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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土客矛盾:同舟共济止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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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24 09:5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高老庄主 于 2025-1-24 10:03 编辑

  会昌县。

  逃进大山的田兵残部,数百人打着“替天行道”大旗。

  从山中出来之后,一路有无数佃户加入,行至县城之时,已经发展到数千人。

  ……

  于都县。

  撤退到这里的福建总兵陈廷对,望着城外田兵面色惊恐,他连忙下令:“快快喊话,就说我是福建人,福建人不打福建人。他们要占县城,我可以让出来,留一条路让我离开!”

  是的,在南赣造反的佃户,大部分都祖籍福建。

  ……

  石城县。

  兴国县。

  瑞金县。

  纷纷爆发田兵起义。

  这些消息陆续传来,费如鹤整个人都傻了,他喃喃自语道:“难道我已闯下恁大威名,只在赣州城大胜一场,就引得七县同时造反?”

  当然不可能!

  真实的原因,是南赣佃户过得太惨,本来就喜欢造反。官兵大败的消息传出,他们立即就行动起来。

  惨到什么程度?

  南明小朝廷时期,汀州总兵周之蕃、瑞金知县刘翼利,暗中支持佃户造地主的反,这些当官的都看不下去了!

  而且,这里的造反情况极为复杂,牵涉到官府、地主、佃主、佃农的四方利益。

  宁都县主簿魏家驹,坐船直奔赣州城外,请求费如鹤派兵送他去吉安府。

  此人见到赵瀚之后,开门见山说道:“赵先生欲得南赣,当知此处实情,莫要以为佃户都是苦命人。”

  赵瀚笑问:“难道佃户之中还有富豪?”

  “确有豪佃,”魏家驹说道,“南赣匪患屡剿不觉,小民佃户难以为继,不为地主之责,这些豪佃更是可恶!”

  赵瀚奇怪道:“豪佃如何豪起来的?”

  魏家驹说道:“便拿宁都县距离,全县百姓,十之六七为福建人。”

  “江西境内州县,怎有六七成为福建人?”赵瀚更加感觉奇怪。

  魏家驹详细解释道:“大明开国之初,便有许多福建人在宁都做佃户。弘治、正德、嘉靖年间,宁都县一直匪寇不断,三朝剿匪之后,本地百姓或死或逃,十存一二也。福建人(多为客家人)呼朋唤友,趁机过来佃耕土地。他们极为团结,地主又赖其耕种,如此便反客为主,佃户反而能压住地主。”

  洪武年间,宁都县的人口超过十五万。

  万历年间,宁都县的人口不到两万。

  这并非真实数据,而是许多本地人口,被地主给隐匿起来。而占六七成的福建人,他们的户籍还在福建,根本就没有在本地落籍。

  前面几批福建佃户,由于抱团对付地主,迅速就靠种田致富。

  当时是啥情况?

  地主要给官府交重税,佃户只给地主正常交租。一亩田的产出,佃户的收入,竟然是地主的三四倍!

  耕种两三代之后,一些发家致富的佃户,开始不想自己劳作耕田了。

  于是,他们招来更多福建老乡,将土地给转租出去,自己变成坐收其利的豪佃、佃主。

  由此形成三级关系:地主—豪佃—佃户。

  甚至,许多豪佃赚钱之后,回到福建置屋买田,同时还在江西做佃主。

  南赣地区的底层佃户,遭到地主和豪佃的双重压迫!

  而豪佃为了维护自身利益,经常挑起佃户与地主之间的矛盾。他们让地主与佃户争斗,自己则坐收渔利,许多田兵起义也是豪佃策划的。

  魏家驹说道:“赵先生,鄙人读过《大同集》。若在南赣地区分田,不但要打击地主,还要镇压那些豪佃。而且,豪佃与佃户皆为福建人,以客家人居多。当谨防豪佃煽动佃户,别说对抗官府,他们争水都动辄几千人械斗!”

  这番叙述,让赵瀚大开眼界,决定把陈茂生派去亲自主持工作。
魏氏属于宁都大族,祖籍四川,南宋迁居福建。而今则分为两支,一支居于南赣,一支居于闽西。

  从祖籍来看,魏家驹可以是四川人,也可以是福建人。但魏氏迁居宁都非常早,又可以算作江西本地人。

  嘉靖年间,宁都大灾,魏氏一次性捐赠粮食万石,以帮助知县赈济灾民,可见其财力之雄厚。嘉靖颁圣旨立牌坊,赐冠带,魏家趁机建圣旨门,因此又称“圣旨门魏”。

  魏氏坚持诗礼传家,但非常尴尬,两百年时间,连个举人都没有……

  赵瀚把高层都叫来开会,让魏家驹诉说南赣的情况。

  魏家驹朝众人拱手,把之前那番话又重新说了一遍,补充道:“诸位先生,南赣各地皆有不同,赣县其实还算比较正常,赣州府城周边的豪佃很少。越往西、越往南,自福建和广东而来的客家人就越多。”

  “原来如此,”陈茂生点头道,“难怪在赣州城外组建农会,并没有受到太大阻力。”

  魏家驹又说道:“便是一县之内,情况也有所不同。鄙人来自宁都,对宁都县最清楚。宁都北部的上三乡,多为江西本地人;而宁都南部的下三乡,佃户全是福建人,且大都来自福建汀州。这些汀州人当中,又多数来自上杭,少数来自连城。”

  赵瀚越听越头疼,抛开什么客家人的身份不说,这种呼朋唤友而来的佃户,相当于抱团到江西打工的福建农民工。

  更可怕的是,这些农民工,已在江西繁衍数代人,而且还没有本地户口、没有田产!

  必须给他们户口,必须给他们分田,否则就是不稳定因素。

  南赣地区的情况极为复杂,王守仁在此剿匪的时候,就于正德十二年凑报朝廷,说崇义地区全是广东人。不仅有客家人,还有瑶族百姓,都是早年间巡抚安置过来的流民。这些流民砍山开荒,为南赣开发做出了贡献,同时也跟本地人产生矛盾,开垦出的荒地多为本地大族霸占。

  而南赣地区,在明中期人口锐减,也不仅仅是因为战乱。

  许多是不堪地主压迫,举家逃往湖广。当时湖广南部地广人稀,又有朝廷特许的流民落户政策,因此江西农民纷纷逃过去开荒,几乎是半个县半个县的往湖广迁徙。

  而赵瀚的地盘特产靛蓝染料,大同军旗也是这种染料来染成蓝色。

  靛蓝种植技术,就是由迁居赣南的福建人,一点点传到吉安府这边的。

  庞春来突然问:“你一个宁都县主簿,怎么主动跑来吉安府献策?”

  魏家驹非常直白地说:“魏氏乃宁都第一大族,鄙人的族叔,上魏下兆风,今年受到皇帝征召做官,赐而不就,人称‘征君’。知县每有政务,必与族叔商讨。赵先生所购硝石,皆为魏氏所售!”

  众人面面相觑,好嘛,魏家原来是硝石供应商。

  魏家驹又说道:“而今,宁都县已经乱起来,早晚必为赵先生所取。魏氏自知难保田产,恐怕也难保硝石矿山,请赵先生在占据宁都之后,特许魏家开采供应硝石。宁都还有硫矿、铁矿,亦请赵先生特许开采。”

  “硫矿也有?”赵瀚惊讶道。

  “有,而且还不少。”魏家驹说。

  这尼玛,有硫矿、有硝石,若再烧制木炭,直接就集齐了火药制作材料,可以在宁都本地搞个火药制作局。

  赵瀚仔细思索之后说:“只要魏氏一心归附,我可以特许魏氏经营硝矿和硫矿。但是,魏氏不得专营,须再让两家加入进来。如此三家共同开采,魏氏的矿山可以稍微多些。至于铁矿,必须交给第四家经营。”

  “多谢赵先生恩典!”魏家驹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了。

  赵瀚问道:“你说宁都县已经乱起来?”

  魏家驹回答道:“有一豪佃,聚集数千佃户,正在围困宁都县城。”

  李邦华感到非常奇怪:“豪佃上拒地主、下欺佃户,为何又要带着佃户起事?”

  魏家驹回答说:“豪佃每次跳动佃户闹事,无非是想拿到更多土地的永佃权,然后再转租给普通佃户。”

  “这对普通佃户有什么好处?”陈茂生问道。

  魏家驹有些尴尬地说:“由于豪佃欺上瞒下,地主收不到太多租子,因此想尽办法增加杂费。比如桶子、白水、行路、冬牲之类,本意是让豪佃多交租,但豪佃却把杂费转到佃户头上。佃户因此嫉恨地主,愿意跟随豪佃起事,只为废除这些杂费。”

  好家伙,这些豪佃是真牛逼,占据各种利益不说,坏处全往下层佃户身上摊,风险全让上面的地主来扛。

  地主盘剥佃户越狠,豪佃就能趁机煽动,挑起事端为自己争更多好处。

  魏家驹又说道:“这次不一样。大明眼看不行了,赵先生又主张分田。那些豪佃打着赵先生的旗号,恐怕是想夺取地主的田产。”

  “他们夺再多田,最后还不是要被我分走?”赵瀚疑惑道。

  魏家驹说道:“那些豪佃,眼里连大明朝廷都没有,又怎会把赵先生当回事?赵先生带兵过去分田,恐怕他们也会煽动佃户暴乱!”

  赵瀚冷笑道:“据你所言,宁都县的地主,都是良善无辜之辈?真个良善,怕是早就被福建人吞了!”

