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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练兵:明朝也还有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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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2-7 09:2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王渊是个半吊子,既然奉旨练兵,那就必须读兵书。

    《孙子兵法》太过久远,而且以军事理论为主,这种古代兵书内容都差不多,对王渊练兵没啥实质性帮助。

    文渊阁藏书繁多,王渊搜寻两三天,只找到焦玉的《火龙神器阵法》。

    至于刘伯温的《百战奇略》、《兵法心要》,此时都还没有问世,乃后人假托其名所作的伪书。

    《武编》、《战略》、《纪效新书》、《练兵实纪》、《兵符节制》、《海防图论》等等一系列明代兵书,主要成书于嘉靖年间,也有少数成书于万历年间,那都是实际打仗总结出来的。

    王渊又跑去兵部打听,只有各种大明军制和阵图,居然找不到相关书籍作为练兵参考。

    这玩意儿属于不传之秘,都掌握在世袭武将手里,而且不同的将门世家,有着不同的练兵诀窍。王阳明给王越修坟时的练兵之法,是王大爷参考古代兵书,自己瞎琢磨总结出来的。

    泱泱大明,尚缺一部通行全国的步兵操典!

    王渊首先找到一起打仗的朱智,问道:“堂堂之阵,大明军队如何打仗?”

    朱智在边镇混了十多年,对此非常熟悉,详细讲述道:

    “弓弩手居后,百步之外即抛而射之。火铳兵居侧,六十步外即齐发药子。”

    “刀牌手居前,手持两杆标枪,佩戴一把腰刀。先是举盾防御敌方弓弩,三十步投标枪扼敌锋锐,近战时拔刀迎敌。”

    “**手在后,傍牌手而行,十人为一队,亦皆配腰刀,兼带标枪一杆。远则投标枪,近则持**而刺。若**被卡住,立即拔刀杀敌。”

    “弓弩兵和火铳兵,往往藏身于枪手之后,接敌亦可弃弓弩和火铳,拔腰刀随牌手、枪手杀敌。”

    “骑兵以掠阵、掩杀、追击为主,很少参与冲阵,咱们的二百重骑属于特例。”

    “另有车阵,专门防御敌方骑兵……”

    朱智说了一大堆,都是最基本的边军战法,也是明朝军队最常用的复合阵法。

    一般而言,能用好这种复合阵法的,已经属于良将、精兵,临敌变阵不敢擅用,因为变着变着就有可能自行崩溃。

    王渊又问练兵之法,朱智如实相告,并无隐瞒保留。

    两日之后,张永扔给王渊六千士兵,都是他自己挑剩下的,但总算不属于最孱弱的一类。

    王渊没有立即练兵,而是先去观察张永练兵。

    张永对这次练兵非常重视,每天都要去校场走一遭,但实际训练交给具体的将校进行操作。

    训练内容大概如下:先定名册,分配腰牌,便于点军。其次学习军礼,认清军旗,练习简单阵列,学会辨认军旗而行动。其次分兵种不同,而实际操练刀法、枪法、箭法、牌法等等。

    张永的六千正兵训练严格,还要练习跑步,而且是小腿缠着沙袋跑。还要搞负重训练,全身挂着各种重物,进行日常列阵操练。又练臂力,举着比实际兵器更重的武器,每日进行专业训练。

    这六千正兵,每日训练半天,在古代已算非常勤奋,鬼知道能坚持多久。

    剩下的三万奇兵,三日一小练,十日一大练,随便糊弄了事,打仗估计也就凑个数而已。

    观看几天,王渊还是没立即练兵,而是根据各种偷奸耍滑现象,窝在屋里制定相应惩罚条例,顺便编一份操练时的军规。
2#
 楼主| 发表于 2025-2-7 09:30 | 只看该作者
来到王阳明家,王祥已经在煮火锅,而且买来许多佐料做蘸碟。

    再次见到贵州学生,王阳明非常高兴,特意拿出几个土碗,笑着说:“这是在贵州打的碗,我一路都带着,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

    “先生如此念旧。”王渊道。

    王阳明感慨说:“我在贵州只逗留一载九月,但却永生难忘,你们这些学生,都是我的家人。”

    王大爷又问起贵州的旧友和学生,李应逐一回答近况,忆起往事不胜唏嘘。

    一顿火锅之后,王渊拿出自己没写完的军规:“请先生指正。”

    王阳明扫了一眼,提醒说:“练兵练的不仅是纪律、武艺和身体,更重要的是练出军心。你这些军规,内容太过苛责,奖赏尤显不足,或许可以练出强兵,但也容易练出怨军。你在时骁勇善战,不在时军心涣散。切记,赏罚分别,练心为上!”

    “多谢先生教诲!”王渊有所醒悟。

    王渊对于那些京油子太过提防,想把士兵当成机器来练,忽略了人的主观能动性。

    那就改正呗,稍微减轻一些日常惩罚力度,增加各种奖励措施,并且引入一套激励淘汰制度。
3#
 楼主| 发表于 2025-2-7 09:35 | 只看该作者
朱厚照对王渊说,便是勋贵子弟也可杀。

    京营中确有勋贵子弟,而且全都担任军官,这些是最难打理的老油条。

    但拣选官兵由张永一手操办,以张公公的聪明圆滑,怎么可能把勋贵子弟弄来?

    扔给王渊的六千人,皆为底层士卒!

    校场内。

    潘贵打着哈欠晒太阳,此时已经冬天,前几日还下了两场雪,难得能够暖和一些。

    一个尖嘴猴腮的士卒跑来,点头哈腰问道:“潘大哥,霍三他们设局耍钱,问你要不要玩两把?”

    “不去,老子要睡觉!”潘贵闭着眼睛说。

    潘贵就是王渊想象中的京油子,他主业当兵,副业做混混,坑蒙拐骗专诈外地人。

    但这种人只是少数,大部分团营士卒,过得比普通百姓还惨。

    首先,军饷被克扣,能拿半饷已是奢侈,领二三成饷属于常态。

    其次,经常被安排去修筑陵寝、疏通河道,各种营造任务压在身上,史载其“工作终岁,不得入操”,官军实质上变成了工程部队。

    再次,官员贪污严重。京营士卒的军田、私田,甚至是校场都被侵占,还经常免费给文武官员或太监干私活。

    士卒想要活命,要么当小贩,要么做帮闲,要么当小偷,要么化身为地痞流氓。

    潘贵晒着太阳打哈欠,身边聚集的士卒越来越多,大家都等着来领粮饷——王渊如果没有宣布今天发工资,恐怕六千人只能有六十出操。

    “黄毛,你说这状元郎,真的会照足了发饷?”一个声音中透着担忧。

    明代就有“黄毛”、“恶少”这种称呼,而且多用来形容混混。叫黄毛的混混笑道:“王二郎既然叫咱们来,多少也得给一些,否则他多没面子啊。”

    “军饷都不给,还练个屁的兵,我家里还有几十双草鞋没卖呢。”

    “大冬天你卖草鞋?卖给人当柴禾取暖吗?”

    “我倒盼着王二郎每天操练,出操总得管一顿饭吧。皇帝还不差饿兵,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王二郎来了!”

    “……”

    潘贵“噌”的站起来,踮起脚尖朝校场门口眺望。他平日里做混混不假,可也是爱读《三国演义》和《水浒传》的混混,打小就崇拜英雄豪杰,早就对白衣飞将王二郎慕名已久、

    只见王二郎穿着戎装骑马而来,身后还跟着十多个锦衣卫。

    潘贵看得两眼放光,只想冲过去跪拜叫“哥哥”。

    王渊扫了一眼六千士卒,顿觉头疼不已。

    十二万余官军,张永只挑走六千青壮,眼下这六千士卒,都是从剩下十一万余人里挑出来的。

    但都是些什么鬼?

    九成以上孱弱不堪,一个个瘦得皮包骨头,别说上战场打硬仗,便是健硕农妇都能将他们击倒。

    大明首都的官兵就这模样?王渊感觉自己进了难民营。

    没办法,能打仗的都拉出去平叛,剩下全是没经过训练的破落军户,而且还被张永提前挑走六千“菁华”。他们吃不饱穿不暖,又要免费修筑陵寝、河道,或者被叫去给官员当苦力,余下时间也在忙活生计,没被饿死已经算非常幸运了。

    像潘贵这种兵油子只是少数,绝大部分都属于挣扎在生死线上的苦哈哈。

    王渊制定的练兵计划,是按张永那六千士卒搞出来的,谁曾想两者差距太大了,现在根本没法正常进行。

    李三郎此刻都看得目瞪口呆,京军居然也能穷成这幅鬼样子?

    “录册,发饷!”

    王渊一声大喝,立即有人从校场库房中,推出十多车陈年粟米。

    六千京兵瞬间又了精神,乱糟糟往运粮车挤去,就跟等着施粥的灾民一般。

    王渊越看越气,吼道:“都过来录册!”

    士卒们笑呵呵挤到点兵台下,此时此刻,王渊在他们心中并非将帅,而是赈济贫苦的大善人。

    “会写字儿的出列!”王渊又说。

    领取粮饷还是很积极的,大家都愿意倾力配合,立即有二十多人跨出,大部分都属于混混和小贩。

    王渊对这些识字者说:“你们暂时充当军中文书,给所有人登记造册,家里有什么人都要写清楚!造册完毕,每人凭军牌领取粮饷。”

    “再录我的!”

    “潘大哥,帮我录一下!”

    “陈二郎,咱们是邻居,先给我录了。”

    “……”

    跟文书相熟的士卒,疯狂往前面挤,生怕落后了军粮要被领完。

    王渊朝李应打招呼,李三郎立即带着手下,抡起军棍就冲下去,敲打那些闹得最凶的士卒。

    一番棍棒伺候,校场终于变得安静。

    王渊站在台上说:“不许推搡,不许吵嚷。先录册者,必须在旁等候,等造册完毕再排队领饷。若有不听令者,今月粮饷全部扣除。现在给我排好队!”

    在粮饷的刺激下,排队速度飞快,但还是有不少人嘤嘤嗡嗡聊天。

    李三郎再次带人棍棒伺候,打得士卒抱头鼠窜,好半天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王渊趁机训话道:“都给老子听着,谁再说话吵嚷,谁的粮饷就没了,不信你们试试看。”

    面对这群苦哈哈,王渊辛苦制定的军规暂时不管用,至少在养得有力气之前不管用。随便几军棍打下去,稍微用力重些,怕不要当场将其打死。

    六千人分成二十多队,一个接一个登记造册,眼睛死盯着运粮车的方向,似乎害怕眨眼之间粮饷就不见了。

    突然,王渊喝道:“丁队第九个和第十个,出列!”

    无人出列,都不知发生什么情况。

    李三郎立即跑过去,将被点名的二人扯出来。

    王渊冷笑道:“你们两个,一直在交头接耳,什么事情如此有趣,何不说出来给大伙儿听听?”

