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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科举:鄙视链高端的书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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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2-5 16:1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哈哈哈哈!”

    越榛和邹木跟着大笑起来,这个梗只有贵州士子才懂,作为云南人的罗江很难理解。

    “嘎!”

    估计是闲他们太吵闹,院子对面的客房,突然有人推开房门。

    一个书童打扮的家伙,板着脸说:“且安静一些,我家公子正在温书。”

    这态度和语气,让李应非常不爽,当即指责道:“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命令我等生员?”

    “哼!”

    书童不屑多说,直接把门关上。

    王渊笑道:“看来这位朋友很富贵啊,书童居然也穿绸缎。”

    罗江撇撇嘴:“小人得志!”

    王渊问道:“罗朋友认识对门那位相公?”

    “不怎么熟,但久仰大名,”罗江冷笑着解释,“此人名叫金罍(léi),大理卫人士。十一岁就名动云南,被誉为神童,因才学优异,被推送到南京国子监读书。我刚搬进来的时候,主动跟此人搭话,他就不咸不淡回了两句,性格孤傲至极。”

    越榛被书童甩脸,也感觉特别不爽,阴阳怪气道:“你我乃云贵蛮夷之地的士子,不能跟国子监监生相比,人家自有高傲的本钱。”

    罗江低声说:“确实如此。我听人说,金罍在南京国子监,颇受祭酒赏识,一身才学惊人,而且治的还是《尚书》。其他四经他都不愿学,似乎只有《尚书》才能显出他的本事。”

    《尚书》是公认五经当中最难的,没个好老师教导,你连读都读不通。本经治《尚书》者,属于诸生鄙视链最顶端的存在。

    王渊还好,本经为《礼记》,至少可以鄙视一下治《诗经》的。

    “走吧,吃酒去,别跟这等妄人一般见识,”邹木不想跟人起争执,又对罗江说,“罗兄也一起去吧,今天李三郎做东。”

    等诸生离开院落,金罍才猛然推开窗户,负手而立,看着院中的桂树久久不语。

    金罍确实有骄傲的资本,历史上,他是今年云南乡试第一,明年的会试第二十七名。

    全国第二十七名啊,换谁都可以牛逼轰轰!

    可惜此君恃才傲物,不善于跟人打交道。历史上,他因才学出众,没几年便升大理寺寺正(正六品)。结果混来混去,到正德末年居然混成太常寺典薄(正七品),足足降了一品两级。

    从其出身来看,国子监生,堂堂进士,可谓根正苗红。走的又是五寺路线,地位雍容清贵,躺着也能升迁啊。

    结果混成那副模样,绝对是人嫌狗弃的存在。
2#
 楼主| 发表于 2025-2-5 16:11 | 只看该作者
至八月初一,可以办准考证了。

    诸生一窝蜂的跑出去,金罍这才来到院中,令书童将桌案搬至树下,他坐那儿独自喝酒赏桂花。

    “世人种桃李,皆在金张门。攀折争捷径,及此春风暄。一朝天霜下,荣耀难久存……呃……”

    金罍念的是李白《咏桂》,说什么桃李媚俗,桂花清雅高洁。那意思吧,考试诸生皆为庸俗之徒,只有他金罍属于高洁之士。

    结果念到一半,王渊突然从房中走出,金罍端着酒杯傻愣愣坐在那里。

    王渊抱拳笑道:“金兄兴致不错啊。”

    住在同一院中半个月,两人也有过短暂交流,但只限于打招呼的程度。

    金罍虽然恃才傲物,但基本素养还是有的,抱拳还礼道:“王朋友怎么没去领浮票?”

    浮票,也叫结票,就是准考证。

    写有考生基本信息,还标注了座位号,考试时不但凭票入场,还得贴在卷子上一并上交。

    王渊见树下没有板凳,便一屁股坐在桌案上,自来熟的捡起桂花糕,边嚼边说:“我又不傻。今天刚刚开始领浮票,肯定挤满了应考生员,排队也得排半天。”

    “确实。”金罍点头说,他也打算改天再去办准考证。

    不过王渊刚才的举动,让金罍无比嫌弃。居然坐在桌案上,而且拿起糕点就吃,简直有辱斯文!

