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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剿匪:前后夹击一锅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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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9 15:0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大宋泼皮正文卷0059【逃军】小王村距离松山岭并不远,只有十里路。

  可这十里地,却隔着几座大山。

  沿着黄土小路前行了几里路后,在袁初六的带领下,他们一头扎进山里。

  山里崎岖不好走,时值正午,他们才赶到松山岭。

  转过头,见众人累的气喘吁吁,韩桢鼓舞道:“加把劲,等进了暗道再歇息。”

  他们时间紧迫,必须得赶在县衙攻打山寨之前落位。

  并且山脚下遍布着山贼的暗哨,若是停留太久,有暴露的风险。

  闻言,众人只得迈着沉重的步伐,深一脚浅一脚的继续前进。

  不得不说,石宝这处山寨的位置,选得极好。

  整座山峰并不算高,约莫两三百米,但却极为陡峭。

  尤其是山阴的那一面,称得上悬崖峭壁。

  绕到山后,众人一路爬到半山腰,只见袁初六轻车熟路地来到一处乱石堆前,扒开一丛灌木,身形灵活的钻入石缝中。

  这石缝极其狭窄,并且只有十来米,尽头处堵着一块巨石,怎么看都是死路。

  袁初六进入石缝后,三两步便来到尽头,朝着他们招招手,而后身影便消失了。

  韩桢横拎着马槊,侧着身子挤入石缝。

  他本身就体型壮硕,此刻又穿着竹甲,没走两步就被卡住了。

  无奈之下,韩桢只得退出去,将身上的竹甲脱掉后,这才勉强挤了进去。

  走到尽头,转一个弯儿,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恍惚间,韩桢不由想到了安娘,两者之间倒是有些许相似之处。

  一行人跟在袁初六身后,不断在石缝中穿梭。

  最后,他们来到一处小山谷。

  小山谷,真的很小,不到五十平,中间被开垦出一片田地,种着三垄小麦和大豆。

  似乎是疏于打理,田地里杂草长得比小麦都茂盛,估计想收个一斗粮食都够呛。

  “原地休息。”

  韩桢巡视一圈,下令道。

  话音刚落,众人长舒了口气,齐齐坐在地上。

  见状,韩桢心中暗自摇头。

  等拿下松山岭后,得好好给他们练练体能了。

  拿出腰间的水壶,灌下一大口水,韩桢问道:“现在距离山寨有多远?”

  袁初六努力咽下口中的炊饼,如实答道:“不远,前面出去就是山寨。”

  “嗯!”

  韩桢点点头,不再说话,而是拿出怀里的炊饼,默默吃着。

  ……

  ……

  松山岭脚下西南方向,有一条山涧。

  山涧旁的丛林中,矗立着十多间木屋。

  简陋的马厩中,十几匹高头大马正悠闲的吃着食槽中的青草嫩叶。

  一间木屋内,围坐着一群壮汉。

  这十八名壮汉或额头,或脸颊,都刻有青色的刺字。

  显然,这是一伙逃军。

  其中一人开口道:“大哥,姓石的这贼鸟厮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被称作大哥的人,是一个中年汉子,脸色黝黑,气质敦厚,如同一個老农。

  此人正是前段时日在县城里卖马的魏大。

  而他的脸上,却没有刺字。

  北宋的军人,并非都会在脸上刺字,对于那些主动投军,报效国家的良家子,军中会给予一定的尊重,将刺字刻在手臂或肩头。

  比如韩世忠、岳飞,他们脸上就没有刺字。

  魏大沉吟道:“这段时日被俺三番五次的拒绝,如今又突兀的喊俺们赴宴,只怕是没安好心。”

  “那俺们去还是不去?”

  坐在魏大下手的一个汉子问道。

  “去!”

  魏大眼中闪过一丝与气质不符的狡黠,压低声音道:“咱们兄弟藏好兵器,那石宝没有歹意便算了,若是想对俺们动手,便杀将出去。”

  作为北宋最强战力的西军,他们心中自然存着傲气。

  否则也不会三番五次的拒绝石宝的招揽。

  说白了,他们看不上这群匪寇。

  可傲气不能当饭吃。

  作为逃军,他们找不到生计,又拉不下脸干打家劫舍的勾当,所以魏大这群人的日子并不好过。

  前段时间实在撑不住了,只能忍痛卖了一匹战马,换来二十五贯钱。

  可二十五贯钱虽不少,但也架不住十几个壮汉坐吃山空啊。

  另外养战马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每日一大盆盐水伺候着,三天两头就得喂一顿精良,花销比他们还大。

  就在这时,一个长相粗犷的方脸壮汉语气狠辣道:“大哥,不如咱们一不做二不休,趁机杀了那石宝,夺了山寨。有那些逃户帮着种田,往后就不算不打家劫舍,也能过活儿。”

  闻言,魏大怒斥道:“那石宝虽是匪寇,但对俺们还算礼遇,怎能行恩将仇报之事。”

  “……”

  方脸汉子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沉默着低下头,只是眼中却满是不甘。

  他们这个大哥,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过于讲仁义了。

  不过也正是如此,他们才会心甘情愿的跟着他。

  “此事莫要再提了。”

  魏大神色缓和,吩咐道:“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兄弟们将手刀贴身藏好。小武和老九你们两留下看管战马,其他人随俺上山。”

  ……

  ……

  县城内。

  四百多号人聚集在县衙门前。

  其中一百人是弓手,剩下的都是乡兵。

  乡兵不是军籍,只是乡勇罢了,他们与弓手的区别,就是平日里不需要应衙役。

  每年农闲时,官府会将他们聚集在一起,操练几日。

  其他时间,与农民无异。

  不过到了战时,便会被召集起来。

  常知县虽贪财,不过却并不吝啬,该给的钱一分都不会少。

  此刻,他正吩咐刘勇给这群弓手、乡兵发钱。

  每人五百文,若是不幸战死了还会有抚恤。

  果然,随着赏钱发下去,四百多人立刻一改方才懒散的模样,一个个精神头十足。

  前两年,上一任知县也召集过他们剿匪,但却没有给任何赏赐。

  一时间,这群弓手和乡兵,对常知县好感大增。

  待到发完钱,常知县朗声道:“赏赐已发,诸位当尽力破贼。”

  “是!”

  人群中响起参差不齐的应道声。

  常知县轻抚胡须,意味深长道:“刘勇,剿匪的重任就交予你了,莫要让本县失望。”

  “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刘勇躬身抱拳,待到常知县转身进入县衙后,他双手叉腰,厉声道:“随本都头去甲丈库取兵器!”

  甲丈库便是武库,位于县衙左侧。

  打开大门后,一股腐朽的气息顿时扑鼻而来。

  库房里的兵器不少,但由于无人保养,绝大多数都生锈损坏了。

  **的木杆上,布满了被虫蛀的孔洞,枪头锈迹斑斑,破伤风致死的几率都比直接捅死要高的多。

  朝廷每年都会给各州县的武库,进行专项拨款,用以维护和兵器建造。

  徐主簿虽贪,但要说贪墨武库的拨款,那可真是冤枉他了。

  因为这笔钱从上到下,经户部、转运使、州府层层克扣下来,等到了徐主簿手里的时候,已经所剩无几了。

  他就是想贪,也没那个机会。

  一名乡兵拿起一柄**,用力挥了挥,便听咔擦一声脆响,长杆从中断开。

  “这……刘都头,这些兵器没法用啊!”

  刘勇呵斥一句:“瞎嚷嚷甚么,捡好的挑。”

  闻言,那乡兵顿时哭笑不得。

  这还哪有好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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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9 15:21 | 只看该作者
一番挑挑拣拣,最终只有一百多人拿到了保存稍好一些的兵器。

  剩下的乡兵弓手没法子了,只得掏出随身携带的柴刀,安上长杆当朴刀使。

  有些没带柴刀的,干脆就拿根长棍。

  乡兵们四下张望,随后面面相觑。

  就这还想攻打山寨?

  原本这些人在拿了赏钱后,是真心把想出一把力的。

  毕竟若真的剿匪成功了,后续定然还会有赏赐,另外山寨里也能劫掠一番,运气好能捞个三五贯钱。

  可是经过武库这一遭,他们算是明白了。

  这次只怕又是装装样子。

  不过这一趟也没白来,到底是混了五百文的赏钱。

  事实上,常知县和刘勇就是这么想的。

  他们心里明白,光靠这些弓手乡兵想要打进山寨,简直是痴人做梦。

  壮壮声势,正面佯攻,吸引山贼的主力,就算完成任务了。

  剩下便的交给韩桢,能打下来固然欣喜,因为常知县可以捞一笔剿匪的政绩。

  打不下来,也没甚损失。

  至于发给弓手乡兵的赏钱,对他而言只是九牛一毛,就当是花钱买名声了。

  总之不管如何,常知县都立于不败之地。

  这,才是为官之道。

  ……

  “随本都头出城剿匪!”

  刘勇骑在一匹马上,大手一挥,颇有些意气风发。

  四百多号弓手乡兵,手拿五花八门的武器,乱哄哄的出了县城,朝着松山岭奔去。

  待到行至山寨脚下时,原本晴朗的天空,此刻被乌云遮盖。

  没一会儿,淅淅沥沥地雨水从天而落。

  抹了把脸上的雨珠,刘勇拔出佩刀,高声喊道:“列阵!”

  这些弓手是新招的,一时间不知所措。

  反倒是绝大多数乡兵,参与过前两次剿匪,已经有了经验。

  只见两名身强力壮的乡兵,持盾站在最前面。

  没办法,通往山寨的碎石路过于狭窄,只能同时并列两人。

  手持**的乡兵们分成两队,紧紧跟在盾兵身后。

  持有弓箭的落在最后。

  “攻寨!”

  伴随着刘勇再次高喊。

  两名盾兵竖起盾牌,顶在身前,沿着碎石小道一步步朝着山腰走去。

  ……

  半山腰的山寨上,上千逃户顶着小雨,在田间抢收麦子。

  这雨也不知会下多久,万一下的久了,田里麦子便会出现大规模的倒伏。

  虽然麦子的收成多寡,与逃户们没关系,可那石宝却不是善茬。

  若是到时欠收,只怕又会杀人泄愤。

  没人愿意被杀,所以一个个逃户格外上心。

  寨子深处的聚义堂中,正在举办宴席。

  宴席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石宝这次下了血本,席上不但有山中打来的野味,还有羊肉与鲜鱼。

  宋时以羊肉最为珍贵,一头羊的价格能够买下两头耕牛。

  羊肉之下,便是鲜鱼。

  因为这会儿交通不便,内陆地区想要吃到鲜鱼并不容易。

  其次才是牛肉,最次的是猪肉。

  相比唐时和五代,北宋时期耕牛的数量多了数十倍,官府虽管制严格,但摔死老死的不在少数,所以牛肉并非稀缺货。

  北宋初期,朝廷明令禁止吃牛肉,但却根本没人买账。

  以至于到了后来,官府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宋真宗还特意下了一道诏书:“两浙诸州,有屠牛充膳,自非通议烹宰,其因缘买者,悉不问罪。”

  意思就是,无缘无故杀牛,是犯法的。

  但那些买牛肉回去吃的人,就不问罪了。

  连皇帝都妥协了,地方官员就更不可能管了,甚至有些州县的官员为了捞钱,还专门搞出一种牛肉税。

  买牛肉,要额外交税……

  山寨中大小头目,外加十七名逃军,足足五六十人汇聚在大堂内,耍子声、劝酒声、顽笑声交织在一起,人声鼎沸。

  “报!”

  饮至正酣,一声突兀的大喊从外传来。

  紧接着,一名山贼疾步迈入大堂,禀报道:“大当家,山下发现大批官兵!”

  官兵?

  一时间,众人纷纷一惊,整個大堂为之一静。

  石宝放下酒杯,面色凝重道:“官兵?有多少人?”

  山贼如实答道:“足有四五百之众,领头的乃是县衙都头刘勇。”

  闻言,堂内山贼面上重新挂起笑意。

  石宝面露笑意,转头吩咐道:“老四,领二百兄弟守住寨门。”

  “得令!”

  名唤老四的壮汉站起身,神态轻松的朝着大堂外走去。

  见状,魏大不由开口道:“石当家,不如今日就到这里罢。既然是官兵来了,俺们也去帮着出一份力。”

  “魏老哥稍待,一群乡兵罢了,俺去去就回。”

  老四摆摆手,满不在乎。

  待到老四出了门,见魏大依旧面带忧色,石宝安慰道:“魏老哥不虚担心,这帮乡兵只是做做样子,过不了多久便会自行散去,前两年便是如此。”

  一名逃军听得惊奇,忍不住问道:“这是剿地甚么匪?”

  “他们哪敢真的剿匪。”

  石宝饮了一口酒,冷笑道:“这帮狗官一个个胆小如鼠,不过是借着剿匪的名头,捞钱罢了!”

  “当真是狗官!”

  逃军中,方脸壮汉脸色愤慨,拳头重重砸在桌上。

  他虽不喜石宝,但对这番话却极为赞同。

  若不是这群狗官,他们也不至于当逃军。

  石宝哈哈一笑,端起酒杯劝道:“来来来,魏老哥继续喝。”

  三五杯酒下肚,魏大等人的眼中渐渐浮现出一抹醉意。

  眼见时机成熟,石宝不动声色地朝手下使了个眼色,随后起身来到魏大身旁。

  “魏老哥,俺石宝虽是一介匪寇,但对你等镇守边关的西军,最为敬佩。若无你们保家卫国,只怕西夏人早就打入中原了。”

  石宝一手揽住魏大的肩膀,一手隐蔽的探入怀中。

  与此同时,其他桌上的山贼也开始借着敬酒的由头,有意无意地靠近逃军们。

  魏大此刻醉意上头,听到这番情真意切的夸赞,心头别提有多舒服了。

  反倒是那方脸壮汉,察觉到一丝异样。

  “杀啊!”

  就在这时,大堂外隐约传来一阵喊杀声。

  显然是山贼们与乡兵交上手了。

  下一刻,大堂内忽然响起两声爆喝。

  “动手!”

  “大哥,还不动手?!”

