鸡蛋呢。”
兄弟俩正说话间,胞弟赵棣飞奔而至:“文安郡夫人来了,已至八弟家中!”
赵楷猛地站起,扔掉那些嫩玉米,飞跑回家叫上妻妾儿女,让家人赶紧洗脸换干净衣服。
等一家子来到赵棫院外,那里已经聚集了数十人。
“罪人赵楷,携全家叩见两位夫人!”心高气傲不肯干农活的赵楷,竟然给两位同父异母的妹妹跪下磕头。
赵福金连忙说:“兄长、嫂嫂莫要如此,快快请起吧。”
又过一阵,人员全部到齐。
赵福金与众人闲聊片刻,最后说道:“出宫一趟不易,我还要去女营探望姊妹,就不再这里过多停留了。太子殿下有令,不能给你们钱财,但也另有通融。我给了士卒一些钱,请他们买些肉食,明日大家可来八弟家中吃顿大米饭和肉菜。”
往日顿顿锦衣玉食的贵人们,此刻听说可以吃一顿肉,居然不自觉的开始吞咽口水。
赵棫更是昂首挺胸,这顿饭在他家吃,就等于是他请客,今后众兄弟愈发要讨好自己。
“恭送两位夫人!”一群前朝王爷,拱卫着送姐妹俩离开。
他们身穿布衣的女眷,更是盯着赵福金、赵富金的衣裳,用羡慕的眼神看了又看。
姐妹俩刚走不久,便有行人前来传旨。
圣旨沿袭宋代格式,没有什么奉天承运,而且普通圣旨也不用沐浴更衣:“大明授赵桓开封府劝农官敕,制曰……”
一封圣旨念完,众人都看向赵桓。
赵桓一家子更是仿佛喜从天降,情不自禁跪下谢恩。
他们终于重获自由了,而且还可以做官。
虽然只是无品见习劝农官,但只要学会了更多农业本事,就能很快正式晋升为从九品。
赵桓冲回家里写奏疏,书面感谢太子对自己的恩情,表示自己今后一定兢兢业业做官。
至于自己的皇位被朱铭撸了,嗯……有这种事吗?
站在朱铭的角度,割据东南的宋徽宗他都不怕,还怕赵桓获得自由寻机开溜?
想逃就逃呗!
在第二天的吃肉聚会上,赵桓还勉励自己的兄弟:“太子宽宏大量,尔等应该加倍努力,若能诚心忏悔,也必可脱离此地!”
赵楷冷笑以对,心里却羡慕无比。
次日。

  朱铭骑马来到东郊,看到大片大片的棉花地。

  赵桓跟随劝农所主官前来拜见,他在这里已经工作大半年。

  “只你们四个?”朱铭问道。

  赵桓的上司回答道:“回禀殿下,山东的劝农官,暂时只有十二人,分散在历城、鄄城与诸城。”

  朱铭又问:“这里只四人,你们忙得过来吗?”

  那官员回答:“劝农官虽只有四人,却还招了十多个差吏。平时下地耕种,也是花钱请附近农户帮忙。”

  朱铭走到棉花地里,望着两米多高的棉花树:“这就是棉花?”

  那官员说道:“这些都是树棉,那边还种着草棉。”

  “这东西能培育矮化吗?”朱铭问道。

  那官员说:“只能试试看,每年挑选植株矮、开花早、花朵大的留种。还会挑出一些,跟草棉进行杂交。”

  朱铭让侍卫拿来银元赏赐:“辛苦诸位了。”

  “忠君爱民,并不辛苦。”四个劝农官极为高兴。

  又观赏一阵棉花试验田,朱铭也就看个热闹。他选个地方一屁股坐下,只把赵桓叫到跟前,余者都很有眼力劲的自己走开。

  “坐吧。”朱铭说。

  “谢殿下。”赵桓也不扭捏,干脆利落的坐在田埂上。

  朱铭问:“还习惯吗?”

  赵桓回答:“来了山东,同僚都嘴严得很,并无几人认识臣,比在东京被人指指点点好受多了。”

  “也好。”朱铭也不知该说啥。

  赵桓是个长期压抑且没主见的人,让他主持大事纯属灾难。

  现在换了生活环境,情绪也不再压抑了,而且不用自己做主了,每天搞农业研究就行,这反而让赵桓感觉特别轻松惬意。

  他只带了一妻一妾过来,也就是以前的皇后和贵妃,其余妾室全都让她们自寻出路,如今已有人在东京改嫁给军官。

  朱铭没话找话,同时观察赵桓的表情:“你们在历城只培育棉花?”