  “不敢……不敢期满赵先生,”魏家驹连忙跪下磕头,“地主本身也养着佃奴,又有官府相助,因此平时也不惧豪佃。”

  这他娘的,已经不仅是阶级矛盾,还有土客矛盾夹杂其中。

  地主占据生产资料盘剥佃户,豪佃则是一群寄生虫。

  一旦强行分田,很可能地主和豪佃会联合起来,因为面对外部威胁,他们的利益诉求是一致的。而豪佃和佃户,又都是外地过来的福建人,佃户非常容易被豪佃煽动!

  让魏家驹暂时退下,赵瀚给陈茂生分析道:“南赣地区的主要矛盾,是地主、豪佃双重压迫底层佃户。”

  “对,”陈茂生点头说,“不止是南赣,今后所有府县,都必须禁止田产层层转佃。”

  赵瀚说道:“地主、豪佃都靠土地牟利,若是分田,地主和豪佃多半会联手阻拦。但是,对豪佃不能直接杀了,因为他们往往是佃户头子。杀一个豪佃,可能导致无数佃户被煽动起事。”

  陈茂生说:“要先给佃户说清楚分田政策,将他们与豪佃剥离开来。”

  “不错,”赵瀚说道,“但南赣地区,好多佃户是说客家话、福建话、广东话,你怎么跟佃户讲清楚田政?他们听不懂我们说话,自然不晓得田政。到时候,还不是豪佃说什么,底层佃户就信什么。恐怕把豪佃逼急了,他们能造谣说咱们要杀光福建人。”

  陈茂生仔细思考道:“既然赣县的外省人没那么多,可以先在赣县主持分田,借机让宣教官、农会骨干,慢慢学会说客家话、福建话和广东话。”

  赵瀚点头道:“必须先学会说话,底层佃户说什么,你们就要学什么。要直接扎根佃户当中!一定要告诫宣教官和农会骨干,不要分什么江西人、福建人、广东人,只有劳苦大众才是自己人!”

  “明白!”陈茂生拱手道。

  赵瀚又吩咐说:“南赣各县,可以先占下来,但除了赣县之外,其他诸县都不急着分田。可以先做出妥协的样子,让地主和豪佃继续斗,不能让地主和豪佃联合起来对抗咱们。记住,今后在任何地方做事,都要因时制宜、因地制宜,不能一成不变的照搬经验。”

  陈茂生再次拱手受教。

  李邦华问道:“赣州城里的三千福建兵,若不同意他们回乡的请求,恐怕城里的百姓要遭殃。”

  赵瀚冷笑道:“答应便是,不但放他们走,可以给他们发路费。南赣诸县皆乱,收缴他们的武器,看他们怎么回福建!我估计,他们走到半路,就会因为劫掠,跟本地的各种势力打起来。他们搅得越乱,我们才越好分化本地势力。”

  南赣的复杂矛盾非常有意思,不但在明代,甚至贯穿了整个清朝。

  根据清代的《宁都直隶州志》,顺治年间有一场田兵起义。

  起因是土客矛盾,温姓江西地主与黄姓客家豪佃仇杀,打着打着就变成阶级斗争。黄姓豪佃煽动底层佃户,要求废除各种苛例、减轻田租,以此来攻击温姓地主。

  口号喊出之后,一发而不可收,石城、瑞金、宁都三县全闹起来,上万客家佃户组建田兵,江西土著佃户也开始加入,甚至有蔓延到整个南赣的趋势。

  发展至此,已经不分江西人、福建人,也不再是什么土客矛盾,直接引出最本质的阶级矛盾!

  南赣这地方属于超级火药桶,一碰就炸,一炸就是好几个县。

  陈茂生亲自坐船去赣州,并传达赵瀚的命令,撤兵数十里把三千福建兵放走。

  狗改不了吃屎,这些官兵没走多远,只行至于都县就开始劫掠。

  本来在互相攻打的地主和佃户,被迫开始抱团,一起把三千官兵赶跑。然后他们又接着打,在豪佃的煽动下,日复一日的上演土客仇杀。

  地主不敌田兵,请求费如鹤带兵进县城,这是他们的一贯做法,利用官府来压制佃户。
赣州。

  陈茂生先去见费如鹤,又去见知府刘安丰,最后召见宣教官和农会骨干。

  得到的消息很让人头疼,客家话不是那么好学的!

  仅南赣地区的客家话,就可大致分为三种,虽然彼此之间可以沟通,但对刚开始学的外地人来说很不友好。

  “掌宣容禀,”负责赣州宣教工作的李孝义说,“咱们自是该学客家话,但也要招纳本地的客家人。一两年之内,南赣的宣教、分田,还得多多依靠客家人方可推进。其中一些客家人,早已会说江西话,而且他们还能识文断字。”

  陈茂生问道:“除了豪佃和底层佃户,南赣是否还有客家小地主、自耕农?”

  “有,而且为数不少,”李孝义说道,“在下建议,一些客家小地主,暂时不要分他们的田地,便是超过了一百亩也别分。”

  “为何如此?”陈茂生皱眉道。

  李孝义说道:“在下通过走访乡村,发现了很意外的现象。许多村落,整村整村全是客家人。特别是那些偏僻村落,他们从闽粤迁来数十年,完全靠开荒挣得家产。这些土地比较贫瘠,以前皆为荒山野岭,是他们一镰一锄开出来的,并未有盘剥佃户之举。”

  好嘛,这跟魏家驹说的又不一样,看来南赣的情况比想象中复杂。

  “这些偏僻村落,可有大地主?”陈茂生问道。

  李孝义摇头说:“并无大地主,他们从闽粤迁来,筚路蓝缕,穷山恶水,开荒不过一百年。哪里能出什么大地主?大山里的偏僻村落,多为自耕农和小地主,根本就不需要分田。而且,占地一百亩以上的地主很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陈茂生说道:“我得派人请示总镇。”

  跟宣教官聊了一番,陈茂生又去见邹维琏和刘寰。

  在原有的时空,邹维琏去年就该病逝了。他在福建立下大功,却被温体仁诬陷到罢官,等温体仁倒台之后,崇祯皇帝才把他想起来,一打听发现温体仁已经去世。

  许多大臣都是这样,不罢官活得好好的,罢官回乡一两年即病逝。

  包括温体仁同样如此,在朝时活蹦乱跳,丢官第二年就病死了。

  至少现在看来,邹维琏无病无痛,至少还能活十年八年。

  邹良益介绍说:“父亲,这位便是宣教司陈讳茂生先生。”

  “邹先生,幸会!”陈茂生拱手道。

  邹维琏抬手还礼,动作有些勉强,笑得也有些勉强。

  陈茂生又拱手道:“见过刘先生。”

  “幸会。”刘寰倒是很自然,而且态度模棱两可,一直不说是否愿意投靠。

  大明赣州知府刘寰,唯一在史料留下的痕迹,就是给赣州崆峒寺的匾额题词。

  一边喝茶,一边闲聊,邹维琏总是兴致不高。

  终于,陈茂生问道:“请教两位先生,这南赣的客家人,到底是怎样的情况?”

  邹维琏指着刘寰:“此事当问他。”

  刘寰笑着说:“在下不才,原籍广东,正是客家人。”

  陈茂生连忙说:“请刘先生不吝赐教。”

  刘寰讲述道:“客家人南迁,始自晋代。而这南赣的客家人,许多是宋末由闽粤迁来。大明立国之后,南赣客家人,又大量回迁至闽粤。”

  “为何他们近百年又迁回来了?”陈茂生问道。

  刘寰解释说:“嘉靖年间,倭寇袭扰,大量沿海百姓迁至内陆,导致粤东、闽西人多地少。恰好,南赣由于战乱,人口大量离散。粤东、闽西之客家人,便成群结队迁居至南赣。”

  那个魏家驹,还有一个情况没说明白。

  王阳明等大臣剿匪之后,特别是外省客兵肆虐,南赣许多乡村都空了,地主纷纷逃去县城定居。

  客家人整村整村搬来,一部分做佃户致富,并且反客为主,形成如今的豪佃。经过上百年的发展,许多豪佃已经转变为大地主,因此客家人之间也有地主、佃户矛盾。

  嘉靖中后期迁来的客家人,一部分做了佃户,更多则是去开荒垦殖,成为小地主和自耕农。

  这个时候的土客矛盾,其实还不算特别激烈,因为直到乾隆年间,闽粤客家人一直在回迁南赣。

  至于清朝早期,为啥大量客家人迁赣,当然是打仗造成的。

  南赣土著和客家人,地主和佃户,抛下矛盾一致抗清。就拿上犹县来说,抗清运动持续到康熙年间,此地百姓几乎被杀绝了!

  根据《上犹县志》记载:“自康熙十三年至今(乾隆),人绝烟断,空余四壁,孤城一片荒山。”

  因此,在清朝中晚期之后,越来越多客家人迁入,那时才达到土客矛盾的巅峰。

  而明末的南赣客家人,很多都还在勤劳致富,向着大山更深处开垦荒地。

  并且造成一系列环境问题,他们砍伐山林、凿石挖矿,带来严重的水土流失。

  刘寰提醒道:“赣南山多地少,一味开垦山地,粮食种不出来多少,反而下雨之后动辄山崩。尔等治理南赣,当令山民多多种植烟草、油茶、油桐、漆树等作物。”

  “受教了。”陈茂生拱手说。

  明末江西,客家人野蛮发展,到处开荒种粮食,让官府一直非常头疼。

  但官府的禁令,客家人根本不遵守。直到后来灾害频发,他们才自己重视起来,从而在南赣形成油茶、油桐、烟草经济区,用人工林代理了自然山林。

  邹维琏不愿为赵瀚效力,但也无法在大明做官,干脆跑到吉安府教书去了。

  而大明赣州知府刘寰,却改名为刘宇留下,被陈茂生特聘为幕僚。

  刘寰作为大明官员,啥都干不了,政策也无法推行,只能整天念经研究佛学。

  被陈茂生礼聘之后,简直焕发第二春,当月就献策十多条。

  此君还会说客家话,成了陈茂生的随身翻译。

  赵瀚那边也给出回复,若偏僻村落的客家人,真的全靠勤劳垦荒致富,每人可保留一百亩地。但是,绝对不能超出一百亩上限,而且十人以上的家庭必须分家分产!

