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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对阵:木炮也是大杀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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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2 15:0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收到呼伦贝尔草原失陷的消息,金国朝廷没有什么反应。

  一来金兵已经南下,准备跟大明决战,根本抽不出多余兵力。二来那里本就属于羁縻地盘,金国从来就没有实际控制过。

  丢了就丢了呗,等击败了大明,再去夺回来就是。

  这场牵动五个国家的战争,首先在呼伦贝尔草原爆发。

  西夏和高丽纯属老六,前者悄悄出兵北上,窥探东胜州的虚实,一旦发现时机就开打。后者则是在保州聚兵,谎称要去支援辽南,帮助金国拿回旅顺之地,实则却想趁机占领鸭绿江以北。

  金国还未正式开战,它的两个小弟就蠢蠢欲动打算跳反了。

  九月中旬。

  完颜宗翰等不及粮草充足,率先发兵南下,五万大军直取太原城。

  又分兵一万余,让银术可统率,去打折可求的府州。

  折可求疯狂发出求援信,让隔壁的刘延庆赶紧来救。刘延庆声称自己要防备西夏,根本不管折家的死活,并加固自己地盘的堡垒关隘。

  太原城下,金兵一边打造攻城器械,一边派人不停叫阵邀战。

  “严守城池,不要出战!”

  张孝纯和杨惟忠负责太原防御,这里全是去年编练的新兵。他们以前缺兵少粮都能守半年,现在粮草充足更不怕。

  至于张广道的精锐,根本不在太原。他一直驻兵寿阳,试图攻占平定军,接着打通承天寨,从井陉杀出去直取伪宋都城真定府。

  平定军治下的乐平县城,以及更东侧的静阳寨、百井寨,去年都已经被张广道攻占,现在只剩一个军城还在金兵手中。

  平定军城很难打,城内驻扎着女真兵三千,旧辽汉兵五千,伪宋傀儡兵两千。

  而且,防守最卖力的,是那些旧辽汉兵!

  他们被大宋朝廷坑惨了,又跟陕西汉人势同水火,铁了心要做金国的走狗。同是汉人,跟明军作战之时,竟然比女真兵更拼命。

  太原城下。

  完颜娄室望着高大坚固的城池,劝谏道:“元帅郎君,此城不易攻取,继续打下去徒耗粮草而已。前番围攻大半年,连城墙都没登上过几次,为什么非要再来打它呢?”

  完颜宗翰说:“不克太原,就永远别想灭明。”

  “明军正在围攻平定军,不如留下一支打太原,我军主力去平定军,与明国的山西主力决战,”完颜娄室建议道,“击败了明军的山西主力,太原守军必然士气大跌,或许可以不战而下。”

  完颜宗翰仔细思索,点头说:“好!”

  其实他不想走,就想打太原,这已经快成了一个执念。

  完颜宗翰征战多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偏偏就被堵在这里,拿太原城一点办法也没有。

  打仗终究不能意气用事,死盯着太原城看了一阵,完颜宗翰下令分兵,他要带着主力去跟张广道野战。

  朱铭给张广道的任务,是让他据城而守,拖住完颜宗翰的西路军。

  可是人都有私心,杨志、李宝相继立下大功,张广道在山西领兵一年多,却只打下一座县城、一座关城、两座城寨。

  姚平仲已带兵支援山西,张广道觉得兵力够了,他不想死守城池。于是带人来打平定军城,吸引完颜宗翰主力来救,他想要跟金国最精锐的部队硬碰硬!

  姚平仲麾下将领,有四人比较知名,分别是:刘锜、王德、吴玠、吴璘。

  一门门木炮,由民夫抬着走山路运来。

  姚平仲看得两眼发光,问道:“这些木头炮也能用?”

  张广道点头说:“能用,但只能打几十步远,所以我准备得比较多。”

  “有多少?”姚平仲问。

  张广道咧嘴一笑:“一年多时间,俺造了三百多门。弹丸都用石头做,就是火药不够,催着朝廷运了好几回。”

  “三百多门炮……”姚平仲倒吸一口凉气,他能够想象齐射的场面。

  张广道说:“如果不计伤亡强攻,俺早就把平定军城打下来了。这里的地形很好,留着围城打援极为合适。用于排兵布阵的战场,俺前后挑选了十几处,此处是最适合万炮发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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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 15:13 | 只看该作者
张广道设立的大营,位于后世的阳泉市区,在平定军城的西北方。

  此地与寿阳县相连,又扼住北方通道,是完颜宗翰援军的必经之地。

  而姚平仲的大营,则在平定军城的东北方。

  此地掐断平定军城与井陉的通道,同时也是诱使承天寨的金兵来攻。

  “哒哒哒哒……”

  一骑快马自西而来,信使举着腰牌奔至帅帐,气喘吁吁道:“金兵主力,出现在寿阳县北,已过了方山数岭!”

  张广道拆信读罢,开始思考接下来怎么打。

  他在这里设好陷阱围城打援,完颜宗翰却根本不上当。

  金兵拔掉了太原北边的三交口,派兵驻扎在那里,防备太原守军北上断其粮道。接着又从西百井寨,翻山东进继而南下,想要攻打寿阳县城。

  寿阳和乐平是张广道的两处后方,完颜宗翰的意图非常明显,打算先断掉张广道的西退之路,然后再过来歼灭张广道大军。

  “传令,明日攻城!”张广道迅速作出决断,他是有备用方案的。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看谁能先破城。

  寿阳县守将是郭药师,除了他的辽东老兄弟,还在山西补充了一些流民。算上运粮民夫在内,拢共有六七千人——这些民夫,是给张广道运粮的,完颜宗翰围困寿阳,也算断了张广道的其中一条粮道。

  此时此刻,金兵已在挖掘沙土,准备填平寿阳县的护城河!

  郭药师站在城楼上,观察金兵动向,放下望远镜转身训话:“诸位兄弟,你们一些人,随我从辽东转战幽州,又从幽州南下开封。这些年里,朝不保夕,哪有几天安稳日子?自从投了太子郎君,也不愁粮草了,还有不少人娶了妻。待到天下平定,就可以舒舒服服度日。今日金人杀来,不让咱们好过,可愿随我杀敌立功?”

  “杀!”来自辽东的军官齐声大呼。

  郭药师又说:“剩下的兄弟,都是山西本地人。北边那些州县,老百姓过的什么日子,想必伱们都很清楚。你们当中,就有北边逃来的,老家都还在金人手里。今日敌军杀来,可愿随我保卫乡民?”

  “保卫乡民!”山西军官也怒吼起来。

  城里可不止七八千人,还有近几日逃来百姓。郭药师又征募城中青壮,守军已经破万,还有大量老弱妇孺帮忙搬运物资。

  当金兵逼迫随军民夫填护城河时,郭药师就带着弓箭手出城射击,迟缓敌军的填土速度。磨磨蹭蹭半个月左右,又趁着大雾天气组织敢死队,出城破坏了金兵的少量攻城器械。

  直至围城第十六日,完颜宗翰开始组织大规模攻城行动,并且还推出二十多架平夷炮。

  也不知回回炮这玩意儿,是谁向金兵透露的。

  寿阳县城虽被张广道加固过,但还是显得过于矮小脆弱。

  完颜宗翰先用山西汉兵攻城,消耗郭药师的守城物资。接着又用旧辽汉兵,轮番攻城疲惫守军。

  寿阳城外,遍地尸体。

  打到第二十一天,女真和渤海士兵,夹杂在攻城炮灰当中突袭。

  西面城墙有一段,竟被女真士兵攻上城头,郭药师紧急调遣预备队将其杀退。

  与此同时,由于反复被回回炮轰击,北面有一段城墙出现裂纹。郭药师派人在城中挖地取土,组织老弱妇孺将土垒在开裂城墙后面,甚至城内的夯土房屋都被拆了去加固城墙。

  “伤亡已近三千,此城不易攻取。”完颜娄室说道。

  完颜宗翰说:“死的大半是汉兵,其余也是渤海兵,女真勇士又没死几个。”

  完颜娄室道:“山西汉兵已不想打了,每次冲到城下,还没开始攀爬城墙,被射几箭就逃回来。不能再拖下去,应该派更多女真勇士攻城。”

  完颜宗翰摇头:“守城的是郭药师,须得小心防备。再用杂兵耗他半个月,等守军真正疲惫了,那时派上女真勇士也不迟。”

  完颜宗翰来错地方了,他不该在山西打仗。

  山西之地,表里山河,被山脉分割成好几个板块。

  山西就像一条坚固海船,每一个板块,都像一个气密舱。攻破一两个,这艘船不会沉,还得继续强攻,一城一城的打过去。

  碍于见鬼的地形,大部分军事战术,在山西都不起作用。

  甚至女真骑兵也大打折扣,这里遍地山梁,打起仗来步兵反而更管用。

  完颜宗翰麾下的强悍骑兵,只能在一些沟谷中发威。

  站在金国的角度讨论军事,应该让完颜宗望带兵打山西,而完颜宗翰则该带兵打河北,这样才能充分发挥他们各自的部队实力。

  但那是不可能的!

  完颜宗望跟内朝廷眉来眼去,甚至最初就是被推出来制衡完颜宗翰的。

  因此,幽州必然交给完颜宗望,与金国腹地唇齿相依。

  而完颜宗翰为了争取自主权,也不可能把近乎白地的幽州做地盘。他如果选择那里,金国朝廷都不会迁徙百姓过来,因为害怕过于增强这厮的实力。

  仅从战场的选择,就体现出金国的内耗,导致完颜宗翰的精锐,根本发挥不出真正战斗力。

  攻城第三十二天。

  完颜宗翰终于耐不住了,开始大量投入女真士兵攻城,而且把挖地道入城等各种方法都用上。

  守军虽然疲惫不堪,但守城还绰绰有余。

  这里是张广道的军粮基地之一,粮食足够守军吃一两年。

  又是一天的进攻结束,完颜宗翰面无表情,他刚刚接到求援信,平定军城快扛不住张广道的强攻了。

  完颜娄室说:“最好的办法,是放弃打山西。只留一支强军守云中,剩下的都去河北作战,那里开阔平坦,我女真骑兵可以纵横驰骋。大军留在山西,敌人躲在城里,就全都变成了攻城战。”

  “去河北打仗,就是向吴乞买低头,今后必为他所制。”完颜宗翰说道。

  完颜娄室说:“只要强兵在手,吴乞买又能拿我们怎样?”

  完颜宗翰终于说出心里话:“打下山西是我们的,打下河北是他们的。”

  完颜娄室顿时无话可说。

  完颜宗翰的地盘是大片草原和山西北部,他只能沿着山西打下去。攻下再多河北地盘,如果不破太原,就始终被完颜宗望给隔开,等于帮助完颜宗望扩张领土。

  实质上快要变成军阀的完颜宗翰,怎么可能干损己利人的事情?

  金国内斗,导致此次南侵战略大错误!

  按照朱铭最初定下的计划,只要山西部队守住太原,完颜宗翰的大军就啥都干不成,根本不需要像张广道那样硬碰硬。

  金国这些贵族,太过狂妄自大了,内部一团糟还敢南下侵略大明。

  完颜宗翰似乎已经忘了,他上次在山西占领的城池,但凡是那种高大坚固的,都不是靠金兵的超强战力来攻克。而是大宋朝廷把旧辽汉兵逼反,这些被安置在山西的旧辽汉兵,他们或是做内应,或是杀主将,最终才一次次夺取城池。

  如果宋朝善待旧辽汉兵,如果宋将不欺压旧辽汉兵,完颜宗翰连山西北部都难打下来!

  就这些都不记得,完颜宗翰还想占领整个山西?

  在山西打仗,属于塔防通关游戏!

  看着手里的求援信,又回望夕阳下的寿阳城,完颜宗翰骑虎难下,对完颜娄室说:“你亲率骑兵精锐,前去救援平定军城。我继续攻寿阳,打下这里才好做别的。”

  确实如此,寿阳县不拿下,大军前往平定军决战就有危险,因为地理情况实在对金兵太不利。

  太原挡在西边,寿阳卡在中间,金兵主力想前往平定,必须从太原北境路过,然后从寿阳北境路过,然后再翻越山岭过去。

  稍不注意,粮道就断了!

  当然,也可以从井陉运粮,但那样就得看完颜宗望的脸色。

  入夜之后,完颜娄室带着精锐骑兵,悄悄从东北方前去驰援平定军。

  张广道下足了功夫,生怕自己兵少,除了留下郭药师守城,其他部队全都拉出去想跟金兵主力打决战。

  完颜宗翰倒好,居然敢随意分兵,根本没把张广道放在眼里。

  这些金国贵族,似乎还在玩怀旧服。

  他们遇到辽兵,遇到宋兵,遇到西夏兵,遇到叛乱的汉人、奚人、渤海人,一直都是这样打的。敌人有好几万,他们一两千骑兵就敢过去,然后还特么总是能大获全胜。

  最典型的就是跟西夏在草原作战,西夏部队有三万多,金国只有一千骑兵。金兵初次交战就死伤两三百,结果还能继续诱敌拉扯,最终把三万多西夏兵打得全线崩溃。

  李宝作战是疯子?

  金人作战才是疯子!

  正在强攻平定军城的张广道,做梦都没有想到,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美事。

  郭药师却不怎么美,北面一段城墙,经过多次加固,还是被回回炮轰出口子。

  不过还能守,由于加固夯土过多,被轰出来的口子是一道斜坡,而且还有乱七八糟的障碍物,守军可以依托斜坡和障碍物继续防守。

  “父亲,金人又来了。”

  “你带着老兄弟,亲自去守那里,城墙有失你提头来见!”

  “是!”

  郭药师拄着**立于城头,他这么拼命没有复杂想法。

  纯粹是叛来叛去次数太多,他自己都腻歪了。既然朱太子信任他,张广道也委以重任,那就豁出命去把寿阳守住。

  大明肯定不会败,这次扛过去了,未来就前程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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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 15:18 | 只看该作者
当年韩信攻赵,即在榆关聚兵屯粮。

  北宋灭亡北汉的同一年,便在榆关原址构筑平定军城,防备山西有人敢再度作乱。

  军城周围,还有许多山寨堡垒,都被张广道陆续拔掉。

  比如东边的柏井城,又叫柏井寨、百井寨、西天门,去年就被张广道强行攻占,切断平定军城与井陉的南面通道。

  西北边的黑砂岭有寨堡,俗称南天门,今年也给拔掉。

  平定军现在已是一座孤城,由于城墙太过坚固,回回砲骑脸砸了一个月,才只砸出几道裂痕而已。

  真正的收获,是把城楼和箭楼砸塌了!

  张广道尝试了多种办法,最后还是仗着兵多,填平护城河一点点推进。用攻城器械掩护步兵前进,直接在城外几十米远,构筑出两道车阵防线,然后让士兵和民夫垒筑高台。

  筑台的过程中,城内守军发现射箭不管用,还曾多次夜间杀出想破坏工事。

  但车阵与高台后方,始终有部队轮流放防守,守军根本无法突破防御。

  六十多处10米高台,一点点在城外垒筑起来。

  每处高台上方,架设起两门木炮,对准几十米外的城墙顶部。这种战术自古就有,但以前都是架设投石车,并布置弓箭手,只能对守军进行有限的火力压制。

  平定守将叫完颜撒八,是完颜斡鲁之子、完颜撒改之侄。

  他见城外土台越垒越高,早已下令拆掉全城门板,树在女墙后面防箭,又搬来许多家具抵住门板做固定。

  “你亲自领兵守这一面!”完颜撒八对一个汉将说。

  那汉将立即跪地领命:“小的便是死,也会死在这里!”