  “还有培育莙荙菜。”赵桓说道。

  “莙荙菜是什么?”朱铭还真没听过。

  赵桓解释道:“官家说,莙荙乃胡人之语,传入中国时取其近音。百姓又称之为牛皮菜、厚皮菜,人畜皆可食,掰下还能再发新叶。官家的意思,是把莙荙菜的叶子,培育得越大越厚越好。”

  牛皮菜这玩意儿,产量比白菜高得多,采摘之后还可以继续生发新叶。

  嫩叶拿来人吃,老叶喂养牲畜,在古代的经济价值极高,所以才被朱国祥重点培育。

  朱铭仔细观察赵桓的微表情,发现这位老兄不似作伪,真就对现在的生活工作极为满意。

  赵桓能有这种状态,纯粹是压抑了太多年,好不容易抖擞起来,又遭朱铭和金人夹攻。他的所有信心和信念都被击垮,有一种躺平之后爱谁谁的想法,来到新环境之后更是无欲无求。

  这个故宋皇帝,反而是赵家兄弟当中改造最快的。

  真正难以接受现实的是赵楷,因为他一直风光了太多年,顺风顺水就没遭受过什么挫折。

  ……

  东京。

  对前朝皇室的管理,随着平定南方变得更加松懈,甚至已经允许他们随意出入城门。

  朝廷每月不再给钱粮补助,这些旧朝贵族必须自力更生。

  生存状况迅速呈两极化!

  多数人都没啥本事,只能老老实实种地过日子。饿倒是饿不死,但缺钱属于常态,买油买盐买布都得省着点,一不小心生病了都没钱买药。

  少数人那是真能折腾,凭借自己前朝皇室的身份,在东京混得是风生水起。

  “相公慢走!”

  大清早的,小厮把赵楷送到樊楼大门外。

  赵楷通过出售字画,已经消费得起樊楼了,而且经常是别人请客。

  但近来正在走下坡路,人们对他的新鲜感、猎奇感日趋减弱。真正有头有脸的家族,又忌讳他的身份,勒令家中子弟不得与其交往。

  请客的人变少了,愿意买他字画的也少了。

  但消费却难以降级,虽然家中就有娇妻美妾,但赵楷还是喜欢在樊楼过夜。

  “相公可要回家吃早饭?”随从兼车夫问道。

  是的,赵楷还雇佣了仆从,身边没有人伺候着,他认为着实太掉价。

  赵楷潇洒说道:“去徐家瓠羹店!”

  徐家瓠羹店,与潘楼一街之隔,属于东京内城的高档餐厅。

  主仆二人进店,那仆从喊道:“店家,老规矩!”

  “来了!”

  瓠羹是一种肉菜羹,主料为瓠叶、羊肉、小葱。

  赵楷还点了一份羊排,白水煮的,用小葱、香菜、酱油、水果汁调配蘸料。

  有专门的伙计,操刀给他切羊排。

  仆从站在旁边伺候,不时给赵楷倒酒。

  酒足饭饱之后,他还记得给家人打包一些回去。

  掌柜的却走过来:“赵相公,这个月伱该结账了。”

  “又不少你的,多少钱?”赵楷非常不高兴。

  掌柜的拿出账本:“二十九块又八十四文。”

  一个月的早饭钱,能积欠到将近三十两银子,赵楷这小日子过得真挺滋润。

  赵楷伸手一掏,却只掏出六块银元,全部扔到柜台上说:“剩下的就算二十四块整,俺身上没带恁多钱,明日再给你拿来。”

  掌柜说道:“相公可让亲随回家取来。”

  赵楷怒道:“还能赖你的账不成?”

  掌柜陪笑道:“小本买卖,相公请见谅。”

  被扣在饭馆里太没面子了,赵楷说道:“拿纸笔来,给你画一幅抵账。”

  掌柜说道:“赵相公的字画,这两个月似是卖不起价了。”

  “给你多画几副总成?”赵楷愈发生气。

  这货被扣在饭馆里,一连画了七张小尺幅水墨,才终于被掌柜翻着白眼放走。

  坐上马车,赵楷越想越气,感觉受了奇耻大辱。

  嗯,这辆马车也是他买的,而且还不便宜,花了一百多贯钱。

  回到南郊家中,这里是一处小院,赵楷掏钱买下来的,他早就搬出了之前的茅草房。

  前年死了太多人,城外房价大跌,甚至有许多民房空置。地段较差且无人认领的破损屋宅,两三百贯就能从官府那里买来。

  妻妾儿女们都在,甚至还有几个男女仆人。

  赵楷把妻子叫到房里,说道:“拿些钱出来,我手头不够用了。”

  丈夫久不归宿,朱瑛非常不高兴,搬来个小木箱拍桌上:“就这些了,相公再去樊楼,下个月全家都得吃草。”

  赵楷打开箱子一看,不可置信道:“只剩这么点?”

