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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发迹:杀人放火受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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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8 18:0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刘勇扔下手中的骨头,长舒一口气:“今日吃了这顿肉,俺这辈子就不算白活了。”

  他其实还想吃,但奈何肚子实在装不下了,感觉都已经顶到了嗓子眼。

  整整两大锅卤肉,愣是被十几个人吃的七七八八。

  见木盆里还有不少卤肉,韩桢招呼道:“哥几个带些回去给家里人也尝尝。”

  “韩二仗义!”

  几名衙役翘起大拇。

  趁着他们拿肉时,刘勇凑过来,低声道:“听三狗说,你今日打了王员外?”

  “嗯!”

  韩桢应道。

  刘勇正色道:“王员外与徐主簿关系不一般,两个女儿皆被他送给徐主簿当了小妾,甚得徐主簿欢心。这几日你当心些,俺估摸着王员外可能会寻你麻烦。”

  韩桢点点头:“我知道。”

  “你心里有数就行,俺走了。”

  刘勇说罢,随手从木盆里拿起一块卤肉,领着衙役走了。

  等到刘勇几人走后,韩桢拿出藏在厢房里的两箩筐铜钱:“哥几个,把钱平分了吧!”

  本以为这帮泼皮听到分钱会兴奋,谁曾想几人却纷纷摇头。

  马三狗正色道:“韩二哥,这些钱俺不要。若是没有你,我们今日怕是连肉都吃不上。”

  “是啊!”

  “这钱俺们不能要。”

  谷菘几人也跟着附和。

  他们虽是泼皮,但为人处事却极有原则,否则也不会跟韩桢混到一起。

  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

  见他们坚持,韩桢也就不提分钱的事了,而是一人给了一贯钱,让他们自个买酒吃。

  这次马三狗几人没拒绝,喜滋滋地收下了钱。

  ……

  吃饱喝足,韩桢回到自己厢房躺下。

  他不是做事不过脑子的人,今日动手时,就已经预想过会遭到报复。

  不过他并不在乎,大不了杀官造反……

  等等!

  杀官造反……

  忽然,韩桢双眼一亮,想到了一个获得官身的好法子。

  占山为王,然后静等朝廷招安。

  听上去似乎有些匪夷所思,但放在北宋就很合理了。

  老赵家得国不正,靠着欺负柴家孤儿寡母当了皇帝。所以赵老大当了皇帝后,担心这样的事情重演,便想出了一招杯酒释兵权。

  而招安这个法子,便是脱胎于杯酒释兵权,又吸取了前朝的经验。

  千万别小看招安,认为这是北宋朝廷软弱的表现,实际上招安法蕴含着大智慧。

  从古至今,但凡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没有农民会选择起义。

  而招安,则给了这些起义的农民活下去的希望。

  你们也别老想着打打杀杀了,首领给安排个官做,剩下的人给你们分几亩田地,不愿意种田也可以在城里安排一份工作。

  当官啊!

  光宗耀祖,萌荫后人。

  哪个农民不心动?

  就算你不心动,想着老子就要造反,但你能保证手下人不心动?

  保不准手下就把你杀了,转头自己接受招安。

  起义军的底层农民一看,有田种有活儿干,那还拼什么命。

  首领当了官,完成阶级跃升,手下人也有了活路,而朝廷不费一兵一卒平息了一场起义,皆大欢喜。

  并且,招安法不指针对农民起义军,还针对官员。

  纵观历史,农民起义能发展壮大,离不开地方官的知情不报。

  北宋则不会出现治下之所发生起义暴乱,官员为了仕途选择瞒而不报的情况。

  因为招安成功,对官员来说也是一项政绩,并且还能趁机捞钱。

  安置被招安的起义农民需要钱,所以北宋官员往往会夸大其次,故意把起义军往大了说,以此好向朝廷多要些安置费。

  宣和二年宋江起义之初,手下只有三十六名流寇,结果当地知州在上报朝廷时,却硬说是千人……

  现在,还看不起招安吗?

  北宋年间爆发了两百多起大大小小的农民起义,却没一个能成气候,就是因为招安法。

  唯一有些能耐的方腊,也被西军迅速扑灭。

  当然,招安也并非没有坏处。

  杀人放火受招安,不少人抱着这个心思煽动农民起义。

  以至于民间流传着一句戏言:“要高官,受招安;欲得富,须胡做。”

  北宋167年的历史中,光是农民起义就爆发了238起,平均每年1.4次。

  要说这其中没有招安的影响,鬼都不信。

  古时的阶级跃升难如登天,像韩桢这样的泼皮身份想混个官身,也就只有招安这一条捷径。

  难不成指望他去科举?

  得了吧。

  后世语文都才勉强及格,让他去背四书五经,这TM不是难为我胖虎吗?

  至于从军,先不提宋朝武人地位低下,就现在军队这副德行,还不如当泼皮呢。

  韩桢不是官迷,他只想尽量活的好一些。

  可在这个时代,没个官身就注定处处受压迫。

  沉思良久,韩桢决定干了!

  当然,占山为王这种事不能急,得好好筹划筹划。

  不是说三五个人随便占一座山,官府就会来招安,真要是这样,官府理都不会理。

  起码你得搞出点声势,比如攻打县城。

  等到吸引了官府的注意之后,还得扛住一到两次官兵的围剿。

  完成以上步骤,才有可能触发隐藏任务,招安。

  另外,招安也是有档次之分的。

  声势越浩大,手下人越多,官府招安时开出的条件就越好。

  最后,还得做好两手打算,招安了固然最好,万一官府不招安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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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8 18:04 | 只看该作者
 小王村。

  青砖红瓦的大宅子中,王员外端坐在大厅,面色阴沉的吃着茶。

  尽管白天韩桢那几巴掌并不重,但他此刻依旧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

  这时,雕花木门被推开,管家快步走了进来。

  王员外放下茶盏,问道:“查清楚了吗?”

  管家微微屈着腰,禀报道:“阿郎,查清楚了。那泼皮名唤韩桢,家住小东村,父母早亡,上头有一个大哥,不过早两年也死了,如今家中只有一个寡居的嫂嫂。因为人豪爽仗义,这韩桢在县里名声不错,与县衙里的几个衙役关系亲近。”

  闻言,王员外皱眉道:“仅是一个泼皮,再没有其他关系了?”

  “没了!”

  管家摇摇头。

  王员外先是觉得不可思议,随即怒道:“好胆,一个泼皮竟敢如此嚣张!”

  先前韩桢那副姿态,着实把王员外给唬住了。

  出于谨慎,他没敢轻举妄动,而是派管家先去打探打探。

  结果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只是个乡间泼皮……

  管家在一旁添油加醋道:“一个泼皮都敢欺负到阿郎的头上,实在有损阿郎的威名。不如请徐主簿出面,惩治一番。”

  听到徐主簿三个字,王员外反而犹豫了。

  没别的,心疼钱。

  虽然王员外将两个女儿都送给了徐主簿做妾,但徐主簿也是个六亲不认的主,讲究一个拿钱办事。

  上次强占王癞痢家的几亩水田,就已经出过一次血了。

  这次若是再找徐主簿,怕是没有几十贯钱,办不成事儿。

  今天已经损失了五十贯……

  见王员外沉默不语,管家知道自家阿郎吝啬的毛病又犯了,忍不住提醒道:“阿郎,这钱可不能省啊!”

  王员外虽吝啬,但却不傻,明白管家话中的意思。

  今日韩泼皮敢欺负自己,那明日就可能是李泼皮,后日是王泼皮……

  尤其当他想起今日村民看向自己的眼神,心底就一阵发寒。

  小王村是他的根,这里绝对不能出问题。

  想到这里,王员外吩咐道:“明日你带上三……五十贯钱,去一趟县城,让徐主簿把那帮闹事的泼皮……”

  说着,他比划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王员外眼中的狠辣,让管家心头一颤,赶忙点头应下。

  在王员外看来,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

  那帮泼皮必须死,只有这样,他才能重新拾起威严,那帮村民的眼神才能重新变回去。

  ……

  ……

  翌日。

  韩桢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这一觉睡得无比舒爽,半夜没再被饿醒。

  伸了个懒腰,韩桢只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神采奕奕。

  走出厢房,来到井边,他折了一根柳枝,剥去外皮,将树枝咬碎成数条细丝后开始刷牙。

  北宋时期已经出现了牙刷和牙膏,只不过这玩意儿还属于高档货,只在开封城里有卖。

  平头百姓还在用杨柳枝刷牙,讲究些的富裕人家,则会用手指蘸着碾碎的粗盐净口。

  呸!

  吐掉一口血沫,韩桢思忖着自己是不是该做一把牙刷了。

  杨柳枝太恼人了,刷不干净不说,稍微用力些就会把牙龈戳破,弄得满嘴是血。

  洗漱完毕,见马三狗等人还在睡,他也没去管,装上两褡裢铜钱便出了寺庙。

  没办法,这会儿金银并不属于主流货币,只有千贯、万贯等大额交易时才会偶尔用到,日常交易还是依靠铜钱。

  所以,哪怕是富商高官出门买东西,也得老老实实用褡裢背着铜钱。

  刚走出寺门,便遇上来送钱的郑屠夫。

  郑屠夫递来一个布袋:“韩二,一贯钱在这,你数数。”

  北宋的一贯钱并不是一千文,早年间是850文,后来真宗改为了770文。

  虽是官家定下的规矩,但每个地区却都不一样,比如在青州,一贯钱是630文。

  这还算好的了,有些地区更离谱,一贯钱只有420文。

  “不用数了,我还信不过你么。”

  韩桢只是大致扫了一眼,便把铜钱倒进自己褡裢里。

  “大气。”

  郑屠夫忍不住赞了一声。

  告别郑屠夫,韩桢先是在早市摊上花了五十六文钱吃了顿早饭,随后直奔铁匠铺。

  隔着老远,一阵阵敲击声就传入耳中。

  走进铁匠铺,铁匠铺的田掌柜主动打了声招呼:“韩二,怎地来了?”

  韩桢开门见山道:“买刀,买好刀!”

  “这是发财了?”

  看着他肩上鼓囊囊的褡裢,田掌柜神色诧异。

  韩桢只是笑了笑,并未解释。

  田掌柜也不多问,领着他走进里间。

  里间摆放着各色刀具兵器,但大多都是价格低廉的劣质货。

  宋徽宗年间,官府对民间兵器管制并不严格,除了军用的盔甲、强弩等明令禁止之外,其他兵器都能在铁匠铺买到。

  环顾一圈,韩桢很快便被一把朴刀吸引了注意力。

  这把朴刀刀长一米五,刀刃锋利,刀身上绽放出层层叠叠的雪花纹。

  伸出手指轻轻在刀身上弹了弹,立刻传出清脆悦耳的嗡鸣。

  韩桢问道:“这把朴刀怎么卖?”

  “好眼光。”

  田掌柜呵呵笑道:“这把朴刀售价十六贯。”

  韩桢扬了扬眉头:“你这厮被钱迷了眼,竟然连我也坑?”

  闻言,田掌柜立刻叫起屈:“韩二,你且看清楚些,这可是上好的精钢,光是料子都得十贯钱呢!”

  “报个实诚价!”

  韩桢懒得跟他啰嗦,这货面相看着憨厚,实则是个十足的奸商。

  田掌柜沉吟片刻,肉疼道:“你且给十二贯吧,好歹让俺也赚些幸苦钱。”

  这厮嘴里没一句实话,卖他十二贯绝对没少赚。

  不过有一说一,这把刀确实不错。

  “我身上钱没带够,只有七贯,你且等着,我回去拿钱。”韩桢说着,将肩上褡裢取下。

  “行!”

  田掌柜点点头,将褡裢放在秤上,仔细称重。

  一贯630文钱,七贯就是好几千文,一枚枚数要数到什么时候。

  所以一般店家都备着一杆秤,大额交易只需先检查一遍铜钱的成色,随后秤一秤便知晓了。

  回去的路上,韩桢见着一个衣衫狼狈的中年男人,蹲坐在树荫下。

  男人身边站着一匹马,马头上插着一根草。

  一旁还围着几个看热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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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8 18:06 | 只看该作者
古时想卖东西或人,只需在卖的货物上插一根草就行了。

  见有人卖马,韩桢顿时来了兴趣。

  迈步来到树下,他先是打量了一下卖家。

  这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破烂的蜀锦衣裳,蹲在那里也不说话。

  接着,韩桢又把目光移向了一旁的马身上。

  整匹马通体棕红色,体型高大,颇为神骏。

  只是略显瘦弱,身上也脏兮兮地,毛发凌乱,似是很久没有清理了。

  他不懂马,分不清这是西夏马还是本地的京东马,只觉得这马不错。

  见卖家不说话,韩桢朝着身旁一个看热闹的茶博士问道:“怎么回事?”

  茶博士认得韩桢,立马说道:“嗨,这人说自己来行商,结果在半途遭了强梁劫道,现在身无分文,想要把马卖了换些路费。”

  一边说着,一边还朝马屁股挤眉弄眼。

  闻言,韩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马屁股右侧,有一块模糊的疤痕,隐隐能看出曾经有烙印的轮廓。

  心下顿时明白,这是一匹被抹了烙印的官马。

  而且这人虽穿着蜀锦,却没有商人该有的精明气息,反而显得很敦厚,黝黑粗糙的手掌上好几个茧子。

  很显然,什么行商遇到劫匪,全都是扯犊子。

  韩桢出声问:“你这马怎么卖?”