  “很好。”完颜撒八点头微笑。

  那汉将是辽国汉儿出身,名叫董才。

  他先在易州率领流民起义,屡败屡战,从河北流窜到山西,把辽国的山西地盘搅成一锅粥。

  继而投宋,被宋徽宗赐名赵诩,并撺掇宋徽宗伐辽。

  宋徽宗把董才安置在山西,让他继续统领旧部。

  但董才的军粮被长期克扣,他本人也被大宋官员歧视。士兵及家属因为朝廷赐地,并占用大量山西粮赋,又跟山西本地人关系恶劣。

  其实这些粮食,多被宋朝文官武将贪了。但山西百姓被收重税,把怨气都撒在董才身上,毕竟他们是外来者,且士兵因为饿肚子军纪不好。

  从将官到士兵再到家属,董才一部在山西受尽欺辱。

  当金国杀来时,董才的部队缺衣少食,麻溜转身投靠完颜宗翰,并一路帮助金兵攻城略地。

  在董才看来,完颜宗翰才是明主,从来没亏待过自己,而且还对自己重用有加。而辽国、宋国都是混蛋,山西汉人也是混蛋,那大明新朝也必是混蛋。

  一队队旧辽汉儿,跟随董才驻守城墙,准备跟明军再次恶战。

  他们都是些可怜人,被辽国逼得活不下去才造反。一次次战败都不投降,被辽国招安也只是诈降,他们恨透了辽国朝廷,后来又恨透了宋国朝廷。

  从始至终,他们都是为了活着!

  “轰轰轰轰!”

  六十门木炮,在几十米外的高台上,对着城头陆续发射石弹。

  没有用霰弹,而是一枚枚比拳头略小的石弹。

  大量用于防箭的门板被轰倒,有些门板甚至被击碎,木头碎片溅射到后面的士兵身上。

  “啊,我的眼睛!”

  “爹,爹……你脖子流血了!”

  “……”

  城墙之上,董才的士兵惨叫声四起。

  张广道为了隐藏实力,三百多门木炮造好之后,从来没有拿出来战斗过。

  敌人毫无防备!

  董才的脸颊也被木屑溅到,出现一道狭长的血口子,他嘶声大喊:“躲在女墙后面,都不要乱动!”

  “轰轰轰!”

  另外六十门木炮,紧跟着一起发射,这次填装的却是小石子霰弹。

  一些惊慌乱跑的守军,稀里糊涂中弹。有的当场毙命,但也有很多只被打得骨折受伤,木炮发射霰弹的威力还是太小。

  连续两轮射击之后,木炮都在快速填弹,董才竟然趁此间隙,把麾下士卒给安抚住。

  虽然依旧慌乱,但很快就没人乱跑了,都小心躲在女墙后面,等待着接下来的城防战。

  这些家伙,跟郭药师旧部一样,全都是九死余生的百战老兵。

  姚平仲站在高台上,用望远镜看得真切,对此完全无法理解,嘀咕道:“都是汉儿,怎这般为金国卖命?降了大明才有前途啊。”

  又是两轮炮击,几乎没啥作用。

  木炮打出的石弹,就算命中女墙,也很难把薄薄的女墙轰塌。守军藏在女墙之后,只要不站起来,就完全不怕炮弹。

  一辆辆攻城器械推出,云梯、巢车、冲车、行女墙……从土台后方缓缓推进,士兵借助木炮的掩护,搬开自己设置的车阵防线,不疾不徐的朝城墙行去。

  守军被木炮压制得难以抬头,无法射火箭攻击这些器械。

  等木炮射击停止,巢车已经渐渐接近。

  巢车顾名思义,就像鸟巢一样的小木屋。它被挂在比城墙还高的木杆上,弓箭手藏在木屋里,对城头守军进行近距离压制。

  害怕误伤友军,木炮已不敢开炮,现在就靠巢车射箭。

  “传令,发火箭!”

  董才一声令下,守城的弓箭手开始找火盆。

  大部分火盆都被炮弹砸翻,或者被倒下的木板砸翻,只有少数被拖到女墙之后。

  零星火箭射出,却无法将巢车引燃,因为还蒙着一层皮,而火箭数量又太少。

  “升梯!”

  云梯也像是战车,下方有车厢和轮子。

  士兵们藏在车厢里,前方还有挡板,被辅兵们推着走,包括辅兵在内都有防箭设施。

  还未挨着城墙,辅兵们开始转动绞盘。

  被折叠起来的长梯,随着绞盘转动,一点一点的朝城墙扣过去,铁钩狠狠抓在墙头上。

  这种云梯坡度很小,不怕滚油金汁,两侧还有竖起的木头,防止檑木顺势滚下。

  一旦此类云梯扣住城墙,就有很大机会攻上去,只看先登之士能不能站稳脚跟。

  在正常情况下,经常是云梯还在半路上,就遭到守军的火箭优先攻击。但这次明军有木炮掩护,接着又是巢车掩护,无比顺利的就把云梯推过去。

  士兵们从云梯的车厢里出来,披着甲胄开始攀爬。

  巢车弓箭手尽量射杀守军,但还是有许多守军,用三四米的**把攻城明军戳下去。

  有一架云梯组织两拨进攻都被打退,一个皮肤黝黑的壮汉怒吼:“都跟在俺身后,今日定要先登!”

  这壮汉叫做王德,另一个时空,他还有个外号叫“王夜叉”。

  只见王德身披坚甲快速攀爬,连续两截檑木滚下,都被云梯的避擂装置挡住。

  等他接近城头三米左右,好几支**朝他戳来,身上还陆陆续续插了三支箭矢。

  身上同时被抵住两把**,守军拼命把王德往下推。王德一手抓住云梯,另一手去夺**,握住枪杆就往下拖。

  夺过一杆**,又去夺另一杆,那守军死命抓住,竟被王德连人带枪扯落城头。

  又有守军过来补位,一枪戳向王德面门。他低头用头盔挡住,双手并用奋力攀登,从垛口猛的扑进去。

  这时的王德,都没有时间拔出武器,竟抓住自己面前的守军,横向抡出去扭身乱砸。

  连续砸翻三人,王德才把已经晕厥的敌人丢掉,取下腰间的铁锏往前冲。

  明军巢车完全停止射箭,这段城墙的守军,终于可以自由活动,还调了一支预备队过来补防。

  四把**同时戳来,王德只避开一支、劈开一支,剩下两把**狠狠捅在他身上。

  “咔嚓!”

  王德把身前一支**砸断,悍不畏死往人堆里冲,竟杀得守军纷纷后退。

  第二个明军,已跟随王德登城,接着又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董才见投入预备队都防不住,只能自己带着亲兵过来。

  他自负武勇,提枪猛戳,狠狠捅在王德盔甲上。

  王德胸口剧痛,虽然盔甲未破,但那力道还是让人难受。当董才第二枪戳来,还来不及收枪,就被王德一把抓住枪杆。

  董才双手用力,王德只用左手。

  电光火石之间,王德就把**往后拖。董才被带得踉跄前扑,连忙松开**,拔出腰刀杀向王德。

  “来得好!”

  王德不闪不避,拼着被腰刀砍中,一铁锏砸向董才的脑袋。

  董才慌忙避让,感觉不能完全避开,下意识收刀横向格挡。

  “当!”

  刀锏相接,由于力道过猛,腰刀直接被砸断。

  王德踏步向前,不顾旁边刺来的**,又是一锏凶猛挥出。

  “当!”

  铁锏砸在董才头盔上,这位身经百战的旧辽汉军首领,头盔保护之下的脑袋,脑浆已被砸成一团浆糊。

  王德战得兴起,又被**戳得生疼,竟然抓住即将倒下的董才,单手拎起猛地朝敌人甩出。

  张广道的部下也在强攻,但暂时无人能够先登。

  他站在高台用望远镜四处观察,目睹了王德登城的过程,咋舌自语道:“此人勇冠三军,姚平仲麾下竟有如此猛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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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 16:20 | 只看该作者
张广道麾下的都是精锐,还有韩世忠收服的翟兴、翟进也在,亦有姚平仲带来的刘锜、吴玠、吴璘等人。

  以上诸军都在攻城,但守军太过顽强,即便有木炮做前期火力压制,多次攻上城头皆被杀回来。

  只有王德这一处,先登之后立稳脚跟,后续友军源源不断登城。

  此人投军很晚,宋徽宗下令勤王,他才被姚古征募。

  直到去年,王德都还只是个小兵。他跟随姚平仲堵截李察哥,亲手斩获十多个西夏军,才获得赏识提拔为百人将。

  历史上,山东那个李成,除了败于岳飞之手,也就被王德击溃过一次。巅峰时期的韩世忠,部将被王德无端砍了,下次见面也得称王德是好汉。王德还率领步兵,正面击败女真精骑,一战斩杀金兀术近万,自己却只死伤九百多,惊得刘锜称呼其为兄长。

  可惜这样的猛将,在南宋时期,一直在张俊和刘光世麾下。

  当然,王德也有致命缺陷,太过狂妄,桀骜不驯。

  他被调去韩世忠麾下,根本不听韩世忠的命令,还把阻止他出兵的韩世忠部将给杀了。另一员良将郦琼跟他搭档,他直接把郦琼逼得叛宋投靠伪齐。

  这样的人,只能做猛将冲锋陷阵,让他统帅一方则难以服众。

  却说王德越战越猛,带着后续友军攻占一整段城墙。待友军站稳脚跟之后,他又领着麾下几十个士卒,从马道一路杀入城中,要从内部夺取瓮城的城门。

  山西本地汉军,直接被王德杀得崩溃,旧辽汉军也节节败退。

  仅仅几十人而已,在入城之后竟杀溃数百守军。

  守将完颜撒八见势不妙,亲率几百女真兵过来,试图把王德拦住并歼灭。

  “王兄弟,俺来助你!”

  就在王德陷入围困之际,吴玠终于带兵跟上来。

  另一方,由于王德这边入城,完颜撒八带着女真兵离开,负责守城的渤海兵意志动摇。翟兴、翟进兄弟俩双双登城,吸引来更多守城的预备队,张广道麾下的徐宁也趁机攻占城墙。

  瓮城两侧城墙,就此被突破四处。

  登城时王德最猛,站稳脚跟之后,却是徐宁进展最快。

  追随朱铭起事的金州老兵,跟着徐宁在城头自动结阵,互相配合迅速扩大局面。各个小队成员之间,配合无比默契,渤海兵毫无招架之力,一个个被突进、分割、包围、屠杀。

  张广道这才点头微笑,他带出来的部队,虽然登城比较慢,但结阵杀敌却是最厉害。

  姚平仲也通过望远镜,发现了这个情况。

  他有极强的好胜心,不愿被人比下去,决定今后要好好练兵。麾下部将,尤属吴玠练兵颇有章法,姚平仲决定把部队交给吴玠操练。

  “西侧也有明军杀来,本地汉兵全逃跑了!”

  “让渤海兵顶住!”

  完颜撒八惊恐下令,这次的攻防战,完全出乎他预料,被120门木炮打得措手不及。

  正常情况下,明军根本不可能登城。至少还得反复强攻,让守军疲惫不堪,半个月后能有人先登就不错了,而且登上来还不一定站得住。

  还有眼前这皮肤黢黑的敌将,简直就不是人,顶着女真精锐还在突进!

  王德仿佛一台杀戮机器,悍不畏死的女真精锐,都被正面杀得心生恐惧。在瓮城侧后方的街道上,严阵以待的女真士兵,被王德领兵强行突入,再这么下去快被杀穿了。

  另一侧的徐宁和金州老兵,却是完全不同的画风。

  他们从不单打独斗,不论做什么都是小队行动。若有被打残的不同小队,就临时组合在一起,有条不紊的快速推进。

  而且,变阵奇快无比,在很狭窄的区域都能使用阵法。

  他们的后续友军也是如此,各队之间军令传递极快。在混乱的战场当中,各个小队都在执行自己的任务,有的攻占据点帮助其他部队登城,有的从马道冲入城中截杀溃敌,有的去打开城门占领瓮城。

  在进入瓮城之后,这个闭塞狭窄区域,徐宁麾下的老兵更是如狼似虎,把不怕死的旧辽汉兵杀得成队投降。

  眼见越来越多溃兵,从自己身后逃过来,完颜撒八知道大势已去,带着二十几个亲兵骑马逃跑。再不跑,他就要被两面夹击了。

  沿着平定军城的中轴主干道,完颜撒八一路狂奔,勒令城北守军打开城门。

  这些家伙刚冲过护城河,羌族小将杨云就率骑兵杀来,耿仲年也带着骑兵在前方堵截。

  骑兵统领陈子翼根本没动,只拿着望远镜观察情况。

  两千多大明骑兵,围追堵截二十几个女真骑兵……

  随着年龄增长,杨云变得更魁梧了,胯下的西南矮马,也换成了雄壮的甘青马。人披坚甲,马披马铠,已从轻骑兵转化为骁骑兵。

  两千多大明骑兵,朝着二十多女真骑兵射箭。

  箭如雨下,身披铠甲的女真骑兵没事,胯下战马却大半中箭。简陋的马铠挡住了关键部位,战马没受到致命伤,但吃痛之下受惊严重,骑兵还得分神去操控安抚。

  就在这种时候,大明骑兵一窝蜂冲上去。

  杨云一马当先持枪冲来,完颜撒八惊得转向逃跑,又遭到耿仲年带兵截杀。战马交错之际,完颜撒八被左右夹击,惊险避开一把**,却被另一把**给戳中。

  好在枪尖抵到甲胄打滑,完颜撒八还能坐在马背上。

  惊魂未定之际,耿仲年已经冲至,举枪横扫直接把完颜撒八打落马背。

  “抓活的!”

  耿仲年立功狂喜,等他勒马转身,却见完颜撒八被后续冲来的战马给踩死了。

  杨云骑马过来,瞅了地上的尸体一眼,撇撇嘴又打马回到护城河处。这里有更多溃兵,从城里争相逃出。

  战后论功。

  王德率军先登为第一。

  徐宁所部夺取瓮城,并打开城门为第二。

  翟兴、翟进兄弟所部,帮助徐宁打开局面为第三。

  按人头论功的事情,大明新朝从来不搞。都是以部队为单位,看取得了怎样战果,然后进行集体嘉奖。

  王德这种属于例外,个人战绩太过亮眼。

  说白了,就是分为集体功和个人功,大部分时候都是算集体功劳。

  张广道亲自去慰问王德,军医说道:“王将军受创九处,但都是皮肉伤,刀枪入肉不深,并无什么大碍。”

  “那就好!”

  张广道更加高兴,拍打王德的胳膊说:“真是一条好汉,俺亲自给你报功。”

  王德虽然桀骜不驯,但主帅亲自探望,还要亲自报功,他哪会不知趣,喜滋滋拱手说:“今后还要攻哪座城,派俺出马就是了,保证把城墙夺下来。”

  “好,攻城不会忘了你!”

  张广道又问姚平仲:“王壮士身居何职?”

  姚平仲说:“去年立功,做了百人将。此番又立功,俺却是打算让他统率五百人。”

  张广道点头说:“统率五百兵绰绰有余,可遴选勇猛之士,专门给他组建一个先登营。这五百勇士的兵甲,俺会拨给最精良的,以后收复山西就靠他们了。”

  王德更加欢喜,终于知道拜谢了:“多谢张大帅、姚将军提携!”

  又勉励几句,张广道才去探望其他立功者和伤员。

  等张广道走远了,姚平仲终于舒了一口气,他生怕张广道把自己的猛将夺走。

  翌日,张广道分兵六千,让翟兴带着去回援郭药师。

  其余兵马,一部驻扎在赵简子城遗址,一部驻扎在平定军城,两城可以互相驰援。

  赵简子城在全国有好几处,这里却是在阳泉市区的西边,有条河谷连接郭药师驻守的寿阳。

  六千精锐回去增援寿阳,张广道就不再担心那边了。

  他还不知道完颜宗翰分兵从北边杀来,也懒得去管完颜宗翰。接下来的计划,张广道打算守住平定军城,然后分兵去攻打承天寨,一路打通井陉威胁伪宋国都真定府。

  山西这地形,分兵守城即可,富余兵力完全可以去参与河北大战。

  甚至,郭药师的寿阳丢了都能接受,对整体大局没有什么影响,反正张广道还有南边另一条粮道。

  姚平仲的部队,在休整两日之后,即前往攻打承天寨,王德麾下的先登营是主攻力量。

  那地方碍于地形限制,去多了也没用。

  张广道的主力部队,却是留在平定军这边,同时派出骑兵北上盂县打探——盂县守军不多,或可一举拿下,然后主力就能直取完颜宗翰的后路。

  骑兵撒出去的第二天,就撞见完颜娄室的大军,正从盂县南境快速杀来。

  也不知敌人来了多少,张广道心生警惕,连忙派人把走到半路的姚平仲所部召回。他让姚平仲驻守平定军,自己的主力驻扎赵简子城,打算摸清了敌军状况再动手。

  完颜娄室却是狂飙而来,还把盂县守军也叫上,并征走盂县的所有粮草。

  “只有万余,还杀过来了?”