  五枚一元银币、十二枚五角银币、七枚一角银币。

  剩下的全是铜钱,加起来还不到两贯。

  “你以为还剩多少?”朱瑛反问道。

  赵楷冥思苦想:“这对不上啊。”

  朱瑛细数道:“五弟借了十块钱,六弟借了八块钱,七弟借了……都说了不能借,他们肯定不会还钱的。你却死要面子,谁开口都借,要多少给多少!”

  赵楷抖抖衣袖,云淡风轻道:“无碍,我多作几副字画,改日卖了便有钱。”

  朱瑛冷笑道:“头两个月,找你买字画的能踏破门槛。这个月都到头了,一个买字画的也不见。你那字画市面上太多,早就不值钱了!你能不能正经找个营生?家里一大堆人等着吃饭呢。”

  “妇人之见,”赵楷鄙视道,“吾乃贵胄,怎能寻那俗务做营生?你且等着!”

  见丈夫又要出门,朱瑛连忙问道:“才回来,又要哪里去?”

  赵楷头也不回:“找那几个兄弟还债!”

  朱瑛没好气道:“你去了也白去,他们借钱时就没想着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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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 18:06 | 只看该作者
赵楷直奔同胞弟弟赵枢家,发现那里居然大变样。

  原本很潦草的几间茅屋,修了夯土矮墙给围起来。茅草屋也重新夯土翻修过,甚至有专门的柴房和牲畜房,屋宅面积比几个月前直接翻倍。

  看到赵楷来了,赵枢及其妻妾非常热情,连忙招呼他坐下喝茶。

  兄弟俩闲聊几句,赵楷有些难以启齿。他认为追债这种事,很伤自己的面子,也不符合自己的身份。

  但又确实没剩几个钱了,赵楷还是忍不住说:“五弟,我借给你的钱,你什么时候能还?”

  赵枢立即开始哭穷,指着新修的院落说:“三哥,家里刚起了房子,俺哪还有钱还给你?伱看看这恁大院落,俺到处借钱才修起来的。”

  “余家过得还不错吧?”赵楷提醒道。

  赵枢的正妻叫任二姑,还有两个妾室,分别叫余英珠、余芳姿。

  两个余氏为亲姐妹,出身商人家庭。当初余家撒钱托关系,接连把两个女儿嫁给赵枢,凭借皇室关系把生意做得更红火。

  余家现在虽然没了靠山,但家中也算富裕,而且朝廷不再严格限制前朝皇室,赵枢立即就跑去余家找老丈人打秋风。

  甚至,赵枢还成为余家一间店铺的二掌柜。

  赵枢继续哭穷:“岳父家里,俺还欠着几十贯呢,哪里有脸再找余家借钱?”

  赵楷指着农家院子,皱眉道:“这里是乡下,地方偏得很,修个房子用不着几十贯吧?”

  赵枢立即转移重点,抱怨道:“二十三弟你也不抚养,如今却还住在俺家。他读书要许多钱,还得找媒人寻一门亲事,处处花钱都要俺来承担……”

  “二十三弟不是去书铺做学徒了吗?”赵楷打断道。

  赵枢说道:“做学徒也不能耽误读书,指不定朝廷今后允他科举呢。”

  赵楷陷入沉默,他知道弟弟在说鬼话,但为了自己的面子又不便戳穿。

  至于那二十三弟,是他们两个的同胞兄弟。之前一直由生母王贵妃养着,今年终于满了十五岁,不能再跟女人们混在一起,于是就转而寄居在赵枢家中。

  又说几句,赵楷转身离去。

  同胞兄弟他抹不开面子,那就去找异母兄弟,逼债时也能更好说话。

  六弟赵杞最老实,可以先让六弟还钱!

  赵杞的房子也修缮扩建了,但依旧显得十分寒酸。

  兄弟俩拉了一阵家常,赵楷刚开口让还钱,弟妹田静姝就瞬间出现:“当家的,你不是想做劝农官吗?今日怎不去劝农司帮忙?”

  “啊?”赵杞一脑袋问号。

  田静姝板起脸,死盯着丈夫。

  赵杞不敢再说什么,连忙起身道:“这就去,这就去,三哥你先坐!”

  这货跑得飞快,不是害怕还债,而是怕惹恼妻子,这两口子今年差点闹离婚呢。

  “六弟……”赵楷刚喊出来,赵杞已经奔出大门,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田静姝笑着问:“兄长刚才说什么?”

  赵楷说道:“最近俺手头有点紧,之前借的钱……”

  “呜呜呜!”

  田静姝刚刚还在笑,转眼就哭起来:“奴虽不是名门望族之后,祖祖辈辈也都做了禁军将官。可怜俺那大兄,跟着童贯征辽生死不明。可怜俺那父亲,朱太子入城时被暴民抢掠,在家里活生生遭暴民踩死。可怜俺那二兄,就因为跟前朝皇室有姻亲,想在新朝做巡铺也不被官府待见。可怜俺那伯父……呜呜呜,奴的命好苦啊,俺田家都被你赵家连累了,怕是几辈子都要受穷不得翻身!”

