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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杀一儆百:冤死的算倒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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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2-8 10:5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王渊为何中途离开兖州?

    因为临清出乱子了!

    数千百姓云集工地,阻拦以工代赈的灾民挖掘水库。临清知府、临西知县,以及临清河段的运军,害怕激起民变都不敢管——漕运参将梁玺,正在把济宁的运军调过来,明显是随时准备进行武力镇压。

    王渊火速赶回来,劈头盖脸大骂:“你这知州是干什么吃的?早就让你防备有人趁机闹事!”

    马纶叫苦道:“王学士,防备不了啊。这是有居心叵测之人,暗中造谣生事,说水库方圆上百里,今后都要用来泄洪。沿河两岸百姓,土地全部强征,举家皆打入运军籍。临清州辖地那么大,谣言又如此阴险,哪里防得住?”

    “那你查清了是谁在造谣生事吗?”王渊又问。

    马纶还是那副倒霉模样:“数千百姓聚在一起,在下不敢轻举妄动,害怕稍不注意就要激起民变。”

    “废物!”王渊很想一刀把这人砍了。

    太监李兴冷笑:“还能有谁?无非是路、柳、刑三家怂恿,他们被占的良田最多。”

    已经拜王渊为师的刑泰连忙辩解:“先生,绝不可能是我邢家!”

    沈复璁已经回济宁了,他作为济宁州判,不能长时间离开辖地,只是过来传递消息而已。

    王阳明也暂时没来,其父王华病重,一时半会儿走不开。

    水库挖掘工程,王渊只能交给大弟子王文素督建,让临清州的官吏全力配合。

    很明显,王文素镇不住,那些官吏总是阳奉阴违。

    再加上王渊的工程预算做得详细,还每天让弟子查账,没给官吏剩下太多太污空间,导致这些家伙办事非常不积极。

    几千百姓聚集闹事,官吏居然看热闹,就连知州都指挥不动他们!

    王渊骑着快马赶到工地,发现数千百姓扶老携幼,居然在工地上搭窝棚住下。反正此时属于农闲时节,他们在家也没事儿干,就此赖在工地不走了。

    “先生,弟子有负重托!”王文素自责无比。

    王渊安抚道:“你也不容易,快五十岁的人了,还整天在工地上吹冷风。以前没管过如此大的事情,而且手底下也没几个可以使唤的人。”

    工程分为好几个部分,挖水库的人最多,由弟子王文素负责。

    另外还有人挖河渠,用以连接水库与河道,由弟子宝朝珍负责。

    滚水坝的专业需求最高,由老太监李兴负责。

    知州马纶负责搞后勤,并且联络、安抚地方。

    此外,梁玺派了两百个运军过来,帮忙维持治安,剩下的运军都在负责从陆路转运粮食北上。

    王渊把两百运军全都召集起来,又对王文素说:“下令开工!”

    工人全是以工代赈的灾民,谁给他们饭吃,他们就给谁做事。但也仅此而已,面对暴民闹事,他们都选择远远躲起来。

    此刻王文素命令开工,灾民们刚拿起锄头扁担,数千闹事百姓就从窝棚里出来了。

    王渊单骑奔去,挡在数千百姓之前,喝问道:“领头的出来说话!”

    无人应答,只是默默组成人墙。

    王渊冷笑:“漕运参将梁玺,已经去济宁调集运军了。两日之内,官军赶至,可就要用刀子说话!”

    听闻此言,百姓组成的人墙一阵慌乱。

    王渊又说:“我叫王渊,江湖人称‘王二郎’,反贼呼我为‘杀坯状元’。去年,我带两百骑兵,就敢硬冲上万反贼,把他们杀得人头滚滚。你们这几千人,够我杀的吗?”

    人的名,树的影。

    这些百姓更加惊慌,已经有人打算逃跑了。

    王渊说道:“你们跑来闹事,无非是听信谣言,王主事(王文素)已经解释了无数遍,但你们都听不进去。我也不再解释了,且在此等待片刻。运军将士,随我去路家!”

    马纶忙问:“王学士带兵去路家做什么?”

    王渊笑道:“妖言惑众,当然是抄家!”