  嗯?

  这下子,所有人都懵了,为之一愣。

  石宝下意识的看向方脸壮汉,两人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杀意。
俺啥时候说过要动手?

  魏大先是一愣,腹部忽地传来一阵剧痛。

  只见率先反应过来的石宝,抽出藏在怀中的匕首,狠狠捅进他的肚子里。

  到底是常年与西夏人厮杀的西军,突遭偷袭,魏大却没有慌乱,近乎本能的一拳砸过去。

  石宝本想转动匕首,将对方的肠子绞断。

  下一刻,只见一个斗大的拳头狠狠砸在脸上。

  这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

  “兄弟们,并肩子上!”

  见大当家动手了,早有准备的山贼们纷纷抽出兵器,朝着就近的逃军们杀去。

  埋伏在大堂之外的山贼,也提刀杀了进来。

  “好胆!”

  逃军们惊怒交加,拔出手刀,将魏大护在中间。

  一时间,整个大堂乱作一团。

  ……

  砰!

  雨幕中,一块几十斤的石头从寨墙上滚落,顺着碎石小道,重重砸在盾牌上。

  巨大的撞击力道,让两名盾兵脚步一顿。

  紧接着,第二块滚石袭来。

  眼见乡兵被砸的节节后退,寨墙上的山贼们纷纷大笑。

  有的甚至解下腰带,朝着下方撒尿。

  山脚下督战的刘勇阴沉着脸,高声吼道:“不准退,继续前进,弓兵压制。”

  即便是做戏,那也得做全套。

  闻言,盾兵止住脚步,努力用盾牌将石头推到一旁。

  与此同时,后方的弓兵们纷纷拉弓搭箭,朝着山寨射去。

  嗖嗖嗖!

  十数道箭矢射来,寨墙上的山贼们纷纷矮身躲避。

  那個一个撒尿的山贼,反应慢了半拍,被一箭射中大腿,鲜血直流。

  “哈哈哈!”

  见到这一幕,刘勇忍不住发出畅快的笑意。

  趁着山贼们被弓箭压制,前排的盾兵和枪兵赶忙朝着寨门冲去。

  很快,寨墙上的山贼也开始放箭了,稀稀拉拉的箭矢,飞向人群中。

  双方一轮互射,竟然只有两个倒霉蛋中箭。

  若是韩桢在这里,只怕会被这滑稽的一幕逗笑。

  ……

  “韩二哥,官兵动手了!”

  山谷中,响起马三狗的声音。

  下一刻,闭目养神的韩桢猛然睁开眼睛。

  盘坐在地上的士兵们纷纷起身,握紧手中的朴刀。

  韩桢不急不缓地问道:“官兵吸引了多少山贼?”

  马三狗答道:“大概两百多号。”

  也就是说,他们只需要面对一百多号山贼。

  “随我杀敌!”

  韩桢手持马槊,语调虽轻,却透着浓烈的肃杀之意。

  “是!”

  士兵们齐声应道。

  瞥了眼神色忐忑的袁初六,韩桢吩咐道:“你且留在这里,待到结束了再出来。”

  这厮留着还有用,若是死了有些可惜。

  “多谢小郎君。”

  袁初六心头一暖,生出一股感激之情。

  他方才都已经想好了等会躲藏的位置,谁曾想韩桢竟然没打算让他跟着。

  “走!”

  韩桢大手一挥,持着马槊率先走出山谷。

  一行人沿着山谷走了十多米,顺着石缝钻出去后,便出现在寨子上方的丛林中。

  一路小跑着下山后,径直朝着聚义堂杀去。

  “不对劲!”

  走了一段,韩桢不由微微皱起眉头。

  他们这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一个山贼。

  这显然不合常理。

  他已经做好了被山贼发现,随后一路杀到聚义堂的准备。

  小虫面色凝重道:“韩二哥,会不会是咱们的计划被识破了,山贼设了埋伏?”

  韩桢低声吩咐道:“有这个可能,大伙儿多留个心眼。”

  闻言,众人点了点头,面色凝重。

  随着渐渐接近聚义堂,韩桢隐约听到阵阵喊杀声。

  “山贼内讧了?”

  马三狗一愣。

  韩桢顿住脚步,朝着身后挥了挥手,示意士兵们停下。

  侧耳静听了片刻,发现不似作假,他立马高喊一声。

  “杀!”

  这样的时机,他怎么错过。

  “杀!!!”

  士兵们齐齐高喊,手持朴刀冲向聚义堂。

  此刻,大堂内局势已经明朗。

  西军虽战力强悍,但奈何山贼人数太多了,而且他们吃了武器的亏,手头上只有手刀这等短兵器。

  十七名逃军几乎人人负伤,被山贼逼退至角落,勉强抵挡。

  伤势最严重的当属魏大,此刻靠坐在角落里,面色惨白,鲜血将衣裳染红了一大片。

  石宝此刻站在一张桌子上,面色狰狞地怒吼道:“那个姓魏的莫要杀了,给俺活捉,俺要一刀刀把他的肉剐下来。”

  他恨极了魏大。

  刚才那一拳,把他的鼻梁彻底打断,整个鼻子都歪了,险些疼晕过去。

  这帮山贼很聪明,知道逃军们是困兽斗,所以也不急着冲上去,反而利用朴刀的长度优势,隔着一段距离不断劈砍捅刺。

  逃军们左格右挡,极为狼狈,稍有不察,身上便会被多一道伤口。

  “杀!”

  忽地,大堂外响起一阵喊杀声。

  山贼们心中一惊,以为是官兵杀上来了。

  韩桢一马当先,冲了进来。

  只见整个大堂内挤满了山贼,放眼望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头,起码有上百人。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当属站在桌上的石宝。

  最外围的山贼刚刚转过身,一杆通体玄黑的马槊,带着破风声迎面捅來。

  槊锋上的八面破甲棱,配上韩桢的神力,轻松捅穿那名山贼的身体。

  紧接着,两尺多长的槊锋余力不减,如同串糖葫芦一般,再次捅穿后方两名山贼。

  “杀啊!”

  不待山贼们回过神,马三狗等人一拥而入,劈头盖脸一阵乱砍。

  一瞬间,攻守易形。

  原本是山贼们堵着逃军杀,结果转眼间就被韩桢包了饺子。

  这帮匪寇本就是乌合之众,突遭大变顿时慌了神,眨眼间便有十几人被砍倒在地。

  短暂的惊慌过后,石宝赶忙高声道:“他们没多少人,不用怕!”

  他站得高,一眼便看清韩桢这伙人还不足四十。

  但是,山贼们却已经彻底慌了神,根本听不进去。

  最外层的想往里退,而里面的山贼则本能的想逃出去,于是在慌乱中不可避免的发生了踩踏。

  角落里的逃军们心头一喜,那方脸壮汉深知机不可失,大吼一声:“援军来了,兄弟们杀出去!”

  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西军,意志力与纪律性哪里是这些山贼能比的。

  哪怕人人负伤,依旧悍不畏死的往前冲。

  山贼没想到这群逃军还敢反扑,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惨叫声不断在大堂内响起……

  韩桢此刻很尴尬,因为马槊实在太长了,在眼下这种拥挤的环境中,根本施展不开。

  无奈之下,他只得暂时舍弃马槊,夺过山贼的朴刀,反手劈下。

  若是上百个山贼一齐往外冲,韩桢他们这几十人,还真拦不住。

  可实际上,最外层的山贼被杀的不断后撤,反倒成了山贼们冲出去的最大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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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9 15:24 | 只看该作者
此时的聚义堂,已经化作了绞肉场。

  小王村的士兵们,彷佛回到了训练的日子,握着朴刀不断的重复劈砍,收刀。

  “啊!!!”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山贼们便已经死伤过半。

  主要是韩桢太勇猛了,手中朴刀都快被他挥成了风扇,被斩中的山贼非死即残。

  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单纯的四个字,简单粗暴!

  石宝已经没了方才的嚣张狠戾,虽强装镇定,但眼中的惊恐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随着山贼的人数越来越少,韩桢等人遇到的抵抗,愈发激烈。

  到了最后,只剩下三十几人时,那凶悍的气势,丝毫不亚于正规军。

  人就是这样,当被逼到绝境之时,凶性便会被彻底激发出来。

  更遑论这帮山贼本就不是善类,大多都见过血,沾过人命。

  一时间,韩桢这边开始出现伤亡。

  士兵们的气势渐渐变弱,若不是韩桢一直顶在前面厮杀,估计他们早就一哄而散了。

  没办法,只训练了几天的士兵,能有什么纪律性。

  而另一边的逃军也已经快到极限了,有几人伤势过重,彻底失去了战力,剩下的十来人则全凭一股意志力在支撑。

  见到这一幕,韩桢高喊道:“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马三狗与张和等人也纷纷高喊。

  闻言,山贼们悍不畏死的气势一滞,一些人开始动摇。

  石宝神色一变,急忙大吼道:“莫要听他们蛊惑,投降也是一死。只需再坚持片刻,寨门前的二百兄弟击退官兵后,便会赶来支援!”

  他很清楚,如若投降,手下这些山贼或许有一丝活命的机会,但他这个匪首,必死无疑。

  待到寨门的兄弟打退官兵,形势便会瞬间逆转。

  这番话,让山贼们重拾信心。

  韩桢看向石宝,眼中杀意沸腾。

  他很早便想杀了石宝,只不过这厮鸡贼的很,见势不对,立刻从桌上跳下来,钻进山贼群中。

  察觉到韩桢的目光,石宝咽了口唾沫,不动声色地朝后退了两步。

  “既然不降,那便全杀了!”

  韩桢语气冷冽,拾起先前舍弃的马槊,踩着尸体,大步踏向石宝。

  死了这么多人,整个大堂空旷了不少,马槊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张和等士兵见他持槊,吓得纷纷散开,为他腾开场地。

  山贼们不懂,他们懂啊。

  这要是不小心被槊杆磕碰一下,那可是会要命的。

  “兄弟们,随俺宰了他!”

  石宝怒吼一声,但脚下却一动不动。

  似乎是年纪大了,他觉得自己的胆气变小了,若是换做两年前,他绝对会第一個冲上去。

  “杀!”

  七八个山贼大吼一声,一拥而上。

  擒贼先擒王!

  这个道理山贼们也晓得。

  他们已经发现了,那些个士兵其实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只需杀了此人,其他人便会自行崩溃。

  呜!

  一道刺耳的破风声,在众人耳边炸响。

  玄黑色的马槊横扫而出,槊锋砸在冲在最前头的一名山贼胸口。

  但听啪的一声脆响,那山贼整个人竟被一股巨力抽飞。

  足足飞出七八米远,最后重重撞在墙壁上,整个胸膛向内塌陷,口鼻喷血,当场毙命。

  嘶!

  这一幕,让其他几个山贼脚步一顿。

  所有人都目光惊骇的看着韩桢,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就连后方的逃军都愣住了,一个个目光呆滞。

  秦凤路上猛士不少,哪怕是号称西夏第一精锐的铁鹞子,他们也与之交过手。

  但如韩桢这般神勇之人,简直闻所未闻。

  事实上,在战场上,这一幕并不少见。

  重甲骑兵高速冲锋之时,借助战马飞奔的冲击力,也能做到将人击退七八米远。

  可韩桢这是步战啊!

  方脸汉子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憋出这么一句:“马……马槊不是这么用的。”

  马槊用法只有两种,一种是冲锋之时,平举马槊,利用战马的冲击力和惯性,捅穿敌人。

  另一种,则是缠斗之时,双脚踩在马镫上站立,双手持槊,自上而下的刺击。

  哪怕是步槊,也是以刺为主。

  他本身就是个用槊好手,此刻见韩桢将马槊当水火棍这么使,简直比身负数刀都难受。

  ……

  韩桢不会用马槊,除了在部队里练过两年匕首之外,其他冷兵器也一窍不通。

  每次与人交战,看似勇猛,实则毫无章法。

  可问题是,他不需要技巧。

  任你千般武艺,我自一力破之。

  一槊抽死一个马贼,韩桢脚步不停,直奔石宝而去。

  石宝尖声高叫:“杀啊!杀了他!”

  然而,先前冲杀的几个山贼,却齐齐后退。

  这一槊,将这些山贼积蓄起的勇气和狠劲,彻底抽碎。

  “啊!!!”

  眼见韩桢越来越近,一个山贼在恐惧中爆发,嘶吼着举刀冲上来。

  噗嗤!

  还未冲两步,玄黑色的槊锋便刺穿胸膛。

  扬起马槊,那山贼顿时被高举在半空。

  韩桢持槊的右手一挥,山贼尸体被远远抛开。

  咕隆!

  逃军们齐齐咽了口唾沫。

  单手持两米多长的马槊,哪怕只是持着槊杆的中段,可想要挑起一个百多斤的壮汉,所需要的力量不亚于单手举起三四百斤的重物。

  这还是人么?

  “咣当~”

  一名山贼丢下手中朴刀,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俺……俺降了!”

  有了第一个投降的,便有第二个……

  “俺也降了。”

  “莫杀俺。”

  一时间,不断有山贼扔下朴刀,跪地投降。

  石宝神色狰狞地怒吼道:“莫要降,降了也是死!”

  可是,却没人愿意听他的。

  很快,被包围的山贼只余下石宝一人还站着。

  “大哥莫慌,俺来助你!”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老四的高喊,以及一阵阵脚步声。

  官兵败了?

  士兵以及逃兵们顿时神色大变。

  韩桢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官兵败是定然的,靠着一群弓手和乡兵,能打进山寨反而见鬼了。

  可是他怎么也没料到,官兵竟败的如此之快。

  前后还不到一刻钟啊!

  石宝先是一愣,随即仰天大笑。

  “哈哈哈,俺命不该……”

  话音未落,一杆马槊捅进心口,槊锋透体而出。

  拔出马槊,韩桢看都不看石宝的尸体,转身朝着门外走去,语调冰冷地命令道:“将山贼杀光,我先挡住山贼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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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9 15:27 | 只看该作者
“他娘的,这帮人不讲信用,跟他们拼了!”

  “左右都是一死,杀啊!”

  “啊!!!”