  因为有刘寰的帮忙,陈茂生吸纳了许多本地贫民进宣教团,在赣州城周边的分田工作非常顺利。

  可进入山区之后,瞬间遇到重重困难。

  那些客家人根本不愿落户,他们一直属于流民状态,抱团抵抗朝廷的赋税征收。

  对他们而言,大明是朝廷,赵瀚也是朝廷。

  农会工作都无法开展,因为他们自己有土地,而且是自己开荒所得,根本就不需要赵瀚的恩惠。

  怎么办?

  粗暴一点,就是直接杀人立威,以武力手段强行订立户册,但这似乎跟大同理论有冲突。

  陈茂生只能继续请示赵瀚,政策调整必须获得批准。

  赵瀚的回复非常直接,既然山中的客家人,拒绝到官府落户,拒绝给官府纳税,那他们就不属于治下百姓。

  可以断绝一切贸易,任何人购买食盐,都必须出示户册。抓到私盐贩子,立即砍头,全家连坐!若发现有盐店,卖盐给无籍者,处以重罚,并永久取消食盐销售资格。

  禁止商贾到山里采购任何货物,一旦发现,处以重罚!

  山下集市,定期派人巡逻,随机抽查户籍。一旦发现没有户籍者,立即抓起来做役工,让家人自己花钱来赎走。

  看似暴政,但跟直接出兵比起来,已经显得非常仁慈了。

  谁让那些山民,连户口都不肯立?

  南赣地区的民政工作,恐怕要持续两三年,而且多半会酿成暴动,必须长期驻兵才可以。

  “唉!”

  赵瀚放下陈茂生发回的信件,感觉一阵脑壳疼。

  自起事到现在,农村工作还是第一次遇挫。赵瀚甚至同意不分那些山民的田,让他们可保留一百亩地,但人家还是不愿归附,只想世世代代在山里做“野民”。

  赵瀚试图分析主要矛盾,然后发现很可笑。

  主要矛盾就是,那些进山垦荒的客家人,由于迁来江西只有几十年,他们虽然生活非常艰苦,但相对来说比较安定。而且还可以继续垦荒,暂时没有人地矛盾,也没有阶级压迫。赵瀚对他们的统治,才是最大的压迫,才是最大的矛盾,他们不愿给赵瀚交税!

  偏偏南赣到处是山,到处都有山民。

  即便宣教官学会了客家话,即便有客家人加入宣教团,暂时也只能在城池附近山区,以及沿河平坦地带进行有效统治。

  大山之中,暂时无法去管。

  难怪南赣让大明头疼,难怪南赣让清朝无奈,这地方的情况实在太复杂了。

  不能只靠经济制裁,还得诱之以利、示之以恩,如此才能恩威并施取得效果。

  赵瀚仔细思考之后,再次给陈茂生写信,内容为:挑选愿意落户的山民,给他们颁发特许执照,允许他们每月购买五十斤食盐,每月卖出两百斤的山中货物。

  这些人如果发财了,就看其他山民还能不能坐得住!

  一味制裁只能让山民同仇敌忾,必须对他们进行内部分化。
给陈茂生写信之后,赵瀚又给所有穷县的镇长,群发信件让他们报告山民情况。

  镇长们陆陆续续回信,都抱怨山民不好管理。

  就拿永宁县来说,全县也只三个镇。镇长若去山民家里探访,有时候单程就得走一两天,基本全靠各村的村长进行自治(村长没有工资,全靠用爱发电,否则会把财政拖到崩溃)。

  而且拿下永宁县已经三个月,山中的分田工作都还没搞完。

  再看龙泉县的报告,分田工作同样没做完,原因也是山路太过难走。

  好在这些地方的山民,不像客家人那样抱团,而且人地矛盾也比较突出。只要把官吏派去,给他们分发田地,山民都很拥护赵瀚,宣教团和农会也能顺利发展。

  赵瀚仔细思考之后,写下一篇文章:《山中之政,铺路为要》。

  这篇文章,经秘书们誊抄之后,立即发给各县镇官员。

  那些山区官吏,今后的主要工作,就是组织村民修路。将路段分片区划给村镇,各村负责自己那一段,忙时耕种,闲时修路。

  当然,红薯和玉米的推广,也同样不能放松。

  特别是红薯,山地贫瘠,那玩意儿能让农民吃饱。

  至于赋税什么的,其实赵瀚并不指望,山民能养活本地官吏即可,别让总兵府拨款就已经很不错了。
 得知赵贼并不胡乱杀人,徐霞客只在南昌逗留一日,便坐船直奔吉水县城外的青原山。明代的青原山,并不只那一座山峰,附近的群山也被统称为青原山。

  此时已属深秋,徐霞客进入山中,发现到处都种植番薯。

  只有少数山民在打理田地,大部分山民反而在修路,不论男女,甚至老幼也来帮忙。

  四年义务教育,暂时还无法推广到山里,小孩子依旧几岁就干农活。

  徐霞客忍不住走过去,抱拳问道:“这位老丈,此地徭役很重吗?”

  “修自家的路,算啥徭役?”老人其实也不老,五十多岁而已,但已经白发苍苍、皱纹遍布。

  徐霞客只得又问:“既非徭役,官府可给工钱?”

  老人笑着说:“修自家的路,要啥工钱?”

  徐霞客迷惑道:“不给工钱,也不算徭役,那这修路算什么?”

  老人高兴道:“赵先生让修路,咱们就出力修。这一片的山路,都归大树坳(村),等路修好了,下山也容易了。闲在家里没事做,还不如来修路,今年修不通,明年再来修,迟早是能修好的。”

  “官府没逼你们?”徐霞客问道。

  老人还是在笑:“修自家的路,还用得着官府逼着?”

  其实道理很简单,以前修路,最大获益者是山中地主。

  而今修路,获益者是全体农民!

  老人张口闭口“修自家的路”,这是具有了主人翁意识。他们以前不能做主,现在可以做主了,他们自己就是山路的主人。

  从新中国建立,到公元2000年以前,中国农民也是这样修村道的。

  不拿政府一分工钱,自带工具,自带干粮,开山劈石,修建属于自己的道路。修完之后,每年还要维护,男女老少干得热火朝天。
全国各地春旱严重,今年注定是个大灾年。

  赵瀚这边,江西全境大旱。

  自开春至春耕结束,江西各府滴雨未下,各地官吏甚至开始祈雨。

  事实上,江西去年就有旱灾,《明史》里只有一句话:“九年……江西亦饥。”

  崇祯十年,陕西、山西就不提了,最恐怖的是蔓延到浙江,那可是天下财赋重地:“十年,浙江大饥,父子、兄弟、夫妻相食。”

  后面还有:“十二年,两畿、山东、山西、陕西、江西饥。河南大饥,人相食。”

  这是一场全国性的大旱灾,史称“崇祯大旱”,江西的旱情会持续三到四年。



 天灾人祸,向来连在一起。

  单论去年的旱灾程度,山西、陕西其实较轻,但带来的饥荒却最为严重。

  去年干旱重灾区是哪里?

  若按后世的行政区划,有江苏南部、安徽南部、湖北东南部、江西东北部、福建东部和整个浙江!

  这些地方都相对富庶,因此在史书里面,崇祯九年的南方没有闹大面积饥荒。

  但是,去年全省大旱的浙江,今年又持续性旱灾。虽然旱情相比去年较轻,浙江百姓却扛不住了,因为布政司在加紧催税。

  浙江左布政使姚永济,也是迫不得已。他去年上报灾情,皇帝根本不信,居然夺官留任,不把赋税交上去就要革职!

  吉安,总兵府。

  赵瀚在春耕会议上做出指示:“各地官吏,宣教员,农会成员,还有军队,全部抗旱救灾!”

  李珂弱弱地说:“总镇,要不你亲自祭天祈雨?”

  “祈什么雨,有那钱财,还不如拿去赈灾!”赵瀚一口拒绝。

  庞春来说道:“祈雨也是可以,不为感天动地,只为凝聚人心。”

  “总镇不信,官吏和百姓却信。”李邦华附和道。

  赵瀚想了想说:“众志成城,便是凝聚人心。至于祈雨,北方连年大旱,朝廷君臣怎么没把雨水祈来?传令各地主官要员,今后但有祈雨者,立即撤职。给我把心思全都用在抗旱上!”

  “是!”

  众官不再劝阻。
时值五月,依旧滴雨未下。

  就算人们迷信,也不会认为赵瀚失德,而是崇祯皇帝失去天命。

  广信府已经出现浙江饥民,沿商道进入玉山、广丰、铅山三县。他们连夏粮收割都等不及,因为浙江也没什么夏粮,早就改种各种经济作物。

  去年浙江是真天灾,今年则大半为人祸,崇祯催税催得太急,地方官吏干脆直接明抢。

  广信知府被吓得够呛,生怕饥民过多,迟早酿成民变。于是,号召士绅出钱出粮,同时又募集乡勇,以武力将这些饥民赶回浙江!