    马纶大惊:“不一定就是路家在造谣生事,也可能是别人。”

    王渊不屑道:“我管它那么多,难道还要慢慢抓人审讯?耽误一天工期,就得耗多少钱粮,若不在开春涨水之前完工,到时候就更麻烦了!”

    被占地的三大家族,柳家有一个参将,而且在本地卫所颇为势力。邢家有一个国子监生,还有个秀才拜入王渊门下。这两家都不好动手,那就直接拿路家开刀,谁让他们只知道种地、经商?

    而且,这三大家族,抄哪家都不冤枉。

    他们能够快速积累田产,主要是靠历年洪水,勾结官府侵占灾民土地,不知搞得多少百姓倾家荡产。

    眼见王渊直接带着二百运军,前往路家抄家,顿时有人大喊:“官府要杀人了,杀了路家就回来杀我们!”

    “呵呵。”

    王渊闻之冷笑,果然背后是路家在搞鬼。

    很有可能,三家都参与其中。不过嘛,王渊只需抄掉路家,就能把事情搞定。

    人群之中,还有不少在怂恿百姓闹事。

    王渊暂时也不走了,指挥上万民工包围这数千百姓,下令道:“都给老子把他们看好了,若有人敢暴力抗法,你们就拿着锄头扁担去镇压。杀完了我都可以负责,如若任由他们胡闹,你们以后的救济粮就没了,给我滚回老家吃土去!”

    王渊又问:“皂吏当中,可有路家之人?”

    王渊带来的人手不够,必然要借助地方吏员做事,水库这边的工地就有二十多个临清吏员。

    王文素早有登记造册,达到:“有三人姓路。”

    “抓出来!”王渊喝道。

    王文素立即带着运军去抓人,很快带到王渊面前。

    王渊问道:“你们都出身临西路氏?”

    一个吏员惊骇道:“王学士,我虽然姓路,但不是临西路氏子弟。”

    “那没你的事了,且退下。”王渊笑道。

    剩下两个路家人不明所以,跪在那里战战兢兢。

    王渊拔出宝剑,大声说道:“此乃皇帝御赐尚方宝剑,六品以下官员,可先斩后奏!”

    知州马纶无所谓,他是从五品。但跟来的同知和州判,却吓得脖子一缩,他们是可以被这把剑给当场砍死的。

    工期紧凑,必须赶在春雨普降之前竣工,王渊没那么多时间慢慢处理。

    必须快刀斩乱麻!

    王渊走到两个路姓皂吏面前,叹息道:“唉,只怪你们命不好。”

    两人惊恐万分,还没来得及求饶,只见两道剑光闪过,已经被王渊抹了脖子。

    其中一人还没当场死透,捂着喉咙不断挣扎,嘴巴和指缝间不断冒出汩汩鲜血。

    王渊翻身上马,对两百运军说:“随我去抄家!”

    所有人都愣在当场,傻傻看着将死之人,犹如一只没有被杀透的鸡!

    数千闹事百姓,开始有人退却,不多时居然全走了。

    王渊带兵来到路家祖宅,发现那居然是一座土楼,相当于坞堡的缩小简化版。

    路家先祖曾在元朝做过大官,元末乱世,山东乱得一匹,估计也是靠这种土楼保住家业。

    王渊大喝道:“土楼中人,一刻钟之内全部出来,若有不听令者,按谋反罪论处!”

    王渊是全速赶来的,路家人还没接到消息,但看这阵仗也不敢直接开门。

    一个中年人悬筐而下,问道:“王学士为何带兵至此?”

    王渊笑道:“数日之前,我带着好意前来,跟你们商量占地赔偿之事。既然你们不接受好意,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只能带兵来了!回去跟你的家主说一声,今天若不开门,明日便是大军攻楼,全部以谋反罪论处。夷三族!”