  山贼们的怒吼在大堂中响起,只是他们丢掉兵器,已失了先机,一个个如同待宰羔羊。

  韩桢充耳不闻,快步冲出大堂。

  雨幕中,只见一个光着膀子的壮汉,领着上百匪徒朝着聚义堂冲来。

  雨珠砸落在身上,带着飞溅在竹甲上的鲜血,滑落在地上。

  顷刻间,韩桢脚下便积蓄起一滩血水。

  浑身上下散发的摄人煞气,配上壮硕的身形,以及八尺长的马槊,竟将这群山贼镇住。

  “石宝已死,放下武器受降,可免一死!”

  石当家死了?

  这個消息让众山贼失神。

  那光膀子壮汉先是一惊,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大声道:“慌甚么,大当家不在了,还有俺呢。兄弟们随俺上,杀了他为大当家报仇!”

  说罢,他率先举刀朝韩桢冲去。

  山贼们回过神,也纷纷冲上前。

  老四此刻心头抑制不住的升起一股狂喜,脑中已经开始思索,接手山寨后,该如何顺理成章的把石宝那几房妻妾弄到手……

  嗖!

  忽地,一道破风声在他耳边响起。

  老四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迅速将朴刀斜挡在身前。

  下一刻,一声脆响传入耳中。

  紧接着,老四只感觉一股巨力砸在胸口,整个人如同被一头狂奔的战马迎面撞上。

  眼前持槊之人,距离自己越来越。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

  砰!

  老四重重砸落在地上,但此刻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头晕。

  眼前的景象愈来愈模糊,直至彻底陷入一片漆黑。

  隐约间,耳边传来一声声不太真切的呼喊。

  “四当家!”

  “四哥,四哥!”

  “不好,四当家死了!”

  “……”

  我没死!

  老四想要张口,却只能发出微不可闻的嗬嗬声。

  他不由回忆起当初观看二哥牛羽杀狗时的场景,二哥用一条麻绳,死死勒住狗的脖子。

  那狗努力张开嘴,也是发出这样的声音。

  ……

  ……

  “呼呼呼~”

  沉重的喘息声中,浓郁地血腥气息弥漫在整个大堂之内。

  马三狗等人与逃军们隔着一堆尸体,席地而坐,大眼瞪小眼。

  杀人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

  哪怕是一条狗,被杀时都会咬人逃跑,更遑论一个大活人呢。

  略微休息了片刻,感觉身子恢复了些气力,马三狗便挣扎着站起身。

  见状,对面的方脸壮汉面色微微一变,警惕地握紧手刀。

  马三狗却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吩咐道:“伤势重的自己包扎一下,剩下的人随我去助韩二哥。”

  闻言,二十多名士兵纷纷起身。

  正当他们准备出门时,那方脸壮汉开口道:“某家也去出份力。”

  唇亡齿寒的道理,他还是懂得。

  马三狗略微迟疑了一下,便点头答应。

  一时间,方脸壮汉领着五名逃军加入其中。

  待到他们走出大厅,眼前的一幕,让他们纷纷一愣。

  只见雨幕中,韩桢一手持马槊,一手拎着石碾,正在追杀上百山贼。

  那石碾子是寨中逃户们用来给麦子脱粒的,看着不算太大,可少说也有两百多斤。

  此刻,却被韩桢当作武器使。

  挥舞间,荡起阵阵呼啸声,凡是被砸中的山贼,非死即残。

  一名逃军喃喃自语道:“怎会有如此神勇之人?”

  “韩二哥是神人转世,有金光护体。”小虫说道。

  这话本来是他们当初编出来,骗那帮村民顽儿的,可是当下,他自己却有些信了。

  “快,放箭射他!”

  “放箭,放箭!”

  一个小头目一边跑,一边慌乱的指挥。

  闻言,几名山贼停下脚步,慌忙取下弓箭。

  刚刚拉弓搭箭,还未等他们瞄准,便见一个石碾子朝着他们飞来。

  “跑啊!”

  几个山贼立马扔掉弓箭,转身就跑。

  其中一个反应慢了些,躲闪不及,被石碾子蹭到了肩膀。

  咔擦!

  但听一声脆响,整条臂膀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拧向后方。

  下一刻,凄厉的惨叫在雨幕中响起。

  这时,马三狗等人纷纷回过神,提刀加入战局。

  “小郎君少待,且看我西军战力!”

  眼见这神勇的一幕,方脸壮汉只觉热血沸腾,大吼一声,领着五名逃军扑向山贼。

  只见六名逃军,以方脸壮汉为尖刀,如同一支箭矢突入山贼群中。

  每个人分工明确,配合紧密。

  方脸壮汉手持朴刀,只管厮杀,左右两侧的逃军则负责补刀,并且时不时帮他格挡开山贼的反击。

  待到方脸壮汉力竭之后,立即后撤,由另一名逃军顶上。

  虽只是六人,但却在山贼群中如入无人之境。

  相比之下,马三狗他们就显得毫无章法,一窝蜂的冲上前,劈头便砍。

  山贼没杀几个,反倒自己还挨了两刀。

  韩桢看的一阵眼热,心中升起拉拢之意。

  一刻钟之后,战斗结束。

  近两百山贼死伤过半,剩下的百八十人则化整为零,逃入了山中。

  韩桢懒得追,这些逃窜的山贼成不了什么气候。

  一番大战下来,饶是以他的体魄,都感觉有些脱力。

  马三狗拖着疲惫的脚步来到他身边,关心道:“韩二哥,你受伤了!”

  直到这时,韩桢才发现自己腿上和右臂上,多出了几道伤口。

  不过好在伤口并不深,出血量不大。

  “小伤,不碍事。”

  韩桢摆摆手,吩咐道:“三狗,去将袁初六唤来!”

  马三狗点点头,转身朝着山谷方向走去。

  接着,韩桢又喊道:“张和!”

  “在!”

  张和虚弱的应了一声,踉跄着走了过来。

  “统计士兵伤亡!”

  “得令!”

  很快,张和便回来了,面色难看地禀报道:“二十一人轻伤,三人重伤。重伤的三人,只怕挺不过今晚。”

  “我去看看。”

  韩桢说着,转身走向聚义堂。

  三名重伤的士兵,其中一人是王五,也是三人中伤势最重的。

  身中数刀,伤口长且深,如今虽已经止住了血,简单包扎了一番,但此刻却依旧双目紧闭,陷入昏迷之中。

  其他两人稍好些,脸色惨白的躺在桌上。

  古时受到严重的刀伤,能不能活下来完全靠运气。

  刀伤不致命,随之而来的伤口感染和炎症才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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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9 15:29 | 只看该作者
古时没有抗生素,伤口感染之后只能硬抗,寄希望于自身免疫系统。

  能扛过去就能活,扛不过去,也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青霉素的制作与提取太麻烦了,别说韩桢压根不知道方法,就算知晓全过程,当前的环境下也根本造不出来。

  所以,只能听天由命了。

  韩桢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忽地,他瞥到地上散落的一把蒜瓣,脑中顿时闪过一道灵光。

  韩桢双眼一亮,赶忙吩咐道:“张和,带人去找找大蒜,越多越好!”

  大……大蒜?

  张和愣在原地,满脸茫然。

  回过神,他神色怪异道:“村长,眼下离晚饭还早,要不等晚点再吃罢。”

  除了吃,张和实在想不到,韩桢这会儿突然要大蒜有何用处。

  北宋时期,大蒜已经成为炒菜的必备调料。

  而且,蜀中与关中百姓尤爱吃生蒜。

  “废甚么话,让你去就去。”

  韩桢懒得解释,吩咐道:“记住,越多越多,再寻个捣臼和一些温水来。”

  打发走张和后,他又唤来小虫。

  “去找些烧酒来,一定要是烧酒,黄酒和米酒不要。”

  “好!”

  小虫点点头,开始在大堂内翻找酒坛。

  北宋时期就已经有了烧酒,吴自牧《梦粱录》卷十三便记载了:“孝仁坊口,水晶红白烧酒,曾经喧唤,其味香软,入口便消。”

  这会儿黄酒与果酒产量极高,可这两种酒由于酿造工艺较为粗糙,不耐储存。

  炎热的天气下,放的稍久一些,便会变得酸涩。

  直接倒掉,又太浪费了。

  于是便有人想出个点子,专门低价收集这些酸坏的黄酒与果酒,进行二次蒸熬,最终演变成了烧酒。

  烧酒的出现,并未改变什么。

  香气虽浓,但味道太过浓烈,所以得不到上层阶级的认可。

  相比于烧酒,达官贵族与富商豪绅们,更喜欢清新淡雅的黄酒与果酒。

  如今喝烧酒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底层百姓。

  比如码头工人,冬天来上一碗,又便宜又能解馋,还能暖和一整天。

  “韩二哥,俺找酒时,发现这人躲藏在桌下。”

  小虫说着,手里还拖着一个人,来到韩桢身前。

  还未等韩桢开口问话,大堂另一边包扎伤口的方脸壮汉,便出声提醒道:“小郎君,此人是山寨里的三当家,亦是石宝的军师。”

  闻言,韩桢摆摆手,轻描淡写道:“杀了罢。”

  张先生顿时慌了,哭嚷着求饶道:“这位小郎君,俺可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迫于无奈,才做了所谓的军师,出谋划策一窍不通,那石宝向俺请教,简直是问道于盲。”

  哟,还晓得问道于盲?

  韩桢瞥了他一眼,问道:“读书人?”

  张先生赶忙答道:“少时曾进过学,读过几年私塾。”

  “先别杀。”

  韩桢吩咐小虫一句,而后指了指墙角:“去那蹲着,稍后再来寻你。”

  “多谢小郎君不杀之恩。”

  张先生连连作揖,然后快步走到墙角,乖乖蹲下。

  不多时,小虫拎着两坛酒回来了:“韩二哥,俺找来烧酒了。”

  韩桢接过一坛,凑上去闻了闻,又端起来尝了一小口。

  还行,度数大约在25度左右。

  一般而言,酒精浓度低于40,杀菌效果便微乎其微,不过对眼下的情况来说,聊胜于无。

  “过来帮忙!”

  韩桢招呼一声,让几個伤势较轻的士兵,帮三个重伤擦拭伤口。

  拆开王五身上包扎的布条,他一边用烧酒擦拭,一边叮嘱道:“注意点,擦拭伤口外沿和表面就行,莫把酒水沾到伤口里了。”

  “俺们省的。”

  士兵们虽不明白韩桢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却还是老老实实地照办。

  等到擦拭完毕后,又用干净的布条重新包上。

  处理完重伤的三人,韩桢吩咐道:“你等也自行用烧酒擦擦伤口,切记莫要偷喝。”

  他要是不说,这帮士兵绝对会偷喝两口。

  一个个身上都有伤,到时若是喝了酒,只怕伤口又会迸裂,流血不止。

  另一边,逃军们的处理方式就粗犷多了。

  只见那方脸壮汉口含烧酒,噗的一声将酒水喷在伤口上,随后撕下一条麻布包扎。

  就在这时,马三狗带着袁初六来了。

  一进大堂,满地尸体与残肢让袁初六脸色一白,鼻尖嗅着浓郁的血腥气息,腹中顿时一阵翻涌。

  韩桢大马金刀的跨坐在宽椅上,开口道:“寨中逃户都认识罢?”

  “大多都认得。”

  袁初六不敢把话说太满。

  韩桢命令道:“既如此,你去安抚逃户,将他们寻来,我有话吩咐。三狗,你跟着一起去,若是有逃户捣乱,直接杀了。”

  “俺这就去!”

  袁初六连忙应下,领着马三狗快步出了大堂。

  他们两前脚刚走,张和领着人后脚就回来了。

  只见他手中拎着一个竹篮,篮子装的全是大蒜。

  “村长,大蒜寻来了。”

  张和将竹篮放在桌上,等待下一步吩咐。

  韩桢招呼一声:“别愣着了,处理完伤口的,都过来帮忙剥蒜。”

  剥蒜?

  一时间,众人面色各异。

  如修罗场一般的大堂内,三十多人围坐成一圈,默默剥着大蒜。

  这一幕,让本就血腥的大堂,多了一丝荒诞与诡异。

  另一边的逃军们神色怪异,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杀完人吃蒜是个甚么规矩?”

  “俺也不晓得,从没听过啊!”

  “莫不是嘴馋了?”

  “说不得是疗伤的秘方。”

  “要不……俺们也去要点蒜吃?”

  ……

  方脸汉子起身道:“俺去问问。”

  他想借着这个由头,探一探对方的底,否则心里不踏实。

  虽说双方刚刚并肩作战,可说不准会不会对自己动手。

  别说眼下他们人人负伤,战力所剩无几,即便是全盛状态,也不是对手。

  韩桢一手持槊,一手拎着两百多斤的石碾子,追杀上百山贼的场面,对他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方脸壮汉自参军以后,便一直觉得所谓的以一当百、百骑破万敌,都只不过是以讹传讹的民间传说罢了。

  因为亲身经历过惨烈的战争后,他发现个人在一场战争中,无比渺小。

  可是现在,他忽然觉得是自己先前坐井观天了。

  若是韩桢这等猛人着重甲,骑宝马,领百名精锐重骑兵,还真能杀穿一支万人军队。

  百骑破万敌啊!

  仅是想想,方脸壮汉便觉心潮涌动,热血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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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9 15:32 | 只看该作者
迈步走上前,方脸壮汉拱手道:“多谢小郎君救命之恩,此番恩情聂东必当铭记于心。”

  韩桢瞥了眼不远处的魏大,似笑非笑道:“哪位经略相公门下?”

  早些时候,他便认出了魏大正是前些日子卖马之人,只不过没有上前相认。

  “某家原是小种经略相公门下。”

  聂东语气中带着一丝骄傲。

  韩桢剥着蒜,语气随意地问道:“即是三种门下,怎地当了逃兵?”

  “嘿!”