  另外,广东炸了。

  沈犹龙去年已平定广东民乱,正在广西继续剿贼。然而,去年大半个广东旱灾,今年又是大半个广东旱灾。

  广东农民起义,在四月份死灰复燃,而且迅速席卷数府之地。这些变量都是赵瀚带来的,没有他数次打败官军,周边就不会有那么多农民起义,即便起义也会被督抚迅速平定。

  吉安府。

  赵瀚跟妻子、小妹依依话别,然后踏上军舰,他要亲自去安抚南赣地区的客家人。

  在赣州城周边山区,陈茂生的宣教工作,已经取得极大进展。由于经济封锁和内部分化,越来越多山民,愿意落户并交税,但农会组织依旧无法建立。

  这些客家人本来就团结,以地域和血缘关系抱团互助,农会似乎变成多余的玩意儿。

  但是,他们这种抱团互助格局太小,甚至来自不同地区的客家人,都会因为利益而上演全武行。只今年春天,因为干旱而争水,就出现好几次土客、客客矛盾,陆续导致二十多人死亡。

  闹得最大的一次,双方出动三千多人群殴!

  赵言一路欣赏两岸盛景,很快就坐船来到赣州城。

  费如鹤、陈茂生、刘安丰等人,带着军将、官吏出城迎接。原大明赣州知府刘寰,因为配合陈茂生而立功,鉴于南赣地区的复杂情况,特别超阶提拔为赣州府同知。

  “拜见总镇!”众人齐声作揖。

  赵瀚抱拳回礼道:“诸位辛苦了,不必多礼。”

  走到费如鹤面前,赵瀚笑道:“你又瘦了,看起来更精神。”

  “一直打仗,能不瘦吗?”费如鹤嘿嘿笑道。

  费如鹤这段时间,真的一直在打仗。一是清剿山中土匪,二是南赣诸县农民军打仗。

  这些农民军,情况各有不同。

  一些愿意归附赵瀚,一些坚决要求自治。而且不论哪种,都不怎么配合工作,非得打服了才能变得老实。

  至今,费如鹤麾下的军队,已经占领赣州、上犹、大余、南康、兴国、雩都、宁都、信丰七城,彻底打通江西和广东的连接路线。同时,五百士卒驻守梅关,遏制住两省之间的战略要地。

  但只有赣县、兴国、雩都三县,圆满完成分田工作,其他地方还得继续努力。

  赵瀚又拍着陈茂生的肩膀说:“你也是辛苦了。”

  “不辛苦。”陈茂生站得挺直。

  陈茂生的妻子杨春娥,此时就站在旁边,而且还挺着大肚子。

  赵瀚笑道:“恭喜,恭喜!”

  夫妻俩也跟着笑起来,他们本打算领养孩子,没想到杨春娥居然还能怀上。

  赵瀚又去跟刘安丰、刘寰说话,一边说着,一边走入城门。

  刘寰作为投降的大明官员,纯粹是走了狗屎运,直接被任命为赣州府同知。他惊讶于赵瀚的年轻,一路小心应答,发现这位主君真的没架子,于是自己也放松下来。

  沿途都有百姓来观望,想看看赵天王长什么样子,赵瀚倒是没有让他们失望。

  临时住进府衙,其他官员皆散去,只剩几个主要负责人。

  费如鹤首先汇报说:“若再拿下崇义县,南安府全境皆克。那里也没有反贼,城内是大明官府,城外到处是客家人。全县皆穷,四面是山,只有几处河谷还算肥沃。说实话,那地方占下就是个负担,也对打仗没什么帮助。”

  “再穷也要拿下,”赵瀚说道,“等南安府其他三县完成分田,农会也巩固起来,就去把崇义县占了。赣州府呢?”

  费如鹤说道:“上个月刚拿下信丰县。龙南、全南、定南三县,有一田兵首领叫郭全,又有大小田兵首领十余人。他们本来愿意归附,听说咱们必须分田,而且田亩不能转租,于是又占据三县负隅顽抗。”

  赵瀚笑道:“这是自己造反做了地主,就不愿把抢到的田产吐出来。”

  “瑞金、会昌、长宁、安远、石城诸县,情况都差不多,田兵首领皆不愿分地,”费如鹤继续说道,“这些田兵首领,皆为鼠目寸光之辈。他们也不互相攻伐打地盘,就是抱团起来抗拒官府,以前是抗拒大明,现在是抗拒咱们。”

  赵瀚总结道:“他们造反只想做大地主。”

  “对,就是这样!”费如鹤拍手道。

  陈茂生插话道:“这些田兵首领,如此作为,反而对我们有利。他们以前抗拒官府、仇视地主,现在自己成了大地主,对小民的盘剥丝毫未减,甚至还犹有过之。一个个田连阡陌、奴仆成群、姬妾众多,诸县小民早已深恨之。待我方大军一至,宣教和农会工作肯定非常顺利!”

  “抗旱救灾做得如何?”赵瀚又问道。

  赣州知府刘安丰说:“旱情最严重的是大山深处,可农会在山中又没法铺开。那些客家人,因为抢水,状况频发。有时邻村斗殴,有时邻县斗殴,动辄上百人,甚至是上千人。官府苦劝也没用,总认为我们偏帮哪方。也请了一些山民来谈判,但都不服气。还扬言说,只有赵先生亲自来谈,他们到时才会信服。”

  “我这不是来了吗?”赵瀚笑道。

  刘安丰说道:“总镇决定南下巡视之后,我就派人邀请各地的头面人物。有客家人首领,也有江西士绅,把他们都叫到一起来谈。离得近的,已经陆续来了十几个,本月底应该就能到齐。”

  “很好!”

  赵瀚对众人说道:“总兵府的决议,是今年之内占据整个南赣。北边的南昌府、抚州府、瑞州府,农会也必须今年全部拿下。”

  此言一出,众人欣喜。

  南赣地区,就是南安府和赣州府的合称。

  两府加起来面积很大,占到整个江西的四分之一。但大部分地方都很穷,大明王朝二百余年,这里就没真正安定过几年。

  赵瀚也是迫不及待了,从古至今没哪个反贼,造反好几年还这么点地盘。

  统治基础倒是扎实,可扩张速度也太慢了。

  而今已是崇祯十年,大明王朝已经走入倒计时,没剩下多少时间让赵瀚磨蹭。

  不过发展形势很喜人,虽然地盘和军队增长不多,但预备吏员、宣教官和农会骨干,却已呈几何倍的发展趋势。

  可以说,官吏、将士都有些急不可耐,甚至想跟朝廷撕破脸皮。因为只有打仗,将士才能不断立功。因为只有打仗,才能快速扩张地盘,大量预备吏员才能转正,正式官吏们才能不断升迁。

  大明朝廷害怕打仗,而赵瀚这边,从上到下都盼着打仗。

  赵瀚又对费如鹤说:“兵事院再次做出调整,北院管辖吉安、袁州、临江三府,南院管辖南康、赣州两府。”

  “哈哈,没问题,我都听总兵府的!”

  费如鹤的实权看似变小的,管辖的地盘还变穷了,但这不是什么变相打压。

  因为北方无战事,南赣地区还得继续打仗。

  今后的发展策略,也是从南赣出兵,去夺取福建和广东,这才是真正的重用!

  至于黄幺掌管的兵事北院,今后多半是朝湖广方向进攻。

  而且,为了平衡南北战区,不让北院将士感到被冷落,出兵湖广的时间也得提前。以前制定策略,没有考虑这些实际问题,现在却必须提上议程。

  赵瀚和庞春来、李邦华讨论之后,已经制定了详细计划——

  崇祯十一年,必须实控整个江西,因为将士和官吏等不及了。

  崇祯十二年,跟朝廷撕破脸皮。到时候,北院兵西征湖广南部,南院兵则南征广东,把江西、湖南、广东连成一片。

  当然,这都是大致计划,细节得根据时局来调整。

  听了赵瀚这番话,费如鹤战意盎然,数日之后便去打会昌,而且带了五百火铳兵、二十一门佛朗机炮!

  宋应星已经造了七百多支火铳,其中五百支拨给费如鹤,剩下两百多支留在北边。

  南赣地区虽然穷,而且大山特别多,但大部分城市都建在河边,只要有水师就能快速运兵出击。

  顺着贡水直奔会昌县城,又是一个三江合流地形。

  费如鹤包围县城之后,便等着围城打援,强攻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攻下来也肯定损失惨重。

  这些南赣农民军变傻了,不会动辄钻进山里。因为田兵首领们,现在都成了大地主,他们舍不得自己的产业。

  还是老一套,费如鹤带兵围城,宣教团和农会骨干,立即在城外发展农会、组织分田。

  一招鲜,吃遍天。
会昌县城。

  “大哥,降了吧。”

  “是啊,降了吧,不降也打不过。”

  “赵天王是何等人物,我早就说该归附。占再多田有甚用?别人一打过来,田全给你分完了。”

  “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

  林金山被说得心烦意乱,猛然呵斥:“闭嘴!”

  发泄之后,林金山又语气缓和道:“就算要降,也得讨价还价,把今后的事情说清楚。先派几个人,去问那赵二将军,降了能不能带着银子离开。咱们是从福建来的,带着银子回福建修房置地,怎也不算白忙活一场。”

  “对对对,县城给他,田地也给他,咱们带着银子回福建!”众人很支持这个想法,都盼望着衣锦还乡。

  当即,他们用箩筐吊出一个使者,跑去跟费如鹤商量投降之事。

  费如鹤冷笑着告诉使者:“你回去照我的原话说,要降就赶快降,怎么处置是我的事,他们没资格谈条件!”