    那中年人赔笑道:“王学士言重了,我们路家怎么可能谋反。”

    王渊说道:“那可说不定。我接到举报,说去年反贼过境之时,你们给反贼送了粮食。否则的话,为何山东许多县城都被反贼攻破,你们这路家土楼还好端端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中年人只得回去,不片刻,土楼大门开启,路家族长亲自拄着拐杖出来迎接。

    “不要开门,他们要抄家!”后方有人赶回来大喊。

    王渊本来不想再杀人,听得此言,一剑将路氏族长砍死,喝道:“全部束手就擒,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二百运军,面对反贼只能逃跑,此刻却如狼似虎的冲入土楼。

    这些运军的军纪实在不堪,趁机私藏财物且不说,居然还有人想侮辱妇女,被王渊提剑砍死两个才算规矩。

    从元代便兴盛至今的临西路家,就此覆灭。

    男的被发配戍边,女的打入教坊司。有劣迹的家奴,陪主人一起流放,其他家奴却能分到路家留下的土地田产。

    各种产业加起来,折合白银三万多两,这还不算王渊分给那些家奴的土地。

    可以省下不少工程款了。

    科道言官会因此弹劾王渊吗?

    不会!

    因为王渊是为了漕运工程,漕运乃国本,谁敢胡乱说话?

    别说王渊只抄一家,便是把邢家和柳家一起抄了,那也是有功无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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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8 11:01 | 只看该作者
清晨,水库工地。

    各处火把渐渐熄灭,又到了换班时间。

    一个吏员趁着换班的间隙,扯开嗓门儿大喊:“昨夜之工程,一组评为最优,组长赏银五钱,各小组长赏银二钱,全体组员加餐加肉!四组虽工程速度不快,但因土质坚硬、颇多石砾,诸位尽心尽责,实属不易,四组全体组员加餐加肉!”

    获得赏赐的两个工程组,个个喜笑颜开。

    特别是能拿钱的组长、小组长们,更是把王渊视为再生父母。除了组长是临清州吏员,小组长全是在灾民中挑选的,如果能多得几次奖赏,开春回家的耕种银子都够了。

    说完奖赏,便是惩罚。

    “六组,已经连续三次考核倒数第一、第二。组长肖常贵就地免职,各小组长全部重新推选,全体组员今天餐食减半!”

    无人敢质疑,全都垂头丧气,被免职的吏员也灰溜溜离开。

    王渊是真的心狠手辣,不但将路氏抄家,随后还惩罚那些阳奉阴违、吃拿卡要的皂吏。

    因为克扣伙食经费,知州马纶的师爷,已经被逮捕下狱,等待他的将是剥夺秀才功名之后再流放。其他涉事官吏,临清州主簿被王渊一刀砍了,其工作由王渊的弟子宝朝相接手。好几个吏员被勒令戴罪立功,一旦再出差错,可以陪那位师爷一起去边疆当兵。

    漕运参将梁玺派人送来的粮食,莫名其妙缺了两千石。负责押送粮食的百户,也被王渊一刀砍了,顺便让人将其头颅带回去给梁玺看看。

    负责征地赔偿的临清州书吏,暗中侵占百姓良田,把征地范围之外的土地也悄悄弄走。涉事官吏全部被砍头,之前那位临清州主簿,也是因此被杀掉的,否则王渊多半会令其戴罪立功。

    前前后后,王渊砍了二十多颗脑袋,吏员不够怎么办?

    呵呵,王渊不是刚收了个弟子叫刑泰吗?刑家虽然只出了一个州判,但读过书的子孙却不少,不管秀才还是童生,临时征用过来做吏员即可,甚至刑家的账房先生都在工地上帮忙!

    而且刑家还是地头蛇,很多事情让他们办,用起来非常顺手。

    朱厚照已经派了十个年轻御史过来,交叉轮换着监督各地情况,各种捕风捉影的消息都往王渊面前奏报。贪污消息实在太多,而且分不清真假,王渊只能慢慢查验,一经查实,要么流放,要么杀头!

    仅仅二十天,东昌、临清、济宁等地,各级官员简直闻风色变,听到王渊的名字就两腿发软。

    当然,弹劾王渊的奏章也不少。

    这些官吏或豪绅,多少在朝中有点关系,疯狂写信去京城揭露王渊的劣迹。不少言官被轻易蛊惑,历数王渊三大罪状:无故查抄良民之家、动辄滥杀官吏、贪污工程款无数!