  提起这个,聂东顿时面色愤慨,怒道:“还不是被那群狗官逼得。去岁四月,我等被官家招去征辽,缺粮少饷便也罢了,可兄弟们奋勇杀敌,军功却被莫名劫走。”

  “魏大哥气不过,便去找参军理论,谁料却被安了个不尊上官的罪名,反被打了军棍。兄弟们一怒之下,干脆当了逃军。”

  去岁正月十四,金军攻陷辽国中京,天祚帝赶在城破之前先溜之大吉,往西逃往鸳鸯泺,后又向西一路逃入夹山。

  在王黼、童贯以及蔡攸等人不停的谗言唆使之下,宋徽宗觉得时机已至,不顾种师道、赵隆等将领的反对,于四月十日,任命童贯为三路宣抚使,领兵十五万北上征辽。

  彼时,西军刚刚在南方经历了一场大战,平定了方腊叛乱,人畜皆疲。

  十万西军来不及歇息,便又马不停蹄的北上征辽。

  由于出兵匆忙,后勤补给跟不上,导致西军将士缺粮少饷。

  天时地利人和皆不沾的情况下,外加童贯那稀碎的战术指挥,十五万宋军竟被耶律大石率领一万辽军打得哭爹喊娘,丢盔弃甲。

  多亏了种师道率军在雄州城外舍命阻击,否则童贯率领的十五万宋军只怕会全军覆没。

  这次的失败,并未让宋徽宗认清现实。

  只过了短短几个月,他觉得自己又行了。

  同年八月,再次征辽,此次规模比上次更大,算上民夫足有五十万之众。

  上次的惨败让童贯胆颤,并未急于进攻,而是陈兵雄州。

  还别说,五十万大军的声势真把辽国的一些将领唬住了,辽国大将郭药师率所部八千人主动受降,并献上易、涿二州。

  这从未有过的一幕,可把北宋朝臣高兴坏了。

  童贯也在狂喜中忘了上次的教训,命刘延庆率兵十万,攻打南京析津府。

  耶律大石根本不怂,主动出城与宋军交战。

  郭药师提议领一队骑兵绕过辽军主力,奇袭守备空虚的析津府,刘延庆答应了,并按照约定让其子刘光世领军增援。

  不得不说,郭药师此人确实算的上有勇有谋。

  率领八千部将,成功杀入析津府,与守军展开巷战。

  到了这個时候,如果刘光世的增援如期而至,那么拿下析津府后,宋军前后夹击,辽军必败无疑,一举收复燕云十六州。

  占据燕云十六州后,凭借雄关地利,未必不能挡住金人南下,从此改写历史。

  可惜刘光世因为胆怯,并没有增援。

  而且,正面战场的刘延庆也没能拖住辽军,让耶律大石轻松率军回援析津府,杀光了郭药师的八千部将。

  紧接着,耶律大石玩了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率军绕后断了宋军的粮道补给,又派遣轻骑日夜骚扰。

  结果还未等辽军真正进攻,宋军便自行崩溃了。

  号称的五十万大军,被一路追杀,沿途的尸骨堆积成山,血流成河。

  至此,北宋彻底丧失了夺回燕云十六州的可能,并且将自神宗以来积攒的家业,全部败光。

  西军主力被打废,无数装备和马匹被缴获,也让完颜阿骨打坚定了南下的野心。

  最可笑的是,刘光世这样的草包饭桶,竟然在南宋成了与岳飞、韩世忠齐名的中兴四将,位列七王之首。

  只能说,不愧是大宋,南北一脉相承。

  ……

  收回思绪,韩桢好奇道:“你等怎地又和石宝起了冲突?”

  “好叫小郎君知晓,我等来到松山岭脚下后,那石宝便三番五次的遣人来招揽。不曾想被拒绝后,这贼厮竟起了歹心,借着赴宴之名,想将我等一网打尽。”

  聂东如实答道,并且很有眼力劲儿的帮忙剥蒜。

  闻言,韩桢若有所指地问道:“今后有何打算?”

  聂东听出了这番话的言外之意,不过他现在拿不准韩桢是个什么身份,只得敷衍道:“某家也不晓得,还得魏大哥拿主意。”

  韩桢知晓他的心思,自曝道:“我名韩桢,曾是临淄县一泼皮,后因贪官诬陷,一怒之下杀官上山。”

  姓韩,泼皮,又如此勇猛……

  聂东面色惊讶道:“不知小郎君与韩承节是何关系?”

  三种门下,谁人不知韩世忠的大名。

  从一介大头兵,一步步升至承节郎,可谓是勇冠三军。

  韩世忠未从军前,也是乡间一泼皮,因此得了个泼韩五的绰号。

  两人境遇如此相像,也不难怪他会这么问。

  韩桢摇头失笑道:“一个兵一个匪,能有甚么关系。”

  聂东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而后好奇道:“小郎君这是在作甚?”

  “治病,疗伤!”

  韩桢简洁明了的答道。

  吃大蒜能疗伤?

  聂东心中是不信的,不过转念一想,反正大蒜吃了也没坏处。

  万一有效,那便是意外之喜。

  想到这里,他开口道:“某家有几位袍泽伤势颇重,小郎君能否赐一些与俺,也好给兄弟们吃了疗伤。”

  韩桢摇摇头:“这东西可不是用来吃的。”

  “不是吃的?”

  聂东一愣。

  说话间,一篮子大蒜总算剥好了外皮。

  韩桢捧起一把剥好的蒜瓣放进捣臼中,随后拿起石杵将蒜瓣捣碎。

  众人围在一旁,想看看他到底如何用大蒜疗伤。

  待到蒜瓣彻底被捣成碎末,韩桢将其倒在一个碗里,随后在碗中加入温水。

  没错,他在制作大蒜素。

  大蒜素是一种天然抗生素,其杀菌消炎的效果不比青霉素差,并且对人体完全无害。

  大蒜素这东西很有意思,完整的大蒜其实是不含大蒜素的。

  所以,直接生吃大蒜,起不到任何作用。

  只有把大蒜捣碎后,放在空气或温水里静置15分钟以上,激活其中的蒜氨酸酶,才会生成大蒜素。

  正常提取大蒜素,需要经过蒸馏、提纯等一系列复杂工序。

  韩桢用的方法,算是土法简易版,也能获取大蒜素,只不过就是剂量非常少。

  不过少归少,只需多次服用便是了。

  最关键的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有服用过任何抗生素,所以几乎不存在什么耐药性。

  因此,哪怕只是微小剂量的大蒜素,想必也能发挥极强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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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9 15:34 | 只看该作者
一篮子大蒜,全部被捣碎,分别装在二十多个碗中。

  碗里温水不多,仅是刚刚没过蒜泥。

  调配好之后,韩桢叮嘱道:“一刻钟之后,喂给王五他们喝一碗蒜泥水。之后隔一个时辰,再喂一碗。你等若是有发热的症状,觉得头晕难受,也可喝蒜泥水。”

  “俺们晓得了。”

  张和等人点点头。

  大蒜素是个好东西,杀菌效果好,无耐药性。

  甚至连青霉素等抗生素无法针对的真菌,都能起到灭杀效果。

  唯一的缺点就是不稳定,不易储存,外加提取成本高,可能这就是后世无法和青霉素那样普及的原因。

  等到以后做一套蒸馏设备,蒸些高浓度的白酒。

  不但能够清洗伤口,还可以用来提纯大蒜素。

  吩咐完,韩桢转头朝着聂东说道:“你端几碗过去罢。”

  “多谢小郎君!”

  聂东这会儿心里对大蒜已经有了七分信,神色真挚的抱拳道谢。

  韩桢微微一笑:“我与魏大也算相识,一齐过去聊两句罢。”

  “小郎君认得魏大哥?”聂东一愣,语气惊奇道。

  韩桢点了点头,与聂东一起走到逃军身前。

  看着脸色惨白,平躺在桌上的魏大,韩桢打趣道:“魏大,还有马卖么?”

  闻言,魏大缓缓睁开眼睛。

  待到看清韩桢之后,嘴角努力牵起一抹笑意:“有,还有不少。”

  魏大此刻心中感慨,没想到当初买马的青年,转头又把自己给救了。

  当真是世事难料。

  当初若不是韩桢买马,只怕他和兄弟们就得饿肚子了,算下来,自己欠了两個人情。

  见他语气虚弱,韩桢也就不再多聊,叮嘱道:“你好生歇息,若有需要便来寻我。”

  “多谢!”

  魏大道了声谢。

  其他逃军对韩桢印象本就不错,此刻更觉得他是个豪爽仗义的好汉子。

  重新回到宽椅上,韩桢朝着墙角方向招招手。

  见状,张先生连忙站起身,不料因为蹲太久腿麻了,摔了个狗吃屎。

  强忍着疼痛爬起身,只见他拖动发麻的双腿,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

  韩桢问道:“叫甚?”

  “小的名叫张益,千乘县人,原在千乘县中说书为生。因得罪了县中大户,无奈之下,只得来临淄县讨口饭吃。不料来的途中,被石宝劫上了山,那石宝见俺识文断字,便没杀俺……”

  韩桢只问了一句姓名,结果张益却如倒豆子一般,全盘拖出。

  末了,他着重提到:“小郎君,俺真的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虽是三当家,却连个小头目都不如,平日里帮他们说书解闷。”

  这话到是不假,寨子里大小头目岁称呼他张先生,实则心里压根没拿他作数,只当个解闷时的乐子人。

  “寨子有多少逃户?”韩桢拾起马槊,手中拿着一块麻布,仔细擦拭。

  “大约有一千二百多人。”

  “多少亩田地?”

  “不到一千亩。”

  这么点?

  人均耕种面积竟还不到一亩地。

  属实太少了,想要将这里变成种粮地,最起码需要五千亩田地。

  韩桢沉吟道:“交给你个差事,若是做好了,可留你一命。”

  听到能活命,张益哪敢问是什么差事,立马拍着胸膛保证道:“请小郎君宽心,小的必当竭尽全力。”

  韩桢吩咐道:“去寻些纸笔来。”

  “好好。”

  张益忙不迭的点头,随后快步去找纸笔了。

  石宝劫掠了官道不知多少次,总会抢到一些笔墨纸砚,这些东西对他们没用,最终都给了张益。

  没一会儿,张益便回来了,与他一起回到大堂的,还有袁初六与马三狗。

  见两人浑身狼狈,头发和衣服上沾着泥水,韩桢皱眉道:“怎地这般狼狈?”

  马三狗解释道:“有几个山贼混在逃户里,想蒙混过关,被俺们发现了。”

  “没事罢?”

  韩桢关心道。

  马三狗面色尴尬地解释道:“没事,那些山贼已被吓破了胆,只顾着跑,俺追杀的时候,不小心绊倒了。”

  这时,一旁的袁初六躬身道:“小郎君,俺已将逃户召集来了。”

  “随我来。”

  韩桢站起身,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几束阳光穿透云层,落下金色的光柱。

  大堂外,聚集着黑压压的人群。

  袁初六来到他身后,小声道:“小郎君,俺刚才数过了,一共八百六十三人,还有不少逃户趁乱跑了。”

  这些逃户衣衫褴褛,瘦的只剩下皮包骨,不少男子裸露在外的胸膛上,能够清晰的看到一根根肋骨,只怕一阵风便能吹倒。

  想想也是,一天两碗稀粥,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逃户们看向他的目光,有恐惧、有忐忑,但更多的是麻木。

  似乎对他们而言,山寨换一个人,与他们没有干系。

  毕竟,再坏还能坏到哪去呢?

  除此之外,韩桢在人群中发现一群穿着绫罗绸缎,头戴银饰的妇人和孩童。

  此刻,正一个个面色惶恐的看着他。

  想来应是石宝等人的家眷,韩桢没有理会,侧头问道:“先前石宝如何待这些逃户?”

  不待袁初六开口,张益抢先答道:“小郎君,先前石宝让他们帮着种地,每日供给两碗稀粥。”

  韩桢点点头,朗声道:“从今日起,山寨归我管!”

  人群中鸦雀无声,逃户们没有任何反应。

  “以往的规矩不变,一日两碗稀粥。不过自明年开始,田地改收租金,每亩地需交八成租子。另,自行开辟的荒田,需交七成租子。”

  哗!

  这下子,逃户们终于有了反应。

  原本麻木的眼神,重新泛起光彩,一个个不敢置信的看着韩桢。

  八成租子很多,甚至可以说非常苛刻,但这对逃户而言,却是改变的一大步。

  让他们从农奴,转变成了佃户。

  最关键的是,允许他们自行开辟荒地,且开荒的田地只收七成租子。

  虽然依旧是一日两碗稀粥,可逃户们却看到了希望,起码一年下来,交了租子后,还能余下一些粮食。

  一时间,人群中响起阵阵议论声。

  这些逃户与小王村的村民不同,那个时候,韩桢刚刚杀官造反,想要霸占小王村,光靠武力威慑还不够,必须给足村民甜头,将他们和自己捆绑在一起。

  眼下这些逃户,则又是另一种情况。

  说句难听点的,稍微有些胆气的逃户,刚才已经趁乱逃走了。

  剩下的这些,都是没卵子的怂货,对农奴的身份彻底认命了,只求能苟活。

  所以稍微给一丁点好处,便会感恩戴德。

  升米恩,斗米仇。

  往后再慢慢提高他们的待遇。

  石宝让他们努力种田的手段是杀人,逃户们若不想死,自然会努力耕种。

  韩桢的法子就柔和多了。

  想多吃一口饭,想挺过寒冬,就给爷卷起来,努力种田,开垦荒地。

  开荒的田地越多,到时收获的粮食也就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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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9 15:37 | 只看该作者
“安静!”

  韩桢话音刚落,人群中的窃窃私语顿时消失。

  环顾一圈,他朗声道:“铁匠、木匠等各行工匠,识文断字,或有一技之长者,上前一步!”

  闻言,逃户们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瘦弱地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步。

  见状,韩桢问道:“你是工匠?”

  中年男子磕磕巴巴地答道:“俺……俺以前学过木匠活儿。”

  “手艺如何?”

  似是见韩桢没想象中那么可怕,中年男子胆子大了些,说话都顺畅了:“还成,能打些家具,也能帮着盖房子。”

  韩桢点点头:“好,稍后可寻我领一升米粮。”

  一升米粮?