  若非拣选五百士卒训练火铳,派出五百士卒驻守梅关,还要分兵进山剿灭土匪,整个南赣地区早被费如鹤打下来了。

  他根本没把这些田兵放在眼里,一群乌合之众。

  南赣的土匪是真多,而且许多是客家人。

  永丰知县刘绵祚,就是临死前让官吏从贼那位。他在山中剿匪数年,地方志说剿“闽匪”,可永丰县就在吉水隔壁,距离福建隔着半个江西,哪来的闽匪给他剿?

  所谓闽匪,其实是福建来的客家人。他们在南赣活不下去,干脆进山做土匪,甚至流窜至富庶的赣中地区。

  这并非客家人的问题,而是南赣独有的问题。

  在客家人没有大量迁来以前,王阳明在南赣剿的,大部分是江西土著。这些江西农民活不下去,一边在山里种地,一边兼职做土匪,导致村村都有人当土匪,邻里之间帮着互相隐瞒。

  因此,王阳明剿匪初期,刚刚出兵几里地,山里的土匪全知道了。不但沿途农民通风报信,就连王阳明的向导里都有土匪的亲戚。

  王阳明的解决办法很粗暴且实用,保甲连坐,检举免罪!

  一个字,杀!

  费如鹤剿匪也杀了不少人,其中不免有无辜,但乱世重典顾不得那么多。

  且说信使回去禀报,田兵首领们愁眉苦脸,然后就出现分歧吵作一团。

  一些说立即投降,越拖越没有好下场。

  一些说还要等等,必须先把投降条件谈清楚。

  就这样吵了半个月,田兵首领们每天登上城楼,都能看到城外正在分丈土地。那是他们自己的土地啊,也有许多分给了普通田兵,如今就在眼皮底下被人分走。

  田兵首领们着急,普通田兵同样着急。

  这些小兵都是佃户,跟着首领们造反,无非就是想要土地而已。好不容易有了土地,现在又全没了,那他们还造反干什么?

  还不如不造反呢,老老实实做佃户,赵天王自会给他们分地。

  费如鹤围城二十天之后,底层军官开始秘密串联。

  一个叫李天保的小头头说:“咱们为啥造反打仗?还不是为了分几亩田。听说赵天王也要分田,那咱们何必要给林金山卖命?就算打跑赵天王的兵,咱们还是只有那几亩田。输了别说保田,连命都保不住。”

  “对,不降没好处,降了没坏处!”另一个叫王永四的小头头总结道。

  “今晚放火献城怎样?”

  “就今晚!”

  “……”

  夜间放火,必然大乱,因为许多士兵的家人就住在城里。

  当夜城内火起,无数士兵奔下城楼,跟城中百姓一起自发灭火。而那些串联投降的兵头子,趁机高呼“赵天王进城了”,迅速引起更大的混乱,部分士兵干脆打开城门往外跑。

  林金山也在跑,城内起火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肯定完蛋了。

  “杀!”

  费如鹤果断带兵攻城,只天明时平息混乱,整个县城被大火烧了五分之一。

  首领级别的,抓到了全部砍头!

  其他田兵,不予清算,这乱世根本算不清。

  又用一个月时间,费如鹤彻底掌控局势,并带兵扫荡境内的残余田兵。当本地农会建立起来之后,费如鹤立即带兵攻打瑞金县,还是重复同样的套路。

  基本上,两个半月攻占一座县城,麾下士卒的伤亡可以忽略不计。

  按照这种法子攻城,想快也快不起来,主要是组建农会、丈量分田(暂时只分县城周边)搞得慢,必须不断吸纳会说客家话的本地人。

  不过在连续攻占三座县城之后,速度突然变快!

  因为其他田兵首领被吓坏了,得知自己成为费如鹤的目标,立即带着金银和少量心腹,离开南赣进入福建、广东地界。

  他们可以回闽粤老家做财主,也可以回闽粤继续造反,无论哪种选择,都比面对费如鹤更好。

  整个南赣,到了年底,终于变成赵瀚的地盘。

  ……

  赣州城。

  四十多个客家人首领、江西士绅,被请到府衙的大堂里聚会,他们都是附近诸县的代表。

  其中,不乏有仇人,见面就要吵起来。

  当赵瀚现身的一瞬间,大堂里瞬间安静,全部把目光投向这位赵天王。

  年轻,威严,英俊,挺拔!

  “拜见赵先生!”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就连那些客家人首领,也是会说江西话的,毕竟定居江西已经近百年,难免要跟本地土著打交道。

  赵瀚抱拳回礼,笑着说:“诸位请坐。我此次来南赣,是听说诸位纠纷不断,希望能劝大家放下仇恨,共同抗旱救灾。”

  “总镇的好意,现在心领了,可这事情没法说和,”一个江西士绅代表,站起来愤怒大呼,“这些客家人,从闽粤两省而来,不但霸占我江西土地,还要抢夺我江西人的水源!”

  “放屁!”

  一个客家人首领也站起来,针锋相对道:“你们这些本地人,惯会欺负客家人。赵先生来之前,哪次不是勾结官府下黑手?”

  “那是你们先不讲理!”

  “是你们先欺负人!”

  “……”

  土客矛盾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甚至都搞不明白谁先欺负谁,近百年来数代人结下的仇怨。

  你们村杀了我爷爷,我们村打死你叔祖,冤冤相报何时能了?

  这些属于大矛盾,而客家人之间,江西士绅内部,同样各自有矛盾。

  “砰!”

  赵瀚猛拍惊堂木,吓得众人立即闭嘴。

  赵瀚面色阴沉道:“我先说几句,可不可以?”

  “赵总镇请讲。”这些人又变得乖巧起来,毕竟赵瀚手里拿着刀把子。

  赵瀚说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许多属于世仇,我也没那个能力去判断是非。以前的恩怨我不管,从下个月起,但有违法犯罪者,依《大明律》处置。你们如果不懂《大明律》,杀人偿命的道理总该懂吧?”

  说着,赵瀚又扫视众人一眼,冷笑道:“莫要以为法不责众,若是聚众斗殴,罪责全部算在串联、领头之人身上。也不要以为,没打死人就不处罚。只要有斗殴的行为,定然严惩不饶!”

  一个士绅代表问:“总镇,争水之事何解?”

  “暂时交给农会处理,”赵瀚说道,“面对天灾,当同舟共济,而不是彼此争斗。”

  客家人代表不干了,有人说:“总镇,你这是偏帮他们。本地人的村子有农会,我们客家人的村子没农会,农会自然要帮着他们说话。”

  “那你们为何不建农会?是怕农会建起来,你们在乡下失去威信吗?”赵瀚反问道。

  无人能回答,因为被赵瀚说中了,当然也有客家人不信赵瀚的因素。

  赵瀚突然用官话说道:“我不是江西人,我其实是北方人。”

  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些惊讶。

  赵瀚继续说道:“江西人,客家人,对我而言,并无区别,都是华夏子民而已。我不偏帮谁,也不歧视谁。依我的规矩做事,那便是自己人。不依我的规矩做事,那便不是自己人。对于你们客家村镇,先是不配合落户,落户之后又不配合农会,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江西士绅听了幸灾乐祸,客家首领听了惴惴不安。

  “普通客家兄弟,定然不会抵制农会,全都是你们这在首领在阻挠,”赵瀚的语气变得更重,“作为惩罚,我要强行分田,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允许你们每人最多保留一百亩地!现在,山中百姓,每人最多能留五十亩!”

  那些客家首领,又是愤怒,又是害怕,一个个都隐藏怒火。

  赵瀚继续说道:“谁人不服,可以起兵造反,我不介意杀几个立威。客家人闹一次,不管有没有参与,该镇的其他客家人,能保留的土地就降十亩。除非提前检举,才能不受处罚。”

  江西士绅更加高兴,他们就喜欢看仇人遭罪。

  赵瀚突然转向那些士绅代表:“你们也最好老实点,有人不服我分田,正在私下串联捣乱。这事我早就接到检举,别逼我搞抄家灭族那一套。”

  士绅们瞬间肃然,笑容立刻消失。

  赵瀚又宣布说:“最新田政,略有改动,你们可以了解一下。”

  今年田政又做出微调,耕地分为四个等级:上田,中田,下田,下下田。

  上田多为水田,中田多为旱田,下田多为山地,下下田非常贫瘠。

  在分地的时候,每人可分四亩上田,上田不够就用其他代理。一亩上田,等于两亩中田,等于四亩下田,等于五亩下下田。

  若是只要中田,等于每人可分八亩!

  若是只要下下田,等于每人可分二十亩!

  这是农会经过数年的观察统计,根据田亩实际产出而制定的,今后收取田赋也按如此标准。

  最近三年,年满十二岁者,这次也能分到土地。

  以前没分够的,全部予以补足。

  不怕土地不够,泰和县、宜春县、萍乡县、永新县、永宁县,都被反贼肆虐得够呛。人口锐减之后,其余诸县可以迁徙过去。

  南赣地区同样如此,经过一连串的战乱,耕地肯定是够分的。

  “你们客家人,愿意组建农会吗?”赵瀚问道。

  这些客家首领,互相用眼神交流意见,然后齐刷刷跪下说:“我等皆遵赵总镇之命!”

  赵瀚都说了,以后争水什么的,都让农会来进行调解。

  客家人若不建农会,还不任由江西土著欺负?

  赵瀚总算松了一口气,不抵触农会就好,土客矛盾肯定难以消除,但今后可以慢慢来解决。

2#
 楼主| 发表于 2025-1-24 10:17 | 只看该作者
 南安府四县,暂时只有崇义县没拿下。

  崇义县又穷又偏又难走,基本没有江西土著,大部分是来自广东的客家人,少部分是来自广东的瑶族百姓。并且迁来江西很久了,早在王阳明剿匪之前,至少有一百三十年以上!