    而王渊,每三天给皇帝写一封信,消息阐述自己的工程进度和所杀官吏。

    ……

    黄崇德跪在地上说:“王学士,在下不负重托,所需工程材料已陆续运至。”

    “起来吧,你办得不错。”王渊笑道。

    黄崇德本来就在山东做生意,王渊所需的山东棉花,都由此人经手购运。再加上黄崇德的儿子,已经拜王渊为师,自然就选择黄崇德作为招商总负责人。

    肯定会让黄崇德赚钱,也肯定会让供应商赚钱,但别想把王渊当傻子哄骗。谁敢坐地起价,那纯粹是嫌王二郎的刀不够快!

    此时正值冬季枯水期,上游河道直接被凿冰截断,部分河水被挖渠引流至下游。

    王渊来到滚水坝工程处,问道:“李公,地基挖好了吗?”

    老太监李兴说:“已经挖好了。”

    王渊点头道:“石灰等物也运到了,从明天开始打三合土。”

    李兴问道:“真用三合土筑堤?我以前没试过,不知是否可行。”

    “层层夯实,硬若坚石,年份越久,就越是坚固!”王渊笑道。

    李兴拥有修筑各种堤坝的经验,二十年前,他跟刘大夏、陈锐一起修黄陵冈堤坝。不但在北岸筑起三道高愈城墙的防水坝,还修了一道滚水坝,用于防沙和减缓水势。

    当年,仅是黄陵冈那道滚水坝,就耗费巨石三万多块,巨木三千、小木四万五,生铁一万一千斤。

    这老太监有经验得很!

    王渊问道:“此坝何时能竣工?”

    李兴笑道:“两个月。若非夯三合土太麻烦,一个月就足矣。”

    黄陵冈那道滚水坝,劳工一万六千人,用时四个月完成。但临清的滚水坝,规模要小得多,施工难度也小得多,前期已经做了一个月的准备工作,两个月时间是完全可以搞完的。

    “二哥,柳家人来了!”袁达突然骑马来报。

    不但人来了,还送东西来了。

    柳氏族长已经七十多岁,亲自拄着拐杖带队,身后是十多车酒肉粮食。

    “草民柳德贵,见过青天大老爷!”柳老头子带着族人,在冰冷的河岸土地下跪磕头。

    王渊笑着将其扶起:“柳老丈,何来青天一说啊。”

    柳德贵捋着胡子,朗声道:“王学士刚正无私、清廉如水,可称青天。王学士为国为民、兴修水利,可称青天。王学士为民除害,将那路氏恶贼抄家,可称青天。有此三大功绩,自是我临清百姓的青天大老爷!”

    “哈哈哈,柳老丈过奖了。”王渊大笑不止。

    其实全是扯淡,就在前不久,柳德贵还暗中怂恿路家挑事儿,造谣煽动也有柳德贵的一份功劳。即便王渊把路氏给抄家了,柳家仗着自己在地方卫所的势力,也都懒得跟王渊打交道,只是不再添麻烦而已。

    可随着王渊杀掉的官吏越来越多,甚至砍了一个主簿、一个百户,顿时吓得柳德贵主动前来犒劳。

    柳德贵指着那十多车酒肉粮食道:“王学士,此乃草民的一点心意,预祝临清的滚水坝和蓄水库顺利竣工!”

    “好说,好说,”王渊笑道,“我查抄路家,也抄出一些田地。这些良田,已经分给被占地的百姓作为补偿,还分了一些给路家仆人作为私田。还剩下不少,思来想去,应该分给柳家和邢家,毕竟占了你们两家许多良田,至今没有给出补偿方案。”

    柳德贵顿时激动道:“王学士办事妥帖,草民佩服之至。今后但有差遣,柳家上下必定鞠躬尽瘁!”

    “还真有需要柳家帮忙的,咱们借一步说话。”王渊笑道。

    看看,这就是将路氏抄家的好处。

    一来震慑众人,二来可以抄没田产。

    路家可是元朝就在临清发展,明初不知开垦了多少荒地,田产是三大家族中最多的。征地怎么补偿?拿路家的地来分啊。

    补偿之后还绰绰有余,剩下的全部充为官田。

    甚至,王渊还擅自做主,给了临清州学十多亩地。这些今后都是学田,招佃户耕种所得收入,可以用来补贴学校老师。

    学生也会受益,因为他们参加乡试的路费,有一部分就来自学校赠送——穷地方的官方学校,连老师都过得清苦,自然不可能给学生送路费。

    别看王渊得罪了无数人,甚至把知州的师爷都抓去流放。

    但是,王渊已经获得临清州学的支持,获得无数年轻士子的支持,获得刑家和柳家的全力支持。

    哪个皂吏不听话,换掉就是,随时可临时征召读书人。

    皂吏是地头蛇?