  赵楷被这位弟妹哭得头皮发麻,只得说道:“若是不宽裕,也可过阵子再还。”

  田静姝改痛哭为抽泣,脸上梨花带雨:“兄长可要留在俺家吃饭?俺家里也没多少油了,这便去打二两回来。兄长是讲究人,想必吃不惯没油水的饭菜……”

  “不必,不必,我还有要事。”赵楷连忙起身,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妾室马舞蝶牵着孩子出来,望着赵楷的背影说:“还是姐姐有法子。”

  田静姝横了妾室一眼,数落道:“咱当家的没本事,不会写诗也不会作画,还是个愚笨老实的,只晓得学那农夫耕田。你又是歌女出身,除了弹琴唱曲啥都不会。我若不撒泼,家里不知要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

  马舞蝶垂首看着地面,自责道:“要不……要不妾身进城,去那些瓦子寻个营生?”

  “你敢!”

  田静姝怒斥道:“我家虽然世代军官,但叔祖父也中过进士,清清白白的诗书之家!当家的又是前朝贵胄,怎能容你做那些见不得人的营生?你给我记住,在家不准弹琴也不准唱曲,老老实实纺线织布、养鸡养鸭。我不得空时,你还要教子女读书!”

  “是,妾身记住了!”马舞蝶连忙屈身受教。

  等妾室回厨房准备鸡食,田静姝独自坐在屋前发愣,心中委屈涌上来无声流泪。

  她这丈夫,是宋徽宗儿子当中,最愚笨老实的一个。

  朝廷放松对皇室的监管,其他兄弟都在各显神通,赵杞却还在傻乎乎种地,已经完全变成一个农夫。

  田静姝怒其不争,又见丈夫种地种得好,于是逼丈夫去做劝农官。

  就这种事,赵杞都胆小害怕没自信。田静姝靠着撒泼闹离婚,才终于逼得丈夫给皇帝写信,申请调去劝农司那边做学徒。

  好在皇帝仁慈,同意了此事。

  但暂时并非正式的劝农官,只允许赵杞在劝农司做杂役,等着参加劝农司的招聘考试。

  ……

  赵楷从六弟家中狼狈逃出,站在田野间开始认真思考。

  同胞兄弟没法要账,家里困难的也不好要账,那就去八弟、十一弟、十八弟家。

  他们三兄弟的姐妹,如今是太子侧妃。

  就连刚成年的十八弟,今年也领到一头耕牛,三兄弟三头耕牛啊,平时还有太子侧妃暗中接济。

  赵楷打定主意,便快步往八弟家走。

  还没走多远,就见三个弟弟手持棍棒,在七弟家门口骂骂咧咧。

  “这是怎的了?”赵楷好奇道。

  老八赵棫见到赵楷,立即怒气冲冲说道:“俺正好要去找三哥,罗家翻脸不认人,悔了十八弟的婚事,我们三兄弟打算去闹一闹。七哥不念兄弟情分,让他跟着去撑个场面也不答应。大兄已去了山东,这里三哥最大,还请三哥把兄弟们都叫来。”

  “叫来做甚?”赵楷问道。

  老十一赵模说:“当然是咱们兄弟齐心,去给十八弟讨回公道,让那罗家履行婚约嫁女儿!”

  赵楷不想惹麻烦,劝道:“前朝的婚约而已,反正还没完婚,不如索性算了吧,给十八弟另寻一门亲事。”

  老十八赵榛不忿道:“凭什么就算了?他罗家已把女儿许给俺,三礼六聘都下了,现在却来悔婚,俺以后的面子往哪搁?”

  赵楷苦苦相劝:“听说罗家有两个在新朝做官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家有两个儿子做官又怎的?俺还有两个姐妹做太子侧妃呢!”赵模怒吼道。

  赵楷此时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是来讨债的,他平日里潇洒快活爱说大话,骨子里却对大明新朝无比恐惧,生怕弟弟们会惹出什么事儿来,苦苦劝道:“听说罗家二娘相貌奇丑无比,三哥我做主,给十八弟找个更美的。”

  赵榛没好气道:“三哥莫要哄骗,俺早就悄悄见过罗二姑,非但不丑,还是一个大美人。”

  “呃……”赵楷无言以对。

  兄弟三人又去隔壁敲门,想拉着老十二赵植撑场面。

  很快,赵植的妻子严善把院门打开,怯生生行万福礼说:“俺家相公病了,却是不敢出门吹风。”

  赵棫讥讽冷笑:“这病可来得真凑巧!”

  “也是个没卵子的。”赵模直接开骂。

  赵楷已经放弃讨债了,趁着三兄弟跟严善说话,他蹑手蹑脚往后退,打算跑去城里先避一避。

  赵榛猛地追上来,抓住赵楷的胳膊:“三哥怎就走了?”