    被点名的是两个混混,兵油子一对。

    一人赔笑道:“上官,我们在聊这次发多少粮饷。”

    “聊够了吗?”王渊问道。

    “聊够了。”那人回答说。

    王渊收起笑容,语气冰冷:“既然你们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们。其他人领足粮饷一石,你们两个只有五斗!”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朱元璋虽然对官员很苛刻,但对普通士卒却非常照顾,从明朝开国那时起,基层士兵的月饷便是一石米。

    当然,经过官员的层层盘剥,实际到手能有三四斗就算不错。

    眼前这六千人,属于被盘剥最厉害京营士卒。整体平均下来,每人每月顶多能领三斗米,有的甚至只能领到两斗。

    王渊居然说给足一石,这些当兵的都乐疯了。

    “肃静!”

    王渊大喝一声,李应立即提棍子打人。

    被扣了半月粮饷两个兵油子,顿时就不干了。其中一人问:“凭什么扣我的粮饷?”

    “凭老子是官,你们是兵,”王渊冷笑道,“还有,就因为你这句话,这个月的粮饷只剩三斗。想被扣完的话,就继续跟我闹!”

    两个兵油子满脸胀红,愤愤不平,却又不敢再说话。

    好不容易造册完毕,王渊终于宣布发饷,却又站在粮车前说:“今日只发五斗米,剩下的五斗,按训练表现给予奖惩。操练得好,老子不仅给足一石,还赏他更多粮饷;若是操练得不好,剩下五斗米就不知道给谁了!”

    六千士卒面面相觑,都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但无人敢质疑,也无人闹腾。因为换成以前,他们只能领两三斗米,如今王渊直接给五斗已算仁至义尽。

    王渊继续说道:“别想着每月领了五斗粮饷,就可以不来出操,自己跑去忙活营生。我已得到陛下准许,可以杀掉你们当中的一半,谁敢缺操直接斩首示众,家人全部打入贱籍。谁若是不信,可以来试试,我王二杀贼不含糊,杀你们更不会含糊!”

    缺操就砍头,家人还打入贱籍?

    众皆噤若寒蝉,却又不得不信,京城谁不知道王二郎的大名!

    将王二郎视为偶像的潘贵,此刻也被吓得咽口水,好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举手:“王相公!”

    “说!”王渊道。

    潘贵问道:“若身体确实不便,又或者家中有要紧事,因此缺操也……也要被砍头?”

    王渊说道:“如果真的事出有因,我会让锦衣卫兄弟去查,查实之后不会追究责任。”

    眼见六千士卒都被吓住,王渊终于宣布开始发放粮饷。

    而且,放响的时候,粮官总是忍不住手抖,五斗米被抖得只剩下四斗半。

    王渊笑着解释说:“这省下来的半斗米,用来给你们买肉买盐,不吃好喝好还怎么训练?放心,老子不会中饱私囊,你们那几斗米算个屁!”

    就算王渊不解释,士卒们也不敢抗议,因为每月只发四斗半也很满足了。

    趁着放响的间隙,王渊又说:“领到粮饷之后,可以拿回家去,但天黑之前必须归营。从今往后,必须吃住在军营当中,每月初一、十五可以回家探亲。”

    潘贵忍不住又问:“王相公,每日吃住在军营,这饭钱算谁的?”

    王渊喝道:“问话需得举手示意,未得批准不许言语!”

    “是!”潘贵连忙低头。

    王渊见他体格还不错,是能够体罚的对象,说道:“你立即绕着校场跑一圈!”

    潘贵不敢有二话,撒丫子就开跑,生怕跑得慢了要被扣饷。

    王渊回答刚才的问题:“你们每日的伙食,是老子从陛下那里讨来的,十二京营独一份的特殊待遇。而且不是一日两餐,是一日三餐,偶尔还能见到油荤!”

    “将军万胜!”

    一个士卒激动得大喊。

    王渊立即呵斥:“未得命令擅自喧哗,打十军棍!”

    “哈哈哈哈!”

    在众人的大笑声中,那个家伙被拖去打屁股。
4#
 楼主| 发表于 2025-2-7 09:39 | 只看该作者
袁三更,人如其名,母亲生他的时候,刚好街面上在打三更锣。

    袁三更排行老二,本来属于军户余丁,结果父亲和大哥全死了,他就只好依照律法接替当兵。

    军操是啥?

    不知道。

    当兵第一年,袁三更就去给某位爵爷修陵墓,管吃管住,官府还给一些“行粮”。如果无人克扣,那年可以领米十五石,再加上妻子给人浆洗衣服,一家人的小日子会过得非常滋润。

    但是,袁三更累死累活,当年只领到四石米。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年景,袁三更当兵的第二年,全营被拉去给某位太监开垦山地。那山地距离京城有点远,路费需要自带,没有任何格外工资,只是包吃包住,足足干了三个月。

    刚回到家中不久,袁三更又被拉去疏通河道。这次也是有工资的,但被克扣一大半,而且路费需要自理,远远不如他在京城沿街卖烧饼。

    日子就这样熬过来,眼看着就满二十五岁了,袁三更莫名其妙被扔进军营。

    天可怜见,当兵已将近十年,袁三更终于第一次走进军营。

    负责坐营练兵的是王二郎,袁三更早就听说过,知道这是个很会打仗的状元,还肆虐京畿的贼寇杀得屁滚尿流。

    但这都跟袁三更没关系,真正有关系的,是当天他就领到五斗粟米。

    虽然都是些粗糙陈米,虽然只实给了四斗半,却让袁三更看到生活的希望。一个月四斗半,一年就是五石米,还免费吃住在军营,又可以省下许多粮食,再加上妻子赚钱补贴家用,日子肯定比以前过得更舒坦。

    袁三更希望这位状元公,一直留在军营练兵。他也不奢求什么奖励,每月能领四斗半足矣,毕竟自己要在军营吃不少,这已经够让状元公破费了。

    别看袁三更瘦得皮包骨头,力气还挺大,四斗半足有好几十斤,他一个人就轻松将其扛回家。

    只不过累得发晕,连忙让妻子洗米下锅,填饱肚子才终于缓过来。

    重新回到军营,袁三更领到一套衣服,一双棉鞋,这让他欣喜若狂,感觉自己占了天大便宜。其实还有一本《军营规制》,但被袁三更自动无视,他只会写自己的名字而已。

    可惜分房之后,同舍有两个混混,将他的新衣、新鞋给抢去,袁三更躲进茅房大哭了一场。

    第二天早晨,袁三更睡得正迷糊,突然被一阵军号声吵醒。

    十多个锦衣卫挨房踢门,骂骂咧咧,连蹬带踹将他们赶至校场。

    袁三更看到有六个士卒,被五花大绑跪于将台之下,其中两个就是抢他新衣、新鞋的混混。

    王渊站在台上冷笑:“其实我不想杀人,真的。毕竟你们还没背熟军规,不教而诛谓之虐,我吃饱了撑的虐你们做什么?但是!这六人竟然敢在军营当中勒索抢劫,是可忍孰不可忍!军法队,准备行刑。李三郎,你去衙门知会一声,将这六人的妻儿老小全部打入贱籍!还有,去找张督公,给我补六个兵回来。”

    “王相公,我不敢啦,你饶我了吧!”

    “王二郎,江湖规矩。一人做事一人当,罪不及家人。”

    “我就抢了几套衣服棉鞋,凭什么我杀我?”

    “……”

    六个兵油子反应各一,王渊喝道:“把他们的嘴巴堵上!”

    在袁三更惊骇的眼神当中,那些穿着锦衣的执法队,举起屠刀接连砍下六个脑袋。

    全场死寂,鸦雀无声。

    王二郎居然来真的,说杀人就杀人,一口气杀了六个,还把死者家属打入贱籍,子子孙孙都要受到牵连。

    潘贵本来是王二郎的铁杆粉丝,且常年在街头招摇撞骗,但此刻也吓得两腿发软。

    王渊喊道:“被抢东西的,上来自己领回去!”

    袁三更立即冲到台下,从尸首旁边拿回新衣新鞋,下意识给王渊跪地磕头。

    王渊呵斥道:“都起来。老子麾下的兵,下跪也要讲规矩,不是随时随地给人磕头的窝囊废!”

    袁三更吓得立即站起,生怕因此被王二郎责罚。

    王渊扫了这些人一眼,怒其不争道:“你们二十四人被抢,居然只有三人告发,剩下二十一个都是傻子吗?被人抢了连屁都不敢放!”

    袁三更被这骂声吓得膝盖一软,跪到一半又生生站起来,哆嗦着继续听王二郎训斥。

    “滚回去!”王渊喝道。

    袁三更抱起自己的衣服鞋子,小心翼翼退回阵列。他看到新衣上粘有灰尘,连忙呵气小心擦拭,这可是他六年来的第一件新衣,以前的旧衣服都是补丁重补丁。

    王渊再次喊道:“潘贵,钟长生,聂云,胡大广,李庆,李隆,全部出列!”

    潘贵与其他五人,战战兢兢上前,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儿。

    王渊笑道:“昨天登记造册,你们六人的字写得最好。暂时任命你等六人为参将,各领兵一千!”

    潘贵茫然,随即大喜,同另外五人一起下跪谢恩。

    “站起来!”

    王渊呵斥道:“什么时候该跪,到底该怎么跪,军规里面写得清清楚楚,自己给我回去背熟。还有,你们的参将只是暂时的,粮饷跟普通士卒一般无二。今后如若犯错,或者连续三月考核,所属千人队皆为倒数一、二,那你们的参将就换别人来当。”

    潘贵顿时泄气,原来只是假参将,让他们过过干瘾而已。

    王渊突然笑着说:“半年之后,表现优异者,我会凑报陛下,让他当一个真参将又何妨。”

    六人冷下的心又火热起来,脸上不由自主泛出笑意。

    王渊再次给他们浇冷水:“你等须知,本朝参将皆有世袭武官担任,小兵只有靠战功才能获得升迁。所以,你等得努力练兵才行,如果不能练出一支精兵,我怎么有脸到陛下那里给你们要官?”

    潘贵立即效忠表达:“卑职一定尽心竭力,为王相公把兵练好,若有丝毫差池,甘愿流放三千里!”

    其他五人也反应过来,发自内心道:“王相公说什么就是什么,卑职不敢有半点违抗!”

    这可是参将啊,若是错过机会,不知哪辈子才能再次撞见。

    王渊笑道:“须知,每月都有考核,连续三月倒数一、二的千人队,我可是要换人来管的。你们也别想着串通作弊,若是被老子发现,作弊双方全部从重处罚!至于处罚有多重,刚才被砍脑袋的可供你们端详。”

    “不敢!”六人硬着头皮说,他们心里还真想作弊过关。

    随即,王渊又点了十二个人的名字,将他们任命为临时千总。各领五百人,两员千总辅助一个参将,连续三月考核倒数一、二、三者将被罢免。

    还剩下几个识字的,但字写得太丑,都被任命为把总,各领一百人。其余把总名额,由士兵们自己推选,更下面的旗总亦照此法。

    而且,全部都有末尾淘汰制度,干不好的直接换人。

    等把各级军官选出来,王渊对他们说:“你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把军规背熟,然后教给自己手下的士卒。十日之后考核,若谁的属下背得糟糕,那老子也是要替换将官的!”

    这些军官快疯了,特别是不识字的,让他们拼命训练还没啥,可背军规是什么鬼?

    而且不但自己背,还要把那些大头兵教会!