    刑家和柳家才是真正的地头蛇,他们办事比皂吏管用多了!

    临清知州马纶才是真的欲哭无泪,王渊来这里也就个把月,竟然直接把他这个知州给架空。自己的师爷被抓了不说,连下面的官吏,他也已经使唤不动。

    跟柳老头刚刚聊完,突然有一位年轻御史骑马而来:“王学士,东昌府有官员打着治理临清河道的由头,派遣差役下乡强征草料!情况属实,乃本人亲眼目睹,无数百姓被逼得衣食无着。”

    “好啊,我杀了那么多人,居然还有嫌脖子太硬的!”王渊翻身上马,召集二百运军说,“随我去为民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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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8 11:11 | 只看该作者
王渊带着两百运军,风风火火杀到东昌府。

    附廓府城的聊城知县,听闻消息被吓得瑟瑟发抖,以为自己往年贪污的事情被发现。他在县衙走来走去,焦躁万分道:“王二那官屠来了,必是来斩我的,如之奈何!”

    亲信安慰道:“观王学士所杀之人,似并不追及过往。更何况,县尊清正廉洁,又怕他作甚?”

    “对,对,我清正廉洁!”知县连连点头。

    不廉洁也得廉洁,谁让这位知县的治所,就在东昌府城之内呢,他上边还有一个铁腕知府压着。

    东昌知府名叫李珏,弘治十八年进士。在当知县的时候,就敢受理魏国公抢占民田的案件,因得罪刘瑾而下狱(魏国公贿赂刘瑾),后来在刑部工作号称“断案如神”。

    东昌府被反贼攻陷之后,李珏被紧急升任为知府。

    他刚刚赴任,就逼着富户出银子和粮食,以工代赈修缮残破城墙,又建好几座关桥方便百姓通行。

    此君属于基建狂魔,历史上,他走到哪儿建到哪儿。同时还性格火爆,后来做徐州知府,亲自率军剿灭巨盗,都等不及秋后问斩,自己审理出罪大恶极者,当着徐州百姓的面直接用火烧死!

    八年时间,从知县升任知府,李珏完全是靠政绩干出来的。

    王渊还没进入府城,就已有师爷等候多时,而且语气强硬道:“王学士,李府尊有令,不准你的二百士卒入城。至于作奸犯科者,已审讯完毕关在大牢,为首之人乃东昌府通判曹亮,另有吏员若干。”

    王渊笑道:“李知府动手好快!”

    那师爷又说:“李府尊有言,王学士虽执尚方宝剑,但东昌府事,自有东昌知府管制,不必劳烦王学士拔剑。”

    “哈哈哈哈!”

    王渊大笑,说道:“既如此,那我定要去拜会一番。”

    那师爷答道:“李府尊有言,王学士若不相信他,可直接去大牢审讯罪犯。至于见面,就不必了,李府尊不想见王学士。”

    王渊感觉这位知府蛮有意思,笑道:“不见就不见,帮我带句话,就说王二得罪了。”

    临清州也属于东昌府管辖,王渊在李珏的地盘上杀人,都不跟人家知府打声招呼,遇到脾气强硬的肯定不高兴。

    而李珏,恰好就是吃软不吃硬的臭脾气。

    王渊对事不对人,反倒觉得李珏很合自己胃口。当即让报信的御史,自己去牢房验证情况,自己则带兵坐船返回临清。

    府衙。

    这位三十三岁的年轻知府,问回来禀报的师爷:“王二走了?”

    “走了。”师爷答道。

    李珏又问:“他有没有不高兴?”