  听到有人问价,中年男人抬起头,语气生硬道:“五十贯!”

  周围人纷纷摇头,直骂他想钱想疯了。

  如果按照如今的市场价,五十贯一匹良马并不算贵。

  目前一匹劣马的价格在十五贯上下,个别品相极好的良马则高达百贯。

  而眼前这匹马很可能是训练好的战马,五十贯真不贵。

  但关键是,这匹马的来源有问题,是被抹了烙印的官马,有可能会被官府找麻烦。

  私自抹除官马烙印,可是重罪!

  韩桢也不废话,直接了当道:“二十五贯,卖的话就和我去拿钱。”

  说罢,也不管对方是否答应,转身朝着真泉寺走去。

  别人怕官府找麻烦,他可不在乎。

  目视着韩桢的背影,中年男子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站起身,牵着马跟了上去。

  他在这里蹲了不少时间了,结果大多数人听到五十贯的报价都被吓走。

  也有少数人开价,但给的价格实在太离谱了,最高的也才六贯钱。

  ……

  中年男子很警惕,一直跟到真泉寺门前便不动了。

  韩桢转头看了一眼,见他一副随时跑路的姿态,只是笑了笑,迈步走进寺门。

  没多久,他就拖着一箩筐铜钱出来了。

  见到铜钱,中年男子明显松了口气,眼中警惕之色消散了大半。

  指了指箩筐,韩桢示意道:“钱在这里,数数吧。”

  那中年男子竟真的蹲在地上,一枚枚地开始数钱。

  韩桢也不理他,迈步来到马旁,仔细打量起来。

  这是一匹公马,不过被阉割过了。

  先前还有些不确定,现在可以肯定这是一匹战马了。

  战马都会被阉割,因为阉割过后的战马性情温顺,便于训练,也更适合作战。

  这匹马显得很温顺,就连韩桢伸手摸它,也只是侧了侧脑袋而已。

  摸了一会儿,等到战马稍微熟悉一些他的气味后,韩桢又试着用手给它梳理发毛。

  似乎是有些日子没有人给它刷毛,战马显得格外舒服,脑袋微微扬起,眼睛半眯着,一副享受的模样。

  这时,中年男子终于数好了钱,只见他拿起十几枚铜钱,递过去道:“你给多了!”

  刚才给钱的时候,韩桢没在意。

  毕竟二十五贯钱,他实在没那个耐心慢慢数。

  让他意外的是,这个男人竟然没贪小便宜,选择把多余的钱还了回去。

  有点意思!

  韩桢接过钱,重新打量了对方一番,饶有兴趣地问道:“秦凤路出来的汉子?哪位经略相公门下?”

  他猜测对方大概率是一个逃军,而整个大宋能装备如此精良的战马,也就只有秦凤路的西军了。

  中年男子并未回答,只是说道:“你若是还想买马,可去松山岭寻俺,俺叫魏大。”

  韩桢心头一动,忙问道:“你们还有多少马?”

  他没想到买匹马也有意外之喜。

  宋朝马可是重要战略资源,民间最多只能买到拉货的驽马,能当作战马的良马都被官府牢牢把控。

  魏大含糊其辞道:“还有一些。”

  对方有戒心很正常,韩桢也不在意,继续问道:“也是二十五贯?”

  “嗯!”

  魏大点点头,脱下衣服盖在箩筐上,吃力的背着箩筐离去。

  松山岭,魏大。

  韩桢心中暗暗记下,说不定以后有机会合作。

  ……

  这匹战马有些瘦弱,显然是最近伙食不太行,需要用谷物和盐巴好好补一补。

  由于还不熟悉,所以韩桢不敢冒然乘骑,只能牵着马回到寺庙。

  从厨房中翻出一袋黄豆和小麦,混着装在木盆里,随后又用井水调了一盆盐水。

  还没等韩桢把木盆放下,这家伙便凑过脑袋,张嘴开吃。

  没一会儿功夫,一盆杂粮就被吃了个精光,接着又开始享用盐水。

  吃饱喝足,战马打了个响鼻。

  韩桢可以明显感觉出来,它对自己亲近了一些。

  畜生就是这样,谁对它好,它分得清。

  韩桢知道这会儿是拉近关系的时候,继续用手开始帮它梳毛。

  梳着梳着,他忽然发现这匹马的马掌上竟然没有安装马蹄铁。

  按理说战马绝对会安装马蹄铁……

  难道说北宋时期,马蹄铁还没有出现?

  韩桢前世不是专门搞历史研究的,所以这个问题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想那么多没用,去铁匠铺问问就知道了。

  若是这会儿马蹄铁已经出现,那么只需提一嘴,铁匠就明白了。

  想到这里,韩桢重新装了一褡裢铜钱,牵着缰绳直奔铁匠铺。

  再次来到铁匠铺,韩桢先是结清了尾款,拿到精钢锻造的朴刀后,他随口问道:“田掌柜,你这儿有马蹄铁吗?”

  “啥?”

  田掌柜一愣。

  韩桢又换了个名称:“就是马掌!”

  结果田掌柜还是一脸茫然。

  这下可以确定了,北宋时期还没有出现马蹄铁。

  连说带比划好一会儿,韩桢才总算让田掌柜明白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只见田掌柜神情怪异的看着他,欲言又止。

  韩桢有些不耐烦,皱眉道:“你到底能不能打?”

  “当然能打,你且等着。”

  马蹄铁这东西对田掌柜来说,毫无技术含量,随手就能打造出来。

  他只是想不明白为啥韩桢会异想天开的给马做‘鞋子’。

  许是最近赚了些钱,飘了。

  心里想着,田掌柜不由暗暗发笑。
4#
 楼主| 发表于 2025-1-8 18:09 | 只看该作者
田掌柜这个人虽是奸商,但不得不承认,他的手艺确实没话说。

  一刻钟不到的功夫,四个马蹄铁就打造完毕。

  造型与韩桢口述的几乎一样,大小也与战马的马掌完美贴合。

  一同打造好的,还有十六根细铁钉。

  “田掌柜,借工具一用。”

  “随便用!”

  田掌柜很大方,主要他想看一看韩桢如何给马穿鞋。

  穿越之前,韩桢并没有给马安装过马蹄铁。

  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前世不知道刷了多少个修牛蹄、修马掌的视频,步骤早就烂熟于心。

  给马安装马蹄铁是一项危险的工作,万一被马挣脱开,踹上一脚就惨了。

  不过韩桢却丝毫不担心。

  没别的,因为这匹马的力气没他大!

  安抚了战马一会儿后,韩桢动作轻柔的抬起一只马掌。

  战马似乎不习惯,本能的开始挣扎,然而韩桢的手却纹丝不动。

  挣扎了一会儿,见实在挣不脱,战马渐渐放弃了。

  趁着这个机会,韩桢另一只手拿起小刀,开始修整马蹄。

  还别说,修马掌真的很解压,锋利的小刀轻轻一刮,便有一大块角质层脱落。

  由于没经验,所以韩桢的动作很慢,生怕切深了,伤到里面的骨头和血肉。

  待到马掌刮平整后,他又用锉刀修了修边角。

  第一只马掌足足花了一刻钟的时间才搞定,不过有了经验后,剩下的三个就快了。

  田掌柜在一旁看的啧啧称奇,他没意识到马蹄铁的重要性,只觉得挺有意思,权当看了场热闹。

  四只脚掌被安上马蹄铁,战马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不断在原地踏步。

  拍拍手上的灰尘,韩桢问道:“多少钱?”

  “且给二百文罢。”

  许是看高兴了,田掌柜这次没多要,只收了个材料钱。

  付完钱,韩桢牵着战马走了。

  昨天刚得的五十贯钱,还没到半天功夫,就只剩下七贯。

  大头都花在了战马上,不过韩桢却觉得很值。

  又在市子上买了些粗盐、大米和麻布,准备送回小东村给嫂嫂。

  出了县城,韩桢试着骑在马背上,见战马并不排斥,他不由心头一喜。

  前世他没骑过马,不懂该如何操作。

  好在这是一匹训练有素的战马,省却了他不少麻烦,感觉到缰绳抖动后,自己就迈开步子小跑着前进。

  就在韩桢学习骑马之时,一辆牛车缓缓驶入县城东门,直奔县衙而去。

  牛车停在县衙不远处,管家领着一名身背箩筐的家厅,匆匆迈步走进簿厅。

  ……

  ……

  “那韩二冒领赏钱被拆穿,竟还敢行凶打人,打伤家丁数人后,强逼着俺家大郎交出五十贯……”

  薄厅里间,管家屈着腰,神色恭敬地讲述着昨日发生的事情。

  在他对面,端坐着一位身穿青色官服的中年男人。

  此人,便是临淄县的实际掌控者,徐主簿。

  徐主簿貌不惊人,浓密的虬髯用上好的蜀锦髯套兜住,此刻正专心致志地点茶。

  只见他先是取出一个精美的木盒,用银制小勺从盒中舀出白色的糖霜放入茶盏中。

  接着,加入少许热水,拿起茶筅快速搅拌。

  随着搅动,糖霜融入热水,并浮起一层泡沫。

  徐主簿慢条斯理的加入一小团青茶,倒入热水后,再次用茶筅搅拌。

  眼见白色泡沫溢满整个茶盏,他这才心满意足的停下动作。

  见状,管家立刻恭维道:“主簿点茶的功夫愈发高深了,怕是比之东京城里的茶艺大家都不逊色。”

  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小口,徐主簿眼中闪过一丝享受之色。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缓缓开口:“俺那丈人想如何?”

  徐主簿心中清楚,管家刚才说的并非实话,但那又怎样?

  几个泼皮而已。

  “俺家大郎的意思,是将那帮泼皮……”

  管家说着,隐晦的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瞥了眼箩筐里的铜钱,徐主簿语气平淡:“明日再送五十贯来。”

  闻言,管家心头一苦。

  五十贯竟还不够,徐主簿的胃口真是越来越大了。

  不过这些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面上却恭敬地点头应下。

  一来一去损失了一百五十贯,只怕自家大郎要心疼好一阵子喽。

  待到管家离去后,徐主簿吩咐道:“将李柱唤来。”

  外间一名书吏立刻起身,快步出了簿厅。

  不多时,李柱便来了。

  县衙中一共有两名都头,一人是刘勇,另一人便是李柱,各自领着八名弓手。

  这李柱为人狠辣,欺行霸市,且与韩桢等人并不对付。

  “不知主簿唤小的何事?”

  李柱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端的一副凶恶相。

  但此刻面对徐主簿,却卑躬屈膝,宛如一条哈巴狗。

  徐主簿吃着茶,轻描淡写道:“东城泼皮韩二,前日打伤王员外家丁,抢夺钱财,现命你领人将他拿住。”

  李柱一听,顿时心头狂喜。

  他本想霸占东城茶肆的安娘,于是常派手下弓手去闹事,结果三番五次被韩桢坏了好事。

  到了最后,韩桢竟和安娘好上了,于是李柱便把韩桢忌恨上了。

  只是碍于刘勇的面子,一直没有机会找麻烦。

  如今机会来了,他哪里肯放过。

  想到这里,李柱故意说道:“主簿,那韩二素有威名,小的怕生出事端。”

  “呵,一介泼皮有甚威名?若敢反抗,当场格杀!”

  徐主簿说罢便不再言语,自顾自地吃着茶。

  “小的明白!”

  出了簿厅,李柱立马召集弓手,拿上朴刀棍棒后,便直奔真泉寺而去。

  ……

  真泉寺。

  厢房内,五个泼皮一觉睡到正午。

  见韩桢不在,便知道他又回小东村了,于是泼皮们买了些酒,就着昨晚剩下的卤肉,吃酒耍乐。

  砰!

  忽地,厢房门被一脚踹开,一行人鱼贯而入。

  泼皮们先是一愣,随后发现来人是李柱,并且领着一帮手持棍棒的弓手时,顿时心生不妙。

  回过神,马三狗强自镇定道:“李都头,你怎地来了?”

  李柱狞笑道:“马三狗,你等犯下的事发了,徐主簿命俺来拿你!”

  谷菘噌的一下站起身,问道:“俺们犯了何事?”

  谁曾想,李柱却忽然大喝一声:“胆敢拘捕,给我打!”

  八名手持长棍的弓手立刻扑上去,劈头盖脸一顿打。

  几个泼皮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打得不断哀嚎,只得抱头蹲在地上,护住要害。

  没一会儿,马三狗几人就被打得遍体鳞伤。

  李柱大手一挥:“先把他们押回去,再随俺去捉拿匪首韩二。”

  这时,他才注意到桌上的酒肉,立刻朝着一名弓手使了个眼色:“这酒肉定是用赃款购得,一并带回去。”

  那弓手立刻心领神会,将桌上酒肉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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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8 18:12 | 只看该作者
李柱有意炫耀,押着马三狗五人绕了一圈,故意从安娘的茶肆铺子路过。

  这招摇撞市的一幕,立刻引得众人围观。

  李柱大声道:“这些泼皮昨日打伤王员外家丁,强抢钱财,如今事发了,被俺捉拿下狱。”

  人群中一个青年探着脑袋看了看,出声问道:“李都头,韩二呢?”