  “已过河底。金兵以骑兵居多,步卒反而更少。步卒估计都是盂县守军,民夫不够帮着运粮的。”

  张广道有点不敢置信,自己的主力在此,完颜宗翰怎敢分兵一万过来?

  他分兵六千回去救郭药师,是因为沿途皆河谷,靠近寿阳的河谷入口,还有大明设立的寨堡。明军尽占有利地形,当然不怕完颜宗翰的主力。

  然而,不管是完颜宗翰,还是完颜娄室,都对此行毫不担忧。

  在他们的观念当中,一万精骑足以横扫天下,只要明军不窝在城里,他们就肯定可以打胜仗。整整上万骑兵啊,都不知道怎么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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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 16:30 | 只看该作者
山西有大量的河底镇、河底村,这是因为自然形成的村镇,往往位于河谷之平坦低洼处。

  平定军北境的河底镇,历朝历代有青龙镇、青镇等称呼。

  完颜娄室带兵至此,突然就停下了,因为前方地形太过凶险。

  仿佛猎人天生的直觉,完颜娄室看着方山延伸出的北麓山岭,看着山岭间狭窄的河谷通道,第一反应是再往前就会钻进猎人的捕兽笼。

  山西的方山也不少,此处方山即后世的刘备山。

  一个约三十岁的金人,趴在地上就当场画地图:“西南有一个方山,明军如果在方山立寨,可以观察威慑周围所有山丘平地。方山往东北延伸出去,山下有一条河,就是我们面前这条河。这条河与另一条河的交汇处,就是我们前方的谷口通道。另一条河往东南流去,是顺着另一个大山……”

  说得更直观一些,就是两座大山的余脉,都向北方斜向延伸,形成一个非常规则的八字。

  八字的顶部开口处就是河谷通道,八字之内为开阔的丘陵和平地。

  八字那一撇的尾部,即控厄整个战场的方山。

  呈八字形的山峦并不险峻,也有一些通道可以穿行,有的地方步兵甚至可以大队奔跑,但骑兵奔行却会受到严重阻碍。

  这里是天然的战场,也是天然的牢笼。只要完颜娄室敢进来,打了胜仗自不用说,一旦败北就有可能全军覆没。

  完颜娄室问道:“往东南能不能绕过去?”

  那画地图的金人说:“能绕过去,那里有个村镇叫拒城都。很久以前是城寨,宋国设立平定军和承天寨之后,拒城的城墙就倒塌荒废了。”

  即沿着八字那一捺的外侧,顺河谷而下,能到达八字那一捺的尾端。

  那里又是一个河谷的谷口,往西能绕进八字的内部,往东则属于井陉的北部通道。

  完颜娄室说道:“就在这里扎营,派轻骑前往东南探查。”

  凭空画地图的金人叫温都思忠,在金国初创之时,军中机密皆以口授,而温都思忠就是传令官当中的佼佼者。

  堪称人形记忆器!

  此人在少年时期,就担任阿骨打的传令官,之后又跟着完颜宗翰混。后来又被金兀术器重,就连册封刘豫做伪帝,也是这家伙负责传令。到完颜亮做皇帝的时候,此人更是权倾朝野,位在金国丞相之上,因反对完颜亮南征而受冷落。

  被完颜娄室派出去探路的轻骑,沿着河谷向东南快速行进,奔出十余里就遇到埋伏。

  两侧山岭箭如雨下,他们顶着箭矢爬山,死伤二十多人终于爬上去,埋伏在那里的弓箭手却全跑了。

  这些金国轻骑又回到谷地,继续骑马前进,没走多远再次遇袭。

  前后死伤五十余人,金国轻骑不敢再进,灰溜溜跑回去汇报情况。

  情况已经摆明了,明军在八字之内有陷阱,只允许金兵从八字的顶部进入。

  完颜娄室没有亲自来过这一片,问道:“从东南方绕路,沿途地形如何?”

  温都思忠回答:“全是河谷,骑兵很难展开作战。”

  “也就是说,我们眼前这处通道,反而是最开阔的,最利于骑兵作战的?”完颜娄室问道。

  温都思忠点头:“确实是这样。”

  完颜活女说道:“父亲何必害怕?管他有什么埋伏,我们有一万多精锐,骑马射箭一路踏平过去就是!”

  完颜活女是完颜娄室的长子,十七岁跟随阿骨打作战。次次都是以少胜多,至今没有打过败仗,历史上种师中救太原,就是被此人打得全军覆没。

  自从军作战那日起,完颜活女打的全是硬仗,各种以三百破两千、以一千破八千、以一千破两万。

  如此战斗经历,年龄不到三十岁,完颜活女自信到了极点,他认为天底下没有自己不能击破的敌人。

  完颜娄室手里有铁浮屠,而完颜活女就是统领铁浮屠的悍将,后来更是继承了金国西路军的所有铁浮屠!

  “还是小心为妙。”完颜婆卢火说。

  婆卢火也是一员悍将,被举族迁徙到泰州,统治那里的广袤草原。包括更北边的呼伦贝尔草原,也名义上归婆卢火统治。他此次不但带了女真骑兵,还带来不少草原部落骑兵。

  完颜活女冷笑道:“你的胆子就这么小?”

  婆卢火被怼得极为不悦,毕竟他的资格更老,而且是正经的金国宗室。他的祖宗,跟阿骨打的亲爹是堂兄弟。他的侄子,还被阿骨打收为义子。

  完颜活女算个什么东西?宗室血脉稀薄得可以忽略不计!

  同样的,完颜活女也不把婆卢火放在眼里,他立下的战功能把婆卢火甩出八条街。

  而且,婆卢火明明是完颜宗翰的人,却又跟世祖系眉来眼去。婆卢火现在的身份,甚至可以说是金国朝廷派来的监军之一!

  婆卢火正待说话反驳,旁边的绳果朝他眨眼,示意他不要再起争执。

  二人皆为监军,在山西这边不受待见。

  这个完颜绳果的女真名,跟阿骨打之子完颜宗峻同名同姓,但并非同一人。

  他跟婆卢火一样,地盘都在金国朝廷跟完颜宗翰的交界带。属于两大势力的缓冲,说不清是哪派的人,既是金国朝廷派来的监军,又是完颜宗翰麾下大将。

  旁边有个宗室叫完颜赛里,乖乖站在旁边听众将吵架。

  他虽然也已征战多年,但一直属于小透明,没有立下过太大战功。后来俘获赵构的生母、老婆和两个妹妹,还做了金国左丞相,这才在南宋闻名被呼为“盖天大王”。

  吵了一阵,终究还得打仗,于是众将又开始议论战事。

  大部分金国高级将领,都建议继续进军,多派轻骑进行侦察即可。

  完颜娄室说道:“明国与辽国、宋国不同,两年前,朱太子曾吃掉一千合扎猛安,听说是仗着什么火铳火炮。夏国也说明军的火器厉害,他们去年吃了大败仗,指不定前方就埋伏有火器。韩常,你们汉人工匠很厉害,你说说可有什么法子对付火器?”

  韩常属于辽国汉人出身,跟着亲爹一起降金,传闻能开三石强弓。目前还跟着完颜宗翰混,后来归入金兀术麾下,每战必给金兀术做前锋。

  韩常说道:“此事元帅也曾问起,但末将没有见过明军火器。只从旁人口中得知,火器有火铳、火炮两种。皆以铁做管,点燃药子喷出,其威可碎金石。元帅对此将信将疑,认为是东路军和夏人危言耸听。”

  完颜娄室摇头:“只一方这样说,还可能是夸大。东路军和夏人都这样说,那些火器肯定就有过人之处。我们这次过去,侦骑一定要小心,把战场各处都打探清楚,不能遭到火器的埋伏。”

  次日,完颜娄室以大量轻骑为前驱,往张广道布下的口袋阵里钻。

  而且步步小心,行动极为迟缓。

  ……

  寿阳县城。

  完颜宗翰派人挖的地道,被郭药师灌水毁坏。

  郭药师手里虽然没有**火炮,却有不少的火箭,能集中烧毁大型攻城器械。

  并且,寿阳县四面环山,又背靠一条天然河流不缺水。

  最适合完颜宗翰攻城的,是西侧三里多宽的河谷平地,郭药师亲自领兵防守此处。北面也可以攻城,但大型攻城器械不方便推进。

  东面可攻城的地方更窄,而且得翻越山岭绕过去,那里的攻城部队并不多。

  更东边,是通向张广道大军的河谷,有易守难攻的明军寨堡截断。

  完颜宗翰现在已经变得急躁,由于久攻不下,山西傀儡汉军士气低落,做攻城炮灰都嫌他们碍事。这些炮灰,确实可以疲累守军、消耗守城物资,但他们每次败退都会影响友军士气啊。

  渤海兵、旧辽汉兵同样不想打,刚开始还作战勇猛,打到现在都不愿去送死。

  女真的硬军被派上去攻过几次,前后七次攻上城头,但根本无法站稳脚跟,都被郭药师的精锐杀回去。

  攻守双方,皆死伤惨重。

  夜间。

  东方出现嘈杂声,完颜宗翰迅速约束部队,亲自登上山岭查看情况。

  又过一阵,陆续有残兵逃回。

  一个女真将领气喘吁吁说:“元帅,东大营被夜袭了!”

  完颜宗翰质问:“不是让伱们谨守营寨吗?”

  那女真将领解释说:“敌人没从西边攻来,也没从东边攻来,而是从南边的山上突然杀出!”

  却是张广道派遣翟兴、翟进兄弟,率六千精兵坐船回来。

  他们探知金兵的东大营有防备,又花了三天时间,翻山越岭绕去南部山岭,对兵力只有数千的金兵东大营进行夜袭。

  不仅是翟氏兄弟的功劳,郭药师也冒险出兵了。

  “父亲,城东的金营起火,却是从营寨南边烧起来的。”

  “速速调兵出城,定是援军来了!”

  “会不会有诈?”

  “有诈也要去!”

  郭药师亲率八百勇士,从寿阳县东城而出,配合翟氏兄弟进行合击。

  营内大部分金兵,都来不及穿戴盔甲。

  翟氏兄弟的精锐,还有郭药师的轮值守城部队,却是一个个甲胄齐备。如此情况,再加上两面夹击夜袭,杀得金兵的东大营大败而逃。

  溃兵逃入东北方的山岭,完颜宗翰派人接应,明军见好就收并未追击。

  此战,斩杀金兵千余、俘虏数百、击溃六千多,并且拔掉敌营打通援军进城之路。

  “两位翟兄弟,你们总算来了!”郭药师拉着翟兴的手想哭。

  翟兴说道:“平定军城,已被我军攻下。郭将军能坚守住寿阳,实在居功至伟!”

  郭药师叹息:“你们回来就好。我那些辽东老兄弟,已经个个带伤,战死足足六百多。其余士卒和百姓,也死伤超过四千,再打几天估计就守不住了。不过金人也讨不得好,他们死伤更多!”

  更多的援军,从河谷方向赶来,第二日下午进入寿阳城。

  六千精锐补充进来,原有的守军,大部分被换下去休息,寿阳城已然固若金汤。

  完颜宗翰尝试着组织一次进攻,很快就打消拿下寿阳的念头。他勒令大军后撤,而且大摇大摆撤退,试图吸引守军出城追杀。

  但郭药师、翟兴、翟让不予理睬,只是谨守城池而已。

  无奈之下,完颜宗翰只能说:“全军东进,与斡里衍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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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 16:35 | 只看该作者
“报,轻骑已顺利通过河谷,明军没在谷中设置伏兵。”

  “再探!”

  “报,硬军与盂县守军已爬上山岭,明军没在山上设置伏兵。”

  “再探!”

  完颜娄室骑马率军徐徐向前,不断有士兵回来报告情况。

  前方居然没有设伏,金国大军无惊无险通过,这让完颜娄室颇为意外,再不济也该派小队骚扰迟滞一下自己啊。

  事实上,张广道从没想过直接设伏,那未免太小瞧这些百战金兵了。

  张广道来山西已经一年多,攻占寿阳之后,就始终在寻找合适战场。前后挑选十多处,反复衡量比较,这里被他认为最合适。

  最宽一千三百米、最窄四百米、长达四里的河谷地带,大部金兵很快就安全通过。

  前方是崎岖不平的丘陵地带,同样没有发现任何明军。

  完颜娄室登上最南边的山丘,举目四望,赫然开朗,这里已是“八”字之内。

  更前面虽然还有很多土丘、沟谷,但总体而言是比较平坦的,一直往前几十里都没啥大山。左右两侧数里远却有连绵山峦,正是“八”字的一撇一捺。

  为了谨慎起见,完颜娄室还派一些轻骑和步兵,登上两侧山峦探查敌情。

  依旧没有明军设伏!

  完颜娄室依旧感觉不对劲,变得愈发谨慎起来,下令道:“硬军在谷口结营立寨,确保全军退路畅通。盂县守军爬上山谷两侧,协助防守硬军大营。”

  硬军是女真**步兵,皆为甲士,临战担任前军,这次也是骑马过来的。

  完颜娄室竟然把锋锐之军,用来严守退路,已经做好了开溜的准备。他打仗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如此警惕过,纯粹是因为摸不清火器的虚实。

  完颜活女虽然蔑视敌人,看起来没有脑子的模样,但他绝对不是傻子。

  他见父亲如此小心,也忍不住变得警惕起来。

  温都思忠指着西南方的高山:“那里就是方山,明军只须在山上立寨,就能控厄周围数十里战场!”

  韩常骑马奔来:“明军或许就在山上,立下硬寨等我们攻打。并且有大量火器,准备打我们一个出其不意,我军攻山时队形不能太密集。”

  “有道理。”完颜娄室已经做好全军下马,然后步战攻山的准备。

  “报~~~~”

  一个侦察轻骑飞马奔回:“前方发现大量敌军骑兵,至少有三四千,而且全是骁骑。我军轻骑不敌,无法继续南下侦测战场!”

  完颜娄室对韩常说:“你亲自回到谷口,统领硬军确保退路安全。”

  “遵命!”韩常骑马往北边而去。

  这股硬军,女真战士其实不多,大部分是韩常的辽东汉兵。

  至于战斗力嘛,恐怕不比郭药师的旧部逊色多少,否则后来怎会一直给金兀术做前锋?

  仔细想了想,完颜娄室又下令:“剖叔,你带三百草原骑兵,去入谷之前的东南方山谷。不要进入太深,分成几队警戒,防备有敌军绕到我军后方堵住退路。一旦发现敌军,不要作战,立即回来报信。”

  “是!”完颜剖叔领命而去。

  完颜娄室又说:“塞里,你领骁骑与敌军骑兵作战。若是获胜,不要追击太深,当心明军有埋伏。”

  “是!”

  完颜塞里领命而去。

  下达诸多军令之后,完颜娄室才带着剩下的兵,保持战马体力徐徐小跑前进。

  却说婆卢火与绳果二人,领着女真和草原轻骑,被明军骁骑打得不断后退。完颜赛里带着女真骁骑很快赶到,他们立即就威风起来,配合着友军开始反冲。

  明军骁骑的领兵之人,正是杨云、耿仲年。

  他们见到女真骁骑杀来,囫囵射出几箭,便吹号往后“溃退”。

  演技极为拙劣!