  而上犹县,就在崇义县隔壁,该县西南部的土客矛盾非常严重,多数客家人都是从崇义县繁衍而来。

  赵瀚请来周边诸县四十多位代表,自然不可能面面俱到,需要这些代表回去传递信息。

  赵瀚前脚刚离开赣州,上犹县后脚就闹起来。

  此时正值稻谷抽穗开花期,又是高温季节蒸发量大。一旦缺水,则花粉和雌蕊柱头容易枯萎,导致抽穗困难,不能正常授粉,稻谷形成空秕。

  而且还不能一次性灌水太多,最好保持稻田里有浅水,每两到三天灌水一次。

  一句话,需要频繁用水。

  上犹县,鸡笼村。

  这里有一条小河流入上犹江,由于持续半年不雨,小河近乎干涸状态,只剩河中心一点点还在流淌。

  祖籍广东的客家人,住在靠山的上游地区,除了沿河地带之外,整体来说土地相对贫瘠。而江西土著住在下游,整体来说土地相对肥沃,并且平坦地形要多得多。

  但干旱抢水,客家人每次都有优势,因为他们居住在上游!

  “咚咚咚咚!”

  “客匪堵河了,客匪堵河了!”

  下游土著们敲锣打鼓,不多时,家家皆出男丁,就连十二三岁的孩子,就拿着锄头、棍棒开始集结。

  农会骨干吓得连忙跑来劝阻:“不要乱来,不要乱来,我去报告镇长,镇长会给我们做主的!”

  “聒噪,把他捆起来!”

  几个农会骨干,全部被绑起来。虽然许多村民也加入了农会,但为了争夺水源,他们此刻根本就不听农会骨干的话。

  半天就聚集三百多号人,全是下游村落的男丁。

  他们浩浩荡荡杀向上游,很快发现被渡河的地方,那里的河道有一处临时堤坝,把本就不多的河水全堵在上游。

  “拆了!”

  就在江西土著拆毁堤坝的时候,客家人也开始奔走相告,带着各式农具红着双眼冲杀过来。

  双方总计七百多人,在枯浅的河道里打起来。

  这次打得更凶,因为半年不下雨,而且还到了关键的抽穗期。

  就伤亡来看,其烈度已经超过费如鹤在南赣攻城……

  争斗持续了一刻钟,双方死伤上百人,当场就有二十多人被打死。

  江西土著人少,没能打得过,连尸体都顾不上,拖着伤员就逃跑了。他们回去立即释放农会骨干,然后跑去镇长那里告状。镇长是万安县调来的,并非上犹县本地人,立即派人去赣州城报信。

  “该杀人了,不能一味怀德。”刘寰建议道。

  刘安丰也说:“半个月前,总镇才定了规矩。若是隔得远还情有可原,或许是山民们不知道,但上犹县鸡笼村却近得很。他们这种搞法,完全就是不把总镇放在眼里,也不把赣州的官府和农会放在眼里!”

  “唉!”

  陈茂生一声叹息:“我去调兵。”

  赣州城只有三百正兵驻守,赵瀚离开的时候,允许陈茂生随意调动。

  两日之后,陈茂生召集上百宣教员和农会骨干,带着三百正兵朝上犹县赶去。上犹江虽然枯浅,但还可以行驶小型军舰,他们坐船到县城之后,便顺着小河徒步前往鸡笼村。

  “陈老爷,你可要为咱们做主啊,那些客匪太不讲道理了!”

  刚刚进村,就有许多农民跑来,跪在地上哀求陈茂生帮忙。

  陈茂生面无表情道:“谁带头绑农会人员的?”

  无人说话。

  陈茂生立即转身:“回赣州,这里的事不用管了。”

  “是刘保成让绑的,我劝过,没劝住!”一个农民大喊。

  “对,就是刘保成!”另一个农民说,“他加入农会加入得晚,没当上农会的头头,就一直让我们别听农会的话!”

  陈茂生喝问:“谁是刘保成?”

  “他!”

  农民们齐刷刷指着一人,那人已经吓得瑟瑟发抖。

  “抓起来!”

  三百大同士卒,装备精良,阵容严整,本地农民哪敢抵抗?

  将此人抓起来单独审问,又挑选三十个村民分开审问,很快就揪出组织串联之人。

  同时,根据刘保成的供述,这次绕开农会直接搞事,是本村以前的大地主在怂恿,刘保成还收了一斗米的好处。

  那个大地主,由于作恶不彰,因此没有被清算,依旧保留少量土地,然后强迫其分家而已。

  地主家保留的土地相对肥沃,且数量较多,还全在河边,属于争水的最大获益者。这厮自己不出面,却凭借以往的威望,撺掇农民去搞事,并且一直暗中阻挠农会工作。

  陈茂生当天就抓人,把地主全家都抓起来。

  第二天,陈茂生留下部分宣教官和农会骨干,重新梳理当地的农会工作。又亲自带兵前往上游,拆毁河道里的堤坝,等了半天却不见客家人来阻止。

  陈茂生只能带兵进村,连续审问了二十多户,没有一个愿意供出领头者。

  这些客家人,真的好团结!

  至于此地的客家农会,暂时还没建立起来。

  陈茂生跟本地的镇长商量一番,很快请来两个客家人。都是去年经济制裁时,率先愿意落户的,还颁发了买盐和卖货的特许执照。在客家人都愿意登记户口之后,这两人的特许执照也就没什么用了。

  “这次是谁领头?”陈茂生问。

  “不晓得。”二人同时摇头。

  “很好,很好,真当我仁慈得很,”陈茂生怒极而笑,“分开行刑,先斩去左手小指!若不招供,再斩左手无名指,十根手指砍完,再砍脚指头!”

  两人被带去不同房间,很快陆续传来惨叫声。

  他们也不晓得对方有没有招供,在斩到无名指的时候,有一人就因恐惧把领头者供出来。

  陈茂生来到另一人面前,笑着说道:“那边已经招了,你招不招?你不招,我就按他的供述抓人。你若招,我就对一下供词。”

  “我招,我招。”此人哭泣道。

  两人供述一致,看来没有乱说,陈茂生立即吩咐道:“照着名单抓人,若有拒捕,立即杀了。”

  陈茂生又把两人叫到一起,冷笑道:“你们两个,都会说江西话,也是提前落户之人。若是组建农会,你们肯定被选为骨干,今后甚至可以做官。为何要帮忙隐瞒?”

  二人不语,只是痛呼。

  “我大概能猜到,”陈茂生笑着说,“你们盼着把事情闹大,好让官府重新封锁贸易。到时候,只有你们两个有特许商帖,可以去城里买盐回来贩卖,也可以把山里的货物卖出去。是不是这样?”

  二人也不痛呼了,只是捂着被斩断手指的伤口,显然全部被陈茂生说中。

  “鼠目寸光之辈,”陈茂生怒斥道,“赵先生即将占领江西全境,今后还要夺取天下。你们若是真心投靠,怎也算从龙功臣,竟被贩卖货物的几个钱蒙蔽双眼!”

  两人听得发愣,突然觉得自己是真傻,随即磕头请求陈茂生饶恕。

  又过半日,军官回来报告:“陈掌司,跑了两个,应该是躲进山里了。”

  陈茂生吩咐道:“抓其全家,传出消息。三日之后不回来自首,没收其全家土地,家中男女老幼皆充为苦役!”

  这大半年来,陈茂生已经释放出足够善意,是该使用雷霆手段了!

  三天过去,逃掉的两人,只有一人回来自首。

  陈茂生把上下游的百姓都喊来,就在他们聚众斗殴的地方。十多个领头者被绑起来,包括暗中怂恿的士绅,三百士卒全副武装的随时待命。

  “今后有什么纠纷,让村长和农会来调解,”陈茂生大声说道,“村长和农会调解不了,就去找镇长,找镇长没有,就去县衙理论。若是私斗,严惩领头者,今日之事当引以为戒!”

  一个一个的宣读罪名,宣罪完毕便杀,连续砍下好几颗脑袋。

  当砍到客家人时,那些客家村民蠢蠢欲动,三百大同士卒立即举起武器。

  “刷!”

  又是一颗人头落地。

  十多颗脑袋全部砍完,陈茂生说道:“用石灰硝制之后,传诸各县村镇,让他们看看倡乱犯法的下场!”

  接下来半个多月,陈茂生直接驻扎在此,强行组建农会并分田。

  由于田里种了粮食,此次分田结果,等粮食收割之后再奏效,坚决打击田产过多的客家首领!

  普通客家农民,因此得到实惠,分到更多的土地。虽不说真心拥戴,至少也跟客家首领有了矛盾,今后肯定不愿再听那些首领的话。

  然后就是抗旱救灾,河道已经快枯竭了,只能打井碰运气。

  三百正兵分出两百,帮助上下游村民打井,在劳动当中慢慢与底层百姓拉近关系。

  就在稻谷抽穗结束之时,突然天降暴雨。

  无论土客百姓,皆欢呼庆祝。

  然而,总兵府那边却警觉起来,从赣南到赣中,各府县持续大暴雨。

  旱灾半年之后,很可能来一场大洪水!

  对于南昌县这种地方来说,春旱只是稍微歉收,大洪水有可能让稻谷绝收!

  而诡异的是,江西中部和南部持续性暴雨,江西北部却依旧在大旱。准确来说,是九江府东部,南康府东北部,饶州府北部,这些地方去年就大旱,今年旱到夏天还是不降雨。

  水旱灾害同时到来,这老天爷真不给人留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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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4 10:20 | 只看该作者
 在明末,上犹县和宁都县,是土客矛盾最严重的地区,主要是因为双方势均力敌。

  陈茂生亲自坐镇上犹县,又派刘寰去坐镇宁都县。

  上犹江并不长,上犹县位于其中游。又加之半年干旱,水位枯浅,因此连日暴雨之后,虽然也淹没许多江边农田,但总体而言没有酿成太大洪灾。

  陈茂生一边让赣州知府发布救灾动员令,一边带人在上犹县救灾,他认为这是个缓解土客矛盾的良机。

  “掌司,垮山了,小半个石溪村都被埋了!”