    师爷说:“此人跟府尊一样,都是任事之臣,不想耽误时间。府尊动手把贪污官员抓住,省了他不少功夫,想必心里是很高兴的。”

    李珏的心情,则颇为复杂。

    一方面,他欣赏王渊敢于任事,跟自己是同一类人。

    一方面,他羡慕王渊杀伐果断,恨不得自己也有如此权力。

    一方面,他又讨厌王渊在自己地盘搞事儿,而且不提前跟自己商量一下。

    至今,王渊都没来东昌府拜过码头,也没去济南府跟山东三司主官接洽。全程通过信件联络,虽是商量的口吻,却跟下达命令没啥两样。

    如此举动,气得山东三司和东昌知府,全都不愿掺和临清州的水利工程,也不主动给王渊提供任何帮助。

    “还是年轻气盛啊。”李珏感慨道,话语中更多是羡慕。

    李珏也想像王渊那么干,可惜他没有皇帝撑腰,许多时候都无法顺着心意当官。

    师爷笑道:“府尊,或许你可以跟王学士多多联络。”

    李珏脾气硬得很,不屑道:“他王二圣眷正隆,我现在主动去联络,岂不成了刻意巴结他?君子不为也。”

    这货也是意气风发,没遭受过什么挫折。

    他就一个三榜进士出身,又非庶吉士,直接外放当知县,正常情况下升官很慢的。可在刘瑾弄权期间,他居然敢同时得罪魏国公和刘瑾,瞬间闹得满朝皆知其名。刘瑾倒台之间,他直接从知县升为刑部员外郎,接着又是刑部郎中和知府!

    当然,从刑部郎中调任知府,真说不好是升是贬,更像以连升两级为名,直接将其排挤出朝堂。

    但一个三榜进士,八年时间做到知府,绝对属于官场罕见。

    接下来,就该接受社会毒打了。

    因为李珏朝中无人,多半会在地方上一直打转,这辈子很难再有做朝官的可能。结交王渊,是他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惜李珏不屑这样做!

    师爷暗自叹息,也不再劝,因为他知道李珏的脾气。

    师爷离开书房,李珏却慨然叹息。他不想亲近王渊,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有点害怕王渊的清廉,或者说自惭形秽!

    李珏也贪,否则他怎么养得起师爷?只是贪得较少而已,去年修缮东昌府城墙,他就从中贪污了三百两——比起大多数官员,已经算得上清官了,但跟王渊没法比啊。

    用脚后跟思考,都知道王渊肯定分文不贪,否则绝不敢提着尚方宝剑到处杀人。

    “好个王二郎,吾自愧不如也。”李珏喃喃自语。

    另一位官员就从容得多,山东兵备副使李充嗣,亲自把最后一批灾民送到临清。或者说是流民,因为各种原因青黄不接,吃不饱饭往济宁汇聚,现在全都被李充嗣扔给王渊当劳工。

    在历史上,李充嗣和王阳明,是平定宁王叛乱的两大功臣。

    宁王叛乱的前一年,李充嗣就在南京加强防备,又把杨锐安排在战略要地安庆。若非如此,宁王的叛军可以直取南京,哪有王阳明从容应对的时间?

    而且,李充嗣和王阳明,在不同的地点,同时谎称朝廷派来了十万大军。两相印证之下,把宁王吓得智商掉线,之后频频出现重大战略失误。

    也因此,两人后来成为至交好友,李充嗣还在嘉靖朝帮王阳明复官。

    把灾民送到的同时,李充嗣还提醒道:“王学士,朝廷派来了一位工部侍郎、一位右副都御使,你要小心为上。”

    “我知道,多谢李兵宪提醒。”王渊笑道。

    修建大型工程,一般都有三位主官,可以起到互相监督的作用,往往是太监、重臣和御史的组合。

    王渊在山东瞎鸡儿搞,内阁收到一大堆奏章,怎么可能不派人过来查看?

    如果王渊搞砸了,他们就弹劾建功;如果王渊搞对了,他们就分润功劳。

    甚至,多半还打着捞一票的主意,毕竟做工程都油水丰厚。

    李充嗣说:“等朝中来人了,我尽量帮你顶着,你这边须加快工期!”

    王渊抱拳道:“李兵宪的好意,在下记住了!”

    李充嗣笑道:“我只不过是不想有人来捣乱。”

    李充嗣是反贼肆虐山东时,紧急任命的兵备副使,这一年多来可谓功勋卓著。武将打胜仗他有功劳,战后赈济他也有功劳,王渊修水利他还有功劳,半年之内必定再次高升,怎么可能容许最后关头出现差错!