  主要是心疼麾下骑兵,害怕诈败时增加无谓伤亡。

  完颜赛里却把诈败当真了,因为辽国骑兵、宋国骑兵,都是这样相同的战法和溃败。

  鉴于辽宋末年优秀的匹配机制,宋国和辽国的披甲骁骑,一般是不会冲锋近战的。他们喜欢游弋射箭,冲锋也是为了射箭,遇到女真骑兵冲锋,往往射出几箭就逃跑。

  往日那些宋辽骑兵的溃逃,已经让完颜赛里形成条件反射。

  他完全忘记完颜娄室的军令,脑子一热就带兵往前追。

  “吹号,让那混蛋回来!”完颜娄室冲上山丘看得真切。

  “呜呜呜~~~~”

  正在兴头上的完颜赛里,听到号角声居然减速了,气冲冲带着部队停在原地。

  婆卢火、绳果二人的轻骑,继续撒出去打探四处战场,完颜赛里则率领骁骑给他们压阵。

  金人就这样把步兵留在后面,谷口扎营确保退路安全,而骑兵则一板一眼的向前推进。

  张广道站在方山之上,用望远镜观察片刻,忍不住吐槽:“这还是战无不胜的西路金兵?骑兵用得跟乌龟一样!”

  徐宁说道:“敌军可能是忌惮火器设伏。杨将军在山谷用火器打西夏,那一仗把西夏人打得太惨了。金国西路军挨着西夏,肯定早有耳闻。”

  张广道郁闷说:“要不是杨志用火器漏了脸,俺哪里用得着这样费尽心机?”

  山下,明军已经摆好大阵。

  外围是前后两排战车,这种战车也是运粮车。

  行军时用来运粮,作战时摆在阵前。战车之间,用锁链相连。战车之上,还插着几杆短矛。

  大阵的西北、正西、西南三面,紧紧挨着方山。而正北、东北、正东、东南、正南几面,则被车阵保护起来面对金兵。

  却月阵再现!

  只不过当年刘裕背靠河流,而张广道背靠山岭。刘裕用的是强弓劲弩,而张广道用的是木炮。

  张广道的指挥台,设置于方山之上,可以观察整个战场。

  三百多门木炮,都安放在车阵之后,而且用布匹遮盖起来,前面还有士兵进行遮挡。

  完颜娄室小心翼翼向前,让麾下部队都散开些。

  他早就听说过,明军火炮能打好几里,害怕自己稀里糊涂就中招。

  完颜娄室远远观察明军大阵,等了好半天也不见开炮。

  他当然没有读过史书,更不知道刘裕率领两千步兵,以却月阵正面击溃三万北魏铁骑的故事。

  车阵算什么?

  铁浮屠甚至敢正面冲击营寨,直接把寨门给冲垮!

  完颜娄室把温都思忠叫来,问道:“这里距离平定军城还有多远?”

  温都思忠说:“估计还有二三十里。”

  接着,温都思忠又补几句:“从这里径直向东,可以穿过河谷前往承天寨,过了承天寨就是井陉,直通河北的真定府那边。从这里向西南,又有一条河谷通往元帅正在攻打的寿阳。”

  完颜娄室再问:“方山能直接跟通往寿阳的河谷相连吗?”

  温都思忠说:“应该可以,否则我们围而不攻,就把大阵里的明军堵死了,时间一久他们连军粮都无法补给。”

  完颜娄室说道:“西南谷口方向,应该也有敌军营寨,估计刚才逃走的敌骑就去了那里。传令,让轻骑奔往平定军,先联络那里的守军。”

  当天晚上,双方都枕戈达旦。

  明军等着金兵来攻,金兵忌惮火炮不动,彼此竟各自结阵原地过夜。

  入夜,十几个金国轻骑抵达平定军城外,呼喊几声换来一阵箭雨,他们这才知道平定军城已经失陷。

  完颜娄室半夜得到消息,立即召集众将开会。

  他说道:“平定军城坚固无比,明军竟然这么快速攻破,其战力远超我们想象。换成是元帅在此,也不可能迅速破城。只从攻城来说,明军远远强于我们。”

  无人反驳,金国将领都承认,论攻城他们不如明军,眼前的平定军城就是例子。

  完颜娄室又说:“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原路返回,几处关窍位置,我都做好了布置,可以轻松回去跟元帅合兵。二是与眼前的敌人作战,那些应该是山西明军主力。只要击败他们,以附近的地形来看,多半还能全歼。一旦全歼眼前之敌,山西就能拿下。”

  “当然要打,”完颜活女率先说道,“我们大老远跑来,耗费粮草无数,平定军城也没了,难道一箭不放就回去?”

  就连跑来做监军的婆卢火,也不愿就此撤军:“敌人近在眼前,哪有不打就撤的道理?”

  “打吧,”完颜绳果说道,“山西这种地形,得一城一城打过去。对面的战车大阵再森严,难道还能比城池难打?好不容易明军主力敢出城作战,如果把他们放回城里,到时候再攻城伤亡更大。”

  “该打!”完颜赛里也说。

  又有几员将领发言,清一色说打,没有任何人提议撤兵。

  完颜绳果说得最有道理,金国想拿下山西,必须一城一城打下来。明军好不容易出城,得抓住机会歼灭,不能放回城里打攻城战。

  完颜娄室虽然心中莫名不安,但也不想就此撤兵,拍板决定道:“明日便战,今夜小心戒备,万万不能被敌人夜袭成功!”

  一夜无事,天色渐明。

  张广道为了吸引金兵来攻,甚至在方山东麓竖起大纛。

  挑衅意味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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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 16:40 | 只看该作者
天亮之后,金军没有立即进攻。

  而是派出一些骑兵,去把确保退路通畅的步兵接来。

  韩常统领的辽东汉儿硬军约三千人,这次都是骑马过来的,属于金国步兵精锐。

  核心精锐,是完颜活女统领的两千铁浮屠,以及完颜赛里等宗室统领的五千多金国骁骑。

  另有婆卢火、绳果麾下骑兵,少数为女真骁骑、轻骑,多数为草原部落骑兵,总计两千多人。

  完颜娄室投入的总兵力,约为一万三千余。

  还有三千多步卒,是盂县的守城部队,战力并不怎么强,士气也不怎么高。这些人没有带到战场,而是跟几千民夫一起,接替硬军确保退路通道,并看守营寨里的军粮物资。

  以来时山谷的地形,这些杂兵守住营寨应该没问题。

  再说明军这边。

  张广道自领三千预备队,立指挥台于方山东麓,可以俯瞰整个战场。

  徐宁负责六千多人的厢车大阵。

  大阵侧后方的两座小山丘,分别由吴玠、刘锜二将驻守,各自领兵三千余。

  明军的战场总兵力,约为一万七千人。

  但是,陈子翼、杨云、耿仲年的五千骑兵,此时不知被张广道隐藏在何处。

  姚平仲麾下四千余人,包括王德的先登营,目前也不知所踪。

  南面的平定军城,还驻守着一千明军。

  西南边的赵简子城遗址,有一处明军的谷口营寨,寨中仅五百士卒和大量民夫。

  决战直至正午才开始,这是因为韩常的硬军,抵达战场之后需要休息。

  但在此之前,完颜娄室已遣轻骑四散打探,想获知明军骑兵到底跑哪儿去了。

  “万户,轻骑搜寻至今,未见敌骑踪迹!”

  “再探。”

  完颜娄室眉头紧皱,明军有好几千骑兵,昨日逃走后就消失了。这股生力军不出现,他根本不敢全力进攻,必须留一股核心力量进行防备。

  待硬军休息得差不多了,完颜娄室终于下令进攻。

  他没有直接攻打车阵,而是派遣硬军,绕向大阵西北方的山丘,试图把那座并不高的小山攻克。

  一些金国骁骑,也随时准备下马步战攻山。剩下的骑兵,策应保护攻山部队,同时防备大明骑兵不知从何杀出。

  就在即将攻山之时,一队金国轻骑奔回:“万户,明军骑兵在东南十余里外的山谷中。我军轻骑百余人进谷打探,只逃回来不到二十骑!”

  那里并非单纯的山谷,进去之后别有洞天,有一个长六里、宽四里的山洼可以藏兵。

  完颜娄室下令停止行动,问那温都思忠:“那里是什么所在?”

  温都思忠详细询问哨骑,最后得出结论:“应该是通往拒城的山谷。从拒城绕向西北,可袭取堵截我军退路。从拒城往西南,可通往平定军城。从拒城径直往东,可攻打承天寨进取井陉。敌方骑兵直接向西杀来,可以很快赶到此处战场。”

  完颜活女建议道:“父亲,不如先别管眼前之敌,往东先把敌军骑兵歼灭再说。”

  温都思忠说道:“敌方骑兵守住河谷就很难攻打。就算我军能够获胜,敌军只须留下数百人断后堵住山谷,就可从拒城的西南方逃回平定军城。一是很难攻打,二是打赢了也只能击溃。”

  这都什么鬼地形,完颜娄室有些骑虎难下,他终于感觉自己兵力太少。

  明军骑兵的隐藏地点太恶心,既能绕道袭取金兵后方营寨,又能从反方向杀来主战场,还能见势不妙从容退守城池。

  张广道见正打算攻山的金兵停止不动,立即明白自己的骑兵被发现了。

  但无所谓,暗牌暴露,那就打明牌。

  只要金兵不立即撤走,对整个战局没有太大影响。

  要撤兵吗?

  完颜娄室开始迟疑不定。

  不能撤退,好不容易在野外遇到明军主力啊。

  今天若是撤走了,接下来就必然是打攻城消耗战。而且很快就要入冬下雪,那个时候攻城更难,拖到春天又会兵粮短缺。

  不论是打消耗战还是拖时间,金国都扛不住。

  因为此次南下透支民力太严重,一旦把战事拖到明年还没有进展,金国境内各州县必定遍地起义造反。到时候,明军若是攻来,金国内忧外困,别说平叛歼敌了,连军粮都不知道去哪儿找。

  完颜娄室心中有了明悟,金国的高层将领们,对此次南征太过乐观,就没考虑过作战不利的后果。

  这场仗根本就不该打!

  从战术考虑,完颜娄室应该立即撤退,明摆着此处战场就是陷阱。

  从战略考虑,完颜娄室必须打,这是破解山西困局的唯一机会。

  既然要打,那就该考虑如何打。

  往东先去打大明骑兵吗?

  但明军骑兵有通道,可以随时逃回城内,完颜娄室很可能被遛狗耍弄,到时候还得回到这边攻打明军大阵。

  先退守撤兵通道?

  那跟直接撤军没啥区别。

  分兵去守撤兵通道处的营寨?

  战场本来就兵力不足,不可能再行分兵。

  思来想去,完颜娄室竟然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全力进攻歼灭眼前之敌!

  打赢了,诸事不忧。

  打输了,万事皆休。

  心中做出决定,完颜娄室再不想别的。

  这种危急情况,金国早已遇到过无数次,每次都是靠奋死作战来解决。他拔剑大呼:“硬军攻山!”

  金国**步战甲士,在韩常的率领下,开始组织攻打吴玠防守的山头。

  吴玠、吴璘兄弟的部队,没有严格按照鸳鸯阵编练,也跟历史上他们发明的叠阵法不尽相同。

  他们观摩杨志练兵之后,吸收了鸳鸯阵的核心思想,认为这出自《尉缭子·束伍令》,于是根据麾下士卒的特点编练阵法。

  熟读兵书,又有悟性,久经实战,这种武将就是不一样。

  吴氏兄弟麾下的弓箭手很多,但暂时没财力制造大量神臂弓。他们就以**居前,强弓次之,弱弓再次,前方摆放拒马。

  同样是十一二人的小队,各个小队再组成大队,各队之间犬牙交错,可交替进攻,也可交替撤退,参差阵型还能围杀陷阵之敌。只要不是多个队伍同时崩溃,就能源源不断列阵作战,预备队可以轻松补位替换被打残的友军。

  只见金国硬军还在山下,吴玠的第一排强弓手就开始齐射。稍微近些,第二排弓箭手再射。

  并不陡峭的山头,金兵还未接近拒马,第一拨进攻就被弓箭手射得被迫撤回。

  朱铭没有组建弓箭手大军,最初是因为弓箭不够,后来是因为弓箭手不够。元帅府和枢密院建议组建弩军,但大量扩军需要打造的装备太多,大规模制造强弩的事情只能靠后。

  而姚平仲的旧部,不缺弓箭,也不缺弓箭手。

  姚家的驻地是大宋新占地盘,童贯当年搞出一个骚操作,抽调北方六路弓箭手过去戍边。这导致许多严重后果,一是其他边军的弓箭手不足;二是因贪腐横行,调去河湟的各路弓箭手大量死亡逃散。另外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但是,也导致姚家军的弓箭手,数量竟然远远多于近战兵,而且全是练习射箭多年的老手!

  这些边军弓箭手,在旧宋当兵时缺衣少食,甚至经常面临饿死的危险。他们打仗士气极为低落,而且射箭明码标价,就靠射出那几箭领赏过日子。

  到了大明新朝,姚平仲虽然统领旧部,但朝廷派去了军法官和粮饷官。

  粮饷足额发放,不再割人头论功。

  仅这两个改变,就让混日子的旧宋弓箭手们,爆发出强烈的战斗意志!

  金国硬军第一拨进攻受阻,很快又组织第二拨,数百骁骑也下马准备步战。

  与此同时,数千金国骁骑,开始在明军大阵前交替游弋射箭。

  直至第四波进攻,金国步兵终于冲上来,并推倒吴玠阵前的拒马。

  吴玠的前排**手,以参差不齐的阵型,交替前进,发起波浪式攻击。

  就在厮杀之间,第二排弓箭手还在抛射更后面的金兵,第一排强弓手却是拔剑上去近战。

  谁说弓手不能近战?

  他们的近战武器,是辽宋两国大量装备的双手阔剑。

  剑身长度仅七八十厘米,但最宽处有十厘米。剑首并不尖锐,而是呈圭型,因此不用来刺击,而是用于劈砍破甲。

  这是源于五代的制式用剑,因战场坚甲太多,而改刺击为劈斩。

  强弓手们抡着双手阔剑,从友军**手留出的空隙中通过,披甲执锐猛地劈砍而出——这些弓箭手,不仅提剑近战,而且身披坚甲。

  金国硬军的铠甲,大约三四十斤。

  被阔剑劈中之后,跟遭遇斧砍没啥区别。既带有少许钝器攻击效果,又能碰运气砍断一些札甲的编甲绳。如果砍到肩膀,那巨大的冲击力,就如同铁锤砸一下,整支手臂都要吃痛发麻。

  **手和巨剑兵的复合阵型,而且还是波浪式进攻的叠战法,刚一亮相就打得金国硬军措手不及。

  金兵直接懵了,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又一次杀退敌人,吴玠勒令不得追击,而是让士兵恢复拒马障碍工事。

  看着慌忙逃回山下的硬军,完颜娄室的表情愈发凝重,因为骑兵的进攻同样不顺利。

  这里的明军,战斗力远超他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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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 16:54 | 只看该作者
 金国骑兵,五十人一个小队。