  “快随我去!”

  垮山,就是山体滑坡。

  陈茂生带人连夜出发,至第二天上午抵达。这里在鸡笼村更上游,居住的全是客家人,由于大量砍伐树木,开垦山坡做耕地,植被破坏程度非常严重。

  前日里来一场山洪,随即就是山体滑坡,一整片山壁垮下来,直接把半个村给埋了。

  这种情况,在明末清初很常见。直到乾隆年间,当地百姓才彻底改变观念,将种粮食的山地大量改种经济类树木。在此之前,不论是明代官府,还是清代官府,怎么劝说都不听,非得灾害频发吃了亏才改正。

  目光所及之处,陈茂生只见一片哀嚎,无数客家百姓,正在刨开土堆石块,想要挖出自己的邻居和亲人。

  一个本地官员说道:“掌司,这里必须疏通,否则再下暴雨,可能会形成堰塞塘。一旦堰塞塘积水溃堤,整个下游全都得遭水淹!”

  陈茂生立即回去,把前段时间争水的百姓叫来,让他们去看上游的情况。

  随即又下令,把上游和下游,附近所有土客农民都组织起来。

  强行组建的农会组织,这时发挥出巨大作用。农会组织村民,几个村长负责调集物资,四千多人迅速开始干活,完全抛下以前的矛盾和仇怨。

  把道理讲明白之后,谁也不敢懈怠,因为关乎所有人的身家性命。

  当然,如果没有官方牵头,估计隔壁村落只会袖手旁观。必须有人站出来,而且被双方势力信服,才能将他们糅合在一起。

  天空又下起小雨,而且雨势逐渐变大。

  “掌司,伞来了。”一个吏员给陈茂生撑伞。

  陈茂生把伞扔掉:“此间百姓皆冒雨劳作,我独撑伞像什么话?你快去催吃的,别让人干活半天,到头来连口热食都没有!”

  随即,陈茂生又指挥道:“先挖那边,莫要山洪积起来!”

  农会旗帜静静插在土堆上,没有迎风飘扬,只是被雨水不断拍打,四周是冒雨挖土凿石的百姓。

  “轰!”

  突然,又是一片山体垮塌。

  附近干活的村民纷纷逃开,但依旧有几人被活埋。

  “挖人,快挖人!”

  陈茂生大喊。

  数十百姓冲过去,没有土客之分,迅速挖土搬石。连续刨出三人,全都已经咽气。

  “还有气,这个还有气!”

  第四人非常幸运,旁边滚停一块大石,留出了足够的缝隙空间。甚至浑身上下仅受轻伤,因缺氧而短暂昏迷而已。

  能救出一个便足够了,众人纷纷欢呼。

  上下游村落的村长,带领妇女孩童,把刚做好的饭菜送来。

  “后生,先吃饭。”一个中年妇女,将陶土碗递给年轻人。

  “多谢婶子。”

  年轻人接过饭碗,脱口而出之后,才反应过来妇人说的是客家话。

  双方都有些尴尬,互相笑笑,各自走开。

  之前来得及,大家都没戴雨具。有两位村长想起来了,于是还送来大量蓑衣、斗笠,此时也顾不得男女之别。让那些送饭的妇人,趁着大家在吃饭,帮忙去给干活的青壮批戴上。

  见那些妇人,各自找寻相熟,提着蓑衣斗笠满地乱走。陈茂生顿时大喝:“都什么时候了,还分亲疏远近,哪个不是在为大家拼命?”

  用江西话说完,陈茂生又用客家话大喊。

  他的客家话着实蹩脚,许多音调都是错的,但众人还是能勉强听懂。

  妇人们终于放下成见,纷纷给身边之人披上蓑衣、戴上兜里,也不管对方跟自己是否有世仇。

  陈茂生也戴上了斗笠,蹲在河边上吃饭。

  突然,一个县衙皂吏冒雨飞奔而来,兴奋大喊:“陈掌司,陈掌司,夫人生了,是一位千金!”

  陈茂生捧碗站起来,看看身后的情况,对那皂吏说:“回去跟夫人讲,我过几日再回去看她。若是还没吃饭,你自己去打饭填饱肚子。”

  皂吏愣了愣,点头说:“我去吃饭了。”

  周围的百姓,此刻都看着陈茂生,一句话也不说,填饱肚子各自去干活。

  直至此刻,他们才真正认可这个当官的,觉得跟以前那些当官的都不一样。这位是自己人,不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爷。

  ……

  赣州府城周边,同样在抗洪抢险,由于半年干旱,这里又非常上游,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第一个被考验到的是万安县,遂川江水汇入赣江之后,导致赣江水位猛增。

  知县欧阳述虽出身大族,但能脱颖而出、主政一县,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他在洪峰到来的前两天,就已经觉察到不对劲,提前召集官吏抢筑堤坝,并通知全县镇长与农会做好准备。

  有惊无险,万安县只被淹没一些江边农田。

  更下游的泰和县,抗洪压力倍增。不仅是又有几条河汇入,而且县城建在赣江急弯处,这个地方非常容易溃堤。

  不但农会组织农民出动,整座县城的居民都来帮忙,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由于反贼造成泰和县人口锐减,本县许多百姓都是各县迁居而来,包括县城内的居民都有三分之一是外来户。迁徙百姓是个复杂工程,其中不乏出现各种乱象,但从县长、镇长到村长,各级官吏却被锻炼出来。

  可以说,泰和县即便不发动农会,只靠这些官吏也能迅速做出反应。

  泰和县,同样有惊无险,但更多江边农田被淹。

  这里除了保住县城,还得组织官民,去乡下救助农民。帮助江边农民转移,救回那些困在水里的百姓。

  赵瀚所在的吉安府城,那才是真的危险,从泰和县至此,又汇入了三条大河!

  官、民、军全部出动,赵瀚戴着斗笠,直接坐在码头上。

  意思很明白,拦不住洪水,就把他赵瀚冲走。

  整个吉安府城,三分之二面积在城外,而且城内多官府衙门,六七成的居民都住在城外。这里淹不得,否则损失难以估量。

  店家们最是积极,府衙派人招募人手,老板们纷纷鼓励伙计报名,而且工资照给还有额外奖励。洪水淹进来,他们的店铺就全完了,他们的心情跟赵瀚一样急切。

  白鹭洲书院的学生,已经提前转移到城里,那地方太容易被水淹了,书院好几次毁灭都是因为洪水。

  许多大族出身的书生,既不给赵瀚效力,也不逃离家乡。于是他们以鸵鸟心态,整天躲在白鹭洲书院读书,美名其曰研究学问,其实就是不愿面对现实。

  他们暂居在几家客栈,通过窗户观察外面的情况。

  只见无数百姓,从城郊搬来泥土。有的挑,有的抬,有的背,还有的用小车推。平时在府城揽活赚辛苦钱的轿夫,还有那些码头苦力,以及许多下力的底层人民,成为搬运泥土的主力军。

  粮商们捐赠大量麻袋,都是用来装粮食的,现在作为沙袋拿去筑堤。

  没有那么多麻袋装泥土,于是就用篾条编竹笼。

  非常简易的竹笼,格子稀疏,新手也能快速学会。府城附近的篾匠,制作出大量篾条,官府派人运到城外,许多妇女和老人现学现编。

  府城的士兵全部出动,包括赵瀚的亲兵侍卫。

  此时若有歹人,能轻松潜入赵瀚内宅,也能轻松接近赵瀚本人。

  可是,就连官府派来的密探,此刻都加入了抗洪队伍,做着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费如兰出面召集全城妇女,给前线的抗洪勇士们送菜送饭。此刻正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穿梭在堤岸嘘寒问暖,为抗洪的官兵百姓加油鼓劲。

  王调鼎默默观察这一切,突然对身边士子说:“此非圣主耶?此人若不为君,天下又有何人可为之?”

  众人默然,无言以对。

  吉安府历次遭遇洪水,多半就是放弃城外。等洪水退去之后,再由知府出面,劝大户捐钱捐粮,然后修缮江边的石堤。

  从来没有哪个当官的,能够这样调动百姓,众志成城以抗击洪水。

  王调鼎又指着在堤岸奔走的费如兰:“此母仪天下之人也!”

  一个叫贺其良的秀才突然说:“诸君,今日始知真有圣明之主,吾愿为其效命。白鹭洲书院虽好,却不如出山救济苍生。再会!”

  贺其良离开客栈,冒雨朝堤岸走去,行不多久,又有二十多个士子跟上来。

  这些人来到赵瀚身边,齐刷刷拱手作揖。

  贺其良问道:“先生,我等皆欲效力,请先生派遣差事。”

  赵瀚起身拱手回礼:“可去府衙听从安排。”

  众士子再次作揖,齐刷刷前往府衙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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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4 10:23 | 只看该作者
  真正的苦战,在樟树镇一带。

  樟树镇是赵瀚治下,税收最丰厚的一个镇。仅樟树镇贡献的财政收入,就抵得上龙泉、永宁两个县的总和!