  临淄县就那么大,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互相之间都认识。

  “韩二畏罪潜逃,俺马上便去拿他!”

  见安娘俏脸煞白,李柱心头愈发得意了。

  哼!

  等拿了韩二,看爷爷怎么处置你。

  想到安娘那诱人的磨盘,李柱的小腹顿时升起一股火气。

  这番动静,吸引了东门口执勤的两个衙役。

  待听清李柱的话,两人顿时神色大变。

  一个衙役面色忧愁:“韩二他们这次怕是完了,进了监牢再想出来,难如登天!”

  “俺去找刘都头。”

  另一个衙役说着就要走,却被同伴拉住:“那王员外定是找了徐主簿,刘都头有甚法子。”

  闻言,那衙役咬牙道:“韩二素来仗义,平日吃肉喝酒从不少了俺。你且在这里等着,俺去小东村寻韩二,让他赶紧跑。”

  说罢,他将手中水火棍交给同伴,拔腿就往小东村跑。

  ……

  一路小跑着来到小东村,衙役一番询问,找到韩桢家里。

  此时,韩张氏正在屋里裁布。

  韩桢今日带回来不少米粮和布料,韩张氏打算给他做两身衣服。

  一想起自家叔叔那身充满爆炸般力量的肌肉,韩张氏的俏脸不由一红。

  砰砰砰!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韩张氏放下手中剪刀,起身走出屋外。

  来到院子里,见敲门的一个衙役,她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柔声问道:“这位公差,来俺家有甚么事吗?”

  衙役扶着院门,大口喘着粗气:“呼呼呼……韩……韩二……在哪?”

  “二郎练马去了。”

  韩张氏答了一句,而后关心道:“请问公差找俺家二郎有何事?”

  这会儿衙役终于喘匀了气,神色焦急道:“王员外找了徐主簿,要拿韩二下狱,马三狗他们已经被抓了,现在李柱正往小东村来。韩二若是回来,你让他赶紧跑。”

  “啊?!”

  韩张氏面色一变,整个人如遭雷殛。

  “一定要记得,让他赶紧跑,千万别再回来。”

  交代完,衙役顾不得歇息,匆匆离去。

  他得赶紧走,万一被李柱撞上,定会知晓是他通风报信。

  能做到这一步,他自问已经仁至义尽。

  等到韩张氏回过神,衙役已然走远。

  韩桢也不知去哪练马,也不知何时会回来。

  此刻她已经彻底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里直转圈。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马蹄声响起,由远至近。

  韩张氏心头一喜,赶忙走出院门。

  韩桢这会儿心情不错,因为他终于学会了骑马,虽说还不熟练,但基本操作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之所以会这么快学会,多亏了身下的战马。

  长久的训练,让这匹战马能敏锐的察觉到身上骑手的意图。

  让停就停,让跑就跑,简直堪称马中自动档!

  缓缓将马停在院前,见韩张氏面色焦急,韩桢问道:“嫂嫂,怎么了?”

  “方才有衙役来寻你,说王员外找了徐主簿,将马三狗他们抓了,这会儿正要来拿你下狱。”

  韩张氏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啜泣道:“叔叔你快走罢,莫回来了!”

  闻言,韩桢不由叹了口气。

  本想好好筹划一番,终归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罢了,反正都得造反,早几天也无所谓了。

  见韩张氏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韩桢安慰道:“嫂嫂莫哭,收拾好衣物钱财,在家等我。”

  说着,他翻身下马,从屋里取出今日新买的朴刀,接上长杆。

  “叔叔,你这是要做甚?”韩张氏赶忙拉住韩桢的胳膊,一双美目中满是惊慌。

  “嫂嫂宽心,我去去就来。”

  给了韩张氏一个安心的微笑,韩桢挣脱开她的小手,提刀翻身上马。

  ……

  却说李柱把泼皮们押进监牢后,便马不停蹄赶往小东村。

  马三狗等人嘴硬,并未透露韩桢的去向。

  但其实不用他说,李柱也知道韩桢在哪,不外乎就是小东村。

  他知晓韩桢勇猛的名号,为了以防万一,特意从库房里取了套网。

  这种套网挂满了细小的铁钩,一旦被套中,铁钩便会扎进皮肉里,使对方挣脱不开。

  沿着黄土路,走到一半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只见一人骑着马奔驰而来,等到近了一些后,李柱惊喜的发现,骑马之人正是韩桢。

  李柱拔出腰间佩刀,高声喊道:“韩二,你的事发了,速速下马受擒……”

  话音刚落,一道寒光在烈日下闪过。

  唰!

  一颗人头冲天而起。

  下一刻,李柱的无头尸体喷涌出一道血柱。

  一刀解决李柱,韩桢并未停下,继续架马狂奔冲向县城。

  直到韩桢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那帮弓手才反应过来。

  他们只是一群乡勇而已,平日里欺负欺负平头百姓还行,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眼见自家都头被一刀枭首,弓手们顿时被吓破了胆,一哄而散。

  ……

  小东村距离县城本就不远,韩桢快马加鞭,盏茶功夫便已经来到县城。

  东门口的衙役见韩桢骑马冲来,惊诧道:“韩二,你怎地还没跑?”

  “回来杀人!”

  丢下这句话,韩桢骑马冲入县城,直奔县衙而去。

  这个时候,没人想到韩桢还敢回来。

  而他要的就是出其不意。

  来到县衙前,韩桢迅速翻身下马,快步冲进县衙。

  一名书吏正巧从薄厅走出,见到韩桢提刀走进来,先是一愣,而后非但没跑,反而主动走上前,趾高气昂地喝道:“韩二,你竟还敢来县衙?”

  回应他的是一把朴刀。

  噗嗤!

  书吏躺在地上,一双眼睛瞪的老大,恍惚间似乎听到同僚们惊恐的喊叫。

  “杀人啦!”

  “快来人,有贼人杀进来了!”

  韩桢不担心自己误杀好人,这县衙之内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拉去砍头的话,绝对没有一个冤假错案。

  没有理会四散奔逃的小吏,他的目标很明确。

  走进簿厅,韩桢一脚踹开里间房门。

  徐主簿此刻听到外面的喊叫,心下顿时不喜,正欲打开房门,恰巧被踹开的房门撞倒。

  这一下撞在鼻梁上,疼得他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模糊间,徐主簿似乎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迈步走了进来。

  “你是何人,胆敢……”

  唰!

  刀光闪过。

  韩桢弯腰抓起徐主簿的脑袋,心中不由赞叹一声好刀。

  连斩三人,刀刃丝毫没有卷口。

  田掌柜这奸商的手艺,还真是没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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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8 18:14 | 只看该作者
县衙正厅的后院。

  院子西侧,种着一棵槐树。

  槐树枝叶浓密,如同一把撑开的大伞。

  常知县坐在树荫下,捧着一本尚书,看的津津有味。

  不时端起桌上酒杯抿一口,再捻起一枚果脯放入口中,神态惬意。

  常知县很清闲,只因大事管不了,小事不想管。

  整个县衙从上到下,都被徐主簿牢牢把持,除了上任时带来的管家之外,他谁都使唤不动。

  豪绅地主也都与徐主簿盘根错节,关系紧密。

  古往今来,县令和主簿明争暗斗比比皆是,但如他这般,被彻底架空的县令,还真是不多见。

  好在徐主簿也没彻底把他得罪死,年底供奉不曾少了他。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阵惊叫。

  被搅了读书的雅兴,常知县心下不喜,不由微微皱起眉头:“福伯,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何时。”

  闻言,老管家走出后院。

  不多时,老管家就回来了,只见他神色慌张,一把将院门关上,又用门闩顶死。

  见状,常知县问道:“为何如此慌张?”

  “阿郎,不好了,有歹人冲入县衙,杀了一名书吏和徐主簿!”

  “啊?!”

  常知县神色大变,手中尚书啪一声掉落在地上。

  待回过神后,他忙问道:“那歹人现在何处?可是寻我来了?”

  管家答道:“似乎是朝监牢的方向去了。”

  “呼!”

  常知县长舒了口气,撩起袖口擦了擦额间冷汗。

  看样子那歹人应是找徐主簿寻仇的,与他没甚关系。

  想到这里,常知县不由有些庆幸。

  泥菩萨也有泥菩萨的好处,若是没有徐主簿,今日这歹人来杀的很可能就是他。

  “永叔先生(欧阳修)诚不欺我,这京东路果真民风彪悍至极。”

  后怕之余,常知县心中忽地升起一股狂喜。

  徐主簿死了,钳制他的最大阻碍没了。

  这临淄县,也是时候该换换天了!

  ……

  ……

  一手提着刀,一手拎着人头,韩桢走出簿厅后,快步朝着监牢走去。

  一名狱卒刚刚从牢里跑出来,结果被堵了个正着。

  瞥见徐主簿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狱卒的腿一下就软了,跪在地上求饶:“韩二,俺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求求你放过俺吧!”

  扬起朴刀,在狱卒衣服上擦了擦刀身上的血迹,韩桢扬了扬下巴:“去将三狗他们放出来。”

  “俺这就去,俺这就去。”

  狱卒忙不迭的点头,拖着发软的双腿,跌跌撞撞的跑进监牢。

  很快,狱卒便领着遍体鳞伤的泼皮们出来了。

  看到韩桢,马三狗顿时热泪盈眶:“韩二哥,你竟真的来救我们了!”

  “韩二哥!”

  谷菘等人齐齐唤了一声,心头无比感动。

  韩桢扬了扬手中的人头,高声道:“兄弟们,我已杀了徐主簿,可愿随我上山?”

  马三狗第一个响应:“爷爷早就受够了这帮贪官的鸟气,韩二哥,俺跟你上山!”

  “韩二哥,俺这条命今后就是你的,你说去哪俺就去哪!”

  其他四人没有丝毫,纷纷响应。

  “好!”

  韩桢满意的点点头,而后关心道:“可还能走路?”

  马三狗连连摆手:“无事,一点皮外伤。”

  当了这些年泼皮,平日里没少打架斗殴,所以他们早就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该如何保护自己。

  方才被弓手围殴时,一个个都护住了要害部位。

  虽身上浮起大片青紫,看着很唬人,实际上并没有伤到筋骨。

  “我们走!”

  韩桢大手一挥,率先走出县衙。

  一行六人刚刚来到县衙门口,迎面便撞上刘勇领着一帮弓手匆匆赶来。

  看了看韩桢,又看了看他手中徐主簿的人头,刘勇神色复杂。

  叹了口气,他低声道:“你且快跑吧,待到徐家和郭家的护院赶来,再想走就来不及了。”

  听出他话中的真情实意,韩桢不由笑了。

  见状,刘勇心中一阵无言,都这会儿了,竟然还笑得出来。

  韩桢指了指后院,语气神秘道:“刘都头,兄弟提点你一句,现在立刻带人赶到县衙后院。”

  “去后院干甚……”

  刘勇说着说着,整个人一愣。

  他不傻,很快便领悟了韩桢话中的意思。

  徐主簿一死,常知县过不了多久就会掌控县衙,这个时候不去表忠心,还想等到何时?

  “兄弟,大恩不言谢!”

  刘勇压下心头狂喜,郑重地道了声谢后,领着弓手直奔后院。

  很快,后院方向便隐约传来刘勇的声音:“知县莫慌,刘勇前来护卫!”

  ……

  ……

  出了县衙,韩桢随手扔掉徐主簿的人头。

  这颗头颅已经没了价值,留在手上也没什么用。

  还没走几步,街道尽头忽地冲出一伙人,直奔他们而来。

  为首的一名大汉光着膀子,露出结实壮硕的肌肉,手中提着一根盘龙棍。

  此人名唤齐猛,少时曾闯荡东京城,拜师名家。

  凭着一手好棍法,混了个翻江蛟的诨号。

  后来接受郑家聘请,做了郑家护院的枪棒教头。

  在他身后,跟着二十多名手持**、朴刀的护院。

  马三狗等人神色大变,谷菘咬牙道:“韩二哥你快骑马跑罢,莫管我们了!”

  韩桢有马,骑马硬冲还是有不小的几率能逃出去的,但他却没有丝毫独自逃跑的想法。

  既然重活一世,当然要活的尽情尽兴,否则畏畏缩缩,那还有什么鸟意思!

  “跑什么?咱们兄弟杀出去!”

  韩桢眼中闪动着兴奋之色,只感觉浑身上下热血沸腾。

  马三狗几人被他的豪情感染,大声道:“好,杀出去!”

  说话间,这伙护院已经快步跑到近前,将六人团团围住。

  齐猛上前一步,手中盘龙棍遥遥指向韩桢,“你这贼厮倒有几分胆魄,可惜遇见了俺,且留下吧!”

  韩桢一言不发,提着朴刀踏步上前。

  “好胆!”

  齐猛大喝一声,手中盘龙棍耍的虎虎生风,水泼不进。

  那帮护院见了,顿时齐齐叫好。

  齐猛心下得意,有意继续炫技。

  忽地一道破风声响起,闪烁着寒光的朴刀自上而下,携泰山压顶之势当头劈下。

  “哇呀!”