  每个骑兵小队,重骑二十人,轻骑三十人。

  这里的轻骑和重骑,并没有严格界定,纯看怎么进行组合。

  比如有合扎猛安在时,合扎猛安就是重骑,跟他们搭档的骁骑兵就是轻骑。

  合扎猛安不在,骁骑兵就是重骑,普通骑兵就是轻骑。

  战术通常有两种,都是重骑在中间,轻骑位于两翼。一种是轻骑进行骚扰,为重骑创造条件冲锋;一种是重骑冲锋攻坚,轻骑在后面射箭配合。

  完颜活女手里的两千合扎猛安,是当年真正跟随阿骨打作战之强军。

  上次被朱铭全歼那一千,反而是后来组建的,不仅战斗力比不上,就连装备都有所不如。

  眼前这两千合扎猛安,四米骑枪做主武器,八棱铁棍或腰刀做副武器。

  至于女真的骁骑兵和轻骑兵,他们的弓不算特殊,带箭量却非常恐怖。骁骑兵携带一两百支箭,轻骑兵的满载箭矢数量为三百支。

  箭簇以凿子头为主,也有燕尾形、铲形和菱形。骑射之时,四十米内就有少许破甲能力,十五米内的威力超过步弓。

  女真的箭矢,质量远超宋军。

  无论南宋还是北宋,宋军的箭矢都有诸多问题。比如箭簇太重、箭杆太粗、胶合不紧、箭羽易脱落等等,说白了就是粗制滥造,从工匠到官吏,层层糊弄而已。

  大明新朝缴获了宋军大量箭矢,质量达标者还不足十分之一。

  完颜娄室暂时没有把合扎猛安投入使用,他用骁骑和轻骑进行编组作战。五十骑兵为一组,在明军阵前左右飞奔,不让明军远程火力瞄准,同时在奔跑之中朝着大阵射箭。

  明军阵前,有两道厢车阻挡。

  前排全是半人多高的大盾,杵在地上保护身后士兵,反而是藤牌圆盾被淘汰了。

  狼铣手换成了**手,镗钯手则变成弩手。

  弩手射出弩箭,小队长射出弓箭,每一个小队有三人进行远程输出。他们躲在大盾之后侧身站立上弦,然后转身露出半个身体射击。

  射箭的小队且不说,弩手约有千余人,张广道把能在山西找到的旧宋硬弩全装备上。多少都有些质量问题,去年一直在修理。弩箭也需要修理,太粗太重,需要再次加工。

  双方就这样互相射击,战斗将近半个小时,彼此的箭矢消耗巨大,所造成的杀伤都很有限。

  “这样打没用,”婆卢火说道,“须让步卒上前,把连接厢车的铁链取下,再以重骑强行去冲阵。”

  确实没用,骑兵近距离平射才能破甲,而明军大阵却有巨盾遮挡。

  这种情况下,金国骑兵只能抛射,破甲能力大为减弱,根本射不穿明军步兵的盔甲。

  同样的,金国骑兵以小队为单位,在阵前快速奔跑射击,明军的弓弩也只能碰运气。即便是听令攒射,命中率也低得很。

  打了半天,就跟挠痒痒一样。

  完颜娄室见两侧山头攻不上去,于是把韩常的步兵叫回来。

  这些穿着中型甲胄的精锐步卒,只敢朝着明军大阵的中段前进。因为如果进攻两侧,山上的明军弓箭手,阵中的明军弓弩,可以对他们进行交叉射击。

  他们硬扛着大约一千七百多把弓弩,小跑着朝车阵冲去。

  第一轮射击轻松扛住,第二轮射击已开始阵型不稳。

  明军箭簇也是特制的凿子头,拥有破甲能力。这玩意儿在北宋就有,但并未大量进行装备,南宋时期为了抗金才陡然变多。

  当韩常的精锐中甲步兵,抵进约四十米时,第二轮弓弩造成大面积破甲伤害。

  这些辽东汉儿虽然悍勇,但他们也是人,继续前进已迟缓不定。

  “后退者斩!”

  执行军法的一队骑兵冲来,骑士们纷纷大喊。

  韩常只能带着步兵,硬着头皮继续前进。无人敢后退,往前冲还有活路,一旦临阵后撤必被斩首。

  “咻咻咻!”

  第三轮箭矢射出,这次属于最佳射程,大量的中甲步兵当场倒下。

  韩常的部队终于心理崩溃,也不管什么军法了,纷纷转身逃跑,再往前必定死在这里。

  但十多队女真骑兵,却避开溃兵,趁着明军刚射出箭矢的间隙,从左右两边往大阵中段交错冲锋。

  转眼就有大量骁骑冲到阵前,他们竟然迅速跳下战马,取下挂在厢车上的铁链。后方更多的轻骑兵,疯狂朝明军大阵掩护射击。

  就在金国骁骑取下铁链之时,又是一轮箭矢从大阵射出,下马的骁骑一个接一个倒下。

  然而,这些家伙悍不畏死。

  没死之人寻找附近战马,竟然快速上马继续前冲,还想把第二道厢车的铁链取下。

  “轰轰轰~~”

  不是木炮在射击,而是奔跑中的金国骁骑,纷纷落入陷坑当中。

  张广道竟在两道车阵之间,还挖出大量宽两米、深两米的陷坑!各处陷坑之间,只留二十多米宽的通道,方便阵中士卒出兵追击。

  侥幸踩在通道处的金兵,见左右友军都中招,终于不敢再往前,吓得赶紧勒马往回跑。

  幸存的几个骁骑逃回去,向完颜娄室详细汇报情况。

  完颜娄室惊怒之余,又庆幸张广道没把事情做绝,至少还留有大量通道,合扎猛安可以从那冲过去。

  他哪里知道,所有隐藏起来的木炮,都对准了最近的通道!

  完颜娄室让骑兵继续射击,防止明军步兵上前,把已经取下的厢车铁链又挂上。

  如此难搞的局面,金兵竟然还要打?

  当然要打,他们遇到过比这更危险的情况。许多女真开国贵族,就是在凶险无比的战争中,一往无前冲击敌阵而战死,最后把辽兵给打出心理阴影!

  完颜宗望跟赵桓和谈时,派十七个骑兵北上,勒令北方宋军放弃抵抗。

  这十七金兵,有七个骁骑、十个轻骑。

  经过磁州时被两千宋军拦截,这些宋军由禁军、厢军和乡兵组成,而且还配备了弓弩。

  双方一言不合就开打,金国骑兵发现射箭不管用,就以七个骁骑为核心,十个轻骑为两翼,直接往两千人的步兵军阵里冲。

  两千宋军,被十七个骑兵冲得一哄而散!

  这还只是完颜宗望的部队,战斗力和意志都比不过完颜宗翰之兵。

  张广道从望远镜里看得真切,完颜娄室要调动合扎猛安了,他对传令兵说:“点燃两处狼烟!”

  一处狼烟,就是计划A。

  两处狼烟,就是计划B。

  金国骑兵还在游弋射击,合扎猛安开始穿戴重甲。

  方山之上,突然升起两处狼烟。

  没过多久,南方数里外的山头,也跟着燃起两处狼烟。

  一处又一处山头,狼烟接连燃起。从北向南,从西向东,传向更远处的陈子翼藏兵之处。

  完颜娄室虽然吃惊,但也不顾上那许多。

  他只担忧大明骑兵,可那几千骑兵还在十多里外,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破阵。此时已死伤颇多,万万不能临阵改变作战计划,不能调头先去解决增援的明军骑兵。

  否则的话,若是明军骑兵不接战,之前付出的一切都白费了。

  完颜娄室已经派出轻骑,沿途放哨盯着东边,陈子翼的骑兵接近十里他就能收到消息。

  “呜呜呜~~~”

  号角声大作,更多骁骑和轻骑死命前冲。

  他们一边掩护射箭,一边从各处陷坑之间,那些二十多米宽的通道突入。付出近千死伤的代价,终于取下大片厢车的铁链。

  明军的大阵中,弓弩数量还是太少,否则金兵哪有这般轻松。

  但为啥不是张广道故意的呢?

  不给金兵一点希望,他们又怎会舍得投入合扎猛安。

  披挂完成的合扎猛安终于亮相,人马皆着重甲,四米长的骑枪,腰间还有副武器。

  每二十个合扎猛安,配备三十个骁骑,冲向张广道留出的各处通道。

  一共投入了二十队,共计合扎猛安400、女真骁骑600。

  更多女真骑兵,依旧在阵前游弋射箭,尽可能的扰乱明军阵型。

  只要重骑兵打开突破口,后续骑兵将源源不断杀入。

  “踏平敌阵!”完颜娄室大喝。

  仅四百重骑冲锋而已,配合其他骑兵行动,明军阵前仿佛地动山摇。

  三百多门木炮,早已提前填弹,此刻一门门掀开炮衣。

  为了不起眼,全都用麻布覆盖。

  就在二十队合扎猛安,距离通道尚有数十步时,张广道的大纛之下令旗挥动。

  其实都不用发令,前线指挥官已经演练过了。

  军号和军哨陆续响起,前排的明军齐刷刷坐下,大盾手更是连人带盾直接仰躺,把大盾像被子一样盖在身上。

  三百多门木炮,终于出现在金兵的视线当中。

  完颜活女这次亲自率军冲阵,第一轮炮响时,他已经冲入一条二十多米宽的通道。

  事先校对好的木炮,全都瞄准了最近的通道。

  害怕霰弹威力太小,不能有效击杀重骑兵,所有木炮全部填装拳头大的石弹。

  “轰轰轰!”

  第一轮是正对各处通道的百余门木炮齐射,大量金国骑兵当场倒下,严重干扰后续友军的行动。

  “轰轰轰!”

  第二轮是斜对通道的百余门木炮,进行交叉角度齐射。

  冲入通道的金国骑兵,幸存者已经寥寥,还有不少通道外的骑兵被击中。

  第三轮依旧是斜向交叉齐射,百余门木炮齐鸣,那二十队合扎猛安几无幸存者。后续大量的金国骁骑,甚至是更远一些的轻骑也跟着遭殃。

  三轮炮击结束,战场依旧嘈杂,但跟火炮的响声相比,此刻就宛如死寂一般。
完颜活女还没死,第一轮百炮齐射,正面命中其马首。

  战马脑袋亦披着铁甲,被拳头大的石弹狠狠砸中,当场死亡后依旧惯性向前,完颜活女从马背上被甩出去。

  他身边几个合扎猛安,也是或死或摔。

  这已经是最终冲锋阶段,奔跑速度奇快。前排骑兵集体倒下,事发突然没有反应时间,后面的骑兵根本刹不住车。

  一个两个倒下还能避让,一堆骑兵瞬间倒下,且各处通道仅有二十几米宽,直接就成了大型车祸现场!

  不少合扎猛安,并非被石弹命中,而是全速冲锋状态时撞上了友军。

  当第二轮百炮齐射时,与前一轮间隔不足十秒。更后面的骑兵,机敏者已经在勒马减速,迟钝者有减速意识却来不及行动。

  且第二轮、第三轮都是斜向交叉射击,发起冲击的金国骑兵一片混乱。整体属于被打懵的状态,有的还往前冲,有的勒马停住,有的调头撤退,成为石弹的活靶子。

  还有个情况就是,这些金国战马,都是第一次遇到火器。

  而且是近距离感受连续三轮百炮齐射,战马敏锐的听觉,将那轰鸣声无限放大。

  大量战马受惊发狂,根本不受骑手操控,甚至惊慌之下失蹄踩落陷坑。

  三百多发炮弹,“击倒”的骑兵远远超过三百多个。

  “吁~~吁~~”

  三轮炮击之后,依旧还有骑兵未倒,小队长们开始吹哨举旗。

  随即,弩手朝着幸存之敌射出弩箭,而且不管零星存活的合扎猛安,因为弩箭无法射透重甲。他们专挑最近的骁骑兵射击,那些幸存的骁骑兵纷纷中箭。

  **手则扶着大盾,帮助大盾手站起。

  一支又一支明军,在小队长的率领下,快速朝各处通道冲过去。

  完颜活女被摔个七荤八素,第二轮齐射时他脑子还是晕的。第三轮齐射时想要爬起来,又被百炮齐发吓得趴回去。

  他不知明军是否还会开炮,只能趴在地上,试图爬着回去。

  附近有一匹战马并未中弹,是撞到友军而倒下的,还压断了另一名骑手的双腿。马儿负重不易站起,正好避开了后两轮齐射,此刻终于奋力起身。

  完颜活女想骑上那匹战马,但马儿处于受惊状态,一路冲撞反方向逃跑,沿途踩中好几个倒地未死的骑兵。

  耳朵还在嗡嗡作响,隐约感受到后面有明军杀来。

  完颜活女挣扎着爬起,盔甲太重行动不便。他刚站起来,还来不及拔出副武器,就被什么东西撞得再次倒下。

  却是大盾手连人带盾撞来,完颜活女现在不但有重甲束缚,身上还他妈压着一人一盾。

  完颜活女死命挣扎,却完全无法动弹。

  “抓到个敌将!”

  “不要杀,抓活的!”

  “……”

  附近几支小队快速前进,除了大盾手没人来管他。

  沿途遇到还在活动的女真骑兵,有重甲者先合力击倒,无重甲者直接围杀。挣扎着想爬起来的,被**手用膝盖压住,拔出近战武器精准割喉。

  一个伙兵跑上来,取下完颜活女腰间的八棱铁锏。

  然后,双手高高举起,猛然朝其小腿砸下。

  “啊!”

  被大盾手死死压住的完颜活女,小腿胫骨被当场砸骨折。

  那伙兵还怕不保险,抡起铁锏砸向其另一条胫骨。

  双腿骨折,还没算完。

  伙兵按住完颜活女挣扎的右臂,先用膝盖抵住,继而拔出腰刀,接连斩断完颜活女的右手拇指和食指。

  伙兵扶着大盾手站起,咧嘴笑道:“这回运气好。”

  大盾手扛着巨盾去前排防御,伙兵留在原地,负责看管几乎成废人的完颜活女。

  甚至,把完颜活女翻转过来,一屁股坐在其腰背之间。

  “杀了我,快杀了我!”

  完颜活女还在死命挣扎,不堪受辱之下,用女真话叫喊着求死。

  都伤成这样了还不老实,伙兵被拱得一起一伏,生怕自己制不住这员猛将,于是捡起铁锏又是猛砸,很快把完颜活女的左臂也砸骨折。

  一声惨叫之后,终于消停了。

  完颜活女放弃挣扎,用汉话有气无力哀求:“杀了我,快给我个痛快。”

  伙兵说道:“莫要捉急,你死不了。队长说你率军冲锋,一看就是金国大将,咱们还要活捉回去领赏呢。”

  “我不服,我不服……”完颜活女又有力气了,一个劲儿嚷嚷起来,并且破口大骂,试图激怒伙兵将自己杀死。

  ……

  三轮百炮轮射,震惊了所有金兵。

  那四百合扎猛安,无一幸免。就算是未中弹而摔倒的,也被明军步兵冲上来或杀或俘。

  与合扎猛安组队的六百骁骑,却是顺利逃走四百余人。

  也即是说,三百多门木炮,分成三轮齐射,再加上后续步兵补刀,直接战果仅有四百重骑、一百多骁骑。

  即便算上被流弹击中的轻骑,拢共杀伤也还不到六百而已。

  金兵有一万多人,这点死伤可以接受。

  但附带效果是巨大的!

  完颜娄室最先反应过来,他在明军步兵上前补刀时,就震惊之余下令大喊:“快举旗吹号,让后续二十队冲上去!”

  明军大阵的前军出战,厢车的铁链也还没恢复,那些木炮还在填装弹药,这个时候正是金兵扭转局面的机会。

  但是,令行禁止的金国精锐,接到命令的第一时间,竟然迟疑不前只是远距离射箭。

  前军指挥官们,纷纷亲自骑马奔回请示。

  身为监军的婆卢火,最先奔至完颜娄室身前:“万户,不能再打了,快快撤军吧。敌人的火器厉害,车阵铁链很快就能挂上,女真勇士哪里冲得进去?”

  “万户,打不得了!”

  “南蛮子肯定有鬼神相助,只靠凡人造不出这般利器。”

  “万户,撤军与元帅汇合吧。”

  “……”

  这些女真精锐,历史上遇到吴玠的神臂弓齐射,被射得人仰马翻,依旧敢反复组织冲锋。

  在死伤无数之后,发现实在冲不进去,才选择灰溜溜撤兵。

  神臂弓至少在他们的理解范围之内,火器却是超乎他们的想象,竟被三轮齐射吓得失去斗志。

  事实上,张广道希望他们继续冲锋,而且冲锋次数越多越好。

  完颜娄室扫视众将,发现一个个都有畏惧之色。而且,刚才的最佳时机已经错过,再组织重骑冲阵纯属找死。

  他咬牙切齿道:“撤军!”

  撤退不是溃逃,被打怕了的金兵,依旧保持着极高的组织性。

  作为冲锋预备队的剩余合扎猛安,开始有条不紊的解下重甲,捆扎放置在各自的备用马匹上。

  残存的步兵,也骑上用来赶路的马儿。

  大量骁骑和轻骑,五十人组成一队,分布于战场各处,互相交替掩护往后撤。

  更多金国轻骑、骁骑,则被散去战场更远处,防备还有突然出现的敌人。

  这种高效严密的有组织性撤退,看得张广道头皮发麻。

  太他妈恐怖了!