    金罍不再说话,他有精神洁癖,除非能入其法眼,否则他都不愿交流。

    王渊也没说话,把一块桂花糕吃完,又拿起金罍的酒壶,仰脖子直接倒进嘴里。嗯,酒壶没有沾到嘴巴,王二郎还是很讲卫生的。

    “粗鄙之人!”金罍心里嘀咕一句,好歹没把这话给说出来。

    王渊拍掉手上的糕点碎屑,起身回到屋内,再次出来时手里提着一把刀。

    “你欲作甚!”金罍猛吃一惊,吓得从凳子上蹦起来。

    王渊懒得理他,自顾自练习刀法,他已经两个月没耍刀了。

    金罍发觉自己失态,整理衣襟重新坐下,一脸从容的继续喝酒赏花。偶尔也朝王渊那边瞟几眼,但没啥好看的,因为王渊的刀法很丑。

    来来回回,就是劈、砍、撩、挂、挑、拦等几招。有时也将基础招式结合,搞出简单的连招,反正跟花哨漂亮沾不上边。

    只有真正的行家,才能看出王渊的刀法有多可怕。

    招招奔着致命部位,一刀过去非死即残。而且他出刀很稳,速度极快,变招从容且诡异。只那变招就能吓到老手,这跟哪种刀法无关,纯属王渊对刀的控制力惊人,出刀那么快准稳,居然还招招留有余力。

    金罍回云南已经一个多月,也不怎么跟人交流,此刻忍不住问:“王朋友是卫所子弟?”

    王渊没有回答,足足练刀一刻钟,才停下来说:“吾乃蛮夷子。”

    “呃……”金罍被噎得不行。

    “哈哈哈哈,说笑而已。”王渊爽朗大笑。他也有些看这人不爽,今天又听到那首咏桂诗,忍不住特意出来捉弄一番。

    金罍唤来自己的书童,把残酒剩糕全都拿回房去。本欲转身离开,又忍不住回头问:“你们这帮贵州士子,舞刀弄剑的,犹如粗野武人,就不能好生安心读书吗?”

    王渊反问:“你从南京回昆明,走的是哪条线路?”

    金罍答道:“逆长江而上,走泸州下昆明。”

    王渊笑道:“或许你可以试试,从昆明到贵阳,走东入湖广那条驿道。”

    “有什么区别吗?”金罍问。

    王渊解释说:“你走的是川滇黔线,从唐宋就不断建设,相对平坦开阔一些。而且还是西南三省最重要的茶马商道,土匪可不敢太嚣张,换成滇黔线你去试试!”

    金罍稍微听懂了:“贵州土匪还敢杀害生员不成?”

    “你觉得呢?”王渊笑着说。

    金罍明显不信邪:“等考完乡试,我就走贵阳回南京!”

    “祝君好运。”王渊说得诚恳无比。

    金罍出身于大理豪族,家中世代经商,钱多得能把王渊砸死。他自己又天资聪慧,十一岁便道试第一名,又被推送到南京国子监学了七八年,家里斥巨资为他聘请南京名师。

    如此人物,从小顺风顺水,没有遭受过一丝挫折。甚至在南京国子监读书时,由于他出手大方,身边聚集无数阿谀之徒,听到的全是恭维奉承话。

    天老大,我老二,眼高于顶实属再正常不过。

    在金罍想来,如果遇到贵州土匪,自己几句话便能将其喝退。

    这厮惯会特立独行,见其他生员抓紧复习功课,他干脆不再温读四书五经,每日只看一些闲书放松心情。即便如此,他也相信自己肯定乡试第一,整个云南不可能有比他更优秀的生员。

    接下来几天,王渊又跟金罍聊了两次,发现这位就是个生活巨婴。连方巾的系带散了,他自己都不会系,还得呼来书童帮忙。

    但这家伙是真有学问,某夜在院中赏月,当场作诗一首,水平已经超过贵州宋炫。

    王渊觉得吧,这种人应该去做文学家,专搞艺术创作,当官纯属害人害己。
3#
 楼主| 发表于 2025-2-5 16:13 | 只看该作者
从天亮到中午,王渊已答三道四书题、一道五经题,他这速度只能算中规中矩。

    肚子实在饿得不行了,昨晚出门之前吃的饭,早晨忙起来根本没吃。

    王渊从食盒里拿出几个馒头,又倒了一碗清水,再抄起火腿砸桌上,用小刀慢慢片肉。他将馒头切成两半,把火腿肉夹进去,又淋上一些果酱,火腿三明治便大功告成。

    明代乡试虽然强度高,但胜在不折腾人,一场考一天,只需带午饭即可。

    清朝那是真的扯淡,一场考三天,考生还得带炉子在考场煮饭。比如经常被同学们要求坐下的独秀先生,他考科举时,吃了好几天半生不熟的挂面,都是自己烧水、自己煮面,随便伴点啥酱料就囫囵吞到肚子里。

    吃过火腿三明治,王渊继续写作文。

    紧赶慢赶,终于在半下午时,做至最后一道五经题。此题选自《礼记·文王世子》:“是故其成也怿,恭敬而温文。”

    联系被省略的前文一起翻译,便是:“三代国君教育太子,一定要用礼乐。乐可以陶冶情操,礼可以美化外表。礼乐渗透于心、表现在外,太子就能健康成长,养成谦虚恭敬而又温文尔雅的气质。”

    这道题可以从多个方面论述,可以讨论教育,可以讨论礼乐,可以讨论师德。

    王渊选择三者相结合,中心思想为:“教育太子的老师,自己就应该德行端厚,用一言一行去浸润引导太子。各级公学的教谕,也应如此,则天下士子都能成为君子。”