  赣江流过吉安府之后,又汇入一条大河、数条小河。至樟树镇时,袁河又带着洪水汹涌而来,两河交汇冲刷出急弯,甚至带来大量泥沙淤积成沙洲。

  当初王思任的官兵水师,占据绝对优势,却也不敢驶过河口。其实是不敢驶过沙洲,河道狭窄,水势复杂,便是不被火攻也要遭包围伏击。

  借此,赵瀚能够从容与官军对峙,而今却因为这种地形,给樟树镇带来巨大抗洪压力。

  “吁!”

  竹哨声响起,两千多农兵跑步赶来。

  又有数千青壮,被农会组织过来,至樟树镇下游地带。

  镇长带着吏员,挨家挨户敲门,招募镇上百姓筑堤抗洪。

  事实上,整个赣江沿岸,从唐代就开始构筑防洪堤。

  特别是丰城上下游的赣江东堤,从唐代修到宋代,已可保护六十万亩农田。明代一直在继续增筑,但要直到民国,才能把樟树镇这边的堤坝连通。

  在万历朝之后,地方水利败坏,全靠有责任的地方官,号召士绅大族捐款修缮。

  只要有官员组织,士绅大族也愿意捐钱,这是在保护他们的身家财产。就拿樟树镇这边的堤坝来说,一旦洪水漫灌或者决堤,就可能淹没十万亩良田,因为岸边都属于低洼地带。

  临江知府和清江知县,都在负责府城沿线,洪水期间也过不来。

  樟树镇的安危,都寄托在镇长刘同予身上。

  刘同予是大族秀才出身,文武双全,初时在军中担任文吏。还曾跟张铁牛一起,诈城攻下新淦县城,他这镇长的分量并不输给知县,毕竟这是财源滚滚的樟树镇。

  此时此刻,刘同予正在沿江堤坝上,冒雨奔走指挥抗洪。

  镇上居民在官府组织之下,纷纷加入其中,农兵和农会也行动起来。

  没人敢懈怠,他们祖祖辈辈住在江边,知道今年的情况不对。这暴雨下得太久了,中间好不容易晴两天,突然就又是大暴雨。

  不但镇长每天带人观察水位,百姓也天天跑去观察,毕竟一淹就是十多万亩地,在洪水面前没有身份的高低。

  樟树镇的药材商人,全部联合起来行动,出钱派出伙计筑堤。若是溃堤或漫灌,他们将蒙受最大损失,许多人都堆积了好几仓库的药材。

  从樟树镇一直往北,两岸都有农兵和农会,组织群众前来抗洪。

  若从高空俯瞰,就仿佛无数蚂蚁,扛着沙袋、泥筐来往于江边,上演着人间最宏大壮丽的史诗。

  费纯其实是最头疼那个,不但要拨款救灾,等洪水退去之后,还要酌情减免百姓的田赋。山区虽然不受水灾,但旱情极为严重,等于今年要普遍减免赋税。

  官仓里的钱粮,都不太够用啊!

  本来,招安停战,盐路畅通,财政问题已经缓过来。只要今年继续丰收,或者说是一个平年,各县的仓库都能堆积如山。

  突然来个大灾年是什么鬼?

  费纯感到一股深深的恶意,觉得老天爷是在故意跟他作对。

  韩承宣作为朝廷任命的南昌知县,此刻也离开南昌县城,来到赣江边上指挥增高、加筑堤坝。

  他本来已经被架空,没有任何实权可言。

  但其救灾表现积极,此刻也获得部分指挥权,仿佛他已经变成赵瀚麾下的官员。

  连续两昼夜的劳累,眼看水位一点点往下降,韩承宣累得直接躺在堤坝上。

  “韩老爷吃饭。”一个妇人笑着端来饭菜。

  韩承宣努力爬起,微笑道:“多谢。”

  一边吃饭,一边观察,堤坝上到处是横七竖八躺着的官民。

  胡定贵捧着饭碗过来,笑着说:“县尊不如从贼吧,你是一个好官,给狗皇帝卖命怪可惜的。”

  狗皇帝这个称呼,让韩承宣哭笑不得,他在江西已经听了无数遍。刚开始还愤怒,渐渐就麻木了,随便别人爱咋说就咋说。

  韩承宣转移话题,问道:“这洪水不会再来吧。”

  主簿刘子荣望望天空,走过来说:“若是老天继续下暴雨,再怎么筑堤都没用。”

  “为何?”韩承宣问道。

  刘子荣说道:“你是北方人,不懂南边水灾的厉害。咱们扛过了两次洪峰,估计是鄱阳湖那边没有下雨,泄洪泄得非常快。如今鄱阳湖估计被灌满了,再来一次洪峰的话,我会直接带着百姓转移到高处。”

  又有一个老吏,端着饭碗过来:“多亏有赵先生,换成朝廷治理,就算有好官坐镇,这次也肯定被洪水漫灌数万亩良田。”

  刘子荣感慨道:“确实如此,第二次洪峰来得太快太猛了。”

  韩承宣算是听懂了,这次能扛住第二拨洪峰,全靠农会和农兵的超强组织力。如果此地没有反贼,让他这个知县调动百姓抗洪,不知要磨磨蹭蹭搞多久,肯定会错过最佳的抗洪时机。

  说实话,韩承宣喜欢这里,虽然此处是反贼地盘。

  任何一个想做事实的官员,都喜欢这样的氛围和民心。两天两夜的抗洪结束,韩承宣完全被感染了,同时又想起山西老家那一堆破事儿。

  两相比较,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洪灾渐渐过去,赵瀚治下的百姓,心气儿达到一个巅峰。

  各地陆续上报的消息,让李邦华感觉不可思议。那么多沿岸县城和小镇,竟然只有两个镇溃堤,其他被水淹的地方,都不是特别紧要处,顶多损失许多粮食收入而已。

  这换在任何时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仔细分析之后,总兵府的高层官员,都认为抗洪胜利的关键有三处:第一,官吏称职;第二,农会引导,农民积极;第三,军队的加入,正兵和农兵都立了大功。

  所有官吏都是能办事的,裙带关系肯定难以避免,但就算是走关系上位,也得拿出一份能看得过去的履历。

  一个政权的初期,就是如此有活力。

  单拿军事方面来说,明初和明末对比,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明末辽东历次大战,战场局部跟筛子一样,鞑子军队可以随便穿插。

  而明初辽东那次关键战役,朱元璋直接在南京写好剧本,马云、叶旺两位前线将领,则担任导演并补充细节。

  先是坚壁清野、诱敌深入,坚守孤城消耗元军。当时城墙还没修好,许多缺口用木料堵住,战斗打得异常惨烈。大明援军奔袭敌人后路,完全相信友军不会丢城。

  接下来的战局,就跟看《三国演义》一样,元军惊慌败退,在山谷遇到数百弓弩手,吓得立即更改逃跑路线。结果,明军一夜之间,筑起数里长的冰墙。元军骑兵只能顺着冰墙跑,好不容易跑到尽头,又落入提前挖好的陷坑。

  辽东打仗,朱元璋提前在南京玩微操,把元军部队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一仗把朱元璋打得爽透了,此后便将整个辽东战区,都交给马云和叶旺来负责。

  赵瀚用人朱元璋跟一样,不论文官还是武将,都必须是能办事的!

  此次抗洪抢险,也让庞春来、李邦华等高层,坚定了今后的用人原则: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

  赵瀚的地盘抗洪胜利,就连被农会渗透的地方,也没有受到洪水的影响。反观朝廷的地盘,简直可用一塌糊涂来形容。

  先说旱灾,由于水利设施败坏,守着巨大的鄱阳湖,离湖稍远的土地皆枯黄一片。

  再说洪灾,眼见鄱阳湖水位飞快提升,甚至长江水因为上游大雨也流入湖中。可各地官员都没当回事儿,反而是本地士绅,自发组织起来筑堤。但士绅的组织力不够,导致鄱阳湖沿岸多处溃堤。

  鄱阳湖周边被淹了一大片,与此同时,离湖岸只有几十里的山区,却在经历非常严重的干旱。

  包括景德镇在内,昌江水位降到极低点,鄱阳湖的湖水正在倒灌回河里。

  连续两年大旱,官府又不断催税,在赣东北出现大量饥民。

  这些饥民纷纷往西、往南,沿途逃荒讨饭,一路上饿死无数。

  龙口河边。

  饿了一整天的贫寒秀才丁家盛,找来同村的几个朋友,说道:“沿途都遭了大旱,小门小户都没余粮,大户又宅门紧闭不肯给饭吃。这样下去,早晚都得饿死,我看不如造反算了。”

  “咱们造反能成吗?”一个小伙伴问。

  丁家盛从怀里掏出一本《大同集》,说道:“南边有位赵天王,做事极有章法,打败官兵好多次,迟早能占下整个江西。这本书就是赵天王编的,我去年在周夫子家门口捡到。”

  其他小伙伴都没读过书,问道:“这本书写的啥?”

  “写的怎样造反,”丁家盛说,“这一年来,我天天都在读,书里写的东西都能背了。咱们先杀几个地主,开仓放粮,拉更多百姓入伙。分田地恐怕有些困难,咱们直接带人攻打县城。把城打下来之后,就去请赵天王来做主,咱们也能做从龙功臣。记住,赵天王仁德,不许杀戮百姓,也不许淫掠妇女。这两个规矩不能坏,谁要是坏了,我就翻脸不认人。”

  当天,丁家盛煽动数百人,攻破地主家的宅院。在开仓放粮的同时,还杀了几个坏规矩的立威。

  他们沿途裹挟饥民,一路抢地主筹措军粮。

  半路分兵,大部队作势前往饶州府城,丁家盛亲率小股主力直奔都昌县,伪装成平民一举夺取县城。

  同时打出赵天王的旗帜,无数饥民前来投靠。

  此人还拣选人才,竟然开始在县城周边给百姓分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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