  战至此时,金国步兵的伤亡率最高,主要是攻山和冲阵时,被弓弩射死射伤者居多。

  三千余步卒,还能正常骑马撤离的,仅剩不到一千八百人。而且还大量带伤,指不定撤军途中,就有人撑不住掉落马背。

  合扎猛安战死四百。

  金国骁骑战死一千一百多,主要死于破解厢车铁链。那些厢车间的铁链,是被严密扣住的,得下马花时间解扣取下,取链之时就成了弓弩的活靶子。

  金国轻骑战死一千三百多,一些是对射时中箭死亡,一些是配合骁骑破解厢车阵死亡。还有一些,被木炮流弹击中,或者是在侦察时被大明骑兵击杀。

  没死的金国骁骑、轻骑,也有不少人带着箭伤。

  现在完颜娄室能指挥的兵力,还剩1600合扎猛安,1700多辽东汉人步兵,4400多金国骁骑,900多女真、草原轻骑。

  总计,只剩8700余人。

  而明军这边,死伤仅仅两千余,且以中箭受轻伤者居多。

  真正战死和重伤的,大部分来自吴玠的守山部队。再算上却月阵里的倒霉鬼,明军的战死、重伤之人,总计也才160多而已。

  “传令,全军徐徐追击!”

  “吴玠所部,留下来打扫战场,随后退守赵简子城营寨,与民夫一起看守辎重!”张广道开始下令。

  大盾手在前,各部士兵开始向外推进。

  炮兵拆卸木炮,清理药池里的火药。四人抬着一门炮管,两人抬着一个炮架。其余火炮辅兵,把石弹和火药搬进厢车,拖拽推动厢车跟随大部队前进。

  “万户,明军追来了!”

  完颜娄室才撤退两三里,就收到明军追击的消息。

  他亲自骑马回去查看,变得有些举棋不定。

  换作半个时辰之前,他会毫不犹豫的全军回击,袭扰、引诱、破坏明军的追击队形,然后骑兵四出歼灭这些敌人。

  但到了现在,完颜娄室却在思考是否真的能打,敌方主帅是不是又在耍什么诡计。

  他骑马伫立在一座小土丘上,观察明军动向许久。

  发现明军的追击速度极慢,各部是以展开队形前进,每前进数十上百步,就会停下来整队再走。

  不必说,只要金兵敢杀回来,明军必然迅速摆出车阵。

  “哒哒哒……”

  一队快马飞奔而至:“万户,明军的骑兵,往我们营寨方向去了!”

  这是要堵死金兵的撤军退路,顺便夺取或烧毁金兵粮草。

  温都思忠说道:“明军骑兵的藏兵地,在十多里外,他们可径直向北袭取我军大营。探马回来报信需要时间,估计现在敌骑已接近大营了!”

  众将都已经搞清楚附近地形,完颜绳果说:“看守大营的,都是盂县守军,恐怕守不了太久。就算能守下来,也很难配合我们作战。明军骑兵只要堵住谷口,在那里把我们拖着,等明军的步军大阵追来,我军就会遭到前后夹击。”

  婆卢火说:“明军骑兵杀向我们的营寨,我们可以杀向明军骑兵之前的藏身地。从那里一直往东走,可以抵达承天寨,也可以过井陉去河北!”

  完颜娄室摇头:“承天寨那条路走不通的,拒城必然还有明军阻挡!”

  当然有人阻挡,姚平仲的四千兵就在那里。

  姚平仲只须坚守几个小时,明军主力即能赶到,把金兵前后堵死在山谷中。

  张广道谋划了一年多的战场,方圆几十里的地形,都反复推算、仔细考虑过。

  温都思忠又说:“西北边的山峦,有些不算陡峭,只要弃马就能快速翻越。不弃马也能走,但速度会很慢。全军可以牵着马爬上,骁骑下马步战守山,掩护全军慢慢撤走,只不过营寨里的粮草会被夺走。”

  完颜娄室摇头:“下马翻山撤军,你说速度会很慢,那么明军骑兵可以杀来袭扰,拖时间等明军步卒到战场,到时候就是在山上打步战。明军兵多,在山岭步战是我们吃亏。”

  “不必再议了,”完颜娄室望着东北方,“攻袭大营的明军骑兵,拢共也就四五千,我们从那里强杀过去!”

  真正的血战,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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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 17:00 | 只看该作者
眼见金兵不再交替撤退,而是全速往东北方奔去,张广道道:“点燃三处狼烟!”

  此处留有两三百大明轻骑,用于短距离传令和侦察。

  一个轻骑飞跑回之前的战场,拿出令旗开始挥舞。

  很快,方山之上冒起三股狼烟。从北到南、从西向东,一处处烽火点燃,都是三股狼烟升腾而起。

  距离战场二三十里的拒城,大概在半时后收到消息。

  “直娘贼,金兵居然不往俺这里跑!”

  姚平仲看到远处的三团狼烟,气得将一颗石子踹飞:“全军开拔,只留五百兵与民夫看守营寨!”

  跟那些喜欢保存实力的北宋边将不同,姚平仲一直作战勇猛,遇到敌人向来敢打敢冲。

  如此大战,金兵不往他看守的方向突围,等于姚平仲这次捞不到啥战功。

  他还没法抱怨什么,因为张广道交给他的任务极重,万一金兵杀向拒城他就得浴血奋战。

  现在是不能浴血奋战了,姚平仲得率军奔袭。从“八”字形山岭那一捺的外围,直取金兵营寨的后方,即便用骡马驮运盔甲快速行军,也得走整整一个白的时间。

  如果“八”字谷口的血战,能一直打到今晚半夜,姚平仲还能加入战斗。

  如果那里的战斗提前结束,姚平仲就只能被派去攻打盂县。

  盂县几乎已是一座空城,拿下城池又能有什么功劳?

  ……

  陈子翼、杨云、耿仲年、王德,骑马飞快奔袭敌营而去。

  他们必须看到狼烟才能出发,因为一旦提前出动,金兵肯定回援营寨,张广道那边根本打不起来。

  刚刚组建的王德先登营,也骑马随着骑兵赶路,他们是攻打敌营的主力。

  沿途有一些零散金兵,都是被派来盯住他们的女真轻骑。

  一部分大明骁骑,负责驱赶那些女真轻骑,明军骑兵主力则是快速奔跑赶路。

  紧赶慢赶,接近谷口。

  全体骑兵下马,给战马喂豆饼和盐水,尽快恢复战马的体力。

  陈子翼麾下的重骑兵,已增加到一千多点零头。装备完全不输给金国的合扎猛安,但战马和骑兵素质还略有逊色,同数量正面骑战对冲可能会处于下风。

  扈从们搬来重甲,协助重骑兵穿上。

  这一千零几十个重骑兵,为了攻打敌营,临时变成了重步兵。

  王德率领五百先登营,紧紧跟在重骑兵后面。

  两千骁骑也下马步战,配合主力夺取大营。

  另外两千骁骑,牵着战马原地休整。如果攻打敌营不顺利,他们要负责拖住赶来的金兵。

  那些重骑兵的扈从,却是也骑上战马,临时转换为轻骑兵,散出去负责打探军情,发现金兵主力就立即吹号示警。

  负责看守金营的士兵,多为盂县守军。

  他们以前是被宋徽宗安置在山西的辽国流民,跟山西本地汉人水火不容,曾帮着完颜宗翰做内应夺取城池。

  此外,营中还有二百金国骁骑。

  姚平仲奔袭的方向,另有三百金国轻骑,发现明军就会立即回来报信。

  这五百骁骑和轻骑,在汇合之后,可以组成十个骑兵作战队。

  当然,还有民夫。

  “全都拿起武器,你们已经投金了,被明军抓住要全部处死!”

  “谁敢后退一步,立即砍头!”

  民夫们被发放简易武器,战战兢兢协助守城,撒八亲领二百金兵做督战队兼预备队。

  撒八这个名字,在辽国和金国极为普遍,就如同汉名里的大壮、铁柱。其本意为“迅捷”,出自契丹语。

  眼前这位撒八,全名温都撒八,是女真温都部首领乌蠢的第三子。

  “明军在爬山,你各派四百兵,去守住两侧山坡!”温都撒八对汉将张禾。

  “是!”

  张禾也是辽国汉人流民出身,因做内应帮完颜宗翰夺城,被提拔为将领驻守盂县。

  这处谷中营寨是昨日下午才设立的,没有什么壕沟壁垒,只立起一道道木栅栏,还撒了许多铁蒺藜在外面。

  一千重骑兵,竖起四米长的骑枪,缓缓朝金营走去,五百先登营紧随其后。

  两侧各有一千大明骁骑兵,弃马爬山坡杀向敌营。

  “不要射那些重甲士,射箭没有用处!”温都撒八大喊。

  不断有箭矢射在重骑兵身上,叮叮当当被弹开,连能够插在甲胄上的都少。

  陈子翼站在寨外指挥战斗,他虽然只领五千骑,但军衔却是极高,毕竟麾下有大明唯一的重骑部队。

  面对这一千武装到脸部的铁罐头,随着他们徐徐向前,守军明显已经慌了。

  弓箭射击完全无效!

  “放!”

  两侧弃马爬山的大明骁骑,已经在朝着敌营射箭。

  盂县守军的披甲率很低,协助防守的民夫更是穿着布衣。

  一轮箭雨之后,民夫已出现溃逃,被金兵督战队当场砍死二十几人,余者哭嚎着又转身回去防守。

  金兵也开始射箭,不再射向重骑兵,转而朝着两侧山坡的骁骑射击。

  重骑兵心抬步避开铁蒺藜,难免有倒霉蛋踩上去,也算是出现了伤兵。

  临近敌营的木栅栏,本来竖着的四米骑枪,陆陆续续向前倒下。搭着木栅栏的顶部,一边与斜上方敌人对戳,一边继续加速向前冲出。

  紧接着舍弃**,顶着敌饶兵器往前撞。

  连人带重甲,狠狠撞向那些木栅栏。

  木栅栏有前后两道,间隔大约半米,中间以黄土块填充。两道木栅栏不但插入土中,还以绳索互相捆绑固定。

  即两道木栅栏、许多黄土块,组成半米多厚的寨墙。

  一夜再加半时间,金兵能构筑这样的防御工事,其速度已经非常快了。

  木栅栏之后,还有黄土块垒出的一道矮墙,金兵站在矮墙上居高临下防守。

  “轰!”

  重骑兵狠狠冲撞在寨墙上。

  一人撞击肯定没啥效果,但近千个铁罐头发力冲撞,那力道和气势十分惊人。

  半米厚的土木结构寨墙,更后面还有守军战立的矮墙加固,被这一千重甲士撞得明显轻微摇晃!

  填充的只是黄土块,又没有夯实,中间含有大量空隙,再撞几次估计就要倒了。

  寨门处是最脆弱的,即便发现明军来攻,金兵搬来许多黄土块,垒在寨门内侧依旧无用。

  几个重骑兵一起发力猛撞,寨门猛然摇晃,内部垒起的黄土块滚落好几坨。

  “民夫!民夫扔掉兵器,全部背靠寨墙、寨门往外发力!”

  温都撒八害怕寨墙、寨门被撞塌,让女真督战队逼着民夫贴过去,用人墙堵在那里加固寨墙。

  就在守军把注意力集中于重骑和骁骑身上时,跟在重骑兵之后的先登营,猛地一分为二,朝着两侧山坡爬去。

  那里也有寨墙,但不易施工,修得更矮许多。

  王德穿着几十斤重的铠甲,在平地飞快奔跑,借势冲上五十度的斜坡上。速度虽然渐渐慢下来,但却是越冲越上去。

  守在那里的辽人汉军,慌忙投下黄土块。

  这些黄土块不规则,根本滚动不起来,只能沿斜坡往下滑,王德在爬坡冲锋时竟然还能跳跃避让。

  “呔!”

  两杆**戳来,王德探出左臂一搅,竟把守军的两杆**夹在腋下。

  “杀!”

  本来爬上山坡,往寨中抛射的十几个骁骑兵,放弃弓箭、顶着箭雨过来助阵。他们用长长的骑枪往敌军戳去,掩护王德继续向上冲锋。

  还有骁骑兵顶着箭雨和黄土块,不顾危险冲到斜坡寨墙下,半蹲着对王德麾下的先登营大喊:“快快上来!”

  先登营壮士很快明白啥意思,拼死冲过去手按寨墙,双脚踩上骁骑兵摊出的双手。

  “起!”

  两个骁骑兵半蹲着摊手,一起发力把一个先登勇士往上停

  不少先登营勇士顺势滚上墙顶,有的被守军用近战兵器戳中脸部或颈部,有的被**或手臂往外推着又摔下去。

  但终究有人还能继续战斗,甚至在无法快速作战之时,直接翻身往寨墙里面翻滚,把立于内侧矮墙上的守军给撞倒。

  这次不是王德最先突入,而是他麾下几个勇士,翻入寨墙在浴血厮杀,很快就受伤变成血葫芦。

  那些勇士给敌军造成的混乱,为王德提供了少许机会。

  王德爬到无法构筑寨墙的山坡处,硬扛着**、箭矢和黄土块,探手抓住一个守军的脚踝。

  “死开!”

  王德那大嗓门一声暴喝,就把这人直接从高处拽下来。

  本来占尽人数、地形优势的此处守军,这时纷纷惊恐起来,被王德孤身一人吓得胆寒。

  他们以前只不过是辽国流民,虽然也有一股子狠劲,但从来没有打过啥硬仗。哪里又见过这等活阎王?

  王德身材魁梧高大,皮肤黝黑似铁,宛如煞神一般强攻至此。

  “是夜叉来索命了!”

  一个辽国汉儿吓得扔掉兵器就逃,附近其他几个守军下意识跟着逃。

  就很离谱,这处高地王德还没有攻下来,守军居然被他的威风给吓跑了。

  王德趁机占领高地,朝自己麾下的猛士大吼:“过来随俺先登!”

  “杀!”

  先登营士气大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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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 17:08 | 只看该作者
完颜娄室的主力,向东北方奔出两三里时,温都思忠就带着百余轻骑,毫不起眼的朝着正北方飞奔。

  作为身经百战的老将,完颜娄室并非一味凶猛,他不可能寄希望于单一退路。

  但是,在麾下将士被木炮打得胆寒之际,完颜娄室也不能直接说翻山越岭逃走,那样会进一步削弱将士们的战斗意志!

  因此只能高喊着强攻穿过谷地,又悄悄派人去实地查看逃跑地形。

  一明一暗,两手准备。

  战场北面和西北面的山岭,也就是“八”字形那一撇,皆为山西常见的土石山区。

  用专业词汇来描述,其土壤构成为:大约80%的壤中蚀黄土质褐土性土,大约20%的薄层砂页岩类褐土性土。

  说得更简单一些,就是黄土当中夹着少量砂石。

  整体海拔几百米高,但那些山岭的相对高度,却只有十几米到几十米,能达到一两百米的都算山峰。

  但是,黄土被侵蚀得沟壑纵横,一道道山梁起伏交错。

  没有什么能一通到底的沟谷,往往沿着沟壑走一段,又得爬上山梁前进,然后下山走另一条沟壑。某些山梁的一侧,还被大自然削得笔直,战马根本上不去,若走错了必须重新找路。

  最窄的地方,仅直线距离三百多米,很快就能全军翻越逃出生天。

  最宽的地方,直线距离一千多米,沟壑山梁交杂犹如迷宫。

  温都思忠带着百余轻骑,分成十个小队来到不同地方的山脚下。他们弃马沿着沟壑,朝附近最高的山梁攀爬观察,试图寻找距离最短、最适合战马通过的逃跑路线。

  山岭中的植被,以荆条、黄刺梅、狗尾草、白羊草等低矮草木为主。

  也间杂着少量侧柏、油松,整体不太影响登高观察。

  温都思忠从山脚出发,到前往附近的第一处高地观察,接着又辨认四下沟壑山梁走向,花费十多分钟基本搞定。

  然后,又前往另一处高地观察。

  ……

  二十个骑兵战斗小队,即四百骁骑、六百轻骑,作为金兵前锋快速奔跑回援。

  他们毫不体恤战马体力,速度达到每分钟420米。

  这可是骁骑兵着甲状态!