    “礼乐能悦诸心,德容自著其美,盖礼乐合内外之道也。”

    破题之后,王渊文思泉涌,流畅自如的写完这篇。

    等七篇八股文全部写完,已经是申时三刻,即下午四点半。

    王渊又用了半个时辰,将七篇文章润色一番,进行少许的细节修改,这才开始誊抄到正式答题卷上。

    此时将近酉时三刻,即傍晚六点半。

    夏季日长,离天黑还早得很。

    王渊表示自己要交卷,号兵立即跟监试官沟通,拿着他的答题卷、草稿纸和准考证,一起送往掌卷官那里。

    掌卷官非常重要,必须由清廉之官担任,至于怎样才算清廉,那只有鬼才知道了。其职责为:发放试卷,收纳试卷,将答卷送去弥封官处封存。等誊抄官抄完朱卷之后,由对读官逐字对比朱卷和墨卷,防止誊抄错误。对读完毕,朱卷再次交给掌卷官保存,最终送去给阅卷官批改。

    王渊交卷之后不能立即离开,也懒得离开,直接趴在考桌上睡大觉。

    昨晚折腾一宿,今日做题一天,脑子晕得跟浆糊一样。

    及至傍晚,天色渐黑。

    号军跑来将王渊叫醒,示意他可以离场了。

    王渊拎起考试行头,打着哈欠钻出号房。此时交卷离场的将近一半,众人涌出考棚,叽叽喳喳的说起考试内容。

    考试结束时间为戌时四刻,即晚上九点整——戌时便是黄昏(晚七点至晚九点)。

    那些还没考完的生员,由官方提供蜡烛。一个时辰后收卷,如果还没搞定,那就抱歉了,会被号军们直接叉出去。

    周冲一直等在外头,见王渊出来,立即迎上去说:“二哥出来得早,定然考得不错。”

    王渊笑道:“照你这样说,交白卷岂不是考得最好?”

    周冲嘿嘿一声:“二哥既有心情说笑,定然是考得很好。”

    王渊不再跟他开玩笑,问道:“还有谁交卷的?”

    周冲回答道:“刚才看到田秋田相公,他说脑子昏得很,先回去睡觉了。”

    看来李应诸生还在考试,王渊也懒得再等了,带着周冲回去吃饭休息。三天之后才考第二场,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后两天放松心情,基本上就能调整过来。

    直至第二日上午,王渊才终于知道,李应居然是被号军叉出考棚的。

    “我最后一篇经义没写完,这次肯定不能中举了。”李应哭丧着脸说。

    邹木跟他同命相怜,苦笑道:“我倒是写完了,但时间不够,最后一篇是瞎写的。”

    “瞎写也比没写完好。”李应更加郁闷。

    王渊问越榛:“文实考得如何?”

    越榛说:“还好,压着时间写完的。”

    主要还是贵州士子未经风雨,随随便便就能考中秀才,哪遇到过一天之内写七篇八股文的高强度考试?而且昨晚还一夜未睡,考到中午脑子都是懵的,越懵越写不出来,越写不出来就越懵,恶性循环能把人给整崩溃。

    一起来云南的十多个生员,只有王渊和田秋在黄昏之前交卷,其他全都考崩了。

    不过嘛,若人人都崩,就看谁崩得不那么厉害,反正今年要录二十一个贵州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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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5 16:15 | 只看该作者
    一般来说,乡试的主考官有两个,由布政司聘请才学之士担任。

    能请到德高望重者最好,实在没有选择,那就请各地老师来当主考官——至少得教授级别。

    今年的云贵乡试主考官,分别叫文澍(shù)和邹清。

    邹清就不提了,老秀才一个,是昆明这边的府学教授,完全属于充数陪跑性质。

    文澍则是成化二年进士,今年已经七十六岁高龄,曾担任重庆知府和思南知府。在重庆当知府时,他曾赈济饥民数万人,让几千土匪自动解散,并服从官府的安置工作。在贵州当思南知府时,文澍跟太监闹得不愉快,气得辞职退休至今。

    文澍去年都还定居在桃源县,半年前,王阳明路过桃源,特意拜访了慕名已久的文澍。

    二人年龄相差几十岁,却聊得甚是投机,足足交流半个月。文澍特意租船,陪同王阳明畅游桃花源,王阳明写下《桃源洞》和《晚泊沅江》两首诗。历史上,文澍的墓志铭都是王阳明写的。

    前不久,文澍回到云南处理家族事务,被云南左布政使亲自请来当主考官。

    “橘安先生,贵州卷子已经阅完。”邹教授捧着一摞朱卷过来。

    文澍点头说:“放着吧。”