    王渊指着普通士卒,笑道:“你们这十天,没有别的事情做,每日给老子吃饱喝足养身体,然后把军规背下来就可以了。”

    袁三更一直在傻乐,这日子是神仙过的啊。

    好吃好喝再背书,可比以前累死累活轻松多了,只是不知这军规到底背起来容不容易。

    就地解散,全体按照各自退伍,排队前往食堂吃饭。

    连吃饭都需要军官进行管理,特别是第一顿,每人只许吃一碗,吃得多了就要挨军棍——没办法,菜汤和煮白菜都带着点油腥,王渊害怕这群饿兵吃得太多被撑死。

    结果让人很无语,饭确实只吃一碗,菜汤却被喝得干干净净。还有人将清水倒进汤桶里涮油,沾着油花喝得有滋有味,就此迎来第一批伤病员。

    袁三更当晚睡觉都带着笑意,早晨稀饭,中午和晚上都是干饭,而且菜和汤都给足油盐,他从小到大没吃得这么丰盛过。

    这日子太舒坦了,他不想再回去,每天都跟着军官们,强迫自己把军规给牢牢记下。
5#
 楼主| 发表于 2025-2-7 09:44 | 只看该作者
入营十天,袁三更已经哭了至少二十次。

    刚开始因为被抢新衣而哭,后来全是背不出军规而哭。记住后面几条,就忘记前面几条,记住今天的背诵内容,便忘记昨天的背诵内容。

    王二郎说过,十天还不能背诵军规,直接从军营扔出去,重新补充新兵进来。

    队长(十人队)麾下有一人不能背诵,立即打回去当小兵,换该队背诵最流利的来当队长。

    旗总麾下有五队,超过两队有人无法背诵,旗总被降职为队长,由背诵情况最好的队长升任旗总。

    以此类推,追责至参将。

    若全员都能流利背诵,各级军官皆记功一分,功满十分今后便有特定奖赏。功满三十分者,可以不要奖赏,以此抵消一次撤职惩罚。

    到第八天,袁三更所在千人队,只剩他一人总是背不完。

    刚开始队长打他,渐渐的队长求他,最后队长甚至给他下跪。他都不用洗自己的衣服,队长亲自帮他洗,每次队长还帮他打饭,只求他节省时间快快背军规。

    第八天下午,把总和旗总也来了,和颜悦色的引导袁三更背军规。

    真不敢打骂,只剩一天半,必须好好哄着。

    到第九天,参将和千总也来了,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而袁三更根本没有受宠若惊的心情,就是想哭,他爱死了军营的饭菜,真不想被扔回去过以前的日子。

    潘贵拉着袁三更的手说:“三更兄弟,这军规其实也不多,背起来也不难。王相公都提前划分好了,总共只有四大类:一是跑步、站桩;二是军棍体罚;三是扣减粮饷;四是杀头问斩。咱们一类一类的来,不要慌,全营军官都陪着你背,你说好不好?”

    袁三更苦着脸说:“可我背完了又忘啊。”

    潘贵很想把这厮给掐死,却只能赖着性子劝导:“那咱们就抽背。我问你,在军营聚众赌博怎么处罚?”

    袁三更道:“打军棍,没收赌资。”

    潘贵又问:“打多少军棍?”

    “二十,还是三十?”袁三更迷糊着反问。

    潘贵详细解释:“领头聚赌者罚棍五十,参与赌博者罚棍二十。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袁三更点头。

    队长何振叹息道:“潘将军,我昨天就是这样教他的,今天又搞不清楚了。他现在记得,估计明天又要忘。”

    几位军官面面相觑,俱感无奈,他们这一个功分,怕是都拿不到了。

    怎就有如此蠢笨之人呢?

    袁三更突然发了狠,咬牙道:“我以前修筑陵寝,也总是出错,每次领罚之后就记住了。要不,我把军规都犯一遍,领了罚多半就记得啦。”

    “此法可行。”潘贵点头说。

    于是,这些军官就配合袁三更演戏。

    比如赌博,大家陪他假模假样的开赌,然后跟这家伙一起挨军棍。只不过军棍打得比较轻,几十棍下去都不会肿胀流血。

    演练斩首的时候,就把袁三更拖去将台跪下,让他看着那天斩首留下的血迹。拿着刀背在他脖子上比划,随即割下一缕头发代替斩首。

    这些方法,居然被其他营的军官效仿,纷纷拉着自己麾下的大头兵过来尝试。

    不管是兵油子,还是苦力难民兵,都被这些天的伙食收买了肠胃。也被王渊定下的积分制拴住脖子,特别是积满三十分,能够抵消一次撤职处罚,各级军官都不想丢掉任何一次积分的机会。

    他们深信王渊会兑现承诺,就像深信王渊会杀人一样!

    不需要再立威,也不需要做其他什么,一次性杀掉六个**,一次性发饷四斗半,每天好吃好喝供着就足矣。

    王渊待他们并不很好,但比其他练兵将领好上百倍,一比较自见分晓。

    到了第十天,重新在校场集结,王渊顿时满意微笑。

    这六千兵吃了十日饱饭,终于不再面带菜色,至少已经洗去难民的特征。

    李三郎带着锦衣卫执法队,挨个抽问军规。但每人抽问五条,这让军官和士卒都松了口气,看来考核没有想象当中那么严格。

    整整六千人,只有两人没过关,立即被勒令滚出军营,从外边再补两个兵进来。

    同时,承担连带责任的两个队长,也当即被撤回去当小兵。这两个小队的士卒,都被叫来背诵军规,而且必须全文背诵,谁背得最好便去接替队长职务。而涉及处罚的两个千人队,旗总及以上军官虽然没有受罚,但也无法获得这一次的功分。

    奖惩完毕,王渊把参将、千总、把总和旗总叫来,一共一百九十八人。

    大学生军训开始了!

    张永那边的练兵之法,王渊也去观察过,上来就让士卒认旗、认号、辨认各种军令,然后就是结阵与操练。

    无非训练纪律而已,王渊干脆把现代步兵操练之法搬过来。

    王渊指着李应说:“你们跟着标兵练习动作,练会了再去交给队长和士卒。立正!”

    李三郎立即站得笔直。

    各级军官不明所以,只能依样照做,剩下几千队长和士卒则在旁边围观。

    “向前看齐!”

    王渊解释道:“第一排静止不动,其余观测前方一人的后脑勺,如果没有对齐,跺脚小跑自行对准!”

    李三郎原地立正跺脚,感觉特别羞耻。但他很快发现这法子管用,将近二百个没有经过训练的军官,居然很快就竖排对齐了。

    “向左看齐!”

    王渊又说:“最左排静止不动,其余向左看向旁人耳朵,跺脚小跑自行对齐。”

    三分之二的军官都做对,还剩三分之一嘛。

    “他娘的,你们左右不分啊!”

    王渊郁闷得不行,小兵不分左右很正常,这些可都是精选出来的军官。他喝令道:“执法队,过去纠正错误。现在练习三十遍,谁再搞错就罚跑步。五十遍还搞错的,也别当官了,直接给我去做小兵!”

    整整一个时辰,就是向前看齐,向左看齐,向右看齐,终于能把队伍排得整整齐齐。

    几千围观士卒当中,一些机灵的现在就跟着学,但也有许多知识笑着看猴戏。

    袁三更并不机灵,但他很勤奋。

    他只是一个小兵,却远远站在军官队伍后面。刚开始左右不分,总是莫名其妙搞错,一个时辰下来却形成条件反射,听令的瞬间就能做出正确动作。

    下午开始练“转法”,前后左右转,军官团同样错误百出。前几声命令都能做对,多转几次就转晕了,逗得几千士卒哈哈大笑。

    袁三更不敢笑,虽然背军规之后,不再直接淘汰小兵,但各种处罚等着呢,最恐怖的是扣减当月粮饷。

    他上午虽然做错无数次,但只练一个时辰就不再出错。下午见鬼的到处转,转得他脑子犯晕,平均三个命令,他就要转错一次。

    太难了!

    王渊嗓子都喊冒烟了,干脆坐在将台上休息,让李应一边当标兵一边指挥训练。

    第二天和第三天,复习第一天的内容,同时开始训练走正步、站军姿。

    此时天寒地冻,甚至下起了大雪。

    张永那边直接不出操了,点卯之后便各自回家。王渊这边却训练如故,只弄来一些棉布,包裹军官的手脚和脑袋,以防止站立太久被冻伤。

    军官们叫苦不迭,满心怨气。

    但将台之上,立着六颗被硝制防腐的脑袋,随时睁大眼睛望着他们,谁都不敢违抗王渊的军令。

    最痛苦的是冒着大雪站军姿,双腿双脚都冻僵了,稍微姿势不合格就要挨罚。好在站一阵子就被勒令跑步,跑两圈下来便全身血液流畅。

    当天晚上,王渊带着锦衣卫执法队,亲自给军官们送热水泡脚。

    这个举措还真感动了不少人,享誉京城的状元公,居然亲手送来洗脚水,如此关怀士卒的文官,寻遍整个大明都找不出来。

    王渊把水桶往地上一放,态度恶劣道:“都给老子泡脚,免得明天起来腿脚废了!”

    铁杆粉丝潘贵感动得热泪盈眶,自己的偶像居然送来洗脚水。他立即单膝跪地,抱拳说:“王相公恩遇致辞,卑职没齿难忘,今后必定舍身赴死以报大德!”

    “少说废话,速速泡脚!”王渊没给好脸色。

    “诶!”

    潘贵笑嘻嘻脱掉鞋袜,只觉今天的洗脚水泡起来特别舒坦,从来没有如此享受过。

    整整二十五天,王渊都没有直接训练士卒。

    前十天背诵军规,后面半个月训导军官,但又不能一直让小兵们闲着。

    士卒如果闲得太久,必然生出各种事端,打架、斗殴、赌博什么的经常发生,王渊已经陆陆续续打了无数军棍。

    该怎么发泄士卒的多余精力?

    踢足球呗。

    蹴鞠到了明代,已经发展至高峰,一点不输给宋代,可谓男女老幼全员参与。

    不可言说的某部经典著作当中,西门大官人酒足饭饱,便准备去蹴鞠,青楼女子李桂姐也要蹴鞠。圆社(足球社团)队员拍马屁说:“桂姐的行头(足球装备),就数一数二的,强如二条巷冻官女儿数十倍。”

    明朝文人张岱的《陶庵梦忆》记载:“到庙蹴鞠,张大来以‘一丁泥’、‘一串珠’名世。球着足,浑身旋滚,一似黏疐有胶,提掇有线,穿插有孔者,人人叫绝。”

    弘治三年状元钱福,专门写了一首诗来描述女子踢球:“蹴鞠当场二月天,仙风吹下两婵娟。汗沾粉面花含露,尘扑蛾眉柳带烟。翠袖低垂笼玉笋,红裙斜曳露金莲。几回蹴罢娇无力,恨杀长安美少年。”

    明朝文人陈继儒《太平清话》有载,当时有个叫彭云秀的足球女将,打遍天下无敌手,男足都以跟他同队踢球为荣。其“以女流清芬,挟是技游江海”,也即带着一身高超球技,跑到全国各省打比赛。

    而且明代足球各式各样,规则也非常多,《蹴鞠图谱》记载有二十四种足球,《蹴鞠谱》记载有四十种足球。

    有专门制作足球的手工作坊,大小、重量、材质、颜色都能定制。

    足球这项运动,是在清代开始衰落的。顺治皇帝害怕汉人以蹴鞠而串联谋反,遂口谕“即行严禁”,乾隆又规定汉人私下聚会不得超过三十人,这两个皇帝直接把风靡中国数百年的足球给搞没了。

    王渊找作坊定制了两个足球,体积和重量都跟后世差不多。又在教场里立桩设网,划出一块足球场,以供士卒们平时耍乐,既可以消耗其剩余精力,又能锻炼团体配合能力。

    李三郎继续训练军官团,而王渊则叫来其他士卒:“来来来,我教大家一种新的蹴鞠玩法。”

    大明朝本身就有无数种足球玩法,新规则是很容易被接受的。只不过士卒当中没有高手,第一场直接达成了橄榄球赛,气得王渊让执法队过去打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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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7 09:52 | 只看该作者
“咳咳咳咳!”