  仅仅十分钟左右,就跟大明重骑兵的扈从们遇上。

  这些扈从临时转为轻骑兵执行侦察任务,看到金国骑兵立即吹响号角示警,一边吹号一边逃回友军主力方向。

  很快,留下来御敌的两千大明骁骑,以逸待劳就杀向那些金国骑兵先锋。

  金兵的先锋部队,在遇到明军重骑扈从时,就开始减速让战马略微喘口气,甚至是勒马转身缓慢后撤。他们的任务不是强攻,而是尽快抵达战场,逼迫明军分兵进行防备,拖延明军攻打营寨的速度。

  “踏平敌军!”

  杨云举枪大喝,率领二千骁骑就冲上去,一千重骑扈从跟在后面伺机而动。

  女真骑兵是轻重骑混编,二十骁骑、三十轻骑编为五十人战队。

  大明骑兵模仿关宁骑兵编制,同样也是五十人编组。但他们全是骁骑,二十五人编为一个小队,两个小队组成五十人中队。

  明军骑兵小队的队形,其中二十个骑兵,组成四个五人纵队。

  小队长位于中间最前方,旗手兼传令官跟在小队长身后。

  两个什长,分别位于左右两纵的前方。

  队伍中间的最后方还有一个督导,平时做思想工作,战时则督阵厮杀。

  交战之时,小队长率军正面冲锋。

  如果需要变向冲杀,由左右两位什长做为前导。

  如果是紧急调头,督导临时转为小队长,带领全队反方向冲锋或后撤。

  这样的基层军官配置,可让骑兵小队的前后左右都有人带头,保持高机动性、高组织性和高反应力。

  金国骑兵开始交替掩护,一边后撤一边射箭,偶尔组织小规模反冲锋。

  他们一是为了拖延时间,二也在示弱诱敌。

  或者说,他们不恤战马快速奔袭,而且兵力更少本来就弱。自然而然往后败退,但又败而不溃,一点点把敌人引向己方主力。

  这是金国骑兵的惯用套路,辽军、宋军、西夏军都因此吃过大亏!

  但这次明显不一样。

  辽宋夏的骑兵,都喜欢骑射,不喜欢冲锋近战。因此金国骑兵可以从容撤退,甚至在撤退时组织反冲锋。而占据优势的辽宋夏骑兵,都会下意识避开其反冲锋,然后继续拉扯射箭追击。

  此时此刻,杨云率领的大明骁骑,一往无前冲杀过去。一边追击,一边射箭。

  当金国骑兵交替掩护后撤,大明骑兵不管不顾,仗着兵力更多、战马体力充足,径直朝前方加速冲锋。遇到金兵侧绕游弋也不管,反正自己兵多,旁边的友军会处理。

  简单一句话表述,金国骑兵在玩战术,大明骑兵往前冲就完事儿。

  “呜呜呜呜~~~”

  金兵开始吹号,令旗疯狂挥动。

  金国将领的名字叫斡忽,与阿骨打之子完颜斡忽同名不同姓。眼前这些金国骑兵,包括统兵将领斡忽,都来自于辽籍女真,十三年前被完颜斡鲁古带兵征服。

  斡忽分出四个骑兵战队,组织反冲锋掩护即将被追上的金兵。

  根据他十多年的骑兵对战经验,这些汉人骑兵,肯定会被反冲锋吓退,忙不迭拉开距离骑射。

  然而,大明骁骑直接撞上去了!

  不但正面相迎的大明骑兵撞上去,两侧的明军骑兵小队,还主动包抄近战厮杀。

  四个骑兵战队,共计二百金国骑兵,全部被明军骑兵三面围杀。

  剩余的大明骁骑,调整冲锋位置和距离,以小队为单位渐渐靠拢,朝着其余金国骑兵继续冲锋。

  大明骁骑,不是辽骑,不是宋骑,也不是夏骑。

  金国骑兵的诱敌套路不起作用了。

  斡忽不但兵少,战马体力还消耗严重,吓得放弃那两百骑兵,率领其他骑兵全速后撤。

  杨云分兵绞杀那二百金骑,亲自领军继续追击。

  又追逐两里地左右,远远看到完颜娄室的主力赶来。

  “撤!”

  “呜呜呜呜~~~~”

  大明骑兵毫不恋战,掉转方向撒蹄就跑。

  刚才这番战斗,歼灭金国骑兵一百八十多人,还在追击时射伤了不少。

  斡忽带着败兵奔回去,对完颜娄室说:“这些明军骑兵不一样,我军掩护反冲时,他们居然不避退!”

  这话讲得就他妈离谱。

  明军属于正常反应,但在斡忽看来,却是极其不正常。

  因为辽军、宋军、西夏军都会下意识拉开距离,很少有一往无前冲上去近战的时候——除非已拥有碾压优势。

  完颜娄室说道:“明军骑兵杀出,见到我军主力又后退。如此看来,我军营寨还未失陷,否则他们会占据营寨防守。全军加速前进,与营寨友军夹击敌人!”

  ……

  金兵营寨。

  守将撒八见王德占领高地,立即分出八十个女真精锐补防,顺手把被吓退的守军给砍头示众。

  越来越多先登营猛士登上高地,王德开始率军向下猛冲。

  战斗仅六七分钟,那里金国汉军就已溃散,八十个女真精锐死伤二十余人。

  更多先登营从高地处,冲向附近的寨墙顶部,袭杀防守寨墙的金国汉军和盂县民夫。

  民夫惊恐逃走,女真督战队根本拦不住。

  眼见金国汉军即将崩溃,撒八只得投入其余女真精锐,甚至他自己都亲自冲上去。

  一个传令兵骑马奔来,低声对陈子翼说:“将军,金兵主力就快到了。杨将军问,他是否要率兵血战拖延时间。”

  陈子翼说:“不必,让他往东南方暂时撤出战场,伺机窥测敌情再杀回来。这里的谷地太窄,容不下太多骑兵,就算攻下敌营,几千匹战马堵在谷口处,也难以快速撤入营中。”

  在张广道的计划当中,就没想过快速攻下敌营,然后让陈子翼所部全撤进去防守。

  如果是那样,完颜娄室肯定没有战斗欲望,估计直接带着全军跑去西北边翻山越岭逃窜了。这种情况虽然也能留下许多敌人,而且逼迫敌军放弃部分盔甲和战马,但极有可能半数以上都能逃走。

  “骁骑掩护重骑后撤!”

  临时转为重步兵的重骑,除了个别踩到铁蒺藜,几乎没啥伤亡可言。

  他们甚至没怎么接战,大部分时间在撞击寨墙。

  金兵的箭矢和**,根本无法攻破重甲防御。也就投下一些黄土块,砸伤了少量重骑兵,这些黄土块很轻,而且落点不高,连被砸骨折的重骑兵都很少。

  骁骑兵举着**接替重骑,重骑兵缓缓从寨墙外退回,前往谷口处取自己的战马。

  真正的突破点,在两面山坡,谷底反而没啥战斗可言。

  二十多个骁骑,已经爬到先登营攻占的高地,他们朝着斜下方金国汉兵射击。

  这些金国汉兵披甲率较低,而且以皮甲为主,根本扛不住弓箭。

  连续居高临下射出数十箭之后,金国汉兵出现大规模溃逃,金营的防御就此彻底崩溃。

  撒八率领没被缠上的女真精锐,快速后撤去骑战马。他们只剩四十多骑,面对冲进去的先登营边退边射。

  更多大明骁骑登上寨墙,朝着四十多金骑攒射。

  接连数骑落马,金将撒八惊慌而逃。

  王德带兵追杀溃军,分出几十个先登营勇士,去搬开寨门内侧垒放的黄土块,接着打开寨门把更多友军迎入。

  扈从们已经从战场骑马奔回,驱赶骁骑兵的战马进入营寨,同时分出人手给重骑兵披挂马铠。

  由于谷口拥堵,金国主力又已接近,还有几百匹战马没时间撤回谷中,直接将这些战马在谷外驱散,等战斗结束了再去寻回。

  上千大明重骑,前往谷外上马,分批次撤入山谷。

  陈子翼下令道:“退入营中的将士,皆大声呐喊起来,装作还未攻破敌营!寨墙外各处,两侧山坡也来一些,举枪射箭佯装正在厮杀。”

  这是怕营寨已破,把金兵主力给吓跑。

  山谷崎岖,外面看不清里面具体情况。

  事实上,金营没有攻破也无所谓,只要利用狭窄地形两面血战,尽可能拖延时间就算完成任务。攻破敌营,只是附带的意外之喜。

  完颜娄室听到厮杀怒吼声,不假思索的下令:“我军营寨还在,两面夹击明军!”

  这次直接投入合扎猛安,人马皆披重甲,以小队为单位分批往山谷里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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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 17:17 | 只看该作者
由于山谷狭窄,一千大明重骑兵,被分成好几拨列队。

  两侧山坡上,还跪蹲着一些弃马的骁骑兵。之所以采用跪蹲的姿势,是因为坡度大站不稳。

  陈子翼来到第一拨重骑兵身后,大声喝问:“粮饷可有克扣?”

  “没有!”重骑兵齐声回答。

  陈子翼又问:“衣被可有短缺?”

  “没有!”

  “你们拿着大明最高的军饷,吃着全军最好的伙食,冬天还要发放衣被,朝廷可有薄待你们?”

  “没有!”

  “对面的金国蛮夷,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要是让金人杀去你们的家乡,就会抢伱们的粮食,抢你们的土地,掳走你们的妻儿。便是做顺民,也要剃掉爹妈给的头发,穿上左衽的衣服。还要无休无止的征兵征粮!你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

  “为了大明,为了陛下,为了保卫父母妻儿。今日敢不敢死战杀敌?”

  “敢!”

  “敢!”

  “敢!”

  “今日战死之重甲骑士,皆从厚抚恤。有子之人,朝廷择一子供养至太学。无子之人,朝廷代为收养一子,为其传香火并供养至太学!可还有憾事?”

  “无憾!”

  “无憾!”

  爬上山头用望远镜观察的士兵,已然举起了旗帜,陈子翼大喝:“擂鼓,冲锋!”

  “杀!”

  大明重骑兵缓缓启步,即便是加速之后,冲锋速度依旧比较慢。

  因为他们是密集队形,骑兵和骑兵间隔不到半米。

  陈子翼居然用最精贵的重骑兵,当做消耗品进行“墙式”冲锋。

  这是因为明军重骑的装备虽然够了,但战斗技巧、战斗经验和坚韧程度不足。那就干脆别想其他的了,直接在狭长山谷当中,以密集阵型跟合扎猛安对冲。

  再看金国的合扎猛安,他们的间距就要大得多,即便碍于地形限制,骑兵间距也只压缩到一米以内。

  至于什么三骑为伍用绳索相连,后面拖着拒马以示死战不退,这些都是文官奏疏里的瞎编内容,用来描述金国铁浮屠的可怕之处。然后,稀里糊涂被《三朝北盟会编》引用,并越传越广成为铁浮屠的象征。

  双方重骑对冲越来越近,金国那些合扎猛安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大明重骑兵的间距,根本无法容纳金骑穿过,明显是奔着**式对撞来的。

  立于后方斜坡上观察的完颜娄室,也终于看清楚大明重骑兵的情况,心头没来由升起一股恐惧情绪。

  合扎猛安确实悍不畏死,但真正面对必死之局,他们还能一往无前吗?

  更何况,他们已被木炮打得胆寒,退路又被堵住,中途撤退时还有友军败了一场。

  当双方应该进入最后冲刺阶段,有个别合扎猛安没有选择提速,这几乎是面对死亡的下意识动作。

  就连提前写下遗书的大明重骑,也有人临阵畏惧了。

  但这地形又没法左右掠过,更不可能转身逃跑,彼此都只能硬着头皮撞上去。

  “轰!”

  百年难遇的重骑兵对撞,出现在这无名山谷之中。

  很惨烈,但又没有想象中那么惨烈。

  双方在最后关头,不约而同选择减速,只有零星莽汉真就加速冲刺。

  四米**互相戳中对方,在冲锋的力道加持下,当即就有不少重骑兵向后坠落。失去主人的战马继续向前,并在自动减速后撞在一起。有些战马为了防止撞击,甚至人立而起,用前蹄朝对面的战马猛蹬过去。

  亦有没落马的骑兵,连人带马对撞。胯下战马或死或伤,无论死伤都倒下,骑兵也跟着坠下马去。

  大明重骑兵间距更密,单次冲锋的兵力自然更多,幸运儿顺利穿入合扎猛安的空隙当中,拔出腰间的副武器开始减速骑马战斗。

  更后方作为辅助的金国骁骑,看到前方重骑兵的惨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打仗了。

  他们毫无心理准备,下意识勒马停止,朝大明后方骁骑抛射。

  跪蹲于两侧山坡的大明骁骑,朝着金国骁骑远距离俯射。而跟在重骑兵后面的大明骁骑,则根本没有携带主战武器,他们骑马靠近“车祸”现场时,陆陆续续跳下马背,拔出副武器冲向战场。

  有人用铁棍,有人用骨朵,有人用铁锏。遇到还在骑马作战的合扎猛安,就伏身砸击马腿。遇到坠马未死的合扎猛安,挣扎站起的便合力击倒,遇到躺地上动弹的冲过去就猛砸。

  金国骁骑终于反应过来,停止射箭往战场冲锋。

  但根本冲不出速度,一是冲锋距离太近,二是前方挡着不少无主战马,三是遭到两侧山坡的明军射杀,他们纯粹是想过来救助友军。

  幸存的大明重骑兵,被骁骑兵搀扶起来,捡起**原地朝斜上方抬刺。

  很快,彼此的幸存者又混战在一起。失去马速的金国骁骑,被砸击马腿纷纷摔倒,未被缠住者吓得连忙勒马逃走。

  完颜娄室变得脸色苍白,大明骑兵这种玩法,就是在跟合扎猛安以命换命。

  女真拢共才只多少人?

  而大明又有多少人?

  大明重骑兵跟合扎猛安,不说一换一,就算是二换一、三换一都能接受。

  更何况,由于提前做了充足战术准备,这次重骑兵决死对冲,合扎猛安反而死得更多。

  刚刚这一波,大明投入重骑兵二百,还能继续作战者四十余人。另有五六十人,或坠马骨折,或跌落重伤,或昏死过去。

  而金兵投入合扎猛安一百二十人,则是无一幸免,对冲之后还幸存的都被钝器砸死了。

  “杀!”

  “杀!”

  “杀!”

  战场中央,还能站着的大明重骑兵,依托骁骑兵原地结阵怒吼。既是在宣告胜利,也是劫后余生的兴奋嘶喊。

  “万胜!”

  “万胜!”

  战场附近其他明军跟着呐喊,胜利之声响彻山谷。

  王德本来立于寨墙之上,假装还在攻城奋战,刚刚目睹了重骑兵的壮烈,眼眶湿润着举起铁锏高呼万胜。

  第二波大明重骑兵,已经在徐徐墙行移动。

  “撤出去,不能在这里打!”

  完颜娄室对待明军的态度,从最初的警惕,变成木炮齐射后的惊骇,现在已经把明军当成毕生之劲敌。

  他麾下的可用之兵,经过回援时先锋部队的遭遇战,再经历这次的山谷冲锋,以及行军途中有伤员掉队,此时还剩:1400多合扎猛安、1600多辽东汉人步兵、4200多金国骁骑、800多女真、草原轻骑。

  总计剩余兵力8100多人。

  这些金兵快速离开谷口处,沿着山麓朝西奔去。

  陈子翼领兵追出,派骁骑上去射箭袭扰,迟滞金兵的转移速度。遇到金国普通骑兵反扑,就上去硬碰硬作战,遇到合扎猛安披甲杀来,立即交替掩护着撤退。

  同时派出骑兵向南,去告诉张广道金兵撤离的方向,并通知东南方的杨云带骁骑过来汇合。

  完颜娄室率军撤出两里远,探查山势地形的温都思忠,终于派遣轻骑奔回:“万户,向西不远有一处地方,那里比较容易通行骑兵。”

  温都思忠没有找到最合适的行军所在,那里实在太偏西边了。而且“八”字形那一撇的中段,还有一条向南延伸的山峦阻挡,即便温都思忠找到了,也得朝着张广道的主力方向南进,然后再朝西北边绕过去。

  “加速行军!”