  “我……我家中还有急事。”赵楷惊慌道。

  赵棫问道:“有甚急事,咱兄弟帮你去办!”

  赵楷无奈叹息:“唉,也不是太急。”

  赵楷被三个弟弟拉着,挨家挨户跑去敲门,连跑好几家,竟无一人愿意帮忙。

  赵棫突然说:“九弟善射,武艺也了得,有他在就足矣。”

  “对,去寻九弟!”赵楷附和道,他想多拉几个垫背的。

  赵构可比赵楷精明得多,他同样精于书画,却每月只创作一幅,其作品价格已经反超赵楷。

  这厮不但有点武艺,蹴鞠也颇为精通,经常跑去跟圆社那些足球俱乐部厮混。

  偶尔又去参加文会,隔三差五写赞美大明的诗词,在东京士子群体当中也颇受欢迎。

  兄弟四人来到赵构家,赵九确实不在,他们又跑去圆社的蹴鞠场,把正在踢球的赵构给抓住。

  “几位兄弟,这是要作甚?”赵构迷糊道。

  赵楷抓住赵构的手腕:“十八弟被罗家悔婚了,九弟且一起去讨要公道!”

  “这……这不好吧。”赵构根本不愿掺和这种破事儿。

  赵棫、赵模兄弟,左右将赵构架住,强行把赵构往罗家拖去。

  那些足球俱乐部的家伙,见有热闹可以看,一窝蜂跟随他们往罗家跑,而且沿途呼喊宣扬:“罗家悔婚前朝废王,大家都快来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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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 18:10 | 只看该作者
自从朱国祥挑起学术之争,特别是新的天文知识出现,各学派的官员都在给朋友通信。

  通信是为了干嘛?

  摇人儿呗!

  让地方大儒名儒们赶紧进京,争取在新朝官学当中,获得更多的话语权。同时,还要根据新的天文知识,对自己这派的学术进行微调。

  罗从彦就被摇来了,他的学生李侗,正是今年的探花。

  他带着一个仆从沿途打听,终于来到罗畸的京城宅邸。罗从彦和罗畸,别看名字差别很大,其实有着同一个爷爷。

  罗畸勉强可以归为蔡党,因为他帮助蔡京搞学制改革。但又长期外放,游离于蔡党核心圈子之外,并不太赞同蔡京的其他做法。

  太学的新校舍落成时,宋徽宗命令朝官作词庆祝,罗畸所作之词被评为第一名,从此获得皇帝和蔡京的格外赏识。

  此人运气还不错,朱铭造反那年就病死了,不用经历后面的一系列乱局。

  “叔父请进!”罗肇热情相迎。

  罗从彦跟随堂侄走进宅邸,聊到堂兄过世,忍不住叹息:“前几年兵荒马乱,一直未能成行,实在是平生憾事。”

  他这次来还有个任务,就是把定居东京的堂兄子孙,记录下来带回老家写进族谱。

  就在叔侄俩闲谈之时,外头忽然传来嘈杂声。

  罗肇的眉头微微皱起,忽有仆人匆忙奔至,惊慌道:“相公,外头来了几个前朝废王,因为那……因为那婚约之事闹个不停。”

  “不都说好了吗?给些钱财便作罢!”罗肇郁闷道。

  罗从彦问:“什么婚约?”

  罗肇回答说:“我家二娘,曾许给前朝的信王。三书缺了迎书,六礼缺了三礼,便是悔婚也无可厚非,谁知那信王竟胡搅蛮缠。”

  这关乎罗家的名声,罗从彦也有发言权,他说:“还是不要悔婚为好。”

  罗肇解释道:“叔父却是不知,信王有两个姐姐,虽然是太子夫人,但罗家最好别牵扯进去。官家与太子此时善待前朝皇室,可五年十年之后呢?那时谁说得准?一个不好,便有祸事临头。”

  罗从彦说:“人无信不立。”

  “轰!轰!轰!”

  足球俱乐部那帮家伙,看热闹不嫌事大,竟然帮着赵家兄弟撞门。

  而且直接撞大门!

  他们也没有用工具,分为两三人一祖,退后几步就用身体往前冲撞。

  有仆人悄悄观察,飞快跑来汇报:“外面来了好多百姓看热闹!”

  罗肇顿时头疼不已,只能带着叔父前往大门。

  他刚让人把门闩取下,就有几个玩蹴鞠的,踉踉跄跄撞进来滚作一团。

  “门开了,门开了!”

  众人大呼,变得更加兴奋。

  赵棫三两步奔至罗肇身边,揪着后者的袖子问:“你为何要悔婚?”

  罗肇不愿丢人现眼,低声说:“且到内宅再讲,莫让这许多人看笑话。”

  赵模也奔来按住罗肇的肩头:“就在这里说清楚,让东京百姓都评评理。你罗家为何要悔婚?”