  逃户们纷纷看向那中年汉子,眼中流露出羡慕之色。

  下一刻,人群中又有二十多人站了出来。

  “俺是石作。”

  “俺会泥瓦活计。”

  “俺进过学,俺会写字。”

  “俺上山前曾是铁匠。”

  “俺会学狗叫!”

  “……”

  在一阵七嘴八舌的声音中,韩桢似乎听到了一道异样的声音。

  马三狗等人神色怪异,显然也听到了。

  韩桢微微一笑:“方才是谁说会学狗叫的,站出来!”

  很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站了出来。

  韩桢朝他扬了扬下巴:“叫两声听听。”

  他本以为这厮是想浑水摸鱼,骗那一升米粮,准备杀鸡儆猴。

  没曾想,这少年却没有丝毫慌张,清了清嗓子,张口便是一连串狗叫声。

  声音模仿的惟妙惟肖,甚至能听出不同的情绪。

  若是闭上眼睛,光听声音的话,只怕真以为身边有一条狗。

  一时间,韩桢来了兴致。

  等到这少年学完狗叫,他问道:“只会学狗么,还会其他的吗?”

  “俺还会很多。”

  那少年说罢,又开始模仿起其他动物。

  小至虫鸣鸟唱,鸡鸣鸭叫,大至狼嚎虎啸,猿啼马嘶。

  让人大开眼界。

  韩桢问道:“你叫甚么名字?”

  少年答道:“俺叫仇牛。”

  “好,稍后与他们一样,寻我领一升米粮。”

  韩桢说着,心中记下这个少年。

  鸡鸣狗盗之徒,用好了也能成大事,虽然他现在还没想到该怎么用。

  “多谢大当家!”

  少年顿时喜得眉开眼笑,连连作揖。

  接着,韩桢又吩咐道:“那几個进过学,会写字的上前来。”

  识文断字者一共有六人,这些人都不算读书人,只是少时家境稍好,被送到村学或地主的私塾中学过两三年。

  “张益,你领着他们去大堂搬几张桌椅。”

  得到吩咐,张益二话不说,领着六人走进大堂。

  待到将桌椅搬出来后,便眼巴巴地等着下一步吩咐。

  韩桢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排道:“匀些纸笔与他们,你等接下来负责登记这些逃户的姓名年龄,越详细越好。若是做好了,便饶你一命。”

  “俺晓得了。”

  张益点头应下,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自己这条命暂且算是保住了。

  交代完之后,韩桢朝着人群高声道:“所有人排成长队,上前登记。往后你等开辟了荒田,也需主动登记,否则一律按八成租子收。”

  经过一阵混乱后,八百多名逃户排成七条长队,挨个上前登记。

  见那群妇孺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韩桢问道:“伱等是石宝他们的家眷?”

  “是。”

  一个小妇人点了点头。

  相比起其他妇人的惊慌,这个女人倒是显得淡定不少。

  容貌算不得俏丽,不过身上带着股书卷气息,站在一群农家女子之间,颇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韩桢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不恨我么?”

  小妇人摇了摇头,真情实意地盈盈一拜:“奴家反倒要感谢小郎君,杀了那石宝,替奴家的夫君报了仇。”

  “你们俱都是被劫上山的?”

  “是。”

  小妇人仔细打量了韩桢几眼,柔声道:“她们都是一群苦命人,望小郎君莫要为难她们,奴家愿将石宝钱财藏匿之处告于小郎君。”

  闻言,韩桢瞥了眼她身边的小女娃,似笑非笑道:“石宝倒是疼你!”

  “这是奴家与夫君的孩子,若不是石宝以此为要挟,奴家早就以死明志了。”小妇人揉了揉女娃的脑袋,眼中满是宠溺。

  收敛起笑意,韩桢正色道:“本也没想为难你们,说出钱财藏匿的位置,你们便下山去罢。”

  “小郎君仁义。”

  小妇女盈盈一拜,说道:“钱财俱都藏在石宝住所的井中。”

  “且去罢。”

  韩桢朝她们摆摆手,领着马三狗朝着宅子。

  石宝的住所就在聚义堂后方,一个简陋的小院子,院中确实有一口水井。

  马三狗走到井边,探头看了一眼,惊奇道:“咦,是个枯井。”

  院子里有口枯井就算了,关键还在枯井旁放了木桶和麻绳,简直就是欲盖弥彰。

  这石宝可真是个大聪明。

  韩桢凑上前,朝着井里看了一眼。

  井不深,最多也就三米的样子,因刚刚下过一场雨,井底积了些雨水。

  马三狗提议道:“韩二哥,俺先下去探一探。”

  韩桢叮嘱道:“把手刀带上,小心行事。”

  马三狗点点头,直接跳了进去。

  很快,井下就传来了声音:“韩二哥,下面没人,可以下来了。”

  韩桢将麻绳绑在井边的树上,另一头扔进井中,随后一跃而下。

  井底的左侧被凿出一个地窖,马三狗已经点燃了地窖中的油灯。

  昏黄的光线下,入眼是一筐筐铜钱,以及几个箱子。

  走上前,韩桢打开箱子,发现里面装的都是些项链、耳环等首饰,有些首饰上还沾着发黑的血迹。

  大致估算了一番,铜钱加首饰差不多两千贯的样子。

  其他大小头目家中应该也有些浮财,此次缴获的钱财应有三千余贯。

  这番赏赐过后,手下这伙士兵手头上多则几十贯,少则十几贯。

  那些村民近些日子拉逃户、做工,手头上也赚了不少。

  现在村民们手头上有钱了,需要刺激他们消费了。

  否则,钱不流通,就是一滩死水,也失去了钱币本身该有意义。

  韩桢心中早就有了想法,等到夏收结束之后,便可以实施。

  马三狗用脚踢了踢一筐铜钱,撇嘴道:“这石宝也不嫌麻烦,恁多铜钱,搬上搬下的多累啊。”

  “走罢,明日再来搬。”

  韩桢招呼一声,出了地窖后,握着麻绳三两下爬上枯井。

  一上来,便见那小妇女带着女娃正朝院子里走来。

  韩桢微微皱眉头:“怎地还未走,不是让你们下山么?”

  “奴家如今已是不贞之人,哪里还有脸回家。只怕回去后,也会遭夫家姑婆嫌弃,被邻里耻笑。奴家倒可以忍让,只是担心幼娘受不住委屈。”

  小妇人苦笑一声,目光中透着哀求之色:“小郎君能否发发善心,让奴住在寨中,奴家自会开垦荒地,种田为生。”

  北宋风气还算开放,寡妇改嫁不会有非议。

  可是像她这般,被山贼抓到上山,当了几年压寨夫人,又回去……绝对会被千夫所指。

  在这个时代,邻里的嘴,可是能杀人的。

  韩桢沉吟片刻,正要开口拒绝。

  一旁的马三狗,小声道:“韩二哥,这孤儿寡母看着怪可怜的,不如就让她们留下罢。”

  嗯?

  韩桢挑了挑眉,转头瞥了眼马三狗。

  见他面色扭捏,心下顿时了然,不由改口道:“可以让你母女留下,但若是不本分,动些歪心思,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小妇女赶忙保证道:“小郎君宽心,奴家定会本分过活儿。”

  韩桢点点头,吩咐道:“大小头目房子不少,你且挑一间住罢。”

  “多谢小郎君!”

  小妇人道了声谢,感激的看了马三狗一眼后,便牵着小女娃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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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9 15:40 | 只看该作者
待到小妇人和女娃走远,韩桢笑道:“看上了?”

  “没……没有,就是看她们可怜。”

  马三狗连忙摇头否认,一张黑脸难得露出窘迫的神色。

  还别说,那女子虽相貌平平,但一身大家闺秀的气质,却是农家女子所不具备的。

  从她的言行举止来看,应当生在官宦之家。

  这种气质对于马三狗他们这样的底层百姓而言,极具吸引力。

  不难怪石宝对她如此偏爱。

  见马三狗否认,韩桢也不戳穿他,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出了院子,两人又去巡视了粮库。

  一进粮库,马三狗便皱起眉头:“怎地粮食这么少?”

  偌大的粮仓内,竟只有十几石粮食。

  韩桢冷笑道:“呵,一千亩田,养着一千多号人,能剩下这点粮食就算不错。”

  这帮匪寇哪懂什么经营,加上四百多号山贼胡吃海喝。

  幸好夏收在即,否则这么点粮食,还不够逃户们吃的。

  重新回到聚义堂,他唤来小虫,吩咐道:“寨子里有牛车,你赶一辆回小王村报信,通知里长和我嫂嫂,说我等要在这里住上两天,让他们莫要担心。村子里一切照旧,该如何就如何。”

  这次攻寨,三十五名士兵几乎人人负伤,尤其是王五三人重伤,需得修养几天。

  并且山寨初定,也需他在此镇守,以防逃窜的山贼杀个回马枪。

  “俺晓得了。”

  小虫郑重的点点头。

  ……

  ……

  天空乌云已彻底散去,烈阳再次烤灼大地。

  官道上,三百多号弓手乡兵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几乎一大半都负了伤。

  领头的刘勇浑身上下沾满了泥浆,狼狈不堪,头顶的交角幞头也不知丢在了何处。

  他怎么也没料到,寨中匪寇竟敢打开山门,主动迎战。

  以往两次剿匪,寨中匪寇都是紧闭寨门,将官兵耗走。

  这次却一反常态,主动出战。

  山贼本就占据地利,以高冲低。

  而这群弓手乡兵也都是乌合之众,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只一个照面,便崩溃了。

  数百人争先恐后的向山下逃窜,溃败的速度太快,快到刘勇都没反应过来。

  到头来,死在山贼刀下的没几个,反倒是摔死、踩踏而死的,高达二十多人。

  不少人在逃窜中受了伤,有些倒霉蛋甚至摔断了腿。

  刘勇不知道的是,山贼之所以主动迎战,仅仅只是因为那四当家想早点打退官兵,好回去杀了逃军们,继续吃酒。

  毕竟这顿宴席之丰盛,在山寨中也不常见。

  现实,往往就是这般荒诞可笑。

  只是自己这一逃,突袭的韩二岂不是……

  想到这里,刘勇勒马顿足,神色阴晴不定。

  见他停下,后方的弓手乡兵也纷纷停下脚步。

  一名弓手忍不住问道:“都头,怎地了?”

  刘勇不答,回首望了望松山岭的方向,目光复杂。

  一番挣扎犹豫过后,他咬牙道:“回去!”

  “啊?”

  那弓手一愣。

  紧接着,便听刘勇高声道:“回松山岭!”

  还回去?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

  刚刚经历了一场溃败的弓手乡兵们,此刻一個个都被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回去。

  见他们愣在原地,刘勇呵斥道:“还愣着干甚!”

  他的心中也很胆怯,但到底存了些情谊在,不忍心就这样把韩桢卖了。

  刘勇打定主意,这次回去以佯攻为主,尽可能的吸引山贼注意,好为韩桢争取逃跑的时间。

  见状,弓手乡兵们哪怕心里再不情愿,也只得跟上去。

  不过他们也不傻,一个个动起歪心思,故意放慢脚步,三百多号人如同蜗牛爬行一般,在官道上蠕动。

  “你等加快脚步,莫要使这些小伎俩!”

  刘勇呵斥了几句,可却没有效果。

  “得令!”

  这帮弓手乡兵嘴上喊得响,脚步却不见加快一分。

  刘勇也不敢逼迫太狠,否则恐有兵变。

  可照这个脚程,只怕一个时辰都到不了松山岭。

  “韩二啊,哥哥着实是尽力了,能否活下来,就看你自己的命了。”

  刘勇叹了口气,心中暗道。

  就在这时,远处行来一辆牛车。

  小虫被吓了一跳,正欲跳车逃走,忽地发现领头骑马之人有些眼熟。

  定睛一看,竟是刘勇。

  此刻,刘勇也认出了他,赶紧拍马上前。

  来到近前,他忙问道:“你怎地在此,韩二如何了?”

  “俺们杀了石宝,打下了山寨,韩二哥唤俺回去报信。”小虫语气不善。

  他心里对刘勇存着怨气,若不是官兵退的太快,他们怎会陷入险境。

  多亏了韩二哥神勇,一人挡住了山贼的援军。

  “俺也是没办法,这帮乡兵着实靠不住,被山贼一冲便溃败了。”

  听出他话中的怨气,刘勇讪笑一声,解释道:“俺收拢溃兵后,正准备再去松山岭呢。”

  闻言,小虫瞥了眼那些乡兵,见他们确实是往松山岭的方向来,心头怨气不由消了大半,委屈道:“刘都头,你可差点害死了兄弟们,若非韩二哥神勇,只怕俺们就交代在山上了。”

  “没事就好。”

  刘勇松了口气,而后问道:“石宝以及那些大小头目都死了?”

  小虫答道:“都死了,俺们杀了不少山贼,剩下的都逃进山里了。”

  刘勇搓了搓手,语气激动道:“石宝这些匪首的人头可否给俺?”

  那些尸体对韩桢他们来说没用,可在刘勇眼中,都是一笔笔功劳啊!

  剿匪成功,上报州府请功时,需得有一干匪首的首级,以做证明。

  否则,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谎报?

  是不是杀良冒功?

  小虫摇头道:“俺做不得主,刘都头伱得与韩二哥商量。”

  闻言,刘都头点点头,摆手道:“你且去罢,莫耽误报信。”

  “刘都头,俺走了!”

  小虫说罢,抖了抖牛车的缰绳,朝着小王村方向行去。

  待到小虫走远了,刘都头骑着马回到队伍中。

  见他前一刻还阴沉着脸,此刻却又满面春风,一名弓手忍不住问道:“刘都头,发生了何事?”

  “松山岭的匪寇剿灭了!”

  刘都头意气风发,就连嗓音都不由大了几分。

  “剿灭了?”

  那弓手表情一滞,满脸不可思议。

  环顾一圈众人,刘勇冷笑道:“哼,莫不是真以为知县与俺,要靠你等剿匪?俺早已派遣一支精兵,突袭山寨,并一举夺下。”

  一众弓手乡兵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心中这才信了几分。

  那弓手神色兴奋道:“都头,那俺们快去松山岭罢。”

  匪寇被剿灭,山寨里可有不少好东西,这个时候不去捞一笔,还想等到何时?