  完颜娄室为了应付陈子翼袭扰,把一些女真小部落的骑兵,以及残存的草原骑兵留下断后。

  这些骑兵碍于完颜娄室的威势,不得不转身跟追来的明军周旋。

  仅仅游弋射出几箭,他们就不想打了。

  凭啥其他骑兵可以撤走,自己非得留下来断后送命?

  “饶命,我们愿降!”

  一队又一队负责断后的骑兵,扔掉兵器跪地请降。

  完颜娄室主力奔至温都思忠处,由负责探查地形的轻骑兵引导,分成两股进入不同的沟壑。随即全军下马爬山梁,合扎猛安也开始脱甲,载着全甲重骑兵狂奔的战马,此时已经累得口吐白沫。

  陈子翼带兵紧追至此,也下马攻打山梁,就连王德的先登营都骑马追来攻山。

  更南边,张广道的主力还在快速行军。

  陈子翼派去的骑兵报告说:“敌军往西窜去,应该是打算翻越山岭逃走!”

  “炮兵留下,厢车留下,其余各部随我急行军!”张广道立即下令。

  之所以抬着木炮行军,而不是用带车轮炮架移动,这是因为整个战场都崎岖不平,反而是四人抬着炮管跑得最快。

  北边两处山坳之中,数百匹口吐白沫的战马,受伤之后狂奔而出。

  那些都是载着合扎猛安披甲一路狂奔的顶级战马,它们无法承受接下来的翻山越岭,完颜娄室下令就地屠杀,宁死也不留给明军。

  近千匹好马被当场杀死,这负伤逃出的数百匹,很多都是合扎猛安下不去手,只随便戳伤砸伤放其逃生。

  “你留下守住这两道山梁!”完颜娄室对韩常说。

  韩常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低头说道:“是。”

  一千六百多辽东汉人步兵精锐,就这样成为负责断后的弃子。

  合扎猛安的盔甲,此时都用备用战马驮运。他们跟金国骁骑一起,从两道山梁下去,走进更北边的沟壑,然后继续爬上山梁。

  “大哥,女真蛮子不拿我们当人!”

  大明士兵朝着山梁攻来,韩常的部将杨遂开始抱怨。

  附近的将士,也都看向韩常,他们不愿断后送命。

  韩常不知该如何抉择,他们的家小,都在完颜宗翰手里。而且,他们跟山西本地汉人有血仇,就算投降大明估计也没啥好下场。

  但将士们又不愿留下送死,韩常坚持要打估计会闹兵变。

  原地逃跑的话,即便能逃回金国境内,也是被军法处置的下场。

  天地之大,已没有辽东汉儿的容身之所。

  大明士卒已在山梁下射箭了,韩常咬牙说道:“往东北方翻山过去,去盂县北边大山里落草为寇!”

  明军刚开始攻山不久,金军的断后部队就跑了,而且故意避开完颜娄室撤军方向。

  完颜娄室已登上另一处山梁,回头看得真切,气愤之余说道:“各部遴选死士出来断后,至少要一千二百人,合扎猛安除外!”

  这是给各部的首领下令,每个部落都得出人,断后死士的家属肯定获得优待。

  片刻之后,死士就已选出,沉默无声的守在山梁上。

  完颜娄室能够带走的,只有1400多失去主力战马的合扎猛安,以及3300多金国骁骑、轻骑。

  张广道布置了一年多的战场,还是没能把这股金兵全歼。

  算上盂县守军,完颜娄室损失上万兵力!
12#
 楼主| 发表于 2025-1-2 17:22 | 只看该作者
张广道舍弃厢车和木炮,一路急行军追来的时候,陈子翼麾下将士已攻下断后金兵防守的山梁。

  “唉,还是来晚了一步。”张广道叹息。

  陈子翼坐在黄土坡上,情绪不是很高:“完颜娄室在山谷撤得很果断,若早知他不敢冲第二次,俺就不派重骑跟金兵对冲了,全军退入营寨能少死许多勇士。”

  “此人凶顽狡诈,他定在奔往山谷的途中,就派人来这里探查逃跑地形。否则怎会正好选定此处,靠守一条山梁就挡住我军追击?换成附近其他山岭,都不如此处便于断后逃走,”张广道说道,“还是兵力太少,若再有一万战兵,就能把完颜娄室给留下。”

  陈子翼问:“今夜需要奔袭盂县吗?”

  张广道摇头说:“各部今日大战都已疲惫,先休息一夜,明日朝着盂县徐徐进军。完颜宗翰的大军,差不多也快到盂县了。”

  完颜宗翰从寿阳撤军,前往木炮齐射的战场,直线距离只有七十里而已。

  但是,最近路线被明军堵住了,即翟氏兄弟回援寿阳那条河谷。不但河谷西部出口有明军营寨,河谷东部出口还是张广道的赵简子城营寨。

  完颜宗翰只能先往北退,然后穿越山谷前往盂县,再从盂县南下赶往重骑兵对冲那条河谷。

  翟氏兄弟被派去回援寿阳,花了半天时间坐船赶路,接着又休息小半日,耗费两天半时间绕向南部山区,接着再发动夜袭击溃完颜宗翰的东大营。

  而完颜宗翰从寿阳撤走,是在东大营被攻破的第二日。

  前前后后,大概经过了三天四夜。

  张广道派翟氏兄弟回援寿阳,再到发现完颜娄室杀来,则刚好是三天三夜的时间,到现在总共经历了四天四夜。

  也即是说,完颜宗翰的大军,今天早上才从寿阳出发。

  其沿途路线多黄土山岭,还有二三十里的山区地带,七弯八绕要走百余里抵达盂县。先头部队可能已经到了,但完颜宗翰的主力肯定还在路上。

  ……

  夜晚。

  完颜宗翰的主力还在山区,一匹快马奔来,径直被带去帅帐。

  传信官跪地报告:“元帅,枢密使病死了!”

  “知道了。”完颜宗翰心情沉重。

  金国最高军事机构是都元帅府,随着地盘扩大,又准备设立地方枢密院。

  第一个枢密院设在广宁,也就是锦州以东区域,设立的初衷是防备张觉叛乱。当时的广宁枢密使为刘彦宗,直接听命于完颜宗翰。

  现在,完颜宗翰在云中,完颜宗望在燕山,分别设立了一个枢密院。

  云中枢密使为完颜习室,燕山枢密院使为刘彦宗,主要负责征募、训练本地兵马,同时还负责就地征集粮草。

  完颜习室专门在山西的北部地区,为完颜宗翰募兵征粮、坐镇后方,如今战争还未结束却突然病死。

  这足够让完颜宗翰头疼的!

  完颜女真有三部,一为曷苏馆,二为按出虎水,三为耶懒。

  曷苏馆的完颜部,就是被赵立、耶律余睹跨海踏平那个。实力最弱,而且来历有些不明,但阿骨打承认他们姓完颜。

  耶懒的完颜部实力很强,阿骨打当年谋划反辽,就是得到耶懒完颜部支持才下定决心。

  这次病死的完颜习室,乃上一任耶懒完颜部族长之子。

  至于现任耶懒完颜部族长,叫做完颜忠,上次金兵攻宋时,归入完颜宗望的麾下。此次却未率军南下,完颜忠留在哈尔滨那边,左右摇摆不知道属于哪派。

  金国内耗非常严重,完颜忠正在保存实力,耶懒完颜部的一半兵力未动,借口是正在平定渤海人叛乱。

  “把蒲里跌叫来。”

  “是!”

  完颜蒲里跌,是乌古乃之孙、阿离合懑第三子。

  蒲里跌的二哥叫完颜斡论,目前在哈尔滨那边做朝臣,乃完颜宗翰布在金国朝堂的棋子。

  “元帅!”蒲里跌赶到帅帐拜见。

  完颜宗翰说:“枢密使病死了,你回去坐镇云中,后方莫要再生什么乱子。”

  蒲里跌惊讶道:“他怎突然死了?”

  完颜宗翰道:“此次出兵之前,他就已经害病,只不过没有跟外人说。你不要再等,连夜赶回去。”

  “好!”

  蒲里跌带着几十个轻骑,连夜赶回大同枢密院。

  他既是一员悍将,也比较精通内政,曾上疏取消金国用战马殉葬的风俗。

  蒲里跌离开之后,完颜宗翰没睡多久,又是几匹快马奔来。

  亲兵走进帅帐低声说:“前方大败,损兵上万。”

  “什么?”完颜宗翰惊得睡意全无,连忙把报信之人给喊进来。

  被派来传消息的,正是温都思忠。

  完颜宗翰厉声道:“我军是怎样大败的,你仔仔细细说来!”

  温都思忠的记忆力惊人,语言组织能力也强,把几次战斗过程讲得极为清楚。重骑兵对冲那一仗,他正在负责探查逃跑地形,但询问女真将士之后,此时也能详细进行诉说。

  完颜宗翰听完,有些不可置信:“那些火炮射击时,我军冲阵之骑全倒了?”

  “冲在最前面几十步的,只有少数能幸免。”温都思忠说。

  完颜宗翰又问:“开阔处骑战,明军骑兵也敢近战厮杀?”

  温都思忠点头:“是的。”

  完颜宗翰再问:“山谷中用重骑墙进硬冲?”

  温都思忠说道:“据我军将士所言,那些明军重骑也害怕,冲到近处大家都减速了。但确实敢墙进,比我们排得更密,就是奔着一起撞死冲过来的。”

  完颜宗翰沉默片刻,问道:“我军士气如何?”

  “士气低沉,”温都思忠说道,“明军火炮齐射,就让他们胆寒心惊,接着骑兵交战又败两场,还分兵断后狼狈而逃。经历这许多,全军都失了魂,目前退守盂县休整,有些部落首领正闹着要回老家。”

  完颜宗翰大怒:“一场战败而已,竟闹着要回家,简直愚蠢懦弱至极!”

  温都思忠说:“他们是被明军的火器和重骑吓到了。明国人多地广,今年我大金多半无法速胜。若是拖到明年、后年,不知道明军会造出多少火炮,也不知明军能练出多少重骑。各部首领想到这些事情,哪里还愿意跟明国再战?”

  “正因为这样,接下来才要狠狠打,不能给明国更多打造火器、训练骑兵的时间!”完颜宗翰怒吼。

  他把军队交给副将,只带几百骑兵,连夜赶去盂县。

  黎明时分,完颜宗翰见到完颜娄室,当即质问:“伱还能打吗?”

  完颜娄室说:“能打!”

  随即又补一句:“但合扎猛安失了主战马匹,再次披甲作战时,恐怕打不得那么长久。”

  “你就不能让合扎猛安脱甲之后再撤退?”完颜宗翰怒道。

  完颜娄室说:“明军骑兵追得紧,一旦合扎猛安除甲,那些明军必然死命追来血战,不会再给合扎猛安披甲的时间。他们的步军主力也在追来,如果被明军骑兵拖住,我军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只能让合扎猛安披甲行军,明军追得紧了,再让合扎猛安冲回去掩杀。如此反复冲击好几次,全军才平安抵达翻山处。但合扎猛安的战马都累坏了,口吐白沫很难继续翻越山岭。我必须下令把那些战马杀掉,否则让明军得到,那些战马原地休息就能恢复!”

  完颜宗翰闭眼思索当时的情况,发现换成自己也没啥好办法。

  完颜娄室有三次安全撤军的机会,但都被各种原因干扰而错过了。

  最大原因,就是金国的整体战略有问题,必须抓住一切机会打野外歼灭战,不能被明军搞成一次次攻城战。这导致完颜娄室虽然警惕,却必须下血本去赌,总是不自觉的咬住明军诱饵。

  完颜宗翰问道:“你对明军战法熟悉,接下来该怎么打?”

  完颜娄室说:“最好驻军盂县休整几天,否则我带回来的将士,很难快速恢复士气。明军主帅就像个聪明的猎人,设下陷阱等我钻进去,跟这种人打仗要非常小心。明军的步兵车阵不能强攻,那些火炮实在厉害,必须引诱他们追出,拉散阵型之后再伺机猛冲。”

  完颜宗翰问道:“明军步兵追击时,你为何不杀回去?”

  完颜娄室说:“明军主将太谨慎了,我本来是想诱他们出来,在开阔地形用骑兵四面冲击的。但这人就算是追击,也列阵行军极为缓慢,全军走出几十步就重新整队,根本不给我派兵破阵的机会!”

  完颜宗翰沉默。

  完颜娄室猛然想起什么,表情难看道:“现在该担忧的,不是盂县这边,而是太原和寿阳方向!”

  完颜宗翰听得一激灵,立即想明白问题:“不能留在盂县作战,全军必须快速撤回太原以北!”

  金兵主力,如果被张广道拖在盂县,那么他们的退路极可能被堵住。

  一是寿阳的西北方、东北方,那里各有一个山口,是金兵撤回太原方向的必经之地。

  二是太原的东北方,那里也有个山口,同样是金兵撤军的必经之地。

  如果大明的太原守军、寿阳守军,接到命令跑去占领山口。而张广道又分出精锐,坐船从河谷奔往寿阳,帮助这些友军死守山口,那么金兵就别想再回大同了。

  完颜娄室带来的军粮,还有盂县本地的军粮,都被陈子翼带兵给夺了。

  只要明军死命堵住山口,根本不用再干别的,金兵消耗完粮草就得全军覆没。

  天还没亮,金兵就抛弃多余辎重,只带粮食、马匹和盔甲一路急行军。

  同时派出大量骁骑做先锋,只带干粮疯狂奔驰,去占领那几处山口确保退路通畅。

  完颜宗翰必须带着全军,退到太原的北边,才不怕被明军堵死退路。

  三处通道,已经堵死了一处!

  太原那边的大明军队,守城绰绰有余,野外战斗够呛,打攻坚战更是难为他们。

  完颜宗翰为了确保退路和粮道通畅,分兵数百守着三交口。杨惟忠率领数千弱兵,反复强攻多日也无法拿下,因此太原那边的山口难以攻占,必须等张广道派精锐过去。

  而寿阳北边的两处山口。

  东北边距离完颜宗翰主力太近,翟氏兄弟兵力不足不敢去攻占,于是集中兵力已占领西北边那处。他们只需血战拖上几日,就能等来张广道支援,把金兵全军给堵死在连绵群山之间的小盆地。

  “元帅,寿阳西北的山口被堵死了!”

  第二日下午,作为先锋的部队,派人回来告之消息。

  完颜宗翰正待增兵强攻,温都思忠说:“附近有一条小山谷,前年我带兵去探查过,那里可以穿过去!不过再继续往西,多半也有明军堵路,只能沿着河谷一路往北,再翻越陡峭山岭到达滹沱河的上游,可从那里带兵回五台县,再向西南前往忻州。”

  张广道终究还是兵力不足,无法把全部通道堵死。

  而山西的各种谷地通道又太多,只要不计后果就能穿过去。

  山西金兵主力,先是穿越一条二十里长的山谷,接着又往北经过一处山间盆地,继而顺着七八十里长的蜿蜒河谷北撤。

  当他们穿过河谷开始翻山时,今年的第一场雪落下。

  行军途中,有些伤兵感染不治身亡,等他们抵达滹沱河上游时,已非战斗减员好几百人。另有不少士兵生病,全军疲惫不堪,战马也死了一些。

  至于民夫,也陆陆续续抛弃大半,甚至一部分粮草都不要了。

  冬季,完颜宗翰屯兵忻州,军粮严重不足。

  张广道没有去太原,跟完颜宗翰南北对峙,而是发兵攻打承天寨,试图打通井陉杀向真定府,配合河北友军夹击伪宋国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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