  “有事好商量。”罗肇已然焦头烂额,他的想法是给点钱取消婚约,却不想到三位废王已经变成混不吝。

  赵楷和赵构却是要脸的,在旁边劝说道:“进去再说,莫要徒增笑柄。”

  赵棫生怕罗家反悔,坚持说道:“便在这里,当着众人的面,罗家须给一个说法!”

  罗肇低声商量道:“三书六礼缺了一半,这婚约可以作罢的。此事确属罗家有小错,收的礼可全部退还,再赔偿五百贯如何?”

  听说赔偿金涨到五百贯,赵棫有些心动,扭头问赵榛:“十八弟怎看?”

  刚刚成年的赵榛可不管这些,他更看重自己的面子,而且确是相中了未婚妻,当即怒吼道:“莫说五百贯,便是五千贯也不行!”

  罗肇也怒了:“那好,就按规矩来,待我回后宅取礼书。”

  赵棫和赵模脸色一变,连忙劝弟弟:“算了,算了,赔五百贯即可。”

  礼书是三书六礼的一个环节,说白了就是迎娶新娘的礼单。

  以宋徽宗的奢侈,儿子结婚岂能寒酸?

  如果严格按照礼单,至少得拿出上万贯,赵榛才能把未婚妻给娶走。

  “俺不要钱!”赵榛还在犯浑。

  赵模凑到弟弟耳边说:“礼书当时写得太过贵重,已不止是钱的事,还有些稀罕物有钱都难买到。”

  赵榛愣住了,心中憋屈无比。

  他这身份,已变成拿不出彩礼钱的小年轻!

  赵构一肚子坏水儿,故意大声对赵楷说:“三哥诗词了得,且当场作词一首,把罗家悔婚之事写下来。俺也有些朋友,还认识几个名角,可让他们帮忙传唱新词。”

  “这好办,一阕新词而已。”赵楷立即会意。

  这下轮到罗肇脸色剧变,如果悔婚之事写成新词传唱,不管罗家占不占道理,今后这名声都算是毁了。

  罗从彦终于开口,先是向几位废王作揖,然后说道:“诸位请入内详谈。”

  “对对对,进去再说。”罗肇附和道。

  几兄弟对视一眼,他们被礼单给拿捏,现在也不想被旁人看热闹。

  赵罗两家达成共识,一并向内院走去,罗家的仆人开始驱赶围观者。

  几个闯入大门的足球运动员,心不甘情不愿的被轰走。他们也感觉极为不爽,扯开嗓子大喊:“一个拿不出聘礼,一个闹着要悔婚,这两家堪称半斤八两。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围观群众也跟着大笑,今天回家终于有八卦可聊了。

  此事传播开来,必然两败俱伤,罗家和赵氏兄弟都将成为笑柄。

  赵楷隐隐听到大门外那句话,怒斥赵构道:“你都交的什么狐朋狗友?忙没帮上,竟还笑话俺家!”

  赵构早就看赵楷不惯,没好气的怼回去:“又不是俺叫来的。伱们做事不妥帖,却又来怪俺。这等坏名声的事情,就该私下商量,不能让旁人知晓。”

  赵楷又打听足球运动员的底细:“那些浪荡子,可有什么官宦子弟?”

  “若非官宦子弟,俺结交他们作甚?”赵构反问。

  赵楷变得沉默,同时又觉憋屈。

  换成以前,这些浪荡子敢戏耍自己,他早就让皇城司兵马抓人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困浅滩遭虾戏啊!

  双方来到会客厅,罗肇让仆人奉茶,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叔父,福建来的大儒,今科探花便是他的弟子。”

  赵楷和赵构同时扭头望去,已经彻底息了争执之心。

  大明新朝的一甲,代表着某种特殊意义,只要今后不摊上大事儿,熬资历也能熬进内阁。

  实在没必要因为一桩婚事,把未来宰相的老师给得罪了!

  见震住了赵家兄弟,罗肇趁机把赔偿金翻倍:“罗家愿赔一千贯,用以取消这个婚约。”

  赵榛却轴得很,少年人硬争面子:“我不要赔偿!礼书上的聘礼,我自会去筹措。一年筹不够,便筹两年,两年不够就三年!”

  罗肇提醒说:“按照律法,从下聘书之日起,三年不完婚,这婚约就可取消。只剩半年时间了。”

  赵榛第一次听说有这种规矩,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十八弟,算了。”赵棫低声道。

  赵榛闷闷不乐,埋着脑袋不说话。

  罗肇让人抬来一筐筐铜钱,又写下取消婚约的契书,自己签名之后递给赵榛。

  赵构觉得不能始终被压制,得整点活找回面子,于是指着那几筐铜钱说:“这些太重不易搬,吾等只要银元!”