  齐猛怪叫一声,手中盘龙棍如毒蛇般,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撞向刀刃。

  此招名为毒龙出洞,乃是他的成名绝技,讲究后发制人,棍头格开刀刃后,便可瞬间转守为攻,顺势下砸。

  不知多少好手,都倒在了他这招之下。

  然而下一刻,齐猛脸色一变,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他只感觉一股巨力从棍头传来……

  噗嗤!

  刀刃劈开棍头,一路向下,竟一刀将齐猛斜劈成两截。

  劈开一棍一人后,朴刀威势不减,重重砸在地上,火花四溅。

  由此可见,这一刀的力道有多恐怖!

  抹了把飞溅在脸上的鲜血,韩桢嗤笑一声:“花里胡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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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8 18:17 | 只看该作者
在东京城闯下不小名头的翻江蛟齐猛,竟然如此轻松被一刀斩成两段。

  这样的结局,让一帮护院无法置信,一个个目光惊恐的看向韩桢。

  此时韩桢连杀四人,浑身浴血,煞气摄人,宛如一尊杀神。

  忽然,他猛地踏出一步,大喝一声:“谁敢拦我?”

  哗啦!

  二十多位护院被吓得齐齐后退,甚至有几人连手中的朴刀都丢了。

  “哈哈哈!!!”

  见到这一幕,韩桢不由放声大笑。

  难怪自春秋战国至今,游侠屡禁不止。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这种专属于男人的暴力浪漫,又有几人能抵挡。

  “兄弟们,我们走!”

  韩桢一手牵马,一手提刀,旁若无人般朝着东门迈步走去。

  马三狗几人趁机捡起地上朴刀,昂首阔步的跟在韩桢身后。

  二十多名护院无一人敢阻拦,只是远远跟在后方,目送韩桢六人离去。

  等到他们出了县城后,护院门赶忙把城门关上。

  沿着黄土路走了一会儿,马三狗回身看了眼县城方向,目光茫然问道:“韩二哥,咱们现在去哪?”

  韩桢正色道:“先去小东村接我嫂嫂,然后去小王村杀人!”

  相比起徐主簿,王员外才更该杀。

  经他这么一提醒,泼皮们眼中顿时燃起怒火。

  “对,去杀王员外!”

  “要不是他,咱们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该杀!”

  ……

  自韩桢走后,韩张氏便在家中坐立难安,脑中不断胡思乱想。

  “嫂嫂!”

  这时,院外响起韩桢的声音。

  韩张氏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冲出屋子。

  见韩桢满身是血,韩张氏顿时脸色煞白,泪眼婆娑的关心道:“叔叔受伤了?”

  韩桢笑着安慰道:“嫂嫂放心,这是别人的血。”

  然而,韩张氏刚松了口气,就听韩桢继续说道:“我杀了徐主簿,准备进山当匪寇,嫂嫂快去收拾些衣服,带上浮财随我走吧!”

  “啊!”

  韩张氏惊呼一声,喃喃道:“若是走了,田里的庄稼怎么办?”

  闻言,韩桢有些哭笑不得。

  都这个时候,竟然还想着几亩旱田的庄稼。

  出乎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

  他只得催促道:“嫂嫂莫要多说,拿上东西随我走罢。”

  韩张氏叹息一声,心事重重地转身走进屋内,没多久便背了一个小包出来了。

  牵过战马,韩桢说道:“嫂嫂上马。”

  看着身前的高头大马,韩张氏连连摇头:“俺……俺不会骑马。”

  “放心,有我在!”

  迎上韩桢明亮清澈的眸子,韩张氏原本惊慌忐忑的心,忽地就定了下来。

  “嗯。”

  韩张氏挪开视线,微微低下头。

  扶着韩张氏上了马,韩桢牵着缰绳出了小东村。

  马三狗几人手握朴刀蹲在村口,见韩桢出来,立刻起身跟上去。

  ……

  ……

  小王村。

  骄阳下,村民们顶着烈日在田间劳作。

  宽大的斗笠不但遮住了阳光,也阻碍了视野。

  七人一马,就这样悄悄进了村。

  青砖红瓦的大宅子中,王员外正在听管家的汇报。

  当他听到徐主簿要求明日再送五十贯钱时,顿时大叫道:“怎地还要五十贯?”

  管家只得苦笑。

  王员外虽心疼钱,但也知道这笔钱不得不给。

  那帮泼皮真是该死,若不是他们,自己怎会平白损失这么多钱。

  管家提议:“阿郎,不如寻两位小娘子,帮着劝说劝说?”

  闻言,王员外心头一动,不过很快便摆了摆手。

  他那两个女儿虽说颇得徐主簿喜欢,但其实过得并不好,妾毕竟是妾,没甚地位。

  徐家主母又是个强势的性格……

  深吸了口气,王员外吩咐道:“晚些通知村民,就说今年的利息要多加两分。”

  平白损失了一百五十贯,必须想办法赚回来。

  两分?

  管家一愣,面色为难道:“阿郎,这……涨两分息是不是太多了,村民怕是不会答应。”

  王员外冷哼一声:“不答应也得答应,若不是俺借钱给他们交税,这帮穷鬼早就饿死了。”

  “啊!!!”

  这时,前院传来一阵喊叫。

  王员外心情本就不好,此刻更是怒道:“去看看他们在鬼叫个甚么!”

  管家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迈步走出大厅。

  下一刻,就见管家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口中大喊:“阿郎快跑,贼人杀……啊!”

  话音未落,一把朴刀斩在管家背上。

  管家惨叫一声摔倒在地,顿时没了声息。

  “人生何处不相逢,王员外,别来无恙!”

  韩桢踏入大厅,面带笑意的看着王员外。

  噗通!

  王员外身子一软,整个人从椅子上滑落,跪在地上。

  此时此刻,他的脑子一片空白,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这会儿,他没时间去想韩桢为何没有死,又为何会出现在自己家中。

  求生的本能,让他不住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跟俺没关系,都是这个狗东西,背着俺去找徐主簿陷害好汉。”

  只是转眼间,王员外便把罪责全部推到已死的管家身上。

  也不知道若是管家还活着,又该会是怎样的反应。

  韩桢没心情欣赏王员外拙劣的表演,上前一把揪住他的后领,拖狗一样将他拖了出来。

  一路出了宅子后,韩桢手一松,将王员外扔在地上。

  与此同时,马三狗等人也纷纷走了出来。

  韩桢问道:“清理干净了吗?”

  马三狗点点头:“清理好了,家丁全部杀了,有几个仆役想趁乱抢夺财物逃跑,也被俺们杀了。剩下的丫鬟厨娘,俺都把她们锁在房里。”

  韩桢又吩咐道:“去将村民全部叫过来,就说王员外有事儿找他们商量。”

  找村民?

  谷菘一愣,挠头道:“韩二哥,杀了这贼鸟厮,夺了浮财便上山去罢,还寻村民做甚么?”

  “是啊,杀了人赶紧上山才是。”猴子附和道。

  韩桢并未解释,只是催促道:“别废话,你等去就是了。”

  马三狗五人虽然不理解这么做的意义,但还是按照他的吩咐,老老实实去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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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8 18:19 | 只看该作者
韩桢的套路很奏效,若是被这些村民知晓有贼人杀进来,只怕一窝蜂的就跑进了山里。

  但听说王员外找他们商议事情,一个个都老老实实的来了。

  有不少村民虽然认出了马三狗几人,隐隐觉得有问题,但迫于他们手中的朴刀,也不敢多言。

  没一会儿,小王村上上下下一百多户,总计三百八十多人,全部来到宅子前。

  等到这些村民看清眼前的一幕,立刻发现事情不对劲了。

  就在这时,趴在地上的王员外忽然大喊道:“乡亲们,这伙贼人是来劫掠咱们的,快些杀贼!谁杀了贼人,俺赏钱五十贯!”

  五十贯!

  这个数字,让村民一阵骚动。

  但也仅仅只是骚动,很快便又平息下来了。

  无他,只因王员外名声实在太臭,这些年早已把信誉败光了。

  想想看,这厮连韩桢猎杀野彘的赏钱都不想给,平日里又该是如何对待村民?

  韩桢一脚踹在王员外的肚子上,剧烈的疼痛让他整个人弓成一只大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环顾一圈众人,韩桢高声道:“相信不少人都认识我们,昨日我们猎杀了野彘,这厮却不想给赏钱,反而倒打一耙,并唤家丁打伤我等兄弟。”

  “被我教训之后怀恨在心,花钱找了徐主簿,要置我等于死地。你们说,该不该杀?”

  一众村民闭口不言,但他们那冒着火光的眼神,却吐露了自己的心声。

  “我韩桢做人讲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今日,我们便来报仇!”

  话音刚落,韩桢手中朴刀猛然落下。

  噗!

  锋利的刀刃斩断王员外脑袋,一股鲜血顿时从断裂的脖子喷涌而出。

  “啊!!!”

  “杀人啦!!!”

  见到王员外被当众斩首,围观的村民顿时四散奔逃。

  见状,韩桢大喝一声:“谁敢逃?”

  这一声暴喝,如同响雷般在众人耳边炸响,借着杀人的煞气,竟将这些村民全部镇住。

  见这些村民面色惊恐,韩桢伸出三根手指,大声道:“我说三件事,说完之后,你们是去是留,我不会阻拦。”

  “第一件事,小王村从现在开始归我管!”

  “第二件事,你们之前欠王员外的债,一笔勾销!”

  听到这里,村民们纷纷一愣,哪怕是一些站在最外围,准备悄悄溜走的村民,也不由顿住了脚步。

  朝廷这些年的苛捐杂税越来越多,时不时还会加税,光靠几亩田地,根本就交不起税。

  怎么办?

  王员外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主动借钱给村民。

  当然,这笔钱要收取不菲的利息。

  可是明年又要交税,村民只能继续借钱交税,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如今,这些村民日日劳作,累死累活的种田,结果大部分钱粮都还了利息,自己则连饱腹都困难。

  这笔债务,就如同积压在村民身上的一座大山,让他们世世代代帮王员外种地赚钱,几乎与农奴无异。

  而现在,韩桢说之前欠下的债一笔勾销,村民们只感觉身子忽然一轻。

  “你……你说话可算数?”

  人群中,冒出一道怯弱的声音。

  韩桢高声道:“我韩二向来说一不二,一口唾沫一个钉!”

  得益于他之前积攒的好名声,让他在这帮村民心中,多少有些信誉。

  一时间,村民纷纷面露喜色。

  能安安稳稳种田过日子,谁愿意跑进山里当逃户。

  真以为山里很好嘛?

  野兽,山匪,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小王村归谁管他们不在乎,他们只关心自己能不能活下去,是否比之前活的好一些。

  就像有人只想当县长夫人,不在乎县长是谁。

  又有人问:“那第三件事呢?”

  “是啊,第三件事是啥?”

  见局面朝着自己预期的方向发展,韩桢微微一笑,继续说道:“第三件事,今年小王村不收税,并且从明年开始,也只收十抽一的田税,没有其他苛捐杂税!”

  轰!

  韩桢的话如同一枚炸弹,瞬间引爆了村民。

  今年不收税,也就是说田地里的收成,全部归他们自己。

  关键是,往后也只收十抽一的税。

  村民们纷纷交头接耳,一个个面色兴奋。

  韩桢也不干涉,静静看着他们。

  过了好一会儿,嘈杂的议论声才渐渐平息。

  这时,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翁面色担忧道:“若是官府追究起来怎么办?”

  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泼在众人心头。

  韩桢并不意外,好整以暇道:“官府你们不用管,我一并担着。”

  这时,一旁的马三狗高声道:“怕你等不知晓,县衙的徐主簿已经被韩二哥杀了,官府怕是不敢来了!”

  先有昨日杀野彘,后有当众斩杀王员外,小王村的村民对于韩桢的勇武已经不再怀疑。

  人群中一阵哗然。

  在他们眼中,徐主簿就是临淄县的天,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如今连徐主簿都被韩桢杀了,这让他们心中无比震惊,看向韩桢的眼神里充满了浓浓的敬畏。

  同时,在震惊之余,这些村民心中还升起一丝窃喜。

  徐主簿死了,官府应是不敢来了,没了债务,又不用交税,往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似乎,小王村归韩桢管,也没什么不好嘛。

  村民的反应被韩桢尽收眼底,让他不由暗自松了口气,这事儿算是成了。

  他就是在赌,赌小王村的村民已经被压迫了极限。

  赌赢了,小王村就是他的了。

  赌输了也没什么损失,带上王员外家的浮财和粮食,往山里一钻就是了。

  环顾一圈村民,他高声道:“我话讲完,谁愿走,谁愿留,都随你们自己。”

  三百多号村民静静站在那里,无一人离去。

  见状,韩桢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既然大家都选择留下,那么就得守规矩。我的规矩很简单,杀人者死,伤人者抵罪,盗窃者双倍赔偿!”

  他这是效仿刘邦与关中父老的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可不是刘邦一拍脑门想出来的,而是汉初三杰中的张良、萧何两位顶级谋士,苦思冥想商议出的计谋。

  正是凭借着约法三章,刘邦迅速获得关中百姓的拥戴,以至于刘邦后来被撵去蜀地后,关中父老无不怀念。

  当然,约法三章放在如今就没那么大的作用了,不过却能迅速树立韩桢的威信。

  眼前这些人都是贫苦农民,和他们说些大道理、严苛繁琐的律法,谁听得懂?