    虽然跟杨廷和乃是四川同乡,但李充嗣可不会依附谁。

    这位老先生是成化朝庶吉士,一把年纪了还巴结小辈?大不了辞官归乡!

    如今的三朝老臣已经没剩几个,个个都属于神仙,便是皇帝都不会轻易处罚。顶多,也就升官扔去南京养老,而且官还不能给得太小。

    李充嗣直接选择留在临清,帮王渊应付官面上的事情。

    有了李充嗣帮忙,什么事情做起来都名正言顺。因为兵备道官员职权很杂,不但可以调动地方部队,后来甚至还监督学政,连科举都能掺和一脚。

    右副都御使和工部侍郎来到临清之后,李充嗣天天陪他们打太极拳。

    想管事?很抱歉。

    想查账?请随便。

    只三天时间,新来的两位大臣,就彻底宣布放弃,直接跑去跟知州马纶吟诗作对。

    这账根本不用查,一看就知道没油水,因为耗费的钱粮太少,少得让人怀疑王渊在搞豆腐渣工程!

    眼看着即将开春,王阳明终于来了,刚好能够分一份政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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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8 11:15 | 只看该作者
还记得在贵州之时,主动宣传王渊是神童的布政使郭绅吗?

    这次跑来临清州的右副都御使舒昆山,便是同一类人。他没有别的本事,就字儿写得好,文章也写得好,喜欢到处题词刻碑,也喜欢写文章歌颂同僚。

    去年,舒昆山以右副都御使的身份,被派去延绥当巡抚。

    好家伙,延绥可是大明九边之一,他当巡抚没留下什么政绩,反而留下不少边塞诗。跟自己的师爷写诗唱和,跟兵备道官员写诗唱和,反正就是到处巡查边务,巡查完毕之后就写诗留念。

    不是说不能写诗,而是他写的诗也太多了,相比起来却没干啥实事儿。

    舒昆山这家伙,也是三朝老臣,比李充嗣的资格还老,且脸皮比城墙还厚!

    他是在延绥巡抚任上,被言官弹劾回来的。按理说应该避嫌,不管有没有问题,至少得做样子辞官。这家伙非但不辞官,反而还想着升官,搞得满朝哗然,弹劾奏章一度超过了江彬。

    眼见犯了众怒,舒昆山终于辞官,被朱厚照挽留下来。毕竟是个没有威胁的三朝老臣,直接答应其辞官不好看,留下来领闲工资便是。

    估计内阁不想直接招惹王渊,于是就把舒昆山扔来,想让这位厚脸皮的老臣到临清当搅屎棍。

    至于来的那位工部右侍郎,名叫俞琳。

    王渊离京之时,此人还在当礼部右侍郎,并兼管鸿胪寺事务,不知怎么就升任工部右侍郎了。

    “好字!”知州马纶拍手赞叹。

    舒昆山颇为受用,放下毛笔,昂首挺胸,双手背在后腰上,继续巡视临清州学。

    这货明明是来监督王渊搞水利工程的,结果现在每天“巡视”地方,还把工部右侍郎俞琳给捎带上。半个月不到,老先生便写了十六首诗,顺便在州衙、乡贤祠、州学校、漕河闸口等地留下墨宝。

    今天来到学校,舒昆山与教谕喝酒作诗一番,又检查学生们的功课,督促鼓励学生们天天向上。学生们如沐春风,对这位老臣印象甚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山东提学使!

    从学校出来,俞琳提醒道:“楚瞻公,我等来此,是协助王学士整治河道,或许应该再去工地看看。”

    舒昆山指着马纶,笑道:“你看马知州,不也很少去工地吗?”

    马纶抱怨道:“在下去了也没用,那里有王学士说了算。”

    俞琳非常郁闷,很想来一句:总该去做做样子吧。

    但仔细想想,还是不说了。

    都说舒昆山是昏官,其实脑子聪明得很。从接到差事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想着找王渊麻烦,只希望能分润功劳和一点油水。

    既然没有油水可捞,那还赖在工地干啥?