  “对,只要银元!”赵楷连忙说。

  除了做这些,二人也没有别的手段,连一个罗家分支都能欺负他们。

  罗肇只得拿出银元,双方很快签名画押,送瘟神一般把赵家兄弟送走。

  几兄弟离开罗家,发现外面居然还有人等着。

  他们刚出去,就听到一句句询问:

  “婚事可还要办?”

  “罗家赔了几多钱?“

  “不会真给悔婚了吧?”

  “……”

  兄弟几个拿到钱,根本高兴不起来,知道自己成了东京百姓的笑料,在附近叫了一辆驴车赶紧逃出城去。

  驴车行了一阵,赵构开始抱怨:“出了这等事,俺还怎去圆社踢球?去了必被笑话!”

  “俺也不好意思以文会友了!”赵楷也开始唠叨。

  赵棫本就一肚子火,此刻更生气:“十八弟的婚事,还比不过你们的颜面?自朱太子率兵进城,我赵家早就颜面扫地了!”

  赵构居然转移目标,对着赵楷阴阳怪气:“我们兄弟虽是前朝贵胄,却也就三哥风光了几年,把什么福气都享受到了。身为皇子,居然科举高中状元,从礼部到考试官,一个个都帮着作弊……”

  “谁说俺作弊了?你莫要血口喷人!”赵楷大怒。

  “有没有作弊,你自己知道。”赵构心里对赵楷怨气十足,这回终于打算全部发泄出来。他当年为了拍赵楷马屁,经常跑去赵楷府上玩耍,不但多次受窝囊气,而且眼红赵楷那严重违制的王府。

  赵楷拍胸脯说:“我那状元,是凭本事考来的!”

  赵构冷笑:“十五六岁的年纪,力压全国俊才,一举考中状元。这种事情傻子都不信!”

  “你再说一句?”赵楷指着弟弟。

  赵构笑道:“欺压兄长,科举舞弊,还妄图篡位,说的就是你!”

  “我我我……我打死你!”

  颠簸的驴车上,赵楷猛扑向赵构。

  二人抱做一团互殴,车夫听到动静连忙停止前进。

  另外三兄弟已经看傻了,他们今天是来谈婚事的,咋老三和老九却打起来?

  这两位越打越凶,从驴车滚落街面,互相掐着脖子,赵棫三兄弟连忙拉扯劝架。

  来往路人,纷纷停下脚步,跑来围观前朝皇子们互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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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 18:12 | 只看该作者
“哎哟,用嘴咬啊,咬他的手!”

  “掏裆,快抓他鸟!”

  “康王好身手,这都能翻过来。”

  “郓王快戳他眼珠子……”

  拥堵街道的围观群众,让开一条道避马车,耶律余睹终于看清楚情况。

  耶律洞真听不懂汉话,没有把那两个打架的当回事。

  耶律余睹却是惊讶无比,问同车随行的官员:“怎还有康王、郓王?”

  那官员扫了一眼,尴尬而又好笑:“前朝皇室而已,将军不必太过惊讶。”

  “前朝皇室在大明也能随意走动吗?”耶律余睹问。

  那官员:“官家仁慈,前朝皇帝如今还在山东做官呢。”

  听得此言,耶律余睹更加放心,赵宋皇室都能受优待,自己这个辽国宗室不必害怕什么。

  街道中心,赶在巡铺兵抵达之前,三兄弟已经把赵楷、赵构拖开。

  赵棫正待埋怨他们丢脸,赵构已经拂袖而走,赵楷也一瘸一拐往另一个方向。

  除了同胞兄弟之外,没有哪个皇子待见赵楷,对这货的态度都是羡慕嫉妒恨。以前需要巴结他,现在谁管那许多?赵构早就想打他一顿!

  赵楷抬袖掩面,租用一辆马车,直奔郊外而去。

  他暂时不想回家,也不敢再回城。

  宋朝覆灭之后,赵楷始终以老大哥自居。被监视居住时,他经常跑去弟弟们家中打秋风。后来有钱了,哪个弟弟找他借钱,二话不就借出去了。

  这些行为,都被赵楷视为理所当然。

  他是老大哥嘛,落魄时弟弟们当然该接济他,发达时也自然该接济弟弟们。

  今日赵构的言行,伤透了赵楷的心,原来他在弟弟们眼中啥都不是。

  “停车!”