    朱厚照连续咳嗽几声,太监端着药水小跑而至:“皇爷,药来了。”

    朱厚照皱着眉头把药喝完,问道:“朕这次什么时候能好?”

    御医吴杰说:“三五日之内,可药到病除。陛下不应再外出受寒,记得多穿衣服,万万不可饮酒,用膳和就寝也要更加规律才是。”

    朱厚照感觉很不爽,今后几天都不能出去疯了,也不能跟干儿子们一起喝酒。他赏赐御医一匹锦缎,挥手说道:“你且去吧。”

    吴杰是常州人,因医术高超,被特招进太医院。

    他第一次给朱厚照治病,只配了一副药便痊愈,从此成为皇帝最信任的御医。如今已官至太医院使,即皇家医院的院长。

    朱厚照从幼年时代开始,便经常在冬天发病。都是感冒、发烧、咳嗽这种常见病,但感冒一次就折腾两三个月,从冬天硬生生拖到春天才能病愈。

    直至吴杰出现,朱厚照终于不用苦熬,反正每次吃药之后,几天时间便生龙活虎。

    历史上,朱厚照每次偷偷跑出去,都必然把吴杰带在身边。

    唯一没带在身边那次,朱厚照死了。

    当时宁王叛乱,朱厚照非要御驾亲征,吴杰竭力相劝道:“陛下的病还没好,不宜出远门。”

    多劝几句,把朱厚照劝得烦了,便令侍卫将吴杰叉走。出远门也不带吴杰,而是带太医院院判卢志,结果半路上又落水,病上加病,卢志对此束手无策,一命呜呼。

    这真不是杨廷和谋害的,一个深得皇帝信任的首辅,吃饱了撑的去谋害皇帝啊?他又不能谋反自己上位!

    就算要谋害皇帝,也该事先想好下一步计划。但通过各种史料可以发现,杨廷和对朱厚照的死,没有进行任何后事安排,迎立嘉靖也是按照宗室继承顺序挑选的。

    这么说吧,朱厚照死的时候,嘉靖乃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杨廷和只能迎立嘉靖,没有第二种选择。他干嘛把自己的皇帝学生害死,跑去拥立一个不知底细的王爷?

    ……

    豹房内。

    朱厚照将毛笔扔掉,也没心情做几何题,对钱宁说:“唉,已经在房里枯坐五日,今天怎么也要出门透透风!”

    “吴御医反复叮嘱,皇爷病体出愈,近日不宜出门。”钱宁劝谏道。

    包括钱宁在内,不管文官、武将或太监,只要身居高位,都不愿皇帝出事。因为他们是既得利益者,皇帝能长命百岁才最好呢,换个新皇帝有太多不确定因素。

    朱厚照却不管这些,坚持说道:“不行,必须出门,再困居内室,我都快要发霉了!”

    皇帝不但想出门,而且还想出城。

    钱宁根本就劝不住,只能陪皇帝爸爸微服离宫,让人带着棉袍随时给朱厚照添衣。

    二人扮做富家公子,骑马直出宣武门,很快来到将军校场。

    北京城内城外有很多校场,都是朱棣在位时设置的。当时的京营将卒并非固定,几年就要进行一次轮换,抽选各地卫所将士进京操练,以此保持对地方军队的控制,同时也能保持京营将士的战斗力。

    到正德年间,北京好多校场都荒废了,甚至一些偏僻的城外校场,竟被勋贵们侵占为己用。

    朱厚照骑马来到将军校场,发现里边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士卒在懒洋洋看守大门。

    “张永惫懒至极,朕让他训练精兵,现在精兵在哪里?都不出操的吗!”朱厚照气得破口大骂。

    钱宁走到校场口,拿出腰牌问:“今日为何不出操?”

    守门士卒一见腰牌,连忙跪地磕头,回答说:“前些日子大雪,天气太冷了,改为三日操练一场。”

    钱宁回去禀报,安抚皇帝的怒火:“皇爷,三日一操,已算极为勤奋,不应苛责太甚。”

    朱厚照一言不发,明显还在生气,骑着马儿继续南行。

    王渊练兵的地方同样在宣武门外,紧挨着草场胡同,这个校场以前是训练骑兵的。跟随朱棣御驾北征的骑兵,大部分都在此操练,可惜现在别说骑兵,连马儿都不见一匹。

    骑马奔至校场口,老远就听到喧哗声,跟张永那边形成鲜明对比。

    朱厚照笑着对钱宁说:“还是王二郎办事牢靠。”

    钱宁答道:“或许今日正逢出操。”

    二人来到大门口,距离十步左右,守门士卒突然喝令:“军营重地,不得乱闯,也不得骑马!”

    朱厚照非但不生气,反而格外高兴,笑着下马问:“你等几日一操?”

    两个看门士卒同时举起武器:“军营重地,不得乱闯!”

    钱宁亮出自己的腰牌:“锦衣卫,南镇抚司办事!”

    两个士卒同样被吓到了,却硬着头皮说:“军营重地,不得乱闯!”

    “混账!”钱宁很没面子,若非皇帝在旁边,他恐怕都要抽刀杀人了。

    朱厚照却觉得很新鲜,在这北京城内外,居然有不怕锦衣卫的地方。他笑问道:“我们如何才能进去?”

    一个士卒回答道:“王相公说了,想进军营,要么有本营腰牌,要么有都督府官员持兵部令。除此之外,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许入营!”

    “哈哈哈,王二郎练的好兵!”

    朱厚照高兴得哈哈大笑,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士卒却不回答,再次强调:“军营重地,不得乱闯,也不得随意攀谈。你们快快退后,否则我就要吹警哨了!”

    钱宁更加生气,呵斥道:“那你快快吹哨,我倒想看看王二郎如何收场!”

    朱厚照对钱宁说:“如此尽忠职守之士卒,应该赏赐才对,与他二人每人五两银子。”

    钱宁感知到皇帝的心意,笑着掏银子说:“确该赏赐。”

    见到白花花的银子,两个守门士卒忍不住吞咽口水。彼此对视一眼,一人拔出腰刀,一人吹响警哨,大喊道:“有细作!”

    朱厚照和钱宁顿时哭笑不得。

    朱厚照忍不住感慨:“王二郎果然知兵,坐营不足一月,已经练出如此守制之卒。”

    钱宁低声奉承道:“全赖皇爷慧眼如炬,所以才让王二郎来练兵。”

    这话让朱厚照的心情更加愉快,站在那里微笑不语。

    不多时,数百士卒涌来,但个个赤手空拳,居然没有一件武器,这让朱厚照非常诧异。

    王渊一眼就认出朱厚照,勒令身边士卒回营,亲自出来发给二人腰牌。

    朱厚照亮出腰佩给守门士卒查验,这才获准进入。

    钱宁忍不住问:“王相公,便是天子也不得入内吗?”

    王渊回答道:“大明天子乃五军统率,有仪仗的天子自可入营,但微服的天子不得入营。便是我每日出入,都必须验证腰牌,忘记携带就不能入内。”

    “此法甚好,”朱厚照夸奖一句,问道,“你手下的兵居然不贪财,给他们银子都不收。”

    王渊解释说:“不是不收,而是不敢,陛下且看将台之上。”

    朱厚照抬眼望去,距离太远看不真切,询问道:“可是首级?”

    “确是首级。”王渊答道。

    朱厚照边走边说:“练兵已有月余,今日且给朕看看,到底练出了什么效果。”

    王渊解释道:“陛下,臣用了十天时间制定军规,真正练兵只有二十八日。之前二十五日,皆在训练军官,普通士卒只练了三日。”

    “那就看看军官。”朱厚照点头说。

    王渊带领朱厚照、钱宁登上将台,拿起胸前一支竹哨,吹响之后大喊:“全体集合!”

    朱厚照放眼望去,只见分散在校场各处的训练方阵,突然停止刚才的动作。从宽松阵型集结为紧密阵型,从小方阵汇集成大方阵,齐步小跑着朝将台这边而来。

    虽然中间也出现杂乱现象,但整体观之非常有秩序。

    朱厚照问道:“这些士卒真的只训练了三日?”

    王渊抱拳说:“行伍不整,让陛下见笑了。”

    朱厚照摇头:“哪里不整了?我看整得很。”

    钱宁也是暗暗咋舌,笑着说:“王相公练兵有方,不输古之名将。”

    三人说话之前,六个千人队已经汇聚至将台下方。

    “向前看!”

    “向右看齐!”

    “稍息!”

    “报数!”

    “一、二、三、四……”

    每个小队汇报人数给旗总,旗总再汇报人数给把总,一级上报一级,有条不紊。

    六个军官各自转身汇报:

    “一营归队!应到一千,实到一千。”

    “二营归队!应到一千,实到九百九十八,有二人轮值看守营门!”

    “……”

    王渊笑着对朱厚照说:“陛下,出去营门二人,六千士卒皆在此处,请陛下检阅。”

    六个军官离得最近,听得清清楚楚,全都傻看着皇帝。随即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只盼着给皇帝留下最好的印象。

    钱宁则傻看着王渊,居然真有六千人,一个空饷也不吃?

    朱厚照非常满意,点头说:“让军官演示一下,看看他们这个月都练了些什么。”

    王渊立即拿起铁皮扩音筒,下令道:“全体都有,向后转,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立定,向后转!“

    六千人齐刷刷转身踏步,可惜走得不成样子,有的左右不分,一二一全踩反了,还有的从始至终都在顺拐。

    不过落在皇帝眼里,却已有强军的底子。

    王渊继续下令:“旗总以上军官,全部出列,在我面前整队!”

    将近两百个军官,由王渊和李应亲自训练,瞬间就跟普通士卒显出区别。

    他们列阵又快又整齐,而且个个笔挺如松,毕竟半个多月的军姿不是白站的——冒雪站军姿,站不好就罚跑,再站不好就打屁股,可比大学军训严格百倍。

    “向右转,齐步走!”

    近二百军官提脚挥臂,整齐划一,踏出声响,居然有上千人行军的气势。

    王渊主动让李应露脸,说道:“李教官,你来指挥!”