    第一场考完之后,便要开始阅卷批改工作。

    除了两位主考官之外,还有几个同考,都属于阅卷官。

    这些阅卷官叫做帘內官,只负责出题和阅卷;监考官属于帘外官,只负责监督考试。

    巡按御史同时负责帘内和帘外,拥有的权利最大,但不能参与阅卷工作。

    文澍已经老眼昏花,必须贴着试卷才能看清,他批改卷子的速度慢得让人发慌。

    好不容易把云南卷批完,文澍拿着金罍的朱卷,颔首微笑道:“此子才学非常,四书五经当为云南第一。”

    文澍考乡试那会儿,云南贵州还排同一榜,两省举人名额也是合起来计算。现在早已经分开,各有各的名额,需要贴出两张榜。

    反复品读几遍金罍的文章,文澍意犹未尽,邹教授只能提醒道:“橘安先生,明天就考第二场了,贵州卷你还没看呢。”

    “我老糊涂了。”文澍自嘲笑道。

    贵州卷已经被几个阅卷官批改过,好文章都被排在前面。

    每个阅卷官,都会用圆圈、方框、叉叉等记号,来表示自己对这份答卷的评分。得到的圆圈越多,说明文章写得越好,全是叉叉的直接扔最下边。

    文澍作为主考官,只需要看排最前面的几十份卷子,后面两三百名的文章纯属辣眼睛。

    王渊那份答卷,赫然排在贵州卷第一。

    这也多亏了巡按御史张羽,全程监督帘内帘外,杜绝任何可以作弊的环节,否则肯定有人找枪手代写文章。

    “果然好文章!”

    文澍看到第一篇八股文,就忍不住拍案叫绝。他跟王阳明交流半个月,已经信服“知行合一”学说,而王渊那篇文章,恰好隐隐体现“知行合一”。

    这是考生跟主考官对上频道了!

    等把王渊的七篇文章都看完,文澍啧啧赞叹:“我离任贵州二十载,不想贵州居然有这般人物。明年贵州肯定要出进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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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5 16:18 | 只看该作者
三天之后,第二场考试如期举行。

    这次比较省事儿,至少不用再钉油布了。但考生的心情更加忐忑,特别是李应这种被叉出考场的,已经徘徊在自暴自弃的边缘。

    因为八股文实在太重要,只要第一场考试的八股文写得好,后面几场考试属于锦上添花。

    实际上,王渊对后面两场考试的内容更拿手!

    第二场考题为:论一道,诏、诰、表各一道,判五道。就是写一篇议论文,写三篇公文,写五条司法判定。

    考生刚拿到题目,便集体发出哀嚎声。

    那道“论”题超纲了,出自周敦颐的《太极图说》:“中正仁义而主静。”

    这他娘讲的是太极、阴阳、五行与人的关系,除了少数治《易经》的,其他考生一脸懵逼,连题目的真正意思都不能完全搞懂。

    大部分考生,直接从“仁义”着手。跑偏得虽然不远,但肯定无法打动主考官,只能判个及格分而已。

    王渊也有点抓瞎,选择先放着不做,把后面的公文写完再说。

    一直到中午,王渊片着火腿肉,始终感觉这道论题很眼熟,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如果王渊老老实实听话,帮王阳明把《周元公集》抄完,肯定能轻松将这道论题给答出来。

    很有可能,文澍是跟王阳明聊过《太极图说》,才会莫名其妙出这道题的!

    “论”题都是随便出,不拘泥于四书五经,但必须用理学思想来展开论述。所以无所谓超纲,能自圆其说即可,阅卷官是能够谅解的。

    王渊把火腿三明治吃到一半,突然放下食物,在草稿纸上写出“太极”二字。

    他终于想起来了,《朱子语类》提到过这句话,而且专门用了一整章来详细论述!

    当时沈师爷责怪王渊,不该妄自非议朱熹,至少先得把《朱子语类》读完。于是王渊就去读了《朱子语类》,这玩意儿并非教科书,没想到今天居然用上了。

    感谢沈师爷!

    搞清楚主题思想,剩下的就随便写了,“论”题比四书五经题更容易自由发挥。

    今年参加乡试的四百位贵州士子,只有王渊真正准确点题,其他人全部给整跑偏,居然没有一个认真读过《朱子语类》。

    当文澍再度阅到王渊的卷子,笑着对其他阅卷官说:“此论必为前一场的头名所作,文风质朴如是耶!”

    第三场考策问五道,相当于时政论述题,其实也没啥好论的,全是老生常谈。

    ……

    四合院内。

    李应哀声长叹:“我这次是不行了,几千里路白走一趟,真真是丢人!”

    邹木洒脱道:“无须如此,这次不中,三年之后再来,到时候我陪你再走一遭。”

    “对对对,下次一起来。”越榛笑道。

    王渊擦拭着弓弦说:“我就不安慰你了。”

    “你肯定中举,回到贵州必须请客!”李应趁机宰他一顿。

    王渊笑道:“没问题。”

    李应本来在帮王渊保养钢刀,此刻突然站起,刷刷刷在院中舞起刀来,似乎是想发泄一下心中郁闷。

    越舞越气,竟将院中桂树的一截枝丫砍断。

    金罍本坐在窗前饮酒,见状呵斥道:“你自科举落第,愤懑也就罢了,为何要砍那桂树?”