  果然,听到韩桢简单粗暴的规矩后,这帮村民纷纷点头赞同,一副本该如此的模样。

  这时,人群中又冒出一道声音:“村里有不少闲置的荒田,俺们能种么?”

  之前不敢打那些荒田主意,是怕自家田产过多,万一被官府盯上,厘定为三等户,给安排个衙前。

  现在没了这个顾虑,有人立刻想到了那些荒田。

  韩桢沉吟道:“荒田暂时别动,我另有用处。不过你们可以开垦荒地,新开垦的田地三年内不收税,三年后还是按照十抽一。”

  听到荒田不能种,村民有些失望,不过韩桢接下来的话,又让他们兴奋起来。

  开荒三年免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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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9 09:50 | 只看该作者
 这时,韩桢问道:“谁是里长?”

  “老朽便是里长。”

  先前说话的白发老翁上前一步。

  “里长留下。”

  韩桢摆摆手:“其他人都散了罢,该干嘛干嘛。”

  村民三三两两的散去,不过还有六七户村民站在那里不动,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韩桢挑眉道:“你们有何事?”

  这些村民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中年汉子磕磕巴巴地说:“小……小郎君,俺们是王员外家的佃户,现在王员外没了,俺们该怎么办?”

  韩桢问:“王员外有多少田地?”

  汉子如数家珍道:“四十六亩水田,八十五亩旱田。”

  “都租给你们种了?”

  “都租给俺们了。”

  “那先前租金是怎么算的?”

  中年汉子摇摇头:“没有租金,俺们帮着种田,王员外给我们一口饭吃。收成好时,还会额外赏些粮食。”

  好家伙!

  这哪是佃户,这不就是农奴吗?

  见韩桢神色诧异,一旁的里长解释道:“小郎君,如今都是这般。早些年确实有佃户,不过佃户搬迁需得主家开具文书证明,不少主家见佃户要走,故意不开文书。佃户走不得,只能留下来,久而久之也就变成了如今这般。”

  听完里长解释,韩桢恍然大悟。

  懂了!

  就是地主老财使坏,故意不让佃户走,强逼着佃户变成农奴,世世代代给自己种田。

  而地主老财需要付出的,仅仅只是一丁点粮食。

  那么多田地,必须得有人种。

  想到这里,韩桢沉吟道:“现在给你们两个法子选,第一个法子是交五成租子,剩下的都归你们,田税也不用你们交。第二法子是拿工钱,每月三百文工钱,另外还管两顿饭。”

  五成租子不算高,但也不算低。

  考虑到王员外家的都是良田,产粮率肯定比普通田地高一些,所以在交了租金后,剩下的粮食足够他们一家吃饱饭,并且还能有些余钱。

  等他说完,这伙村民立刻齐声道:“俺们选第二个法子!”

  他们又不傻,第一个法子虽然听上去让人动心,但收成这东西全看老天爷的脸色。

  老天爷心情好赏你一口饭吃,心情不好连屎都没得吃。

  第二个法子就不同了,旱涝保收,不管田地里收成如何,都有一口饭吃,每月还能领到工钱。

  三百文呢。

  一年下来就是五贯多,对这些名为佃户,实为农奴的可怜人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笔巨款。

  韩桢点头道:“行,回头我写几张契书,明日你们来吃饭时顺便签了。”

  “多谢小郎君!”

  二十几号人齐齐跪下,真情实意的给韩桢磕了个头。

  待到这些佃户兴高采烈的走了,韩桢转头问道:“村里可有王员外的亲属?”

  “没了!”

  里长听出他话中的意思,摇了摇头:“王员外是家中老大,下面有两个兄弟,老三小时便得肺痨死了,王家二郎分家后搬去了应天府。两个女儿,俱都许给了徐主簿做妾。”

  韩桢又问道:“这山中逃户多吗?”

  “怎么不多!”

  里长叹息一声:“早年间,小王村也是十里八乡的大村,足有两百六十多户,这些年苛捐杂税愈发沉重,到如今跑的只剩下一百二十户了。”

  韩桢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沉思片刻,他忽然问:“里长家中过得可还好?”

  里长苦笑道:“勉强果腹。”

  他这个里长实际上只是空有一个名头,与普通村民无异,村子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是王员外说了算。

  “从今日起,里长月俸五百文。”韩桢说着,朝一旁的马三狗吩咐道:“去找我嫂嫂取五百文钱来。”

  很快,马三狗拎着一布袋铜钱来了。

  接过铜钱塞进里长怀里,韩桢笑道:“这五百文是这个月的俸禄,望里长多多费心,帮我管理好村子。”

  “这……”

  捧着沉甸甸的布袋,里长神态复杂,而后感激道:“多谢小郎君,老朽定当尽力。”

  ……

  目送里长离去,马三狗这时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疑惑:“韩二哥,咱们不是上山当匪么,怎地留在这里?”

  韩桢指了指周围的三座大山:“咱们现在不就是占山为王么。”

  马三狗挠挠头,这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在他的想法里,韩桢应该如黑山上的李天王一样,占领一座山头,修建山寨,然后纠集一伙匪徒,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见他一脸茫然的模样,韩桢拍了拍他的肩头,轻笑道:“上山当匪徒有好几种,咱们既然要当,那就当的高端点。”

  谁没事愿意住山上?

  蛇虫鼠蚁,猛兽横行。

  既要解决住所问题,还得收拢逃户,开垦土地……

  现在多好,有青砖红瓦的宅子住,还省去了许多步骤。

  一百多户现成的农民,以及几百亩即将成熟的粮食。

  韩桢有信心搞定这些村民,就算实在没搞定,再往山上跑也不迟。

  而他之所以选择小王村,是经过深思熟虑。

  其一就是小王村位置偏僻,昨日来的时候他就留意到了,这里三面环山,距离县城足有十几里路,只有一条崎岖的黄土山路通往外界。

  只要守住唯一的出口,便能高枕无忧。

  万一没守住,也有足够的战略纵深,只需往山里一钻就行。

  其二则是王员外的名声实在太臭,这些年把村民欺负的太狠了。

  王员外被杀,这帮村民只会拍手称快。

  只需要给村民一些甜头,让他们日子变好,村民就会自发拥护韩桢。

  若是换个村子,结局可能就不是这样了。

  还有第三点,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点。

  韩桢笃定县衙即便知道他们占了小王村,短期之内,也不敢来找他们的麻烦。

  今日他在县城里这么一闹,把不少人都吓破了胆。

  况且,徐主簿一死,常知县绝对会顺势掌控权力,免不了与县城里的豪绅大户一番明争暗斗,哪里会有精力来找他的麻烦。

  换位思考,他若是常知县,在掌控县城之后,绝不会主动招惹自己,而是抓紧时间捞钱。

  等到快要离任时,再上报朝廷招安。

  既能给履历上添一笔政绩,又能向朝廷捞一笔安置费。

  最后,带着政绩和钱走马升迁。

  当然,这些只是他的猜测,保不准常知县哪天脑子抽风,一拍大腿就要剿匪。

  不过保守估计,个把月内常知县肯定无法腾出手针对他。

  忽然,韩桢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王员外的夫人呢?”

  “死了!”

  猴子答道。

  “你杀的?”

  “俺没杀她,当时后院混乱,有几个仆役冲进来抢夺钱财,王员外的夫人想要阻拦,结果被一个仆役推倒,撞死在花坛角儿上。”猴子解释道

  大户人家的仆役家丁,见主家遭灾,即便不奋起抵抗,也不会趁火打劫抢夺主家。

  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

  王员外不但对村民狠,对自家仆役也是吝啬至极。

  那厨娘只因做菜时多放了些盐,便当众挨了一巴掌,想来其他仆役平日里也没少被打骂。

  估计这些仆役积怨已久,今日彻底爆发了。

  韩桢吩咐道:“猴子,你们四个把屋子里的尸体全部拖出来,堆起来一把火烧了。三狗,你去把厨娘和丫鬟们领过来。”

  没一会儿,马三狗便领着七八个女子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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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9 09:52 | 只看该作者
跟着她们一起来的,还有韩张氏。

  许是有了韩张氏的安慰,这些女子稍微镇定了些,不复先前惊恐的模样,只是眼中依旧充斥着忐忑与不安,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怎么样的结局。

  韩张氏轻轻拉了拉韩桢的衣角,柔声道:“二郎,我方才问过了,这些个姐妹都是苦命人,时常遭受打骂,你莫要为难她们。”

  “本也没想为难她们。”

  回了韩张氏一句,韩桢扫视一圈几个女子,吩咐道:“一人领五贯钱,且各自回家去吧。”

  听到自己不但能回家,还有五贯钱拿,几个女子顿时大喜过望,千恩万谢后,跟着马三狗去领钱了。

  只是那胖厨娘和两个小丫鬟却没走,一脸落寞的站在原地。

  见韩桢目光疑惑,胖厨娘苦笑一声,解释道:“小郎君,俺家里人都没了,她们两个更是自小就被买来当丫鬟,没有地方可去。”

  韩桢随口安排道:“既是无家可归,便给你们几亩荒田,在村里种田罢。”

  “俺们只会伺候人,不……不会种田。”其中一个小丫鬟怯生生地说道。

  她们自小被卖到王家,学的便是如何伺候主人,哪里会做农活。

  让她们种田,估计用不了没多久就得饿死。

  见状,韩桢只得说道:“那就留下来打工,月俸三百文。”

  “多谢阿郎!”

  三个女子赶忙道谢,连称呼也从小郎君变成了阿郎。

  安置好她们后,韩桢挥挥手:“带我去宅子里转转。”

  刚才杀的匆忙,他还没仔细打量王员外的宅子。

  两个小丫鬟立刻盈盈道:“阿郎,夫人请进。”

  “俺……俺不是夫人。”

  韩张氏被两个小丫鬟的称呼闹了个脸红,连连摆手。

  韩桢解围道:“这是我家嫂嫂。”

  小丫鬟赶忙改口:“哦,原来是大夫人。”

  在两个小丫鬟的带领下,韩桢和韩张氏迈步走进偏门。

  这是一栋标准的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大门常年紧闭,只有在祭祖或迎接重要客人,比如徐主簿和常知县时才会打开。

  一般情况下,都是从偏门进出。

  一进门,左手边就是个门房。

  其中一个圆脸的小丫鬟介绍道:“阿郎,这一排是倒座房,家丁、仆役都住在这里。”

  起初,两个小丫鬟还很拘谨。

  不过见韩桢和韩张氏似乎很好相处,渐渐地话就变多了,像是两只小麻雀,叽叽喳喳。

  本就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正是活泼的时候。

  交谈间,韩桢也得知了她们的名字。

  圆脸的姓方,小名唤三三,据她说是因为三月初三生,所以爹娘便给起了这么个小名。

  另一个瓜子脸的小丫头则姓江,因在家中排行老四,被唤做四娘。

  迈步走进垂花门,进了第二个院子,面积顿时变得宽敞数倍。

  “这是正厅,两边是耳室。东边儿是厨房,西边儿是库房。”

  听到库房两个字,韩桢脚步一顿,吩咐道:“带我去库房看看。”

  方三三为难道:“阿郎,俺没有库房钥匙。”

  恰巧这时马三狗领着几个拿着钱的丫鬟从后院走出来,见他们几人站在库房前,便掏出一串钥匙递过去:“韩二哥可是在找钥匙?”

  “嗯!”

  韩桢点点头,接过钥匙一个个试。

  换到第三把钥匙时,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响声,门锁被打开了。

  迈步走进库房,入眼是高高堆积的粮袋。

  粗略数了数,估摸着不下两百石。

  北宋一石合92.5宋斤,两百石也就是一万八千多斤。

  地主富商囤粮是基本操作,一旦遭逢大灾之年,这些粮食便能以数倍,甚至数十倍的价格卖出,赚取暴利。

  这么多粮食,足够他拉起一支千人的队伍。

  而且再过半个多月,地里的小麦和稻子就能陆续收割了,又能收一波粮。

  不过现在也就只能想想,粮食虽然有了,但没人啊!

  整个村子就三百多号人,除去老人小孩和女人,青壮男子还不到一百人,他们还得耕地种田。

  算了,慢慢来吧。

  出了库房,重新锁上门后,一行人朝着最后一个院子走去。

  最后一个院子就是主人家的住所了,也是三个院落中最大最宽敞的,庭院里种着各种花卉,一间三排的正房,两边是东西厢房。

  韩桢指着正房道;“嫂嫂,你就住这里罢。”

  “二郎住罢,我去东边厢房住就行。”

  韩张氏说罢,领着两个小丫鬟走向东厢房。

  见状,韩桢也只得迈步走进正房。

  正房一间三排,左边是书房,右边是一个小库房。

  小库房里堆满了铜钱,少说也有一两千贯,外加绢布、首饰等,哪怕不算田产、粮食,光是浮财就有三千多贯。

  明明有这么多钱,却连十贯赏钱都不想给,还真是抠门他妈给抠门开门,抠门到家了。

  此刻,整个大宅子一片狼藉,地面上残存着大片大片的血迹。

  这些血迹在烈日高温下,顿时散发出一股腥臭味,同时吸引来了无数苍蝇。

  巡视完宅子后,韩桢带头领着一帮人开始收拾宅子,清洗血迹。

  等到忙碌完,时间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傍晚。

  这会儿,村民们都忙完了农活,纷纷回到了家里。

  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对于这些村民来说,无异于翻天覆地。

  没个两三天时间,根本消化不了。

  村东一户茅草屋内,一个妇人正用瓦罐煮着麦饭,丈夫则趁着天色还未黑,在院子里劈柴。

  妇人心不在焉的向锅中填了根柴火,问道:“孩他爹,你说官府若是打来了怎么办?”