    李应哪还不知道皇帝来了,立即接过指挥权,让军官们分成三队各自行军。他一人下命令,竟然让三队军官做出不同动作,可以说是如臂使指了。

    朱厚照连连赞叹:“甚好,甚好!“

    钱宁问:“王二郎,你这练兵,都是口令,不用旗令吗?战场上如何指挥?”

    王渊笑着回答:“等口令练好,再配合口令练旗令,等把旗令练好,再练军械和勇力。”

    朱厚照非常满意,拍打王渊的肩膀:“好好练!开春大祀东郊,朕带这些兵一起去,让文武百官们都见识见识。”

    王渊抱拳谢恩,让李应解散军官。

    李应命令道:“各自归队,继续训练!”

    这些军官小跑着回到各自队伍,六千士卒立即散开,有条不紊的化为五百人队、百人队和五十人队,分散到校场各处自行操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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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7 09:55 | 只看该作者
几张太师椅搬来,朱厚照坐在场边,见李应和锦衣卫进场,忍不住问:“蹴鞠双方衣服不同,一目了然。李三郎他们又是哪边的?”

    王渊解释说:“李三郎是主判,其余锦衣卫皆为边判。”

    “判官就有好几个,你这蹴鞠的规矩还真多。”朱厚照笑道。

    王渊继续充当解说员:“此刻双方排好阵型,正在猜铜钱,猜中一方先开球。比赛分为上下两场,一场打完即对换场地,以此来保证赛事的公平。”

    朱厚照问道:“两位守门将只能守门吗?”

    王渊指着球门的方向说:“陛下且看门前用石灰画出的方框,框内即属于禁区,门将可在此区域内任意触球。但如果出了禁区,门将则不可用手和手臂触球。”

    “也就是说,门将也能随便跑?”朱厚照问。

    “确实如此,”王渊说道,“除了门将,其他球员皆不可用手臂触球,轻则丧失球权,重则被罚点球和任意球。”

    朱厚照又问:“何谓点球与任意球?”

    王渊笑着说道:“点球即将足球置于禁区任何一处,被罚球方只能由门将守门,罚球方派出一人击球。任意球也是一种罚球方式,如果是进攻方的任意球,防守方可组成人墙抵挡,但人墙距球必须八步(9.6米)以上,除非他们已经贴到球门线。”

    场上双方的主力队员,以前全都是帮闲和混混。有几个球技还行,缠球、带球、挑球玩得花样百出,可遇这种球赛就显得太过多余。

    而且,他们特别喜欢玩高球,不屑于带着足球在地上跑。

    这是固有玩法所带来的习惯,因为从唐代开始,蹴鞠的球门就设于高空,根本不会紧挨着地面。

    朱厚照刚开始感觉没啥意思,远远不如其他玩法好看,但渐渐他就发现对抗性极强,精彩之处在于双方球员激烈争抢。

    “此法甚佳!”朱厚照赞许道。

    宋代便有足球的对抗赛事,有双球门和多球门玩法。刚开始每队十二人,争抢异常激烈,除了球门设于高空,已经跟现代足球非常类似。

    但渐渐的,每队增加到十六人,规则变得更加苛刻,赛事烈度大大下降。主要展现球员的个人技巧,团队配合成了辅助作用,有时候一个人就能玩球好几分钟。

    到了元代和明代,足球赛事的烈度有所增加,但大体上跟改革过后的宋代规则相似。

    朱厚照以前也看过球赛,但从没看过争抢如此凶狠的球赛。

    “吁!”

    边裁吹响哨声,示意防守方犯规,并且直接给了一仗黄牌。

    王渊解释说:“黄牌即为警告之意,如果吃了黄牌,该球员就要被罚下场。刚才犯规者,是防守方的后卫,他从背后将进攻方恶意拽倒,因此被罚了一个任意球。”

    人墙已经组起来,罚球队员一个助跑,精准无比将球吊往球门边角。

    可惜,他虽然角度很准,技法也很好,却不会玩旋转弧线,被门将高高跃起将球摘下。

    没办法,明代的竞技球赛,是不设守门员的,也不练针对守门员的射门技术。他们主要练习花哨球技,以及射门时的精度,毕竟球门悬在高空。

    比赛继续进行,足球打成排球,各种高传高射,皮球飞来飞去,地滚球都很少见。

    这些家伙非常喜欢炫技,此时就有一人被逼抢,却不选择带球闪避,而是用脚后跟将球跳起。接着快速绕至对方身后,用脑袋将球接住。停球之后也不消停,明明可以直接传球,非要用一个高难度的鸳鸯拐(蝎子摆尾)。

    可惜没拐出去,被人在身后把球断了。

    打着打着,终于有人开窍。舍弃花哨球技不用,只靠速度和带球技术,从中场直接杀向进去,眨眼间已连过好几人。他突然将球回传,队友吊球踢入禁区,另一个前锋头球破门。

    “好球!”

    王渊忍不住拍手赞叹,他起身走到场边大喊:“就是要这样打球!你们之前踢的都是什么东西?球场如战场,个人技艺再高明,也不如结阵配合,一刀一枪简单冲杀!这场球赛的胜利方,集体记功一分!”

    记功一分?

    双方的球风瞬间改变,傻子才继续玩花活,能把球进了方为英雄!

    争抢变得更加激烈,传球和射门也更加直接。明明没有那么花哨了,却让朱厚照看得过瘾无比,恨不得自己也上场踢几脚。

    一场结束,朱厚照摩拳擦掌,笑着对王渊说:“我也试试。”

    钱宁连忙劝阻:“皇爷,病体初愈,不可劳累。”

    王渊听说皇帝刚刚病好,也连忙劝道:“陛下,不如改日再踢吧,今天时候也不早了。”

    朱厚照非常不高兴,冷笑着问王渊:“王二郎,你可知在军营里蹴鞠,太祖皇帝是怎么处罚的吗?”

    “太祖不许在军营踢球?”王渊还真不知道。

    朱厚照吓唬道:“斩足!”

    汉朝蹴鞠为军中之戏,有演练军阵、促进配合的作用。但从宋代后期开始,蹴鞠就已经沦为表演,竞技性蹴鞠同样如此,朱元璋自然不允许这种游戏出现在军队当中。

    就如朱厚照所说,在军中踢球要被斩足。

    朱厚照笑道:“你若是让我踢一场,我就把这个禁令取消!”

    王渊瞬间无语,这皇帝总喜欢做买卖啊。

    钱宁也很无语,皇帝爸爸决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王渊把李应叫来,李应立即跑去通知球员,不得跟皇帝争抢足球。

    于是就扯淡了,朱厚照兴致勃勃上场,结果变成了个人表演。队友一拿到球就传给他,敌方则纷纷躲避,眼见一脚射出,守门员吓得抱头趴下。

    “不踢了,没劲!”

    朱厚照都还没有出汗,就把球踢到一边,气呼呼回来说:“王二郎,你这是欺君之罪!”

    王渊说道:“陛下冬季易犯病,不可活动剧烈。陛下要踢球,臣不敢阻拦,但也不敢让陛下冬季发汗吹风。”

    朱厚照也是知道好歹的人,历史上他要带病御驾亲征,御医吴杰把他给劝烦了,也只是派人将吴杰叉走,眼不见为净而已。

    踢球当然比不上亲征那般吸引人,而且此时的朱厚照也还内那么固执。他坐回太师椅上,对王渊说:“让他们好好练习球技,等开春之后,朕再来与尔等切磋!”

    “春季当然可以。”王渊笑道。

    朱厚照余怒未消,喝道:“让他们再踢一场!”

    熟悉这种玩法之后,第二场踢得更加凶猛,基本看不到什么花哨技巧。但那纵横冲杀的场面,却让朱厚照热血沸腾,他以前不喜欢踢球,就是因为蹴鞠烈度不高,现在总算符合皇帝的心意。

    眼见天色将晚,钱宁提醒道:“皇爷,该回家了。”

    朱厚照指着李应:“你随朕去豹房,专门为朕练习球队!”

    李应瞬间狂喜,跪地说:“谢陛下赏识!”

    好吧,既然在外边没法踢球,那就在豹房里踢。豹房里人多着呢,可以组成无数支球队,足够皇帝天天踢球耍乐了。

    李三郎作为豹房蹴鞠总教练,真有朝着高俅发展的趋势。

    若被言官知晓,绝对要以宋徽宗来劝谏。

    王渊把李应拉到旁边,告诫道:“陛下龙体欠佳,冬季受凉动辄犯病。你可得注意着点,万一出了差池,当心你性命不保!”

    李应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喜悦之间完全消失,代之以忐忑情绪,他点头说:“我会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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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7 09:57 | 只看该作者
朱厚照似乎真的迷上了足球,这些日子上午做数学题,下午就跟李三郎一起打球。全是不务正业的勾当,深得昏君之三昧,把言官们刺激得全力开火,而且一大半火力都瞄准了王渊。

    弹劾王渊的奏章,已经堆积成山,能够用来生火取暖了。

    冤枉啊,就算王渊不引诱皇帝搞这些,朱厚照也会去弄其他玩意儿。

    历史上,这阵子朱厚照应该在研究佛学,学习梵文直接阅读原始版本。他还自封“大庆法王西天觉道圆明自在大定慧佛”,并刻了一枚带佛号的法印,而且光明正大的盖在圣旨上。

    你看,王渊功劳不小吧,因为连番进献军棋、数学和足球,成功使得皇帝没精力去当和尚。

    因为王渊扇动蝴蝶翅膀,这个时空的大庆法王朱厚照已经没了,也不知道威武大将军朱寿还会不会存在。

    “轰隆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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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7 09:58 | 只看该作者
自从开始训练普通士卒之后,王渊就一直住在军营当中,每晚带着军官给小兵们送洗脚水。

    这天上午,一个锦衣卫执法官递上请帖:“王相公,外头来了个少年,自称是相公之家奴,他留下这封帖子便走了。”

    帖子是周冲送来的,发帖者为大明首辅李东阳。

    李东阳九年考核期满,趁此机会再次辞职。这是他仕途生涯中,第三十多次辞职了,皇帝照旧不许,还让他在礼部摆酒设宴,庆祝九载考满功绩。

    李东阳是真有病,肛瘘老患者,十年之前就给自己选好墓地。

    鬼知道朱厚照为啥不允许他辞职,以李东阳现在的状态,真不适合做内阁首辅,大部分实际工作都是杨廷和在干。

    吏部尚书杨一清,也不知在抽什么疯,这个月连续辞职两次。皇帝同样不答应,还派御医过去给他治病,屁大点毛病就闹着要回家。

    王渊把请帖收好,坐在军营里写数学稿子,不时抬头观察士卒训练情况。

    朱厚照似乎真的迷上了足球,这些日子上午做数学题,下午就跟李三郎一起打球。全是不务正业的勾当,深得昏君之三昧,把言官们刺激得全力开火,而且一大半火力都瞄准了王渊。

    弹劾王渊的奏章,已经堆积成山,能够用来生火取暖了。

    冤枉啊,就算王渊不引诱皇帝搞这些,朱厚照也会去弄其他玩意儿。

    历史上,这阵子朱厚照应该在研究佛学,学习梵文直接阅读原始版本。他还自封“大庆法王西天觉道圆明自在大定慧佛”,并刻了一枚带佛号的法印,而且光明正大的盖在圣旨上。

    你看,王渊功劳不小吧,因为连番进献军棋、数学和足球,成功使得皇帝没精力去当和尚。

    因为王渊扇动蝴蝶翅膀,这个时空的大庆法王朱厚照已经没了,也不知道威武大将军朱寿还会不会存在。

    “轰隆隆!”