    李应举刀指着金罍:“我砍便砍了,又不是你种的树,轮得着你来教训?房主若欲责怪,我赔他一笔钱就是!”

    “哼,无礼蛮子。”金罍冷哼一声。

    李应更加愤怒,大喝道:“出来练练。比刀、比箭、比拳头、比角力,任你选一样!”

    王渊劝道:“算了,李三郎,这次是你理亏,砍别人的树干嘛?”

    “粗蛮武人才比那些,”金罍讥笑道,“你我都是应试生员,可敢跟我斗诗?”

    李应啐道:“斗个屁的诗,那玩意儿科举都不考,只有穷酸文人才会学。”

    金罍笑道:“那就比时文。”

    李应抬杠道:“你那么厉害,怎么不五经中举?”

    五经中举,便是在科举的时候,把五经题全答出来,而不是只答自己的本经。这等于是说,一天之内要写二十三篇八股文,并且还真有人这么干过!

    纯属抬杠之语,居然怼得金罍不再说话。

    此人非常自负,这次也想过五经中举,但只写了十二篇八股就写不动了。

    事实上,五经中举的那些家伙,纯属以量取胜。每篇文章都写得一般,但只要把五经题全部答完,二十三篇八股往那一扔,百分之百能够中举——文章写得再马虎,也必须通晓五经才行。

    而金罍作文精益求精,不愿写垃圾文章,自然不可能一天之内整出二十三篇八股。

    李应砍断了桂树枝丫,自知理亏,见金罍不说话,他也气呼呼坐下发呆。

    “唉,等着放榜吧。”越榛拍拍李应的肩膀。

    ……

    士子们的热闹在放榜,考官们的热闹则在填榜。

    放榜前一天,帘内官拆号写榜。

    除两位主考官外,批改卷子的房间有十六个,每房都有房官。他们把各自认为很好的卷子,从优到劣推荐给主考官,主考官只需看前面几十个卷子即可,反正把举人名额看满就行了。

    谁若是考中举人,这些推荐卷子的房官,便是那个考生的“房师”,鹿鸣宴上必须拜见“房师”并给红包。

    “第五名,金齿卫生员何兴!”

    唱名出来,一个房官立即起身,大笑道:“这是我推荐的卷子!”

    也即是说,此人是第五名的房师,又有面子又能拿红包。

    “恭喜恭喜!”其他房官立即道贺。

    必须从第五名,反着写到第一名,而且第一至第五名,其所治本经必然不一样!

    王渊的本经是《礼记》,如果被选为第一,那么其他治《礼记》的贵州士子,就不可能排进前五,文章写得再好也只能排第六。

    这叫五经魁,一经一魁。

    第一名必为主考官所点,第二名必为副主考所点。

    剩下的第三至第十八名,分别由十六位房官推荐。若有房官推荐的考卷,被主考官选中好几个,那他必须把多余的分出来,不能一个人拿好几份红包。

    成功推荐五经魁的房官,每人面前插一根红烛,嘴巴都能笑歪,这是最荣耀的事情。

    他们可以出去吹牛逼说:“这届乡试的《诗经》魁,正是我推荐的!”

    第二名的房官则说:“你这算什么?这届乡试的亚魁是我推荐的!”

    第一名的房官大笑:“你们都是渣渣,我推荐的乃是五经魁!”

    嗯,第一名不提本经名字,直接被称为“五经魁”,同时也是“解元”。

    前五名填榜完毕,顿时就喧闹起来,吏员们开始争抢那五只红烛。据闻,把代表五经魁的红烛拿回家,可以让子孙沾到魁星气运。

    这个例行节目,叫做“闹五魁”。

    在云南闹五魁很划算,因为还有贵州的五魁,整整十只红烛可以抢。

    文澍与王阳明聊天时,曾经听过王渊的名字。当贵州第一名唱名之后,文澍恍然大悟,自言自语的笑起来:“居然是王伯安的弟子,难怪有如此才学。”

    “橘安先生认识此人?”邹教授好奇道。

    文澍笑着说:“一个忘年交的爱徒,他把弟子吹上了天,今日才发现所言不虚。”

    邹教授问:“有何神异之处?”

    “这个叫王渊的生员,写过三首诗词。”文澍当即提笔,在一张多余的榜纸上,把王渊抄袭的三首诗词全部写出。

    众阅卷官啧啧称奇,大呼神童,皆言今年的贵州解元名副其实。

    是的,王渊第一名,毫无悬念。

    这得多亏他穿越对了时代,正德年间的文官相对要脸,越到后面就越不要脸!