  后方的弓手乡兵们顿时双眼一亮,纷纷开口催促。

  刘勇被这伙人无耻的嘴脸气笑了,怒斥道:“莫以为俺不晓得你等心思,没有治你等作战不利之罪,已是本都头心善。”

  作战时跑的比谁都快,捞好处时,一个比一个积极。

  当真是一群贼贱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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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9 15:44 | 只看该作者
没好处可捞,这群弓手乡兵很失望。

  不过他们心知理亏,也不敢闹事。

  重新回到山寨脚下,刘勇出于谨慎,没敢上去,而是派人去探查了一眼。

  见寨门上没了山贼,这才独自走进山寨。

  ……

  聚义堂内,韩桢似笑非笑地看着刘勇。

  “兄弟,哥哥也是没法子,这帮弓手乡兵什么德行,你也清楚。每年就操练个三五天,有甚用?山贼一冲,跑的比他娘兔子还快……”

  刘勇被他看的心里发毛,硬着头皮解释。

  韩桢笑着打断道:“我知你的难处,并未怪你。”

  呼!

  刘勇心头松了口气,知道这事儿算是揭过了。

  “石宝等人的尸体,兄弟你留着也没用,可否交予哥哥。”

  刘勇说罢,又补上一句:“放心,俺也不是拎不清的人,兄弟你开个价。”

  闻言,韩桢沉吟道:“石宝的尸体十头耕牛,大小头目每人一头驴子。剩下的两百来具山贼尸体,一起算三十头肥猪罢,明日送来山寨,如何?”

  价格并不算高,折算下来也就三四百贯。

  三四百贯钱,换一笔剿匪的政绩,但凡不是傻子都会答应。

  “兄弟仁义!”

  刘勇翘起大拇指,小小的拍了个马屁。

  反正这笔钱又不用他出,自有常知县买单。

  谈妥之后,刘勇喜滋滋的下山去了,唤来一队弓手割脑袋。

  这群弓手很早之前便跟了他,算得上心腹。

  当他们见到韩桢后,一個个面色惊惧。

  “慌什么,韩二是俺兄弟。”

  刘勇呵斥一句,而后阴恻恻地说道:“此事烂在肚子里,谁若是敢说出去,那就莫怪俺不念旧情了!”

  “都头,俺们省的。”

  弓手们听出他话中的寒意,连连应下。

  首级只需匪首和一众大小头目的便可,剩下的山贼连割脑袋的资格都没有,只割一个左耳。

  指挥着弓手们背上装满首级和耳朵的麻袋,刘勇笑道:“哥哥先回去了,明日便把猪牛送来。”

  “且去罢。”

  韩桢摆摆手。

  送走刘勇后,逃户们的登记也进入了尾声。

  韩桢唤来逃户们,将山贼的尸体全部拖到一处荒地上,拾来柴火,一把火给烧了。

  随后又将大堂里的血迹清洗了一遍。

  待到一切忙完,已临近傍晚。

  用不着韩桢吩咐,时间一到,这群逃户便自行拿着碗,来到一个草棚前等待。

  没一会儿,一个胖厨子领着几个伙计,抬着一桶一桶菜粥从厨房中走出。

  胖厨子没跑,毕竟在他看来,不管山寨换了谁,总得吃饭不是?

  既然要吃饭,那他就丢不了命。

  而且说实话,一下子做上千人的饭,一般人还真干不了这个活儿,所以他反而是整个山寨中最淡定的人。

  “莫要挤,都给爷爷排好。”

  眼见逃户们围上前,胖厨子重重敲了敲木勺,高声道:“大当家的心善,今日给你们吃浓粥。”

  逃户们本不信,可一大勺浓稠的杂粮野菜粥倒入碗中,一个个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哪是粥啊,麦饭也不过如此。

  一时间,逃户们不由瞥了眼聚义堂的方向。

  这个新来的大当家,比石宝要好太多了。

  胖厨子打了一会儿粥,便将木勺丢给帮厨,自己转身进了厨房,开始忙活韩桢等人的晚饭。

  ……

  ……

  却说那刘勇下山之后,特意清出一辆牛车,将石宝等人的首级和血淋淋的耳朵,堆放在牛车上。

  回到县城后,一路敲锣打鼓,招摇过市,引得县城中所有百姓都跑来围观。

  “竟真的剿灭了石宝!”

  “刘都头当真是了得。”

  “好样的!”

  “杀的好,这群该死的匪寇杀俺父母,夺俺妻儿,呜呜……”

  “……”

  听着百姓们的惊叹和赞赏,刘都头心头无比得意。

  一些百姓甚至当街跪下,以表感谢。

  这些百姓俱都是家中至亲遭了石宝的毒手。

  刘勇赶忙跳下马,将这些人一一扶起,口中安慰道:“莫要如此,剿匪本就是俺的职责,让这石宝横行乡间数年,实在是俺的过错。”

  这番做派顿时引得围观百姓直呼仁义。

  就连那些弓手县兵,都觉得与有荣焉,一个个挺起胸膛。

  绕着县城足足转了一圈,这才来到县衙。

  常知县早早地便得了消息,此刻眼角挂着笑意,领着三班衙役等在了门口。

  平白得了一件剿匪的功绩,他当然高兴。

  况且,石宝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贼寇,而是实实在在的坐山虎。

  手下匪徒数千,聚拢逃户上万,实乃一方巨寇!

  他说数千,那便是数千!

  有了这笔功绩打底,外加卸任时招安韩二,再使些银钱上下打点一番,还怕当不了京官?

  说不得,还能做一做那升朝官儿!

  念及此处,常知县眼角的笑意更浓了。

  “属下幸不辱命!”

  刘勇跳下马,躬身作揖。

  “嗯!”

  常知县轻抚胡须,嘴角含笑道:“刘勇,伱此番做的不错,当居首功!”

  闻言,刘勇赶忙说道:“此次剿匪全赖知县指挥有度,用兵如神,属下不敢居功。”

  常知县满意地点点头,而后朝着跟来的百姓,朗声道:“诸位乡亲,如今石宝已除,往后官道无虞。”

  百姓齐齐躬身拜谢,高呼青天。

  “你等也辛苦了,且去领赏钱罢。”

  又安抚了一番弓手乡兵,常知县在一声声青天大老爷中,领着刘勇进了县衙。

  “那韩二怎地说?”

  书房内,常知县端着茶盏抿了一口。

  刘勇如实答道:“石宝首级十头耕牛,大小头目一人一头驴,剩下的山贼三十头肥猪。”

  常知县沉吟道:“嗯,明日你辛苦些,将猪牛等牲畜送过去。”

  自昨夜徐、郑、伍三家被铲除后,他在临淄县彻底没了掣肘,剩下的那些个富商大户,翻不出什么浪花。

  先前送五头耕牛去小王村,还需掩人耳目,分批进行。

  此时,已没了这些顾虑。

  “知县若无事,属下便先回去了。”

  “等等。”

  常知县叫住他,缓缓开口道:“你此番剿匪有功,本县欲举荐你为县尉,你可愿意?”

  县尉?

  刘勇心跳骤然加速,呼吸急促。

  待回过神后,他赶忙应道:“属下愿意,属下愿意!”

  先前,常知县曾说要保举他为主簿。

  但刘勇心里很清楚,这不过是一张永远吃不到的大饼罢了。

  唐时,对主簿的要求并不高。

  胥吏若有功,也可升至主簿。

  可到了如今,读书人太多,也太卷了。

  以至于每年只有寥寥几个实缺,却有上百个进士争抢。

  这导致一个芝麻大小的从九品主簿,都成了香饽饽。

  读书人都得抢,哪里轮得到胥吏?

  但县尉就不同了,虽与主簿同为从九品,食同禄,可实际地位却比主簿低下很多,是最不入流的芝麻小官。

  而且县尉这个职务,大多读书人都看不上,只因这是个武官。

  北宋初期,县尉是彻彻底底的文官,到了中期,因各地起义造反次数频繁,又改成了武人担任。

  地位最低下,又是个武官,自然也就没有多少人争抢。

  可即便如此,对刘勇而言,却是个鱼跃龙门,千载难逢的机会。

  不管怎么样,都是官啊,能让他直接跨越一个阶层,从吏变成官!

  常知县提醒道:“莫要急着谢,本县只是举荐,最终还得看州府的意思。”

  “不管成与不成,刘勇都感激大人的提携之恩!”刘勇真情实意地说道。

  常知县摆摆手:“有此心便好,且去罢。”

  “属下先行告退。”

  刘勇说罢,转身出了书房。

  目视他离去的背影,常知县微微一笑,撩起袖口,开始写请功表。

  他起先是想独吞了这笔功劳,至于刘勇,赏些钱财便是了。

  后来转念一想,觉得刘勇若是当了县尉,便可兼着主簿的职责,这样朝廷也就不会再另派主簿。

  这刘勇又与那韩二关系密切。

  如此一来,自己的生意便可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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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9 15:48 | 只看该作者
托石宝的福,韩桢等人的晚餐很丰盛。

  几乎就是照着中午的宴席,又摆了一大桌。

  此外,韩桢还吩咐胖厨子又做了几碗蛋羹。

  蛋羹是给重伤的病号吃的,魏大他们几个重伤的逃兵,也分到了一碗。

  这个举动,让逃兵们对他的好感更深了。

  待到吃完晚饭,夜幕彻底笼罩天际。

  韩桢安排了一队士兵巡夜放哨后,便招呼士兵们将王五三人搬到后院的床上,最后又吩咐两个士兵轮流照顾他们。

  若是能挺过今晚,基本便没有性命之忧了。

  至于大蒜素能否起到效果,韩桢心里也没底。

  主要是这种土法提取的大蒜素太少了,估计一碗蒜泥水中蕴含的大蒜素,还不足0.1克。

  “你二人今夜辛苦些,轮流看护,若是有人发热,便喂一碗蒜泥水。”

  “俺们省的。”

  两人点头应下。

  交代一句后,韩桢便回到聚义堂。

  逃军们找来被褥,铺在角落地上,打算在大堂里凑合一晚。

  韩桢刚坐下,张益便捧着厚厚一摞纸走上前,恭敬道:“小郎君,这是寨中逃户们的登记文书,包括厨子和俺在内,总计八百七十一人。”

  随手翻了翻,发现统计的很细致,甚至还分了户,这倒是给他省了不少事。

  韩桢满意道:“做的不错,明日一早,你便下山去罢。”

  “小郎君仁义!”

  张益道了声谢,欲言又止。

  见状,韩桢挑眉道:“怎地,还有何事?”

  “小郎君,俺能否在寨中讨一份差事?”张益说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韩桢的脸色。

  他又不傻,见韩桢如此对待逃户们,比之石宝不知心善多少倍。

  下午的所作所为,显然是想好好经营山寨,又与官差称兄道弟,背景深厚。

  他一個卖嘴说书人,下了山又能干甚?

  家中父母早已去世,自己一个光棍无所依靠。

  与其在人生地不熟地临淄县饱一顿饥一顿,倒不如在寨中混一个差事,起码衣食无忧。

  “你倒是有几分眼色。”

  韩桢瞥了他一眼,沉吟道:“既如此,便在寨中当书吏罢,负责登记文书,月俸五百文。”

  趁着发米粮的间隙,他已寻仇牛几人问过,这张益确实如先前所说那样,地位很尴尬,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平里日给石宝等人说书解闷。

  “多谢小郎君!”

  张益顿时喜出望外,连连道谢。

  打发走张益,韩桢借着油灯昏黄的光线,翻阅起手中的逃户信息。

  一共二百六十六户,总计八百七十一人,四十岁以上的老人及十四岁以下孩童,仅有二百三十三人。

  剩下的六百三十八人中,男性占了58%。

  此外,铁匠两人、木匠五人、石匠一人、泥瓦匠八人、识文断字者七人,外加一个鸡鸣狗盗之徒。

  这次攻打山寨,不但报了仇,收获也颇丰。

  钱财虽只有几千贯,可却得了一块极好的产粮地,外加一群匠人。

  若有需要,往后这群逃户也能充当储备兵源。

  不知不觉间,夜色已深。

  忽地,耳边响起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韩桢抬起头,发现是聂东,不由问道:“聂兄弟还没睡么?”

  “说来也好笑,某家有个择床的毛病,骤然换个环境,便不太容易入睡。”

  聂东自嘲一句后,好奇道:“小郎君这是在干甚?”

  韩桢没有隐瞒,大方承认道:“整理寨中逃户户籍,登记造册。”

  这番坦诚之言,让聂东微微一愣。

  沉默了片刻,他压低声音道:“小郎君打算造反?”

  一个杀官上山的匪寇,却做了官府该做的事情,手下有一队士兵,又与官差交好……由不得他不往这方面想。

  韩桢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面色不变,轻笑道:“聂兄弟今晚许是喝多了。”

  “哈哈。”

  聂东大笑一声:“某家酒量不行,喝多了便会说些胡话,望小郎君莫怪。”

  收起户籍信息,韩桢问道:“聂兄弟参军多久了?”

  “某家十六岁从军,算算时间,已快十年了。”聂东答道,语气中满是感慨。

  “西军如何?”

  韩桢语气随意,但聂东听在耳中,心中一凛。

  收敛起笑容,他正色道:“五年前,西军战力尚可。至于如今,西军已废。”

  怎么废的?

  还不是被宋徽宗以及一众朝臣给玩废了。

  秦凤路上的二十万西军,能堪称精锐者,不过十万之数。

  而这十万人,先是被拉去南边平定了方腊起义,接着又马不停蹄的赶去北边征辽。

  两次征辽,西军作为主力,损失惨重,十不存一。

  虽种师道回去后,又紧急征募了数万士兵,但这些新军哪能与先前那批百战老兵相提并论。

  在聂东看来,如今的西军,只怕战力比之其他州的禁军高不了多少。

  韩桢又问道:“你觉得辽军又如何?”

  聂东摇摇头:“不如何,或许胆气稍胜一些,但单论战力与俺等西军相差无几。去岁征辽,若不是缺粮少饷,加上童贯这个阉人轻敌冒进,俺们怎会大败!”