  赵楷伸手掏钱,打算找一家酒馆喝闷酒。

  摸来摸去,却发现忘了带钱,赵楷顾不得伤感,尴尬道:“俺家中有事,折道到西南去,我要先回家拿东西。”

  赵构则前往圆社,找狐朋狗友踢球去。

  现在东京的蹴鞠,主要流行两种规则。一种是表演性质的,沿用宋代玩法;另一种是竞技性质,采用朱太子改良的规矩。

  不管哪种,都很受欢迎。

  “哟,九郎又来啦。”来子们一副嘲弄表情。

  这些家伙,以新朝权贵子弟为核心,还吸纳了许多商贾子弟,最底层则是一大群帮希

  而赵构,实质上也属于帮希

  他也不想混成这样,但真正的士人圈子,对赵构的身份保持警惕。他只能一边在底层士人圈子刷存在感,一边跑来给这些纨绔子弟做帮闲,整混吃混喝的同时,还能寻找到一些往上爬的机会。

  赵构屈身拱手讨好微笑:“让哥哥们久等了。”

  “这婚约可曾退了?”一个来子问。

  赵构回答:“退了,不与那罗家计较。”

  另一个来子笑道:“赔了几多钱?”

  赵构回答:“不多,也不是为了钱。”

  “哈哈哈哈!”

  众人开始大笑,他们喜欢耍弄赵宋皇室,有一种践踏贵胄的变态快福

  赵构还只能笑脸相迎,晚上跟随这些家伙去找乐子,在高档娱乐场所里混吃混喝。

  酒终人散,赵构徜徉在东京街头,吹着夜风抬头醉看明月。

  他感觉这不是什么出路,特别是白打了一架,彻底沦为东京百姓笑柄。

  再攒钱半年,可以尝试着给朝廷写信,请求带着妻儿搬去外地。越偏僻的地方越好,穷乡僻壤的士绅没啥见识,他这个前朝皇室可以得到尊重。

  到霖方,花钱买地置产,结交当地名流,下半辈子就好过了。

  这破东京城,谁爱住谁住,反正赵构半日也不想留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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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6 16:37 | 只看该作者
 前宋郓王赵楷,正在人群中焦急等待。

  等待许久,同胞兄弟赵枢才跑来:“借不到钱啊,依俺还是算了吧。咱们现在就卖单,也能赚到两三百贯,没必要再继续冒险。这布价涨得太离谱,俺心里着实没底。”

  赵楷说道:“再等等,一天一個价,明日必定还能大涨。要不去找那些铁屑借钱?父亲还在的时候,就经常光顾铁屑楼。俺当时也常去,跟那里的店家交情甚好。”

  “不行,不行,铁屑人的利息太高,”赵枢说道,“再说那些铁屑,只认钱不认人,哪里会念及旧情?咱的家产都已经抵押了,铁屑人是不会再借贷的。”

  赵楷又说:“还可以找老八,让他去宫里借钱!”

  赵枢说道:“俺前两日就去借过了,老八说他去宫里借过钱,结果被妹子大骂了一通。”

  赵楷郁闷道:“都是同父兄妹,她们倒是富贵了,却不肯借点小钱给咱们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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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6 16:41 | 只看该作者
交易所外。

  赵楷焦躁不安蹲在门口,耳朵里全是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

  赵枢狂奔而至,气喘吁吁道:“呼……呼……军仓……是军仓的货,听说陈留军仓堆满了布匹……”

  “完了,完了……”赵楷如遭雷击。

  由于前宋皇室的名头,越来越没人在意,他混得是愈发糟糕。

  痛定思痛,赵楷认真钻研画技,把宋徽宗的画模仿得**分相似。

  即便高手还是能看出属于赝品,但总能蒙骗一些有钱的外行,甚至有人购买赵楷的画作,带去南方当成宋徽宗“遗作”来卖。

  靠卖“爹画”重新赚钱以后赵楷再次变得大手大脚消费。

  去年因为大案,所有前宋皇族都被软禁,直至过了元旦才恢复自由。赵楷估计憋得狠了,今年报复性消费,有段时间直接把樊楼当自己家。反而倒欠着樊楼一屁股债,甚至把购置的房子都抵押出去。

  眼见炒卖期货可以赚钱,赵楷连忙拉着赵枢一起搞。

  他们连屎都没吃上热乎的,入场时价格已经非常高。砸锅卖铁到处借贷,也没能买到多少货单。

  一旦投资失败,兄弟俩都得喝西北风。

  “兄长,怎办?”赵枢脸色惨白。

  赵楷瘫坐在墙角下,双眼无神望着天空:“还能咋办?慢慢作画还债呗。”

  赵枢急道:“你能作画赚钱,俺却怎么活?”

  “你自己想办法。”赵楷没好气道。

  赵枢大怒,揪着赵楷的衣襟说:“俺就说炒货不靠谱,你非要拉着俺来。俺若血本无归了,你得帮俺还债!”

  赵楷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让你炒货你便炒货,俺若让你去死,那你也会去死吗?自己贪心,莫来怨俺。”

  赵枢气得开始动拳脚,赵楷却双手抱头任由他殴打。

  打到最后,赵枢也泄气了。

  兄弟俩重新进入交易所,看着大商们不再扫单,其余投资者也不愿交易,顿时心中又生出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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