  汉子闷声道:“打来了也是找他们,人是他们杀的,与俺们何干?”

  妇人又问道:“今年真的不收税吗?”

  闻言,汉子劈柴的动作一滞,语气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许是真的,听说他们还给里长发了钱呢!”

  “发了多少?”

  “五百文。”

  “五百文又不多,他们占了王员外的家产,怎地这般小气?”妇人低声嘟囔一句。

  汉子呵斥道:“你懂什么,每个月都有,这叫细水长流。”

  “每月都有,一年下来得有十贯钱了!”

  妇人惊呼一声,而后忿忿不平道:“也不见给咱家也发钱。”

  “里长要帮人家办事,你能办个甚么事?”

  汉子怼了自家媳妇一句,目光不由看向半山腰上那间青砖红瓦的宅子。

  他不希望官兵来,也不指望能给自己发钱,只要那些人能信守承诺,他觉得凭借自己的一把力气,一定可以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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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9 09:55 | 只看该作者
大宅子里。

  昏黄的油灯下,十个人围坐在餐桌前,稀里哗啦的吃着面条。

  起先,沈厨娘和两个小丫鬟不肯坐,在韩张氏的劝说下,这才勉强在桌上坐下。

  吃两口面,再拿起桌上的大葱咬一口,格外香甜。

  自齐桓公伐山戎,带回了大葱之后,大葱便成了鲁地百姓不可或缺的蔬菜。

  尤其是吃面食的时候,有些人若是不来两口大葱,就会感觉浑身不得劲。

  当然,生大葱这东西也并非所有鲁地人都爱吃,比如韩桢和几个女人就接受不了。

  眼见两个小丫鬟捧着比她们脸还大的碗,吃的狼吞虎咽,韩张氏柔声劝道:“慢些吃,别噎着了。”

  小丫鬟只是点头,吃面速度却不减。

  韩桢忍不住问道:“平时吃不饱吗?”

  方三三鼓着腮帮子,努力咽下口中面条,答道:“王员外说人吃饱了就会变懒,不好好干活,所以不让俺们吃饱。”

  韩桢有些无语。

  这王员外为了省钱,说的什么狗屁歪理。

  饭都吃不饱,哪来的力气干活。

  待到吃完饭,猴子和小虫凑到韩桢身边。

  韩桢问:“怎么了?”

  猴子说道:“韩二哥,俺们明天想把家人接过来。”

  他们今日杀官造反,担心家人受到牵连。

  “怎么不早说?”

  韩桢这才想起来,他们两还有家人。

  虫子挠挠头,讪笑道:“俺……俺忘了。”

  中午时锒铛入狱,被韩桢救出来后,又热血上涌来杀王员外,结果愣是给忘了。

  直到刚才吃饱喝足,两人这才想起来。

  韩桢吩咐道:“明日你们起早些,赶上牛车去把家人接过来。”

  他们家距离小王村足有二十多里,且还都是山路,现在天色已黑,走这么远的夜路不安全。

  这会儿可不比后世,山中野兽横行,还得时刻提防土匪强盗。

  安排好之后,韩桢吩咐道:“今日都累了,早些睡罢。”

  马三狗等人点点头,回到前院倒座房歇息。

  宅院的房间有很多,韩桢让他们挑选住所,结果这群夯货愣是挑了倒座房。

  拎着一袋大豆来到牛棚,韩桢将豆子混着干草倒进食槽。

  战马立刻低下头,大口大口咀嚼起来。

  战马要精养,晚上最好喂一顿杂粮,这样才能长膘。

  等到战马吃饱喝足后,韩桢又拿起一把猪鬣刷子,细心的给它刷毛。

  刷毛既能清理马匹身上的脏东西和虫子,也能增进人与马之间的感情。

  等到伺候完战马,他这才迈步回到后院正房。

  走进书房,点燃油灯后,韩桢端坐在椅子上,翻出笔墨纸砚,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简体字。

  【小王村三年发展规划】

  发展小王村是必然的,他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能成功被招安倒还好,但万一官府没有招安的意图,那他便顺势圈地为王,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若是朝廷逼得紧,他说不得还会掀起反旗。

  作为一个后世来的穿越者,韩桢对皇权没有丝毫敬畏之心。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皇帝你赵家当得,我韩桢就当不得?

  想要发展一个地区,不外乎人口和经济。

  人口多了,哪怕只是耕田种地,也能吃到足够的人口红利。

  同时,想要拉起一支军队,也需要足够的人口基础做支撑。

  目前对于人口,韩桢的想法是拉拢山中逃户。

  临淄县本是上县,治下十二个村落,共计两千六百余户。

  然而这些年因为各种苛捐杂税,以及摊派徭役,使得每年都有不少农民抛弃土地,拖家带口躲进山里当逃户。

  如今,临淄县只剩下一千三百户,导致前年评级时从上县降为了中县。

  韩桢粗略计算了一下,山中逃户最起码有五六千人。

  当然,这么多人他肯定一口吃不下,得慢慢来。

  先吸引一小批逃户,等到这些逃户日子过好了,山上那些逃户自然会主动来投奔。

  而村里的那些荒田,便是韩桢为了招收逃户所准备的。

  预计在一年内,韩桢要让小王村的人口超过三千。

  人口解决之后,便是经济。

  一个地区的经济建设不能是一锤子买卖,需要一个长久的支柱型产业,再以这个产业为核心,带动其他产业发展。

  这样才能产生良性循环。

  那么问题来了,该以什么产业为核心呢?

  韩桢掰着手指,脑中开始搜寻穿越者赚钱指南。

  肥皂?

  且不说北宋已经有了,这年头动物油脂都不够人吃,哪还有剩余的用来做土法肥皂。

  水泥?

  这玩意就算烧制出来,也是当作战略物资,谁傻到会拿去卖。

  玻璃?

  这倒是可以,利润在几十到几百倍不等,属于真正的暴利产业,但难度也是最高的。

  工艺倒是还好,主要在于材料。

  烧制玻璃需要用到纯碱!

  而且烧窑的温度也是一大难点,需要1700度的高温,否则温度不够,沙子融化不完全,就会导致成品不纯净。

  想到这里,玻璃也被韩桢否定,就算要制造玻璃,那也得等到有些工业基础才能进行。

  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韩桢最终还是决定把目标放在当下最暴利,也是相对最简单的东西上。

  盐!

  不过他不打算走低端路线。

  北宋时期制盐业很发达,蜀中有井盐,两湖有矿盐,沿海有海盐,且产量极高。

  这导致私盐贩子遍地都是,甚至许多官吏都开始贩卖私盐,他想要插上一脚,怕是很难。

  所以,韩桢打算走高端路线,制造精盐。

  粗盐与精盐,并不是以颗粒大小来区分,严格意义上来说,古代所有的盐都是粗盐。

  只有经过化学提纯,去除了杂质的盐,才算是精盐。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咱们国家直到上世纪80年代,才真正全民普及精盐。

  在此之前,相当一部分人还在使用未经提纯的粗盐。

  没有经过化学提纯的粗盐,含有镁、钙、钾等元素,口感苦且涩。

  这些元素光靠物理提纯,无法去除。

  所以哪怕是如今宋徽宗吃的贡盐,也依旧有苦涩之味,只不过贡盐里的镁和钙含量少,苦涩味没那么明显。

  因此,没有苦涩异味,且颗粒细小的雪白精盐,根本就不愁卖。

  盐又是消耗品,属于长久买卖。

  除了精盐之外,还可以兼顾弄一些提纯的白糖,这玩意儿比精盐还要暴利。

  对于,他记得青州有不少煤矿,若是能找到露天煤矿,还能把蜂窝煤和铁皮炉子整出来,又是一项长久产业。

  不知不觉间,月上中天,韩桢也已经写满了好几张纸。

  “咚咚~”

  敲门响起。

  紧接着,韩张氏软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叔叔,睡了吗?”

  闻言,韩桢起身打开门,问道:“嫂嫂,怎地还没睡?”

  “睡不着。”

  韩张氏微微叹了口气。

  先是自家叔叔被陷害,紧接着叔叔又杀官造反,杀地主占村庄……

  她一个小女人,一天内突然遭逢这么多事情,如今又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哪里能睡得着。

  “嫂嫂先进来坐罢。”

  韩桢侧开身子,引着韩张氏来到书桌前坐下,而后满脸歉意道:“嫂嫂,实在对不住,若不是因为我,也不会连累你担惊受怕。”

  韩张氏赶忙解释道:“叔叔莫要自责,俺不是这个意思。俺只是……心头闷的慌。”

  对于韩张氏的心情,韩桢很理解。

  本来一个老老实实,安分守己的农妇,忽然成了杀官造反的匪徒一员,恐惧、不安、忐忑以及对未来的茫然瞬间积压在心头。

  “嫂嫂!”

  韩桢凝视着面前的韩张氏,正色道:“当初我答应大哥好好照顾你,就一定会做到。莫担心,一切有我!”

  韩张氏被韩桢灼热的目光看得心慌,赶忙侧过头,轻轻嗯了一声。

  她发现这几天小叔子似乎有些变了,但又说不上到底哪里变了,只觉得比起以往,多了些别样的气质。

  眼神也变得更加有侵略性,以前都不敢正眼看她……

  一时间,书房里的气氛有些沉默。

  这时,韩张氏忽然发现书桌上有几张写满了字的纸,纸张墨迹未干,显然是刚刚才写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好奇道:“叔叔何时会写字了?”

  韩桢随口编了个理由,搪塞道:“最近在县里跟李秀才学的。”

  穿越前韩桢就会写毛笔字,但仅限于能看懂写的是什么。

  “能识些字也是好的。”

  韩张氏缓缓起身,叮嘱道:“俺回去睡了,叔叔也早些歇息,莫要太晚。”

  “嗯!”

  将韩张氏送出房门,韩桢收起桌上纸张,随后来到里间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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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9 09:59 | 只看该作者
一夜无话。

  韩桢醒来时,窗外已经天光大亮。

  下床伸了个懒腰,刚打开房门,便见方三三像个门神一样杵在门边,看样子已经站了好一会儿。

  见到韩桢,方三三那张圆脸上立刻荡起两个酒窝:“阿郎醒啦!”

  韩桢挑了挑眉:“大清早站这干甚么?”

  “俺来服侍阿郎洗漱!”方三三眨巴着眼睛,理所当然道。

  闻言,韩桢摆摆手:“不用你服侍,往后早上别来了。”

  “哦!”

  方三三点点头,却没走,而是跟在韩桢身后。

  韩桢洗漱,她就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阿郎,沈大娘今早做了馒头,韭菜鸡子馅的呢。”

  呸!

  吐掉一口血沫,韩桢心头有些无奈。

  刚才力道稍微大了些,又把牙龈搓破了。

  捧起一把井水漱了漱口,韩桢问道:“马三狗他们起了么?”

  方三三答道:“几位小郎君赶早儿就走了,急匆匆的,馒头都没来得及吃。”

  韩桢点点头,知道他们是去接猴子和小虫的家人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三刻了。”

  韩桢在脑中换算了一下,八点多快九点了。

  来到前院大厅,方三三立刻跑去厨房,殷勤的端来馒头和米粥。

  北宋是饮食大爆发的时期,以前馒头只有羊肉馅。

  到了如今,各种馅料的馒头都有。

  并且这会儿也有了包子的概念,不过与后世的包子不同,是用荷叶包裹馅料,俗称菜包。

  而后世的馒头,最初在北宋叫蒸饼,后来为了避讳宋仁宗赵祯,蒸饼改成了炊饼。

  嗯,就是《水浒传》中武大郎卖的炊饼。

  拿起馒头咬了一口,韩桢不由点点头,沈厨娘的手艺挺不错。

  吃到一半,他忽然问道:“我嫂嫂呢?”

  “大夫人和四娘去侍弄菜地了。”方三三说着,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韩桢手里的馒头。

  她其实已经吃过了,并且吃的很饱,但此刻见韩桢吃的香甜,又忍不住想吃了。

  说白了,这是一种心理疾病。

  以前每日吃不饱,饿着肚子,于是对食物有种病态的执着,现在突然能放开肚皮吃了,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

  就在这时,外院偏门响起一阵敲门声。

  不等韩桢开口,方三三便立刻迈着小短腿去查看。

  很快,小丫头就回来了,“阿郎,佃户们来了,说是要签啥子契书。”

  韩桢吩咐道:“哦,让他们进来吧。”

  没一会儿,方三三就领着二十多号进来了。

  这些佃户还是第一次进二院,以往王员外最多让他们在门房那站着,此刻一个个显得很拘谨,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几个小孩好奇的东张西望,却被自家大人一把拉住。

  为首的中年汉子不敢进大厅,只是站在门外,略显紧张的说道:“小郎君,俺们来签契书。”

  “不急。”

  韩桢说着,转头吩咐方三三:“领他们去厨房吃饭。”

  昨日的时候,韩桢说了每月工钱三百文,另外还会管两顿饭,但这些佃户心里却没底。

  以前王员外也说会让他们吃饱,结果呢?