    至崇祯年间,文官不要脸到了极致。

    他们在阅卷的时候,许多干脆只看破题。一张卷子扫一眼,开头两句写得普通,后面写出花来都无法录取,因为阅卷官根本不看后面。

    这种还算好的,更甚者故意打压才子。

    比如崇祯朝的山西提学使李连芳,他在当地主持科试的时候,故意不录山西最有名的才子郭鹏宵,导致郭鹏宵连参加乡试的资格都没有。

    郭鹏宵气得不轻,连忙找关系进国子监,通过这层身份参加乡试,结果连续高中举人和进士。

    还有一个叫毕振姬的士子,也被李连芳打压,拿不到参加乡试的资格。毕振姬干脆冒籍去别省考试,一下子考中那个省的第一名!

    崇祯朝的吏部尚书、文渊阁大学生、内阁次辅——徐光启,这位牛人整整考了五次乡试都不中。

    并非学问太差,而是负责阅卷的房官们,完全是徇私舞弊胡乱推荐!

    徐光启第六次参加乡试,主考官是大儒焦肱。焦肱发现房官推荐的卷子全是渣渣,就跑去翻看那些没被推荐的答卷,读到徐光启的试卷当即拍案:“此名士大儒无疑也!”

    瞧瞧,直接被主考官赞为“名士大儒”,可见徐光启的文章有多厉害,就此从名落孙山变成乡试第一。

    王渊若是重生到崇祯朝,估计试卷答得越好,就越不能中举,干脆提刀造反算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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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5 16:22 | 只看该作者
云贵两份举人榜写完,书吏又朗诵一遍,并经检查无误,便把左右布政使和巡按御史请进来。

    云南右布政使叫丁养浩,杭州人,刚直不阿,打击过地方豪强,也带兵平息过叛乱。就因为太过刚直,得罪无数,才被升迁到云南当右布政使。

    巡按御史叫张羽,我们之前提过,是这次云贵乡试的总负责人。

    而云南左布政使,赫然是之前的贵州总督魏英,因为平叛不力被贬到云南。又是王渊的熟人!

    顺便一提,贵州政局已经变天,三司都换成刘瑾党羽,至少也是不反对刘瑾的中间派。而云南则变成抗阉窝子,不过镇守太监也换了,专门帮刘公公压制反对派。

    “落印!”

    魏英高举布政司大印,盖在两份榜单上,并将之陈放于桌案。

    两位布政使分列左右。

    巡按御史张羽走到案前,带领主考官和阅卷官,朝举人榜单下跪,行三跪九叩之礼——这个举动,后来被讹传为“老师拜门生”。

    其实是个美丽的误会,明朝初年,考官们拜的是举人名册,这份名册需要进献给皇帝。后来举人名册取消,只剩下举人榜单,但跪拜礼依旧保留下来,他们跪拜的其实是大明皇帝。

    “鸣炮!”

    “开门!”

    几声炮响,大门开启,吏员们快步出去贴榜。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主考和阅卷官一夜未睡,现在终于可以各自回家睡觉。他们之前不能回家,从开考前两日起,到填榜完毕都吃住在贡院,这也是为了防止发生舞弊现象。

    ……

    “炮响了!”

    田秋在院落里大喊:“诸生,炮响了,要张榜了!”

    越榛冲到王渊的房间外,拍门喊道:“若虚,张榜了,张榜了!”

    “莫慌,我还在吃饭。”王渊捧着饭碗出来。

    隔壁房门突然打开,罗江穿着一身新衣,带着书童昂首挺胸走到院中,朝众人抱拳:“今科必中!”

    “今科必中!”其他人笑着回礼。

    对门那位巨婴才子金罍,也面色轻松踏出门槛,结果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他连忙整理衣襟,掩饰自己的紧张,也朝众人抱拳:“今科必中!”

    “今科必中!”

    不管是否互相看得顺眼,基本风度还是要有,特别是在今天这种时候。

    王渊蹲在檐下,慢条斯理把早饭吃完,这才带着周冲,跟其他士子们一起前往贡院照壁前。

    云南和贵州的举人榜,同时由两名吏员张贴,两省士子早已团团围观。

    此刻,吏员正在贴副榜,榜上有名者,叫做“副榜贡生”。

    正统朝以前,副榜贡生也能参加会试,中试者叫做“备榜进士”。但后来便作废了,现在只是一种荣誉称号,证明你这次考得很好,但很遗憾没有中举,希望你回家继续努力。

    李应知道自己肯定考不中,反而表现得最轻松。

    而越榛则脸色煞白,他在副榜发现了自己的名字,而且是副榜第一。但副榜第一有个卵用,依旧属于落榜生员,再往前考一名就能中举啊!

    “节哀。”李应拍拍越榛的肩膀。

    王渊安慰道:“不要难过,这次副榜第一,下次肯定中举。”

    越榛摇头苦笑,对李应说:“良臣,三年之后,我们又可以结伴赴考了。”

    “唉!”

    被王渊资助了几两银子的张赟,也属于副榜贡生,他站在榜下长吁短叹,一副想哭又哭不出来的表情。

    “来了,来了!”