  说起这个,他的眼中燃起怒火。

  韩桢点点头,聂东的评价与他所想的一样,差在军人待遇和将帅上。

  西军一日两顿,七分饱,兵饷几月才能见到一次,还不是实饷,长久以往,士兵哪来的士气?

  再加上一群文人瞎指挥,能打赢才是怪事。

  沉默了片刻,聂东忽地问道:“小郎君可有招安之意?”

  韩桢笑道:“有是有,不过只怕当今的官家,轻易不会答应。”

  两人都听出了对方话中的言外之意,相视一笑。

  聂东半开玩笑道:“某家这伙儿袍泽兄弟食量甚大,寻常人家养不起。”

  “我那帮士兵一日三顿干饭,三日一顿肉食,月俸五百文,队正六百文,军都头七百文。可惜眼下士兵人数太少,暂且只有一位军都头。”

  韩桢说罢,笑道:“夜深了,聂兄弟也早些歇息罢!”

  聂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起身走向角落。

  ……

  翌日。

  韩桢早早地便醒来,来到院子中洗漱一番后,他便迈步来到隔壁的房子。

  里间,王五三个病号躺在床上。

  负责值夜照顾他们的一个士兵,此刻正趴在桌上睡得香甜。

  “村长!”

  另一人坐在那打着瞌睡,见到韩桢,立刻起身问候。

  “辛苦了。”

  韩桢安慰一句,迈步来到床边,挨个在王五三人额头摸了摸。

  没发烧!

  韩桢也不知道是他们抵抗力强,还是大蒜素的功劳,总之只要挺过昨晚,基本上就没有性命之忧了。

  只需好生将养一段日子,便又是一条好汉子。

  经历过这次苦战后,王五等人已经完成了蜕变,胆气与心态都得到了提升,具备了精兵的底子。

  好好操练一段时日,便是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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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9 15:53 | 只看该作者
朝阳初升。

  寨中田地里,却早已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天刚刚蒙蒙亮时,逃户们便已经起床收割小麦了。

  以前积极,是因为收慢了可能会死。

  现在积极,则是想着早点收完麦子,好去开垦荒地。

  多一亩荒地,明年便多几斗粮食。

  对于这几年一日两顿稀粥度日的逃户们来说,没什么比这更有诱惑力了。

  查看了王五三人的伤势后,韩桢又去慰问了一番其他伤兵。

  这些士兵伤势比较轻,伤口浅且短,只需注意卫生,防止伤口发炎感染,过不了几日便会结痂愈合。

  当然,营养也得跟上。

  这就是为什么,韩桢昨日要三十头大肥猪的原因。

  得给他们好好补一补!

  出了门,迎面便撞上张益和袁初六。

  见到他,张益问道:“小郎君,俺这个书吏,该干些啥?”

  虽得了书吏这个差事,可张益一觉醒来后,不知自己该干啥。

  韩桢问道:“寨中可以步弓?”

  “有!”

  张益点点头。

  “你领着昨日那六个识字的人,将寨中田地全部丈量一遍,一定要准确,哪一亩田地由哪一户耕种,都需记录的清清楚楚,明白吗?”

  “俺晓得了!”

  张益说罢,便匆匆离去。

  韩桢转头看向袁初六,挑眉道:“你又有甚么事儿?”

  袁初六搓了搓手,讪笑道:“小郎君,俺……俺也想讨個差事。”

  闻言,韩桢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思索片刻后安排道:“在山寨中当个里长罢。”

  “啊?”

  袁初六一愣。

  “月俸同张益一样,都是五百文。往后逃户们有甚争执或问题,你便负责解决,处理不了的再来寻我。”

  韩桢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好好干,莫要让我失望!”

  回过神,袁初六二话不说,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

  砰砰砰!

  声音沉闷,待他抬起头时,额头顿时浮现一片红印。

  “小郎君,俺定然不会让你失望。”

  韩桢摆摆手:“且去罢。”

  又道了声谢,袁初六转身离去。

  此刻,他只感觉脚步轻飘飘的,心中对韩桢的感激无以复加。

  俺是里长了哩!

  目视着他离去的背影,韩桢摇头失笑。

  事实上,里长这个职务一般人真干不了。

  首先要认识所有逃户,并且对每个逃户的情况都有所了解,否则的话如何处理邻里纠纷?

  再一个,里长整天都要面对一些鸡毛蒜皮,啼笑皆非的事儿,换个急性子估计没多久就得被逼的想杀人。

  除了袁初六,他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

  将张和寻来,韩桢吩咐道:“张和,带人把枯井里的钱财搬出来!”

  “得令!”

  听到搬钱,张和顿时来劲了。

  立刻带着十几个没受伤的士兵,一路小跑着去了后院。

  好在这家伙也不笨,没有选择一筐筐往上搬,而是简单做了个吊架。

  两个人在井底给箩筐绑绳,剩下的人在上面拉。

  啃哧啃哧好半天,总算是把两千多贯铜钱,外加几箱首饰从井底弄上来了。

  “全部抬到聚义堂!”

  韩桢大手一挥,随后一手拎起一筐铜钱,迈步走进大堂。

  这一番动静,顿时迎来了逃军们的注意。

  看着那一筐筐黄灿灿的铜钱,一个个直咽口水。

  待到钱财全部搬入大堂后,韩桢高声道:“张和,统计战功!”

  “得令!”

  张和应了一声后,开始统计战功。

  听到要发赏钱了,在后院养伤的士兵一窝蜂的全来了,若不是王五三人伤势太重,估摸着也会来。

  趁着统计战功的间隙,韩桢和马三狗开始给铜钱称重。

  一万一千五百多斤,换算过来就是两千三百余贯。

  这时,张和凑上前道:“村长,统计完了。”

  现在士兵少,可以用口头统计的方法,往后士兵数量多了,就得安排录事参军了,并且得要求士兵割耳以做证明。

  韩桢朗声道:“本次缴获铜钱两千三百余贯,五成充公,剩下一千一百余贯赏赐。”

  闻言,士兵们面色欣喜,一个个等着发钱。

  握着名单,他挨个念道:“胡忠,斩首六级,赏钱二十四贯。”

  “张和,斩首五级,赏钱二十贯。”

  “王五,斩首四级,赏钱二十二贯。”

  每念到一人,便有士兵上前,一旁的马三狗则拎着秤在一旁秤钱。

  韩桢的赏赐是按照一颗人头四贯钱来算,若有先登等其他功劳,另有赏赐。

  如王五这般重伤,也会有额外补偿。

  一颗脑袋四贯钱,可不是他一拍脑门瞎想出来的,而是按照北宋军中的标准来定制。

  北宋初期时,宋太祖赵大曾封库桩银两百万贯钱,用以征辽的赏赐,士兵斩首一级,便赏十贯钱!

  到了仁宗时期,赏赐钱就开始下降了。

  《武经总要赏格》中规定:“杀贼,斩一级者,赏絹、钱3匹贯。”

  到了现在,赏赐还是这么多,但是军中士兵能否拿到手,到手时有多少,那就没法保证了。

  眼见士兵们一个个喜笑颜开的拖着一筐筐铜钱,那帮逃军们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

  聂东从军十年,拿到过的赏赐屈指可数。

  上一次的赏赐,还是前两年去南方平定方腊起义时,劫掠百姓搜刮来的。

  匪过如梳,兵过如蓖!

  莫要把西军想的有多么好,该劫掠的时候,他们不会有丝毫手软。

  以前只是镇守边关,没机会罢了。

  一名逃军忍不住了,转头看向魏大:“大哥,到底同不同意,倒是给个话啊!”

  同样是匪寇,他们看不上石宝,但对韩桢却极具好感。

  实在是昨日韩桢神勇的英姿,彻底将他们折服。

  军中很纯粹,奉行强者为尊。

  你够强,大家自会服你。

  况且,还有救命之恩。

  更重要的是,韩桢他是真给赏钱啊!

  黄灿灿的铜钱,一箩筐一箩筐的赏赐。

  魏大今日脸色稍好了些,只是语气还有些虚弱:“俺昨夜听了老四的话,只怕此子图谋不小啊。”

  见自家大哥优柔寡断的性子又犯了,一旁的聂东气恼道:“俺们已是逃兵,哪里还管这些,纵然他真要造反又如何!难不成,俺们要在深山里耕一辈子田?”

  他不怕韩桢图谋大,反而怕韩桢受招安。

  若是招安,韩桢自能捞个官当当。

  可他们这伙儿逃兵,到时的处境就艰难了。

  这番话,顿时引得众人赞同,其中一人说道:“四哥说对,纵是造反又如何,俺早就受够了那帮贪官的鸟气。若是能杀到东京,俺倒要问问那狗皇帝,为何要纵容贪官污吏,欺压我等边军!”

  “魏大哥伱莫不是忘了,若非那帮狗官欺人太甚,俺们又怎会当逃兵!”

  “左右不过一死,哪怕是死,俺也不想这般憋屈!”

  听着兄弟们愤慨的议论,魏大微微叹了口气,开口道:“罢了,老四扶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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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9 16:00 | 只看该作者
这边,韩桢已经发完了赏赐。

  只不过钱暂且留在他这里,等到时回村后,再交予士兵们。

  这么做看似多此一举,直接回村再发便是了。

  而且明明在后院就可以发,为何还要费力搬到大堂里来呢?

  瞥见逃军们搀扶着魏大朝这边走来,韩桢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瞧瞧,这鱼不是上钩了么。

  韩桢明知故问道:“魏大,你这伤势该好生将养才是,怎地下地了?”

  “俺来给兄弟们找条出路。”

  韩桢的年纪比他小一轮,但此刻魏大的姿态却放得很低,语气诚恳:“俺观小郎君也是个豪爽的性子,若是不嫌弃俺们这伙儿逃军,可否赏口饭吃?”

  闻言,韩桢笑道:“魏大这是什么话,诸位兄弟能来助我,那是看得起我韩桢。”

  他的这番话让魏大等人心里舒服不少。

  见事情定下,魏大问道:“不知小郎君能否给俺们透个底?”

  “过几日你们便知晓了!”

  韩桢略显神秘地笑了笑,而后叮嘱道:“这几日好好歇息,先把伤养好,缺甚么便唤人来寻我。”

  目送魏大等人回到角落后,韩桢心头暗喜。

  成了!

  拿下这帮逃军,倒不是单纯馋他们的战力,而是西军的训练方式和经验。

  韩桢前世当过兵,这没错,可现代战争和古代冷兵器时期,压根就不是一个次元。

  现代战争早已是空军的天下了,开局先来一轮饱和式火力覆盖,接着无人机群定点打击,还不够的话,轰炸机再来一轮饱和式轰炸,等轮到陆兵装甲机群上场时,胜败已定。

  况且两者的训练方式,也完全不同。

  古时士兵入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学会闻金鼓,识战旗。

  古时战场上的通讯工具,就是金鼓与战旗。

  哪种鼓声是进攻,哪种是撤退,哪种旗式是左翼突击……这些都是有讲究的。

  该如何用鼓声和战旗传递信息,表达战术,韩桢一窍不通。

  这十八名逃军,实际上就是十八名教官。

  就在这时,一名在寨门上放哨的士兵快步跑进来,禀报道:“村长,县衙的刘都头又来了,还带着大批牲畜。”

  韩桢吩咐道:“打开寨门,让他们进来。”

  “哈哈,哥哥来啦!”

  很快,大堂外便传来刘勇那爽朗的笑声。

  见他一副春风满面的模样,韩桢挑眉道:“常知县保举你当官了?”

  刘勇脸色一变,惊诧道:“兄弟莫不是有未卜先知之能?”

  这事儿他谁都没有透露,连自家婆娘和外面养的几个小妾,都没漏一句口风。

  见他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韩桢笑道:“有剿匪的功劳在身,那常知县但凡不是傻子,都会保举你当官。不过主簿就别想了,你一个小小胥吏,顶天了也能就混個县尉。”

  刘勇一个乡间小吏,没甚根基,好控制。

  又与自己交好,方便生意往来。

  换位思考,他若是常知县,也会借着剿匪的功劳,把刘勇往上抬一抬。

  如此一来,便能将临淄县真真正正的握在手心里。

  “嘶!”

  刘勇倒吸了一口凉气,着实被惊着了。

  不但猜到了常知县保举他当官,连官职都分毫不差。

  回过神,他压低声音道:“常知县告知你的?”

  韩桢懒得解释,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刘勇以为自己猜中了,便不再纠结此事。

  只见他攀着韩桢的肩膀,真情实意道:“哥哥能有如今,全靠兄弟指点,往后有俺在,你只管过逍遥日子!”

  闻言,韩桢打趣道:“那往后便全赖刘县尉照拂了。”

  “兄弟莫要如此,能不能成还两说呢。”

  刘勇赶忙摆手,实际上心里却笑开了花儿。

  这一句刘县尉可算戳到他的痒处了,只觉整个人浑身舒泰,连骨头都轻了几斤。

  “来,给你引荐几位兄弟。”

  韩桢说着,将刘勇拉到角落,介绍道:“这位是县衙的刘县尉,这些是我新招的兄弟,提前认识一番,往后莫要大水冲了龙王庙。”

  县尉?

  魏大一伙人心中一惊,齐齐拱手道:“见过刘县尉。”

  他们只当韩桢只是与衙役交好,没想到竟跟县尉也称兄道弟。

  刘勇被喊得整个人都快飘了,豪爽道:“即是韩二的兄弟,那便也是俺的兄弟,往后若有人刁难,报俺的名头便是!”

  他一眼便认出这些人都是逃军,可那又怎样?

  又寒暄了几句后,两人出了聚义堂。

  刘勇似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常知县让俺跟你说一声,过几日要去小王村收夏税。”

  夏税?

  韩桢微微一笑,满口答应道:“行,到时你派人来收便是。”

  “那俺便先走了!”