    王渊的桌子不停摇晃,全营将士惊慌乱窜。

    地震了!

    “吁!”

    王渊吹响军哨,拿出铁皮喇叭大喊:“不得慌乱,全军在校场中央集结!”

    可惜毫无效果,这地震持续时间有点长。刚刚停止数息,突然再次地震,就连军官都吓得趴地上不敢动弹。

    等两拨地震过去,王渊猛踢一员军官的屁股,呵斥道:“率部集结!”

    “吁!吁!”

    军哨声大作,军官们一个个爬起来,号召惊魂稳定的士卒整队集结。

    刚刚把队伍排好,还没来得及报数,余震再度降临。

    王渊用铁皮喇叭大喊:“原地坐下,不得慌乱。”

    少数军官也冷静下来,整个军营里哨声四起,耗费一番功夫总算稳定军心。

    整个京畿都有震感,几天之内地震十九次,北直隶民房倒塌无数。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北直隶连续两次被反贼肆虐,都还没缓过劲来,现在又是大地震降临。

    再联系之前的星象异常,无疑又是上天在示警。

    文武百官被勒令反省自身过错,同时必须上疏讨论施政得失。王渊无奈也写了一份悔过书,说自己不该让皇帝看球,喜欢踢足球的皇帝不是好皇帝,关于这一点宋徽宗可以作证。

    朱厚照也不敢踢球了,率领文武百官祭祀天地、宗庙和社稷。

    京城还传出流言蜚语,说什么景泰帝的冤魂复仇来了。皇帝和群臣一边严厉打击谣言,一边派人祭祀景泰帝及其皇后。

    王渊只能离开军营,跟随皇帝去祭祀天地宗庙。中途又去礼部吃酒,庆贺李东阳九年考满。

    接着便是冬至,此外中国之大节日。皇帝要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行礼,再去奉天殿接受群臣和番邦侍者朝贺。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后,也要接受命妇们的朝贺。

    可惜今年灾祸太多,冬至大礼搞得非常简陋,连群臣赐宴都免了,说是为了节省朝廷开销。

    蒙古小王子也来凑热闹,在凉州抢了一票就跑,气得朱厚照发誓将其消灭。

    这一年的大明,多灾多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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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7 09:59 | 只看该作者
王渊的桌子不停摇晃,全营将士惊慌乱窜。

    地震了!

    “吁!”

    王渊吹响军哨,拿出铁皮喇叭大喊:“不得慌乱,全军在校场中央集结!”

    可惜毫无效果,这地震持续时间有点长。刚刚停止数息,突然再次地震,就连军官都吓得趴地上不敢动弹。

    等两拨地震过去,王渊猛踢一员军官的屁股,呵斥道:“率部集结!”

    “吁!吁!”

    军哨声大作,军官们一个个爬起来,号召惊魂稳定的士卒整队集结。

    刚刚把队伍排好,还没来得及报数,余震再度降临。

    王渊用铁皮喇叭大喊:“原地坐下,不得慌乱。”

    少数军官也冷静下来,整个军营里哨声四起,耗费一番功夫总算稳定军心。

    整个京畿都有震感,几天之内地震十九次,北直隶民房倒塌无数。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北直隶连续两次被反贼肆虐,都还没缓过劲来,现在又是大地震降临。

    再联系之前的星象异常,无疑又是上天在示警。

    文武百官被勒令反省自身过错,同时必须上疏讨论施政得失。王渊无奈也写了一份悔过书,说自己不该让皇帝看球,喜欢踢足球的皇帝不是好皇帝,关于这一点宋徽宗可以作证。

    朱厚照也不敢踢球了,率领文武百官祭祀天地、宗庙和社稷。

    京城还传出流言蜚语,说什么景泰帝的冤魂复仇来了。皇帝和群臣一边严厉打击谣言,一边派人祭祀景泰帝及其皇后。

    王渊只能离开军营,跟随皇帝去祭祀天地宗庙。中途又去礼部吃酒,庆贺李东阳九年考满。

    接着便是冬至,此外中国之大节日。皇帝要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行礼,再去奉天殿接受群臣和番邦侍者朝贺。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后,也要接受命妇们的朝贺。

    可惜今年灾祸太多,冬至大礼搞得非常简陋,连群臣赐宴都免了,说是为了节省朝廷开销。

    蒙古小王子也来凑热闹,在凉州抢了一票就跑,气得朱厚照发誓将其消灭。

    这一年的大明,多灾多难!

    冬至日,王渊朝贺回来直奔军营,跟将士们一起庆祝节日。

    接替李三郎担任执法队长的锦衣卫突然回来,硬着头皮说:“王相公,太仓库还是不肯发粮,推说今日冬至休沐,大使和副使都不办公,让我等改天再去。”

    “改天个屁,老子这里等米下锅呢!”

    王渊勃然大怒:“初一就该给的六千石月粮,到现在也只给两千石。一日推脱一日,再拖就是下个月了!取我兵甲来!”

    王渊只穿了一套铁札甲,但也有好几十斤,悬刀引弓直接杀向最近的京仓。

    六千将士面面相觑,同时又感动不已。

    他们本来因为这个月的粮饷没领够,心里还有怨气,现在却只剩下对王渊的崇敬。哪个坐营的将官,会为了麾下士卒独闯太仓?

    从正统年间起,京营士卒的粮饷,就由太仓库发放,仓库设在北京和通州。

    王渊身上携带着户部颁发的领饷文书,全副武装杀到一处京仓,吓得守仓官差不敢阻拦,竟让他冲到仓库之内。

    “仓使给老子出来!”王渊大喝。

    一个负责假期值班的吏员说:“这位将军,今日冬至休沐,仓使不在京仓办公。”

    王渊拍出户部文书,生气道:“上个月的粮饷,给老子六千石陈米,老子也没说什么。这个月还蹬鼻子上脸了,如今已至月底,竟有四千石未给,你们打算拖到明年吗?”

    吏员哭丧着脸说:“不是不给,而是没米了。冬至百官赐宴都取消了,便是因为京仓无米下锅!”

    “没米就折银子!”王渊怒道。

    吏员跟死了爹妈一样:“银子也没了,只存留少许,以备户部支用。”

    太仓库并非单纯的粮库,更是户部所属的朝廷钱库。

    粮米不够时,便用银子向商人购买,王渊上个月领到的陈米,便是太仓买来的低价米,中间肯定被官吏吃了差价。

    王渊拿出一条从军营来到的绳索,将这吏员捆绑起来,喝令道:“带我去仓使家中,老子要跟他说道说道!”

    直至此时,由于王渊穿着甲胄,京仓官差都没把他给认出来。

    一路将值班吏员拖拽到仓使家中,王渊抬脚就将大门踹开,将里面的门闩都踹断了。

    “何人无礼至此!”仓使气得出来质问。

    王渊将户部文书扔过去:“要么给粮,要么给钱,要么老子押你去镇抚司严刑拷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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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7 10:02 | 只看该作者
“王学士,在下冤枉啊!”

    仓使明显认得王渊,也知道这位爷深受皇帝宠幸。若真把他拖进锦衣卫,不死也要脱层皮,更何况仓使哪有不贪的?

    王渊揪着仓使的衣领,单手将这家伙提起来,冷笑道:“老子管你冤不冤枉,就说给粮还是给银子!”

    仓使苦着脸解释道:“京仓真没米了,便是通(州)仓之米也所剩无几。”

    漕运米主要运到通州和北京储存,通惠河在刘瑾那会儿就淤塞了,到现在都没有疏通。导致漕粮运到通州之后,必须由车户走陆路运往北京,中间又增加了消耗,于是大部分漕粮干脆就存在通州。

    这是真的滑稽,通州到北京只有很短一段距离,通惠河又是大运河的最后河段,河道淤塞了居然好几年不去疏浚。

    但工部也没办法,因为户部不拨款,没钱怎么搞工程?

    户部同样感到无奈,他们砸锅卖铁只能勉强支撑,哪还有钱拨给工部疏浚河道?

    历史上,通惠河的淤塞,一直拖到嘉靖七年才解决。工程款是在正德死后,杨廷和裁撤四万多士卒,又把正德的皇庄、皇店全部撤掉,从中一点一点抠出来的。

    “我再说一遍,没米就给钱!”王渊呵斥道。

    仓使叹息说:“钱也没了。去年全国各地都有反贼作乱,粮赋锐减不说,军饷还在剧增,漕运又被反贼截断,太仓库的储存早就被掏空了。王相公,你便是把我杀了,我也变不出钱粮来啊!”

    今年只是个开始,明年财政更加困难,官员和军队的薪饷缺额高达90万石。

    王渊直接把仓使往都察院拖,之前说逮去镇抚司只是吓唬,他不能借用锦衣卫办事,否则必然被所有文官孤立。

    仓使的眼泪都留下来了,哭道:“王学士,你得讲道理啊。”

    “讲个屁道理,”王渊质问道,“我且问你,张永的六千士卒可曾领足粮饷?”

    仓使顿时语塞。

    王渊更加愤怒,将这人摔到地上踢了两脚,喝骂道:“同样是给陛下练兵,为何张永能领到粮饷,老子却要被扣三分之二!你当老子好欺负吗?”

    仓使解释说:“并非克扣,只是暂缓,等漕粮抵京之后,必定全额予以发放。”

    王渊踩着仓使的胸膛,冷笑道:“那你说说,张永的粮饷为何不暂缓?你非要暂缓我的!”

    “王学士,”仓使只能耐心解释,“谁先发,谁后发,这个不是我能做主的。我只是一处京仓的仓使,又不是太仓库的仓使,上官决定的事情我还能反对不成?”

    其实很简单,太监都是小心眼儿,太仓库根本不敢拖延,生怕被张永这个司礼监太监给记住了。

    而王渊上个月领到陈米,并未有任何责难,于是就留给太仓使一个假象:即王渊根本不在乎那点钱粮,也没把训练士卒的事情放在心上,多半第二个月就扔下士卒不管了。

    现在不止王渊被拖欠粮饷,许多部门都被拖欠了,而且都是些没有话语权的部门。

    “很好,原来老子被当成了好好先生,”王渊把仓使拽到马背横放,咬牙切齿道,“今天我还非追究到底不可,否则今后还有谁会把我放在眼里?”

    纵马来到都察院,仓使已经被抖得七荤八素,一路上沿街喷洒着呕吐物。

    王渊提着此人进入都察院,立即有值班吏员过来:“敢问王学士因何事至此?”

    “想不到老子还挺出名,一进门就被认出来了。”王渊笑道。

    吏员说:“王学士凯旋回京那天,鄙人曾有幸一睹风采。”

    王渊指着仓使说:“此官贪赃枉法,吞没军饷,你们都察院管是不管?”