    直接躲得远远的,不给王渊添乱,等着工程完毕白捡政绩即可。

    俞琳还打算在工地显示存在感,舒昆山二话不说便将他拉走。事情明摆着的,王渊是皇帝宠臣,没有旁人搅和的余地,继续留在那里只能讨人嫌。

    其他文官修筑工程,必然有太监跟随,皇帝这次连太监都不派。唯一的太监李兴,还是王渊自己请来当顾问的,足见其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舒昆山现在思考的,是请一个文人给自己写文章。

    他不是当过延绥巡抚吗?虽然是被弹劾回来的,但也可以写一篇《陇西太守公传》,记录自己巡抚延绥的巨大功绩。

    突然,一个吏员飞快跑来,对知州马纶说:“王学士又又又又杀人了!”

    马纶惊道:“杀了多少?”

    “一个。”吏员道。

    “那你又又又半天作甚?”马纶没好气道,“王学士杀个把官吏不是很正常吗?”

    吏员解释道:“王学士,他……他把钞关主事郑源给砍了!”

    “什么?”

    马纶初闻大惊,随即咂咂嘴:“砍了就砍了呗,谁让郑主事不晓事理。”

    换成两个月以前,谁敢乱杀钞关主事,马纶肯定觉得此人疯了。现在却已经习以为常,甚至都懒得问王渊为什么杀人。

    舒昆山笑道:“杀得好,此人必有贪腐之事,吾当作诗记录王学士为国除害的壮举!”

    俞琳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心想:您老可是奔着捞银子来临清的。

    俞琳问道:“王学士为何杀钞关主事?”

    那吏员说:“由于官船不够,最近一批铁料和石料,皆由民间商贾以商船运送。那些商贾,手里有王学士开具的文书,过关时可以免收关税。郑主事却不干,说商船必须征税,让商贾自行掏银子补足。王学士得知此事,冲到钞关,一剑就将郑主事砍死。”

    “活该,要钱不要命了,也不看看那是谁的东西。”马纶撇撇嘴。

    可以免税的船只还要收税,当然不可能为国征收,百分之百要收进私人腰包。

    舒昆山捋胡子笑道:“如此硕鼠,果然该杀!”

    俞琳咋舌道:“就算有贪墨之事,也罪不至死吧。王学士真是……真是有些做得过分了。”

    舒昆山笑道:“俞侍郎,王学士是何等人,你难道还不晓得?他肋骨都断了,还单骑追杀上百里,将贼首齐彦名从马背上生擒。此等刚烈之辈,不可与之为敌,他非但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你只看到他到处杀人,却忘了他的工程账目。换成别人来督造此等水利,所耗钱粮至少要翻三倍!”

    真正吓得舒昆山不敢捣乱的原因,便是那账目太吓人了,他这辈子都没见过。

    王渊甚至把抄家得来的银子,归善王在兖州赠送的银子,也全部拿去做工程款,并且详详细细记录在册。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吃饱了撑的才跟清官做对,赢了没有好处,输了一身骂名。

    舒昆山问道:“马知州,这临清还有什么名胜古迹?”

    马纶立即说:“城北三里外,有一座舍利宝塔,塔高将近二十丈!”

    舒昆山顿时笑道:“我有印象,来的时候在路上看到过,明日且邀城中士子一起登塔揽胜。”

    马纶奉承道:“楚瞻公好雅兴,若能再题诗一首,镌刻于宝塔内壁,必为我临清文坛的一桩佳话!”

    舒昆山说:“既为舍利宝塔,自该写一首礼佛诗。”

    王渊在工地上忙天火地,时不时还要杀几个人处理贪污。

    这位老先生却潇洒得很,整天想着去哪儿玩,只等着水坝修好了分润功劳。偏偏王渊还得感谢他,因为这老东西不捣乱啊,不捣乱的官员已经称得上好官!

    “哒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响起。

    袁达骑马奔来,对几位当官的说:“各位上官,王学士发明的清淤船,已经有三艘通过改进测试。明日上午,请诸位到卫河一起庆祝清淤船下水开工!”

    袁达只是王渊的随从,舒昆山这个三朝老臣,却颇为有礼貌的抱拳道:“小哥且回去转告王学士,我等到时必至!”

    “告辞!”

    袁达立即打马离去,只觉这位老先生是个好官,对待白身草民都如此礼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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