    又是一个榜单拿出,吏员刷完浆糊,便将其贴着照壁上。

    榜纸表面,还糊了一层纸。

    吏员站在木梯之上,朝榜下诸生望去,笑道:“在下便揭榜了?”

    “揭,快揭!”

    士子们纷纷催促。

    吏员猛的将表层纸揭下,赫然露出第三名到最后一名。

    “我中了!”

    “我中了!”

    人群中不断传来惊叫声。

    邹木说自己最后一道五经题是乱写的,李应此刻很想打人。

    乱写你妹啊,丫的乱写还能中举?

    贵州举人榜第十八名,赫然正是邹木!

    这家伙已经欣喜若狂,又哭又笑,偷偷掐自己的腰,似乎是想确定当下并非梦中。

    “恭喜,恭喜!”众人抱拳道贺。

    邹木连忙回礼:“侥幸,侥幸而已。”

    已经揭开的贵州十九名举人,居然有十个属于“高考移民”,都是从外地读书回来的考生。

    并且,贵阳易氏子弟,就直接考中三个。其中一个在外地读书,两个在贵阳本地读书,易家那个万卷楼起了很大作用。

    吏员等士子们热闹一阵,终于再次抬手。

    刷!

    最后一截表层纸接下。

    第一名,王渊,贵州宣慰司人。

    第二名,田秋,贵州思南府人。

    贵州诸生顿时哗然。

    王渊的神童之名,早已传遍贵州。但他年仅十五岁,贵州自开科以来,还没出过这么年轻的解元——基本都在及冠之后,再来参加乡试,年龄太小扛不住旅途艰辛。

    而田秋考中亚元,同样让人意外。因为此君乃思南府人,要走三千多里来云南,思南那边出的举人很少,就是因为路途太过遥远。没想到,思南府也能考出一个第二名来。

    不熟悉的连忙打听,熟悉的开始告之详情。

    然后他们就郁闷了,解元王渊十五岁,亚元田秋十六岁。属于四百名贵州考生当中,年龄最小的两个!

    众人皆来道贺,二人不断还礼。

    最后,田秋朝王渊拱手笑道:“若虚兄,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王渊笑着回应。

    李应自己虽然没考上,但此刻与有荣焉,搭着王渊的肩膀大喊:“贵州解元在此,与我是同窗好友!”他又搭着田秋的肩膀大喊,“贵州亚元在此,也是我的好友!”

    一个认识李应的士子,突然促狭道:“李三郎,你的两位好友考中解元、亚元,你怎么连副榜都没进?”

    李应顿时尴尬不已:“失误,此乃失误,考第一场的时候我没睡好。”

    “哈哈哈哈!”

    诸士子大笑不止。

    “嚯!”

    就在此时,云南榜下,也发出一阵惊呼。

    巨婴才子金罍,毫无悬念,考中了云南乡试第一名。

    “咚!咚!”

    几个胥吏敲响铜锣,来到王渊与田秋跟前,一边道贺,一边给他们戴大红花。

    这并非什么惯例,纯粹是胥吏想讨彩头。而且胥吏内部有分配,能给解元和亚元道喜的,都是衙门里最有地位之吏员。

    “解元相公请上马!”一个胥吏弯腰笑道。

    王渊也不矫情,翻身跨上马背,由胥吏牵马前往租住的房子。

    田秋也被请上马,胸前还戴着大红花。

    其他没有能耐的胥吏,只能找其他的新科举人。就连邹木这个第十八名,也被几个胥吏围着戴大红花,欢天喜地簇拥着前往住处。

    此时此刻,昆明城里的老百姓,也有无数跑来凑热闹。

    甚至还混进一些大姑娘小媳妇儿,她们提着竹篮站在街边,朝骑马路过的新科举人投花掷果。

    金罍是最受关注的那个,一来他是云南人,有着本地优势;二来他白净俊俏,端的翩翩佳公子。姑娘们的鲜花水果,一股脑儿朝金罍身上砸去,街边不时还传来阵阵娇笑声。

    王渊和田秋都是黑小子,不怎么讨姑娘们喜欢。

    这么说吧,贵州士子全都黑得很。从贵州走到云南要一两个月,风餐露宿、日晒雨淋,长得再白净也给你晒黑,至少还要休养一个月才能恢复本来肤色。

    金罍家里贼有钱,提前半年从南京回乡,提前一个月住进青云街,他那皮肤比姑娘们还白嫩。

    “你也中解员了?”金罍骑在马上,看着王渊颇为惊讶。

    王渊反问:“不可以吗?”