    吏员一头雾水,觑了仓使一眼,说道:“王学士请随我来。”

    今天冬至放假,都察院司务厅只有一人值班。吏员将王渊带去司务厅,对值班官员说:“何司务,翰林院王学士有案子来处理。”

    何司务只是从九品官员,末流中的末流,见到王渊立即行礼问候。

    王渊把仓使扔地上,抱拳回礼说:“何司务,此官贪墨军粮,你说该怎么查处吧。”

    仓使本来已经晕过去,现在又被摔醒,哭丧道:“冤枉啊,我真的没有成心拖欠粮饷,只是遵照上官指令办事。”

    何司务几句话把事情问清楚,对王渊说:“王学士,此非我能处置之事,只能先记录下来,等休沐过后再交给上官办理。”

    “那好,你先立案吧!”王渊也不难为对方。

    在都察院司务厅立案之后,王渊拽起仓使就走。

    何司务连忙询问:“王学士要将此人带往何处?”

    王渊答道:“带去宣武门外的校场,将这厮看押在军营当中。”

    何司务说:“此举有违制度。”

    王渊冷笑:“不然呢?将其留在都察院,还是把他放回京仓?若不把他带回军营,你们真的会严肃查处吗?”

    何司务无言以对。

    王渊带人骑马而去,何司务吓得立即派人通报户部。仓使属于户部下辖官员,而且职务非常敏感,不提前打声招呼要坏事的!

    ……

    太仓使比户部大佬更先得到消息,这厮自知事情难以解决,立即跑去户部哭诉。

    找谁哭诉?

    总督仓场之人,正是黄峨她爹,户部右侍郎黄珂!

    黄珂前几年都在外任职,还参与平定安化王之乱,两度击败侵犯大明边境的亦不剌(东蒙古永谢布部首领)。

    他今年好不容易调回北京,冬至节正在跟家人团聚呢,听说京仓使被抓了,顿时大怒:“岂有此理,他一个翰林院侍读学士,居然随意扣我太仓之官员!”

    黄峨正在屋内吃饭,听到外边诉说经过,忍不住出声道:“父亲,女儿听说王学士为官清廉,考中状元时所收贺礼,全都用于赈济兵灾百姓。他率兵外出平叛时,只带着两百骑就敢冲杀万余贼寇。如此不贪财、不怕死的人物,怕是被逼急了才会私自扣押仓使。”

    黄珂当然不是傻子,不可能胡乱得罪皇帝身边的红人,他刚才发怒只是做样子给太仓使看。当即问道:“你为何拖欠其军饷?”

    太仓使回答说:“京仓已经空了,通仓也所剩无几。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暂时拖欠一二,等明年漕粮运至再补。”

    黄珂斥责道:“你糊涂啊。拖欠谁,也不能拖欠他,谁不知他在为陛下练兵?”

    太仓使苦着脸说:“我也没想到王学士刚烈至此。”

    黄珂气得发笑:“他若非性情刚烈,能带着两百精骑把刘六刘七给砍了?”

    太仓使嘀咕道:“我以为他练兵只是做个样子,肯定不会亲自坐营操练,更不会死盯着粮饷不放。既如此,何不先拖欠一阵子,等漕粮进京再补给他。”

    这个操作是可以的,因为王渊麾下士卒,都属于最底层的军户,以前连军营都没进过。这种京兵根本不可能闹事,粮饷给不给都一样。如果以后补给王渊,还更方便王渊盘剥粮饷,出了问题可以直接推给太仓库。

    你看,太仓使想得多周到,奈何抛媚眼给瞎子看,遇到一个不贪污且较真的家伙!

    黄珂问道:“太仓库真的空了?”

    太仓使说:“粮空了,银子还有一些。”

    黄珂瞬间明白太仓使在打什么主意,由于京畿地区发生兵灾,导致京城粮价不断上涨。而太仓的米粮已经耗尽,发饷必须用银子买米,或者干脆直接给银子。

    但是,直接给银子,就必须按官价计算,因为按市价会激起众怒。如此一来,太仓官员既要被户部责罚,自身也丧失了许多贪腐的机会。

    若用银子去买米,那就更吃不消,米价太贵了!

    那就拖呗,银子攥在手里,等米价平稳之后再买,一来二去得省多少钱啊。

    所以,太仓是有银子的,只不过没舍得花出去。

    黄珂把太仓使斥责一番,又写了封请帖,交给下人说:“去宣武门外,把王学士请来府上一叙。”

    黄峨躲在里屋偷听,听到父亲请王渊至家中,顿时脸颊就烧起来,之后一整天都趴在窗前向外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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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7 10:05 | 只看该作者
“老爷,王学士受邀造访。”下人进来通报。

    黄珂放下毛笔,整理衣襟,起身说道:“有请!”

    下人面露难色:“老爷,这王学士……”

    “何故吞吞吐吐。”黄珂问道。

    下人回答说:“王学士穿着一副铁甲,腰上悬刀,背上带弓,看样子像是来找麻烦的。”

    黄珂是那种耿介性格,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若没有好脸色,老子也懒得理你。他被王渊气得不轻,但为了息事宁人,也只能说:“把他请进来!”

    黄珂是九月份当上户部侍郎的,回京履任已经是十月底了,他的主要职责就是总督粮仓和草场,并且管理漕粮的收储。包括王渊练兵的校场,其隔壁草场也归黄珂督管。

    这次确属太仓库违规操作,不追究便无所谓,王渊如果非要较真,太仓各级官员要被撸一串。

    管粮管钱的,有谁能干净?一查一个准!

    按理说,黄珂新官上任,又负责督管太仓。他若认真查处此事,一来能够立威,二来能够立功,三来趁机培植亲信,完全可以跟王渊打配合。

    但现在不是时候啊,各地灾荒不断,前线粮饷吃紧,户部尚书孙交已经快累死了。

    黄珂此时查处太仓官员,等于是在捅孙交的刀子,国库系统至少混乱一个月以上。眼见新年将至,不但要给前线士卒发饷,兵部还要犒劳前线士卒,到时候搞出了乱子怎么办?

    乱不得,必须安抚王渊!

    黄峨早就已经在暗中等候,听到风声立即往外跑,躲于门后偷偷瞧去。

    却见王渊全副武装而来,铁甲映日反射出暗光。黄峨顿时愣了愣,复又捂嘴笑起来,心想:这哪是应邀赴宴,分明是兴师问罪,爹爹要被气得不轻了。

    王渊似乎有所感应,突然扭头朝侧方看去。

    黄峨吓得连忙缩头,躲在门后直拍胸脯,自言自语道:“差点就被他发现了。”

    “二姐,你在这里做什么?”身后突然响起弟弟黄?的声音,小家伙正抬头仰望着她。

    “没……没什么。”黄峨快步跑回自己闺房。

    黄?好奇的朝外看去,又看向姐姐的房间,小脑瓜子似乎已经明白什么。他跑去对母亲说:“娘,二姐刚才在偷看王相公。”

    聂夫人不解道:“哪个王相公?”

    黄?说:“就是高中状元又带兵平叛的王二郎。”

    聂夫人顿时告诫道:“?儿,此事不得与外人讲,记住了吗?”

    “我晓得。”黄?点头道。

    聂夫人把儿子打发走,自己在屋里来回踱步,很快又招来陪嫁丫鬟:“你可知道王二郎?”

    这丫鬟已变成大妈,跟黄府管家是两口子,现为黄家的女仆主事。听得聂夫人询问,她立即笑道:“京城谁人不晓王二郎?我当然知道。”

    聂夫人又问:“他可有婚配?”

    女仆主事想了想说:“好像未曾婚配,前阵子还有人去说亲,但一直都没有下文。我也是听说的,做不得数,须得找人仔细打听。”

    “那你就派人打听一下。”聂夫人道。

    女仆主事立即会意,不动声色的领命离开。

    黄珂还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想干啥,他一见到王渊的兵刀甲胄,就忍不住讥讽:“王学士这是要外出打仗?”

    王渊没好气的回答道:“打仗也得有开拔钱粮,我才能浅薄,可差不动一帮饿兵。”

    黄珂以大局为重,生生吞下这口恶气,说道:“我身为户部右侍郎,奉命督管仓场,于太仓之事也有责任。六千士卒的粮饷,确实应该按期发放,但太仓库真的艰难。”

    王渊冷笑道:“谁人都难,我麾下士卒已经无米下锅了。”

    黄珂说道:“我也深知王学士为难,因此着令太仓使,立即筹措银子,明日应该就能送至军营。”

    “折银市价?”王渊问道。

    黄珂气道:“官价!”

    王渊突然当着黄珂的面脱去铁甲,露出里边的休闲道服,又把弓刀扔在一边,笑嘻嘻说:“黄侍郎,之前我在坐营训练军士,来得实在匆忙,不及脱去甲胄。你该不会因此怪罪吧?”

    黄珂被这出搞得哭笑不得,言语带刺说:“谁敢怪罪王学士,怕不要被抓去军营看押!”

    王渊哈哈大笑:“误会,都是误会,我只是请那位仓使去喝两杯,今天下午就派人送他回家。”

    黄珂的职务可是财神爷,不到万不得已,得罪这种人干嘛?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黄珂还真不好当场翻脸,现在一肚子气发不出来,冷着脸说:“能解开误会就好。”

    王渊笑着拉家常:“听黄侍郎的口音,似乎是四川人?”

    黄珂说:“遂宁人。”

    “哎呀,”王渊大惊小怪道,“那可真是巧了,晚辈的道试座师也是遂宁人!川贵一家亲,说起来啊,我跟黄侍郎也算同乡。”

    见鬼的川贵一家亲,明代可没有这种说法。

    黄珂也不想跟皇帝的宠臣闹矛盾,顺着接话道:“不知王学士的道试座师是哪位高才?”

    王渊说道:“刚刚升任贵州右参政的席公讳书。”

    黄珂终于露出笑容:“原来是席文同,我与他父亲是幼时同窗。”

    遂宁那个小地方,有黄、席、吕三大书香世家,互相之间没什么矛盾,反而经常通婚结为亲家。

    黄珂与席书严格来说算是亲戚,王渊作为席书的学生,也能勉强攀一层关系,只不过矮了黄珂两辈儿。

    王渊刻意化解矛盾,黄珂也顾忌王渊的宠臣身份,居然顺着这层关系,很快就相处融洽起来。

    “摆酒!”黄珂喊道。

    这位先生酒量很差,但家里来客必设酒宴,每次都把自己喝得大醉。

    闺房之中。

    丫鬟小跑着进去,黄峨连忙问道:“他们没有吵起来吧?”

    “正喝酒说笑呢。”丫鬟笑道。

    黄峨感到颇为惊讶,追问道:“王二郎不是穿着甲胄上门的吗?”

    丫鬟回答说:“已经脱掉了,兵器也扔在旁边。”

    黄峨又问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丫鬟摇头道:“我没敢靠得太近,听不清楚。要不,婢子再去打探打探?”