  事情办妥后,刘勇迈着八字步,脚步轻快的下了山。

  目送他离去,韩桢转头去查看了一番牲口。

  十头耕牛,十八匹驴,外加三十头肥猪,乱糟糟的挤成一团。

  牛和驴还好,那些肥猪有的没被阉割,不但精力旺盛,且性情凶悍。

  胖厨子见一头肥猪想往菜地里跑,赶紧拿着扫把驱赶,却不料被拱翻在地。

  韩桢快步上前,一把捏住肥猪的后腿,不顾公猪高亢凄厉的惨叫,将猪拖了回来。

  唤来袁初六,他皱着眉头吩咐道:“寻些逃户,把牛棚猪圈修起来。”

  “俺这就去!”

  袁初六刚得了里长的职务,可谓是干劲十足。

  没一会儿,便寻来几十个逃户,外加泥瓦匠,开始修建猪圈和牛棚。

  “韩二哥,俺回来了。”

  小虫赶着牛车回来了,与他一起来的,还有小王村的陈木匠。

  陈木匠自打进了山寨,便一直左顾右盼,口中啧啧称奇。

  盘踞官道多年的松山岭,竟真的被打下来了。

  这让他心中对韩桢的敬畏更深了。

  韩桢朝他招招手:“山寨里有几个木匠,让袁初六找来,你负责教他们制作脱粒机和鼓风机。”

  “俺晓得了。”

  陈木匠点点头,迈步去寻袁初六。

  吩咐完,韩桢转头问道:“村里没出乱子罢?”

  小虫答道:“没有,一切都好。寨子俺也看了,黄木匠说再有两天便能修好。”

  “那就好!”

  韩桢点点头,而后扬了扬手中的肥猪,笑道:“走,杀猪去!”

  咕隆!

  小虫不由咽了口唾沫。

  尽管已经见识过许多次了,但此刻心中依旧忍不住惊叹他那非人般的力气。

  两百多斤的公猪,在他手里简直跟鸡仔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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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9 16:02 | 只看该作者
韩桢的杀猪方式很粗犷,甚至称得上狂野二字。

  不需旁人帮忙,一手按住猪头,另一手握着刀,狠狠捅进脖子。

  任凭那头猪如何挣扎,韩桢按住猪头的手都纹丝不动。

  随着刀抽出来,殷红的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胖厨子端着一个木盆,急忙凑上前,接住猪血。

  猪血可不能浪费,加些水和盐搅一搅,凝固之后便是一道美味。

  甚至还能和面,摊在石板上烤成猪血饼。

  韩桢前世时曾吃过一回,特别香。

  小虫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忽地问道:“怎地不见三狗哥?”

  “你三狗哥正忙着人生大事呢,莫要打扰他。”

  韩桢笑着调侃一句,拎起放好血的肥猪,扔进盛放着开水的大木盆里。

  洗净了手,甩了甩手中的水珠,韩桢起身道:“胖子,剩下的交给你了。”

  “大当家宽心。”胖厨子拍着胸膛保证。

  ……

  大堂外,张和正领着几个士兵练习挥刀。

  聂东闲来无事,坐在屋檐下看热闹。

  看了一阵后,他忍不住出声道:“如此练刀,只怕再练十年也是枉然。”

  闻言,张和停下动作,疑惑地看着他。

  拍拍屁股站起身,聂东迈步来到他身边,吩咐道:“你再劈一刀。”

  张和当即挥出一刀。

  “你这一刀,至少有四处错误。”

  聂东伸出四根手指,随后一一指出:“其一,马步不对。使用朴刀或凤嘴刀等长刀时,最好用弓字步,一腿在后,踏实地面稳固身形,一脚在前呈弓字虚蹬。”

  “其二,发力不对。像你等这样劈砍,只怕用不了几下,手臂便会酸软无力,要学会用腿发力。”

  “腿?”

  张和一愣,皱眉道:“劈砍乃是双手握刀,怎地用腿发力?”

  “你等且看好了。”

  聂东接过张和手中的朴刀,摆开架势挥出一刀。

  只见他在挥刀之时,虚蹬的前脚猛然跺地。

  “以腿发力,以腰传力,再配合双臂挥舞,调动全身筋骨,不但威力更甚,也能节省双臂气力。”

  聂东又挥舞一刀,并且逐步讲解。

  “俺试试。”

  张和接过朴刀,学着他的法子,试着劈成一刀。

  由于初学,所以动作略显生涩,比起聂东方才那流畅刚猛的劈砍相差甚远。

  不过张和却满脸惊喜道:“确实不一样了!”

  聂东又说了其他两处要点,而后叮嘱道:“初时或许会不习惯,但多练练就好了,本就是个熟能生巧的过程。”

  张和等人点点头,重新开始练习,聂东则在一旁时不时纠正。

  韩桢目睹了全过程,眼中挂着笑意。

  旁的不说,光是这番指点,就对得起聂东的待遇。

  “聂东。”

  “小郎君何事?”

  聂东走上前,拱了拱手。

  韩桢问道:“你可会用槊?”

  闻言,聂东顿时双眼一亮,嘴上却谦虚道:“略知一二。”

  马槊在唐时最兴,当时用槊的高手比比皆是,就不说唐初那些猛将了,哪怕是李世民也能持槊冲阵。

  可惜到了如今,马槊彻底没落了,没几个人会用。

  制作成本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战争发展到如今,重甲已经全面普及。

  比如宋军的步人甲,西夏的瘊子甲,以及辽国的黑漆甲。

  面对这类重甲,马槊的破甲能力有限,无法造成有效杀伤,远不如重斧和破甲锥好用。

  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没什么人愿意用。

  “可否教教我?”

  韩桢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

  “小郎君稍待,某家去去就来。”

  聂东说罢,一溜烟的跑了。

  没一会儿,他便拎着一根四米长,手臂粗的竹竿回来了。

  “马槊不同于枪,因其长,操控更难。”

  聂东说着,双手握住竹竿一端,抖了一段极为漂亮的枪花。

  只见竹竿抖动间,发出呜呜的破风声,看似轻巧,若是击在人身上,绝对会伤经断骨。

  “使用马槊最重要的便是腕力,作战时因骑在马背上,能借力的地方不多。”

  说话间,聂东收回一只手,单手握住竹竿末端,随后手臂伸直,将竹竿稳稳地横在半空。

  竹竿与手臂呈一条笔直的线,不见丝毫抖动。

  这一幕看似简单,实则极其考验腕力和臂力。

  韩桢的声音响起:“这样么?”

  闻言,聂东转头看去,只见韩桢面色轻松的持着铁槊,单手平举。

  “……”

  忽然间,聂东只觉意兴阑珊。

  他苦练了数年才掌握的技巧,结果人家随手便做到了,用的还他娘是二三十斤的铁槊……

  啪!

  随手扔掉竹竿,聂东叹了口气:“罢了,某家教不了小郎君。”

  见状,韩桢安慰道:“莫要如此,人与人不能一概而论,我曾在极度饥饿之时,赤手空拳打死一头五百斤的野彘。”

  “不是某家推辞,而是以小郎君的体魄,已不需要这般技巧了。战阵之上,技巧只是辅助我等杀敌的手段,小郎君抬手之间便有千钧之力,若是着重甲,乘骑宝马,手下绝无一合之将。”

  聂东苦笑一声,而后提议道:“等魏大哥养好了伤,小郎君可寻魏大哥学一学道法。”

  “道法?”

  韩桢眉头一挑。

  知他会错了意,聂东解释道:“不是那等虚无缥缈的金丹之道,而是一种锻体之法,若是习得,举手抬足之间便能调动全身气力。以小郎君的体魄,只怕到时单臂举鼎也不在话下。”

  听完他的解释,韩桢立刻恍然大悟,说白了就是一种发力技巧,能够最大限度的调动全身力量。

  韩桢来了兴致,问道:“你没学吗?”

  聂东摇摇头:“某家性子急,练了一阵,便无心再练了。”

  ……

  ……

  三日时间匆匆而过。

  王五三人到底是熬了过来,伤口没有发炎红肿,慢慢开始结痂了。

  这期间,韩桢特意让小虫跑了趟县城,寻大夫开了不少金疮药。

  自从得知魏大会道法后,韩桢就特意留心观察。

  发现同样是重伤,魏大似乎恢复的更快一些,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已经可以简单走动了,而王五三人却依旧只能躺在床上。

  这就很神奇了!

  好家伙,历史上这帮道士为了修仙,到底整出过多少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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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9 16:09 | 只看该作者
  翌日。

  清晨,朝阳初升。

  八百多号逃户,连同胖厨子等人在内,全部站在空旷的谷场上。

  韩桢站在聚义堂门前,负手而立,身后矗立着五十多号士兵。

  环顾一圈众人,他朗声道:“从今日起,山寨改名松山村,你们不再是逃户,而是松山村落籍的村民。我便是村长,而他是副村长!”

  韩桢说着,指了指身旁的马三狗。

  他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所以需得一个信得过的人,留下来帮他看管。

  思来想去,也就马三狗适合。

  而且管理班子已经帮他定下,袁初六任里长,张益是书吏。

  马三狗只需按照韩桢制定的垦田囤粮计划,进行下去就可以。

  “袁初六任里长,邻里纠纷等事宜,可寻他处理。张益任书吏,负责一应文书登记,如开垦荒地、嫁娶生子,都需主动寻他登记。”

  “另,征召一百名乡勇,负责巡视村庄,驱赶野兽,守卫寨门。一旦应召,供应一日三餐,外加月俸一斗米粮!”

  先前山寨改名,村民们毫无反应,但此刻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炸开了锅,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此次征召的是乡勇,并非士兵。

  主要是这些逃户太瘦弱了,一个個弱不禁风,哪里能禁得住士兵的训练强度。

  不过可以作为预备役,等将养一段时日后,再送去小王村受训。

  在韩桢的计划中,前期士兵以精为主,人数倒是其次。

  等到情况紧急时,完全能够以这些士兵为基层军官,迅速拉起一支上千人的队伍。

  “安静!”

  韩桢说罢,人群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若有意应召,稍后可寻张益登记,只招一百名,招满为止。我话讲完,且散了罢。”

  话音刚落,便有不少青壮一窝蜂的涌向张益,生怕慢了一步,便错过了机会。

  一日三餐外加一斗米粮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马三狗惴惴不安道:“韩二哥,要不你再多留几天罢,俺心里实在没底。”

  一想到要独自管理近千人的寨子,他心里就发慌。

  韩桢拍了拍他的肩头,笑着安慰道:“莫要担心,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总该学到些东西了罢。想把他们管理好,无外乎八个字,恩威并重,赏罚分明。该杀就杀,莫要手软。该赏的时候,也莫要吝啬。”

  “韩二哥,你说的俺听不太懂。”马三狗挠了挠头,苦着张脸。

  闻言,韩桢呵斥道:“你在夯货,我平时怎么管小王村村民,你照葫芦画瓢便是。况且,平日里有袁初六和张益帮你分担,不需要你费什么心思。实在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再派人去小王村寻我。”

  “那……那好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马三狗也只能点头应下。

  接着,韩桢又招来袁初六,叮嘱道:“收拢逃户的事情,你多上点心。注意甄别,若是发现心怀不轨之人,立刻通知三狗,明白吗?”

  “俺省的!”

  袁初六郑重的点点头。

  三天时间,他已经融入里长这个身份了,和起稀泥来,颇有些得心应手。

  里长就得会和稀泥,实在是很多邻里纠纷,压根就没有个对错。

  “出发!”

  交代完事情,韩桢大手一挥。

  五十多号人,外加五辆牛车和十头驴,浩浩荡荡的下了山。

  韩桢没有把钱全部带走,而是给马三狗留下了一千贯钱,作为松山村的公款,以备不时之需。

  除了钱财之外,他还带走了一个铁匠和四个识文断字者。

  小王村只有个铁匠学徒,修补修补农具,打两块铁片还行,让他打造兵器,着实是为难他了。

  但这个袁铁匠不同,是正儿八经的匠籍,家中世代在官营作坊效力,负责为县城武库维护、打造兵器。

  按理说,这是个旱涝保收的铁饭碗。

  但问题是,由于朝廷每年给各州县武库的拨款,被贪了个干净,他们也就没活计可干。

  月俸越来越少,最后直至彻底没有。

  没了俸禄,总得活下去罢?

  可由于是匠籍,没有田产,也不允许种田。

  无奈之下,袁铁匠一家只得进山当了逃户,起码在山里还能开垦几亩田地,勉强活下去。

  至于那四个识文断字者,则充当书吏和村学教师。

  他打算设立村学,白天教孩童,晚上开夜课教成人。

  不教四书五经,只求会识文断字,会算术。

  莫以为古时读书启蒙,就不学算术。

  后世出土的里耶秦简已经证明,自春秋战国时期,九九歌就已经出现。比所谓的九九乘法表是阿拉伯人创造这种说法,早了六七百多年。

  咱们玩得都是老祖宗玩剩下的东西,而且不同于后世的小九九,古时背诵的乘法口诀唤作大九九。

  是从九九八十一开始背诵,到二半而一结束。

  往后产业扩大规模后,需要用到识文断字者会越来越多,所以不怕村民们不学。

  ……

  路过山脚时,留下看管战马的小武和老九,带着十七匹战马加入队伍中。

  一行人沿着官道,朝着小王村方向走去。

  随着临近小王村,一座山寨横在崎岖的山路上,松木搭建的寨门足有三米多高,黄土夯实的寨墙,在多日暴晒之下,已变得干燥坚实。

  山寨两边是高耸的山石,完美借助了地利。

  聂东骑在马上,仔细观察一番后,评价道:“此处不错,只需百来人,便可守住千人。当然,若是对方手中有攻城利器,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种程度的山寨,挡不住弩炮和投石车。

  闻言,韩桢失笑道:“对方都有弩炮和投石车了,那山寨有与没有,又有何区别呢。”

  “倒也是。”

  聂东点点头,表示赞同。

  而后,他指着山顶处,提议道:“山顶处可设置两个哨岗,一明一暗,如此便不需其他哨兵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韩桢思索片刻,采纳了这个建议:“回头我让人建两个哨岗。”

  “韩二哥!”

  就在这时,熟悉的声音响起。

  只见谷菘站在寨墙上,兴奋地朝着他们挥手。

  紧接着,厚实沉重的寨门被打开,一行人鱼贯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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