  每月就给三斗杂粮,这么点粮食哪够一家人吃,因此每次做饭时只能掺入大量野菜,可即便如此,每每到了月底几天就会陷入无粮可吃的窘境。

  只能找些野果、草根充饥,努力熬到下个月放粮。

  现在见韩桢竟然真的管饭,一个个顿时喜出望外。

  佃户们的早饭是米粥,馒头自然是没有的。

  不过他们并不在乎,有碗米粥吃已经很满足了。

  当他们接过沈厨娘递来的碗时,一个个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虽是栗米和高粱等杂粮熬的米粥,但却没有掺杂野菜,并且米粥稠的插筷子都不会倒。

  二十多名佃户蹲在厨房门口,稀里哗啦的吃着米粥。

  沈厨娘握着木勺,高声道:“没吃饱的过来加粥。”

  竟还能加粥?

  一个佃户顾不得烫,三两口喝光米粥,立刻拿着碗走上去,口中还不住喊着:“俺要加,俺要加!”

  一顿早饭,彻底打消了佃户们的所有顾虑。

  待到吃完饭,他们看向韩桢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菩萨。

  趁着佃户们吃饭的功夫,韩桢唤方三三去书房拿来的纸笔印泥,迅速写下七张租赁契书。

  见他们吃完饭,韩桢开口道:“每户来一个人签字。”

  闻言,七个男人迈步走进大厅。

  “契书一年一签,明年若是想改成交租子,提前跟我说一声。”

  韩桢话音刚落,就见这帮人齐齐摇头:“俺不改。”

  “俺也不改。”

  见状,韩桢也没多说,一边询问他们的姓名,一边帮他们在契书上写名字,随后指挥着他们按下手印。

  饭也吃了,契书也签了,为首的中年汉子谭强心满意足道:“小郎君,俺们干活去了。”

  韩桢摆摆手;“去罢,顺便把里长唤来。”

  片刻后,里长匆匆赶来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既然收了韩桢给的俸禄,那里长自然要上心。

  “小郎君唤老朽何事?”

  韩桢正色道:“今日起我要清点户籍,丈量田地,登记造册,需得里长多多配合。”

  这是他掌管小王村的基础,什么事情都可以推迟,唯独这件事要放在第一位。

  他必须要清楚的知道,小王村有多少户、每户几口、年岁多大,名下田产几亩、预计收入几何,匠人几多、识文断字者又有几多。

  如果连这些都搞不清楚,谈何管理,那不成睁眼瞎了嘛。

  闻言,里长微微一愣。

  回过神后,只见他目光诧异的看着韩桢。

  相比起普通村民,里长的见识要更多一些。

  原本他在看来,韩桢等人只是一介泼皮,仗着武力杀了王员外,强占了村子。

  然而韩桢刚才的一席话,却着实把他惊到了。

  这是一介泼皮能干出来的事儿?

  清点户籍、丈量田地这些可都是官府干的事,看来这位小郎君所谋不小啊。

  见他不说话,韩桢似笑非笑道:“里长何故诧异?”

  里长拱手道:“小老儿先前有眼不识泰山,望小郎君莫怪。”

  韩桢吩咐道:“往后莫唤我小郎君,喊我村长!”

  村长?

  里长愣了愣,这称呼倒是和以前的村正有些类似。

  这时,韩桢问道:“村里可有读书人?”

  里长思索片刻后,答道:“倒是有一个。住在村西,名叫朱正则,其父曾是小王村村学的教书先生。早几年他父亲因病去世,为了治病家里欠下不少钱,他便没有再继续读书了,一直种田供养老母。”

  韩桢问:“此人品性如何?”

  里长如实道:“有些木讷孤僻,村里不少人说他读书读坏了脑子。”

  韩桢点点头,随即吩咐道:“方三三,去把朱正则喊来。”

  方三三应了一声,迈着小短腿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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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9 10:02 | 只看该作者
朱正则皮肤黝黑,粗糙的手掌上磨出了好几个茧子。

  不像个读书人,反倒更像个农民。

  此刻静静站在那里,也不说话。

  韩桢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问道:“我这里有份工,月俸五百文钱,你可愿做?”

  朱正则反应像是慢了半拍,过了好几秒钟,才摇摇头:“若是做工,家里田地该如何处置?”

  韩桢顿时有些无语。

  一旁的里长都看不过去,呵斥道:“你这夯货,既有了工钱,把田地租给旁人种不就行了?”

  闻言,朱正则思索了片刻,忽然笑道:“善!”

  还真是读书读傻了。

  没办法,村里就这一个读书人,凑合用吧。

  反正也不指望他干嘛,会写字就行。

  “你既应下,今后便做个村书记,跟在我身边,负责记录文书。”

  又交代了方三三几句后,韩桢三人带上纸笔和工具,出门去丈量田地去了。

  古时丈量田地使用的工具名为步弓,形似一张拉开的长弓。

  两只弓脚之间的距离,便是一弓。

  北宋时期,官方标准是五尺为一弓,三百六十弓为一里。

  步弓由官府统一铸造,分发到各个县、村,私造步弓是重罪。

  这是为了防止某些地主大户故意把步弓造的大一些,好给自家多丈量些田地。

  小王村在山坳中,所以田地分布很散,这边几亩,那边几亩,有的甚至在半山腰上。

  韩桢的打算是以大宅子为中心点,由上往下丈量。

  一行人来到半山腰处,韩桢指着身前的一片田地问:“这是谁家的田地?”

  还不等里长回答,就见一家一男一女扛着锄头朝着田间走来。

  见他们三人拿着步弓,两人神色疑惑,男人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问道:“里长,你们在俺家地头作甚?”

  “丈量田地。”

  听到里长的话,男人脸色一变,目光惊疑不定。

  见状,韩桢笑着安慰道:“莫紧张,只是丈量田地,问些问题。”

  男人惴惴不安道:“小郎君要问甚么?”

  “叫甚名字?”

  “王孝。”

  “年龄多大?”

  “二十四……不对,是二十五。”

  “家里几口人,都叫什么名字……”

  一问一答间,王孝把家里情况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他不敢隐瞒或是胡编乱造,因为里长就在旁边,同属一个村,互相之间知根知底。

  问完之后,韩桢转头看向朱正则:“可记下了?”

  朱正则点点头。

  韩桢还有些不放心,探头在纸上看了一眼。

  还别说,朱正则木讷归木讷,但一手小楷写的极为漂亮,并且按照他先前所说的格式,将王孝家中信息一字不差的全部记录下来。

  韩桢满意的点点头,拿着步弓开始丈量田地。

  量完之后,三人便匆匆赶往下一片田地,留下王孝夫妇面面相觑。

  妇人疑惑道:“他们这是干啥?”

  “谁晓得,反正俺们家田地不少就行。”

  王孝嘟囔一句后,握着锄头开始干活。

  ……

  在里长的帮助下,丈量土地和清查户口得以同时进行,且进度极快。

  哪怕是无人的荒田,里长也能准确说出这是谁家的,几口人,何时逃进山里。

  等到正午时分,韩桢已经丈量了村里三分之一的田地。

  进度比他预期的要快,估摸着傍晚之前就能全部量完。

  此刻,三人正坐在树荫下歇息。

  “韩二哥,俺们来帮你了。”

  马三狗的声音响起。

  五人小跑着来到树荫下,猴子立刻递过去一个布包和一罐水。

  打开布包,见里面装着馒头,韩桢拿出两个分别递给身旁的里长和朱正则。

  “多谢小郎……村长。”

  里长接过馒头,道了声谢。

  朱正则看了看手中的馒头,起身就跑。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众人不由一愣,面面相觑。

  很快,朱正则又回来,气喘吁吁的坐下。

  韩桢忍不住问道:“你跑甚么?”

  朱正则照例愣了几秒,这才喘着粗气答道:“村长见谅,只因家中老母尚未果腹,俺不忍老母挨饿,急切了些。”

  倒是个纯孝之人。

  “吃罢。”

  又递给他一个馒头,韩桢转头问道:“家人俱都接过来了?”

  “接过来了。”

  猴子和小虫二人点点头。

  “可有县城方面的消息?”

  听到韩桢这么问,一旁的里长不由竖起耳朵。

  马三狗得意的笑道:“县衙那帮贼鸟厮被吓破了胆,听小虫村里人说,咱们走后城门便一直关着。方才回来的路上,俺特意去瞅了一眼,这会儿还没开呢。”

  韩桢不由点点头,看来和自己预料的相差无几。

  之所以会如此,究其缘由是县城守备空虚。

  北宋是典型的强干弱枝,县城不驻军,仅有的防备力量便是几个衙役以及从乡间招募的弓手。

  就那十来个弓手,顶什么用?

  战力还不如豪绅大户家中的护院。

  不难怪宋江只靠着手下三十六名贼寇,便能纵横三州十县。

  如果不是遇上张叔夜这个硬茬,说不定还能逍遥一段日子。

  而且,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县城里也不会太平,怕是有一番明争暗斗,没人有精力关注这个偏僻的小村子。

  “韩二哥,你且歇着,俺们帮你量田。”

  谷菘说着便要去拿地上的步弓,却被韩桢喊住:“不用,我另有任务交予你们。”

  “甚么任务?”

  几人顿时双眼一亮。

  韩桢朝他们招招手,正色道:“你等去山上,仔细探查山中地形,回来告知于我。”

  这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是官兵打来,小王村守不住了,他们退进山中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好!”

  见他神色严肃,马三狗等人不敢怠慢,纷纷点头应下。

  韩桢又叮嘱道:“你们小心些,碰到野兽莫要逞强。若是遇见逃户,可以告知他们小王村的情形,只要逃户肯下山,便许诺给两亩旱田种,还给五斗米粮。”

  两亩荒田,五斗米粮,这就是韩桢吸引逃户的手段。

  村里的荒田有数,总有分完的一天,不过真到了那个时候,已经不需要这些手段了,山中逃户会自发下山投奔。

  “韩二哥,俺们去了。”

  五人带上朴刀,直奔山上去了。

  里长咀嚼着馒头,若有所思道:“村长想收拢山中逃户?”

  “没错!”

  韩桢笑着说:“里长可告知村民,若是能拉来一户逃户,可寻我领一贯赏钱。如逃户是铁匠或读书人,赏钱翻倍!”

  光靠马三狗他们,拉不来几个逃户,还是得发动群众的力量。

  而且他们是外来户,任由马三狗他们说的天花乱坠,逃户们估计也不大信,只当是想骗他们下山,抓去官府领赏钱。

  但由小王村的村民们去劝说,效果就截然不同了。

  “果真?”

  里长蹭一下站起身。

  一户逃户一贯钱,铁匠和读书人翻倍,这钱等于白送。

  谁家不认识几个山中逃户?

  要知道,逃户在山里的日子不好过,而且许多必需品山中并没有。

  总需要吃盐吧?

  开垦荒田,也需要农具吧?

  这些山中都没有,只能找相熟的村民换。

  韩桢点头道:“果真!”

  得到肯定的回复,里长兴奋的手都在抖,若不是还需要丈量田地,估计这会儿已经去山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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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9 10:04 | 只看该作者
夕阳西斜。

  落日余晖染红了云霞。

  一整天的时间,韩桢终于完成了小王村的田地丈量以及户籍清查。

  接下来,只需把这些信息整理起来,登记造册。

  韩桢邀请道:“里长,朱大郎,今日辛苦了,一起与我吃饭罢。”

  里长摆摆手:“不了,老朽家中还有事。”

  韩桢知道他是急着去山中拉逃户赚钱,也不戳穿,点头道:“既然里长家中有事,便先回去吧。”

  倒是朱正则,抱着一沓纸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

  回到大宅子里,刚进门,方三三便迎了上来:“阿郎回来啦。”

  “嗯!”

  韩桢点点头。

  方三三跟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说道:“阿郎,几位小郎君猎了一头鹿呢。”

  鹿?

  韩桢皱了皱眉,正巧见猴子从倒座房出来,他便唤道:“不是让你等去探查山中地形么,怎么去猎鹿了?”

  见韩桢神色不喜,猴子赶忙解释道:“韩二哥,鹿不是猎的。那鹿在山中撞见我们,被惊着了,结果逃跑时一头撞在树上,晕死过去了。”

  这也行?

  韩桢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感慨他们运气实在太好了。

  进了垂花门,便见猴子和小虫父母坐在院子里,眼中透着拘束和茫然。

  韩桢走上前,语气略显歉意道:“都是我不好,连累几位叔伯婶婶了。”

  几人连忙站起身,杨父摆手道:“二郎莫要如此,若不是你,只怕他们如今还在牢狱中。”

  韩桢说道:“既然过来了,叔伯婶婶就在此安心住下罢。”

  杨父点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到这一幕,韩桢立刻明白他们的心思,笑道:“若是叔伯婶婶们觉得太闲,可挑几亩荒田种着。”

  闻言,杨父几人顿时大喜过望。

  作为一个农民,如果手中没有几亩田地,他们实在安不下心。

  有了田,心便定了。

  在他们的认知中,不管身处何地,但凡不是懒汉,只要肯卖力气种田,总能有一口吃的。

  就在这时,沈厨娘站在厨房门前问道:“阿郎,可否开饭?”