    “不用了,他们没吵起来就好。”黄峨面带笑意,说着突然笑出声来。

    丫鬟也跟着发笑,讨趣道:“小姐,王二郎比凯旋时候白净了许多呢。”

    黄峨说:“他肯定是打仗晒黑的,冬天没有那么大太阳,自然要白净许多。”

    丫鬟说:“其实,黑一点也好看,穿着铁甲特别威风。”

    “他不穿铁甲也很威风。”黄峨说。

    “嘻嘻,小姐不知羞,在闺房里评说男儿家。”丫鬟取笑道。

    黄峨顿时霞飞双颊,作势扑过去:“不许乱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哎呀,恼羞成怒,被说中心事了。”丫鬟笑着逃跑。

    主仆二人一阵打闹,不片刻便来到花园。黄峨抬脚踩上秋千,丫鬟推着她高高荡起,园子里充满了少女的欢笑。

    王渊才喝到微醉,黄珂已经趴桌上,怎么呼喊也叫不醒。

    无奈之下,王渊只能告辞,让仆人将黄珂扶去休息。

    直至傍晚时分,黄珂终于醒来,黄峨说道:“爹爹,你今日似乎与王二郎聊得投契。”

    “这小子酒量很好!”黄珂说。

    黄峨心想:跟你比起来,谁的酒量都好得很。

    黄峨旁敲侧击:“爹爹觉得王二郎为人如何?”

    黄珂想了想说:“奸猾至极,城府深厚。加之年龄尚幼,且得陛下赏识,今后必然位极人臣!”

    “真的?”黄峨愈发欢喜。

    黄珂瞧了女儿一眼,告诫道:“此人心思莫测,奸诈异常,恐非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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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7 10:09 | 只看该作者
校场。

    六千士卒整齐列队,军官们全部单独出列。

    王渊喊道:“潘贵!”

    “在!”潘贵上前一步。

    王渊问道:“中部千总旗是何模样?”

    潘贵立即说:“黄心,红边,蓝带。”

    王渊说道:“去找出来!”

    潘贵小跑至将台下,从一堆旗帜当中,翻出中部千总旗。

    王渊又喊:“钟长生!”

    “在!”钟长生上前一步。

    王渊问道:“中左司把总旗是何模样?”

    钟长生回答道:“蓝心,黄边,白带。”

    王渊说道:“去找出来!”

    本来计划三个月的队列训练,只练了两个月就提前终止,转而加快速度练习辨认旗帜。

    没办法,反贼又杀回京畿了。

    京营、边军和地方卫所部队,在山东对反贼围追堵截。杨虎、赵鐩所部被撵往河南,齐彦名、刘三则杀回京畿,官军打了无数胜仗,却总是无法剿灭其主力,而且还被反贼一路攻城略地。

    齐彦名甚至杀回霸州,又一次距离京师只有二三百里。

    霸州知州王汝翼、参将王琮、兵备佥事徐承芳、涿州守备王勇等人,由于只敢守城,不敢出城拦截,导致反贼在京畿地区肆虐,纵横州县如履无人之地,最终甚至直逼北京外近百里!

    知州王汝翼被下诏狱问罪,其他武官全部停薪降职,军队交给他们的副手戴罪立功——如果不能立下大功,这些武官肯定被秋后算账。

    张永训练的六千正兵,由太监王方、王铭各领三千,并各选一万奇兵负责守卫京城。

    剩下万余老弱病残,立即被拉进军营训练,兵部勒令其五日一操。又有一名给事中、一名御史,负责巡视京城部队,整顿军官的贪污懒惰现象。再升监察御史甯溥为山东按察司佥事,兼管北直隶屯田、整饬霸州等处军备。

    朝中大佬们已经彻底疯了,短短一年时间,居然三次被反贼打到京郊,真把京畿地区当成了公共厕所。

    这次真的不再留情面,严格整顿军事系统,短短几天就有三十多人被问罪。现在被搞得风声鹤唳,连那些整日吃饷不知兵的世袭军官,都开始早出晚归、尽忠职守。

    豹房。

    上个月连续两次辞官,逼得皇帝荫其子为锦衣卫千户的杨一清,此刻建议道:“陛下,贼寇已至京郊数十里外,万万不得放任其兵临城下,否则朝廷必然威严扫地。臣请求令翰林院侍读学士王渊,即刻带兵出城平乱!”

    “臣附议,”户部尚书孙交说,“京仓钱粮已尽,若不早日平乱,下个月都发不出军饷了。翰林院王学士骁勇善战,反贼闻其名而慑其锋,必定能够一战破敌!”

    朱厚照问李东阳:“先生是何想法?”

    李东阳慢悠悠回答说:“臣附议。”

    朱厚照忧虑道:“难道让王二郎只带百余精骑破敌?”

    朱厚照的豹房骑兵,虽然打算扩充到五百。但暂时没有优良战马,也没有精悍骑士,如今还是王渊带回来那一百多人。

    杨廷和说道:“王学士不是训练了六千精锐吗?”

    朱厚照耐心解释说:“王二郎手里的六千士卒,是以前被京营挑剩下的,张永又去挑走了六千青壮。连续两次拣选士卒,还能剩下什么好兵?据王二郎所言,他那六千士卒,刚入营的时候,有一大半饿得皮包骨头,形同灾荒流民。现在只训练了两月,怎么带出去杀敌?”

    杨廷和想了想说:“可令王学士领兵出京,于京郊五十里外扎营。不求他击溃贼寇,只愿他能挡住贼寇,莫让贼寇兵临城下。同时,勒令咸宁伯仇钺立即驰援,与王学士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届时贼寇自然溃逃。”

    咸宁伯仇钺同样属于边将,职务为宁夏总兵官,但却是杨廷和举荐的武官。并且,仇钺以边将的身份,此时统率着京城的三千营(全骑兵)。

    清流们说谁谁谁结交边将,其实大家都差不多。

    值此乱局,军功为上,但凡想捞功的文官大佬,怎么可能不倾力扶持武将?

    朱厚照仔细想了想,说道:“就依杨先生所言,令王二郎领百余精骑、六千步卒,即可出京阻截贼寇。再令咸宁伯仇钺,立即率领三千营驰援王二郎。”

    李东阳突然问道:“应该给王学士一个临时职务。”

    朱厚照说:“还是巡按御史,巡视北直隶!”

    王渊上次巡按两府两州,这次直接巡按北直隶,已经属于变相的总督或巡抚,而且操作起来比督抚权利更大。

    肯定是破坏规矩的,但这回谁都没反对,大佬们甚至希望王渊早点带兵出京。

    虽然这两个月弹劾王渊的奏章堆积如山,杨廷和等人对王渊的幸进行为非常不满,可他们都非常认同王渊的军事才能——带着两百精骑,就能把刘六刘七的脑袋提回来。这次带着更大规模的部队,还有几千骑兵来驰援,怎么也能把反贼给弄死!

    ……

    正德六年,腊月二十八日。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皇帝带着朝廷百官来到宣武门外,亲自给即将出征的王渊壮行。

    不把反贼挡住,这个春节很难过,说不定大年三十还要守城。

    那得多丢脸啊,堂堂大明首都,居然有反贼除夕那天来攻城。虽然肯定不能破城,但南郊可是没有城墙的,附城而建的民居被反贼一把火烧了,同样是在狠狠抽打朝廷的脸面!

    李东阳强撑着病体,被人扶着来到军营。

    前方是天子仪仗,礼乐大作,虽然并非拜将誓师,但这次也搞得非常隆重。

    校场内空荡荡的,只有王渊和执法队,以及朱智带来的百余精骑、伍廉德带来的数十锦衣卫哨骑。

    杨廷和皱着眉头,认为王渊太过怠慢,而且军队纪律似乎也很差,皇帝都来了居然不见士卒。

    朱厚照责问道:“王学士,你的步卒呢?”

    王渊笑道:“正待陛下检阅。”

    说完,王渊朝执法队打个手势,执法官立即吹响营哨。

    六支千人队从军营各处奔出,即便是一路小跑,依旧维持着整齐队形。他们来到校场,立即停下来整队,接着高举旗帜、手执兵器,迈正步朝将台这边踏来。

    “轰!轰!轰!”

    每一个步伐迈出,都踏出整齐的声响,数千步伐汇聚在一起,竟带有千军万马的气势。

    杨一清也在边地打过仗,此刻惊骇道:“王学士,这就是你训练两月的京营?”

    王渊笑着说:“两月有余。刚刚教会他们辨认旗令,练得还不是很熟,只求别临阵给忘了。”

    杨一清顿时无语。

    李东阳捋胡子说:“有此精兵,何愁破贼?吾等安坐京城等着捷报便是。”

    朱厚照已经兴奋得满面红光,他之前来过一次,当时的士卒连左右都没分清楚。此时再来,整支军队仿佛脱胎换骨,看这阵势甚至比边军还要精悍。

    其实都是样子货,王渊就怕训练时刻苦,接敌时却被一击而溃。

    杨一清亲自统帅过边军,他实在忍不住疑惑,又问道:“王学士,这些士卒几日一操?”

    王渊回答道:“一日一操,甚至还加练夜操。”

    “夜操?”杨一清更加惊讶,问道,“不怕营啸吗?夜里都能看得清?”

    王渊解释说:“只要长期吃肉食和鸡蛋,便能解决夜盲之症。至于营啸,我隔三差五半夜吹哨,半炷香之内必须举着火把在校场整军。逾期不至者,士卒扣减当月军饷,其各级长官全部记过,第二日全队加练!他们现在半夜听到响动,哪还有心思营啸?都急着点火把整队呢。”

    杨一清不由抱拳行礼:“王学士果然天生将才!”

    不管是一日一操,还是半夜整军,都已经超乎杨一清的想象,同时也明白王渊肯定没有贪污军饷。

    这种操练之法,不给足粮饷的话,将官士卒早就闹事了!

    朱厚照训话一通,随即宣读圣旨,将潘贵等六名军官,全部升为假千总,就是代理千总,并且擢升他们为百户(非世袭)。

    如果此战大胜,百户变成世袭,并将“假”字从千总前面去掉。

    如果功劳巨大,比如全歼贼军主力,六人甚至能够直接成为世袭千户,参将或游击的职务也有希望获得。

    其他各级军官,亦有正式任命。

    最后轮到王渊誓师,他举着铁皮喇叭说:“开拔粮饷,照旧只领一半,直接给你们送去家中。剩下一半,打了胜仗回来再拿,反正老子不会克扣你们。阵亡的弟兄,我保证给你们安排好后事。有奋死杀敌,斩将夺旗者,便是当场死了,我也会给你们的子孙求一个世袭武职。若有畏敌不前、临阵脱逃者,自己抹脖子了解,别让老子费工夫杀人。听到没有!”

    “听到了!”全军大呼。

    王渊举起酒碗:“来,满饮此酒!”

    六千士卒端酒望着王渊,见王渊喝下,他们才喝下。

    王渊喝了一碗酒,把酒碗轻轻放在地上:“就别摔碗发泄了,留着力气杀敌。咱们军营里的碗不多,现在摔了,得胜归来可找不到碗吃饭。”

    “哈哈哈哈!”

    六千士卒大笑。

    “万胜!”王渊拔刀呼喊。

    “万胜!万胜!”

    六千士卒齐刷刷举起兵器,气势如虹,响声震天。

    内阁大佬们面面相觑,皆感震撼,这支军队完全打破了他们对京营的固有印象。

    王渊穿着甲胄去讨粮的行为,已经彻底收服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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