    “有些意外。”金罍对王渊的观感很不好,觉得对方就是一个粗蛮武夫,没想到这武夫居然能考第一名。

    王渊笑道:“人生处处皆惊喜,意外的事情多着呢。”

    金罍说道:“我突然想看你的经义答卷。”

    “有机会的。”王渊说道。

    放榜之后数日,举人文章便能流传民间。有些提学官会主动传播,甚至亲自编集乡试录,这个虽非政绩,但能在任职地区留下美名。

    而民间的印书坊,也会把这些文章整理出版,并且请来当地名儒做批注点评。

    胥吏们一路吹吹打打,簇拥着举人回到住处。

    青云街几乎每栋房子,都有租客成为举人。而房主会把信息记录下来,下次乡试招租,能够提升吸引力。

    王渊、金罍、田秋和邹木,四人一路走得很近,身后跟着无数百姓和落榜生员,最终在租屋门前停下,把众多看客惊得下巴掉满地。

    两个解元,一个亚元,一个普通举人,竟然住在同一套房子里!

    “哈哈哈哈!”

    他们的房主已经笑开花,甚至连三年后的招租广告都想好了:“同科四举,一寓三元!”

    这处地段不是特别好,月租只收三四两。但下次乡试,房租必然涨到十两以上,甚至还有可能供不应求。

    带头的几个胥吏,突然吩咐手下说:“把大门拆了!”

    房主立即反应过来,高兴道:“对,快把我家的大门拆掉!”

    不但要拆大门,还要砸开门墙,换一个更阔气的新门。

    周冲早已兑换了十多贯铜钱,此刻用衣服兜着,抓起铜钱喜滋滋的分给胥吏们。还剩下一些,他抓起来往人堆里撒,附近看客纷纷争抢。或许只能抢到几文钱,但兆头好啊,兴许今后便能走大运。

    金罍很快反应过来,对自己的书童说:“铜钱呢?”

    “啊,我忘了。”书童连忙跑回房去拿钱。

    田秋和邹木的书童也在撒钱,金罍的书童随后便至,门前大街上到处都是钱币。

    甚至房主也加入进来,他今天特别高兴,一口气撒出好几两。

    李应突然笑着对金罍说:“你怨我砍断桂树枝丫,真是狗咬吕洞宾,那叫折桂懂不懂?你能考中解元,还有我的一份功劳!”

    “折桂”意指乡试第一,也寓意高中状元,还真他娘能对上。

    金罍虽然心高气傲,但今天是特殊日子,他居然朝李应抱拳作揖:“多谢李兄!”

    房主猛然醒悟:“原来用刀砍断桂树枝丫,便能考出两位解元、一位亚元!”

    此言被旁人听去,很快传遍昆明。

    三年之后,青云街每套房子,房主都要提刀砍桂树枝,院子里没桂树的就立马栽种。而应考生员,也会提刀砍下一两枝,只盼此举能够带来好运。

    人人都砍,桂树光秃秃不说,果真诞生无数解元和亚元——没办法,名列前茅的考生,基本都住在青云街,总有一两个能够“折桂”。

    这成了云南乡试的传统,在贵州自开乡试之后,又传播回贵州那边。

    此后数百年,云贵两省乡试,一直都沿袭下来,甚至成为当地的科举风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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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5 16:58 | 只看该作者

    王渊四人在船上的邻居,六成以上都是国子监生。

    这些家伙从南京出发,一日便可到镇江换船,成群结队极为热闹。

    路途中,大家也渐渐熟悉起来,彼此之间相处还算比较融洽。

    “这位是余宽,字仲栗,是我在国子监的好友。”金罍介绍道。

    王渊抱拳道:“见过仲栗兄,在下王渊,字若虚。”

    邹木与张赟也连忙问候,各自寒暄一番,余宽对张赟明显态度冷淡许多。只因张赟属于副榜贡生,考得再好也无法成为正经进士。

    这种看身份交朋友的家伙,王渊心里暗自鄙视,将其化为不可深交的那一类,但言语上却变得更加热情。

    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金罍的另一个监生朋友林文俊,为人就要爽利得多。此君为浙江莆田人,虽然只有二十四岁,却难得老成持重,对谁都礼貌有加,与之交流如沐春风,属于真正的博学君子。

    还有一个张翀,四川潼川人——跟这次云贵乡试总负责人张羽的二弟同名同姓,但并非同一人。

    此人的穿着极为简朴,衣服都洗得发白了,却还舍不得换新衣。

    船上虽有无数士子,但跟王渊投缘的新朋友,只有林文俊和张翀二人。

    王渊见张翀过得清苦,总是找机会宴请,把朋友们都拉来自己房间喝小酒。

    金罍与张翀则八字犯冲,见面就要争吵。一个挥金如土、恃才傲物、目无余子,一个清贫节俭、性情刚烈、待人以诚,并且双方都嘴上不饶人,看不惯直接说出来,一说出来就是吵架。

    每到这种时候,都是王渊和林文俊打圆场,金罍、张翀各自气呼呼的不再言语。

    历史上,节俭刚烈的张翀,以及门缝里看人的余宽,都将成为杨廷和的党羽。最后在大礼议事件中,一个被嘉靖贬官,一个被嘉靖下狱。

    文官派系,还真不能以人品来划分,里头形形色色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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