  “开饭罢。”

  得益于那头自己撞死的鹿,今晚的晚饭很丰盛。

  沈厨娘着实露了一手,鹿的里脊肉用葱爆炒,而排骨做成了烧臆子,剩下的骨头、内脏和下水洗净后熬成一大锅汤。

  主食是麦饭,只是相比普通农户,麦饭中的野菜少了许多。

  这很正常,哪怕是地主老财,也不舍得天天吃精粮。

  稻米小麦这类精粮,是留着在灾年赚钱的。

  多吃一口,便少赚一些钱。

  见朱正则有端起碗就跑的征兆,韩桢扬了扬眉头:“坐下吃饭,吃完再带一份回去。”

  “多谢村长。”

  朱正则这次倒是没慢半拍,立刻道了声谢。

  ……

  众人吃到一半的时候,佃户们拖家带口的来了。

  不等韩桢吩咐,沈厨娘便招呼他们吃饭。

  “都排好,莫要挤,人人都有。”

  在沈厨娘的呼喝下,佃户们排着队,有序的上前领饭。

  沈厨娘装满一碗麦饭递过去,一个约莫**岁的男童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随后小心翼翼地捧着碗。

  见男童转身就走,沈厨娘唤道:“莫走,还有肉汤呢。”

  说着,用木勺在锅中舀了一大勺肉汤浇在碗里。

  肉汤浓郁的香味伴随着丝丝热气,传入佃户们的鼻子,引得众人喉头一阵耸动。

  “阿爹,有肉呢!”

  看到碗中的几块内脏,男童顿时发出一阵惊呼。

  肉!

  一瞬间,后面的佃户们一个个双眼冒光。

  很快,二十多号人俱都端着碗,坐在院子里。

  谭强蹲坐在儿子身边,抬头环顾一圈,发现佃户们碗中都有肉,要么是几块小小的内脏下水,要么是连着一些肉丝的骨头。

  没办法,这头鹿本就不大,剥皮去骨还不到二十斤肉,鹿肉都不够韩桢几人吃。

  但佃户们却不在乎,能有一口肉吃,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将内脏全部夹到儿子碗里,谭强捧着碗,就着肉汤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一连吃了整整三大碗,谭强这才放下碗,长舒了一口气。

  活了这么些年,他觉得今日才算真真正正当了一回人。

  来到井边将碗洗净,放回厨房后,谭强领着儿子婆娘朝大厅深深鞠了一躬,这才转身离去。

  小狗儿回头看了一眼宅子,意犹未尽的砸吧砸吧嘴:“阿爹,新主家真好,还给肉吃。”

  “是啊!”

  谭强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笑过了,上次这么开心,还是小狗儿出生。

  如今不但能吃饱饭,每个月还有工钱拿。

  短短一天时间,他已经不怀疑韩桢的话了。

  小郎君既然说给工钱,肯定会给。

  三百文呢。

  能扯半匹麻布了,到时给婆娘和儿子做一身新衣裳。

  仔细算一算,家里已经有不少年没换过衣裳了。

  小狗儿似是想起了什么,愤愤不平道:“阿爹,王赖子今个儿说小郎君坏话呢。”

  闻言,谭强叮嘱道:“那厮不是好人,往后莫要跟他耍。”

  “嗯!”

  小狗儿郑重地点点头。

  ……

  ……

  书房里。

  韩桢正在整理今天清查的户籍信息。

  毫不夸张的说,他现在手中关于小王村的信息,要比县衙里的更准确,也更详细。

  因为面对官府时,不管是村民还是王员外,都会选择一定程度的瞒报。

  明明家里五口人,硬是咬着牙说只有三口。

  另外两个呢,死了!

  田地也得往少了说,村民怕地多了被摊派衙前,地主则是怕被多收税。

  都是苛捐杂税和徭役闹得,百姓们被折腾怕了。

  这也是为何王孝夫妇在听闻他们要丈量田地时,会表现的如临大敌。

  此刻,韩桢握着一沓纸,一户一户仔细查看。

  一直到深夜,他才将所有信息全部查看并统计完。

  目前,小王村共有127户,总计396人。

  让韩桢有些意外的是,青壮年比自己想象的要多,16-40岁的男性占比31%。

  其中木匠三人,铁匠学徒一人,识文断字者一人。

  包括荒田在内,共有584亩田地,其中水田只有46亩,全部在他手里,其他均为旱田。

  水田少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北方干旱少雨的气候条件,就注定了水田不会多。

  无人耕种的荒田有91亩,再除去他手中的131亩田地,小王村户均田地只有可怜的3亩。

  如今,普通旱田每亩产量在一石左右。

  即便北宋时期北方已经普及了小麦、大豆和高梁两年三熟的轮作方法,每家每户一年也就只能从田地里收获不到五石粮食。

  五石粮食,勉强刚刚够一家三口人吃一年。

  若是家里人口再多一些,就得挨饿了。

  注意,以上所说的全部都是最理想的情况,如果年头不好,田里粮食还会减产。

  也就是说,小王村每家每户幸苦耕作一整年,只能勉强果腹。

  要知道,这还没有算交税呢。

  北宋实行两税法,夏秋各收一次税,等于十抽二。

  既,五石粮食要交一石税。

  再加上各种苛捐杂税,村民到手能有两石粮食就已经算官家仁慈了。

  两石粮食,哪里够一家人吃一年?

  仅从小王村的数据就能看出,宣和年间的农民实际上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即便没有金兵南下,北宋也会在接踵而至的农民起义中分崩析离。

  咚咚咚!

  就在他沉思之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紧接着,便听到方三三语气焦急地喊道:“阿郎,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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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9 10:07 | 只看该作者
 深夜。

  村头的一间茅草屋内。

  谭强在腹中一阵阵翻江倒海中醒来。

  下了床,他捂着肚子一路出了家门,随便找了一处路边草丛,解开裤子蹲下。

  前段日子一直吃野果草根,导致他已经便秘好几天了。

  今晚乍一下喝了不少肉汤,肠胃吸收了油脂,顿时开始蠕动。

  刚蹲下,便听霹雳哗啦一阵响动。

  “呼!”

  谭强仰天长叹,发出一声舒爽的呻吟。

  舒坦!

  又蹲了一会儿,他伸手摘下两片叶子,随便擦了擦,正准备起身穿裤子,就见不远处一间茅草屋内溜出一道身影。

  今晚没月亮,借着漫天星光,他勉强辨认出这道身影是王赖子。

  主要还是因为太熟了,在村里生活了几十年,哪家哪户几乎闭着眼都能认出来。

  起初,谭强并未多想,只当这王赖子同自己一样起夜。

  只是看着看着,他渐渐发现不对劲了。

  只见王赖子出了门后,竟沿着路直奔村头而来。

  王赖子在小王村名声不好,平日里好吃懒做,时不时还会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是村中公认的无赖子。

  “这厮莫不是想当贼偷?”

  见对方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谭强心中不由升出这样的想法。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因为村头这块儿只住着他们七户佃农,小王村里谁不晓得他们几家是出了名的穷鬼,家里别说粮食了,连只耗子都没有。

  思索间,王赖子已经来到村头,手中还握着一把柴刀,看样子似乎是打算出村。

  似是为了给自己壮胆,王赖子一路上都在小声的碎碎念。

  “嘿,一帮泼皮……得意个甚么劲儿……”

  “几块肉就把……爷爷还不稀罕呢。”

  由于隔得远,加上王赖子故意压低声音,谭强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等到王赖子走近后,他这才听到真切。

  “等报官拿了赏钱,爷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报官?

  谭强耸然一惊,原本脑中还残留的一丝睡意,瞬间消散的干干净净。

  不行,不能让他去报官。

  才刚刚过上一天好日子,若是官兵来了,只怕自己又会变回那个忍饥挨饿的农奴。

  想到小狗儿今晚吃肉时开心的笑容,原本性格懦弱的谭强咬了咬牙,把心一横。

  他不动声色地伏在草丛中,等到王赖子从身前经过时,猛地扑出去。

  王赖子哪里想到大半夜草丛里会蹲着一个人,只感觉眼前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便被扑倒在地。

  一把将王赖子扑倒后,谭强死命压住对方,同时口中不断大喊:“快来人啊!快来人,王赖子要去报官!”

  寂静的深夜中,谭强的喊叫显得格外嘹亮。

  此时,王赖子已经回过神,听到谭强的呼喊,他顿时就慌了。

  若是报官的事儿被韩桢知道,自己只怕小命不保。

  想到这里,王赖子也发起了狠,身体疯狂挣扎,同时握着柴刀的右手不断挥舞。

  “啊!”

  谭强发出一声痛呼。

  下一秒,他感觉背后一片温热。

  不过此刻他顾不得这么多,一把抓住王赖子挥舞的手臂,一边压住对方,一边继续高声大喊。

  小王村的寂静被打破,村民们纷纷从睡梦中惊醒。

  最先赶来的是村尾的几户佃农,他们刚刚被惊醒,脑子还懵着。

  “快把他抓住,这厮要去报官!”

  报官?

  这两个字如同一盆冷水,泼在佃农们的头上,让他们瞬间清醒过来。

  佃农们一拥而上,夺下王赖子手中的柴刀,将他牢牢按住。

  谭强松了口气,刚刚站起身,却感觉脑袋一阵发晕,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小狗儿赶忙上前搀扶,忽然他摸到一片黏稠温热的液体。

  与此同时,鼻尖也传来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小狗儿先是一愣,随即惊呼道:“阿爹,你受伤了!”

  “快,把伤口扎上。”

  在佃户们的帮助下,小狗儿从身上撕下一截麻布,摸黑将谭强背上的伤口包扎起来。

  “咋回事?”

  就在这时,村中其他人举着火把赶来了。

  三百多号人,将村头堵的水泄不通。

  一名佃户高声道:“王赖子这贼厮半夜去报官,被谭强逮住了,还用柴刀将谭强砍伤!”

  闻言,村民顿时一片哗然。

  这时,有人问道:“里长呢?”

  “对,找里长。”

  村子里出了事,一般都会下意识的找里长处置。

  然而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里长出来。

  一些人将目光放在里长儿媳妇身上,问道:“王洪氏,你家翁翁呢?”

  王洪氏磕磕巴巴地答道:“俺家翁翁出……出门去了。”

  大半夜的出门去了?

  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

  忽然,人群中冒出一道声音:“莫不是里长也去报官了?”

  见佃户们目光不善地盯着自己,王洪氏连忙矢口否认:“没有,没有,俺家翁翁没去报官。”

  “那是去哪了?”

  “说不得就是去报官了。”

  也不难怪村民会乱想,这大半夜的能去哪呢?

  耳边听着村民们的七嘴八舌,王洪氏咬了咬牙,只得说出真相:“俺家翁翁和相公去山中找逃户了。”

  “找逃户干甚?”

  村民更加疑惑了。

  王洪氏全盘托出道:“俺家翁翁说小郎君要拉拢山中逃户,若是能拉来一户,便有赏钱!”

  轰!

  这下子,村民顿时炸开了锅。

  这狗日的里长竟然吃独食!

  不少村民在心中暗骂,同时蠢蠢欲动。

  因为这钱实在太好赚了,周边几座大山上有不少逃户,只要肯找,绝对能找到。

  一个佃户见话题被带歪了,开口纠正道:“逃户的事儿明日再说,既然里长不在,俺们就去找小郎君。”

  “对,找小郎君!”

  村民们纷纷附和。

  于是,三百多号人浩浩荡荡的涌向半山腰。

  ……

  ……

  砰!

  韩桢一把拉开房门,手提朴刀大步踏出,面色冷静地问道:“发生了何事?”

  方三三神色紧张道:“俺不晓得,前院的小郎君们只说出事了。”

  “你且在这里等着,若是情况不对,带我嫂嫂从后院翻走。”

  交代一句后,韩桢迈开双腿,一路跑向前院。

  一边跑,他一边飞速思索。

  官兵?

  还是匪寇?

  官兵的可能性很小,就临淄县那几个弓手,哪敢找他的麻烦。

  匪寇倒是有可能。

  这些年逃入山中的逃户有很多,并不是每个逃户都愿意老老实实在山上种田,不少逃户摇身一变,成了匪寇强梁。

  劫商人,抢村庄。

  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就已经来到前院。

  此刻,马三狗等人手握朴刀,如临大敌。

  见到韩桢,谷菘赶忙说道:“韩二哥,这帮村民要造反!”

  啊?

  村民?

  韩桢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马三狗愤愤不平道:“韩二哥,这帮贼鸟厮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咱们昨日就应该夺了浮财上山去。”

  回过神,韩桢问道:“外面真是村民?”

  猴子点点头:“是,俺方才从门缝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全是人,怕不是全村人都来了。”

  王员外那么压迫村民,也没见他们杀地主造反。

  自己给他们好处,反而要起义?

  没道理的!

  想到这里,韩桢吩咐道:“开门!”

  “韩二哥……”

  马三狗几人纷纷失声。

  韩桢摇头失笑道:“若村民真要造反,这扇门能挡住几百人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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