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 史记插语（回旋曲）

李金英

　　<史迹>卷首语
            
　　你若活着,必定有迹
　　你若死去,可有印痕;
　　有迹有痕,方为人生.

　　史　迹　　第 一 部

　　回  旋  曲　之  一
            
　　你别走掉，呵，朋友，你总是来得突然，去得悄悄。影子也似，幽暗夜空，朦胧月下，在静寂的野郊。没有谁像你这样，亲切又苛刻；没有人像你这样，对我如此明了。万籁俱寂，你倏忽来到，看似微笑，带点讽嘲。于是，催眠似地，我仿佛云遮雾罩。

　　谁说岁月已逝？你，使往昔重又再现于今朝。

　　默默地，我活着，那情爱仍植根于昨日，像树木之于泥土，像倦鸟之于归巢。

　　你不要走掉，呵朋友，愿你永远在我周遭。天地是如此纷扰，生活有无尽烦恼，干吗强忍不快，故作欢笑？来吧，朋友，我知道，只有你从不做作，最是可靠。我虚荣，我自私，而在你面前，我只有害臊。

　　啊，你那深不可测的眼眸，昔日的余晖在燃烧：如此这般，我重又看到了天亮前府山脚下的省立十中、风雪弥漫的朝鲜西方山前沿、大字报铺天盖地的大学校园；看到了皖南的山下铺、安西的双塔堡 、湾毛刘小村以及东湖农场：土牢式的圩子，戈壁沙海，流放、苦设、隔离的水牢……

　　如此这般二十一年，沙土中掩埋了无以数计的青壮者，唯有哽咽，没有哭号。而我侥幸苟活。人说死神也发善心，我说，只因有你陪伴我周遭。你，无所不在的精灵呀，我的护佑之神！时而是"梦幻"一曲，使我潸然泪下，时而化作清癯慈容，予我抚慰，时而一线光辉，把黑暗透射！  纵然自作自受，葬送了青春，我却不知悔改。没有不卖不买的交易，没有不得不失的年岁，各人得到自己的一份。笑也罢，哭也罢，时过境迁，只留下那淡淡的回味………

   今天，窗明几净，室暖生春，却已难得见着你的踪影。莫非冷落了你，莫非厌弃了我？呵，这该诅咒的安宁；呵，我的忘恩负义！

   请宽恕吧，我的朋友。来吧，让我们一同回首，满噙泪水，再细语悄悄。和你谈心有多好，酸甜苦辣全都品尝到。你的声音无比奇妙：泣诉、怨歌、悲吟，也有呼喊和角号！

   哦，朋友。我的心是你的归巢。愿你永远陪伴我，直到生命的终了…………

　　回 旋 曲  之 二
              
　　沉沉帷幕垂落了下来，疲乏的路灯，蹒跚的初夜。来吧，我的朋友………

　　你飘然而至，揶揄的笑总挂在唇间。

　　"要我说什么呢"你耳语："记得那昙花了吗？"
　　昙花？哦，是了，是了！那校园，那夜晚，那素洁的玉盏似的朵儿，那稍即逝的美色……

　　你狡黠地笑了。

　　是了，莫非这就是兆示，莫非这就是冥冥中之神喻。啊，师大的日子！青春年少，恃才傲物，那几篇诗文，那小小名声。荣耀一刹那，苦难却很深重。

　　"悔了吧？"你收敛起笑，像不不忍。

　　可曾有过悔意么？我寻思……
   
　　那是实实在在的记忆：小雨如丝，街灯如豆。从大姨家出来，路上寂寂，寒气瑟缩。两个踽踽的身影：缩短了，拉长了，消隐了，又再现了。

　　这恍惚的形影，这生离的碎心！

    "回去吧，妈妈。"

　　看不清面容，妈妈低垂着头。我听见她的心在哭泣，痛绝而不敢放声。

　　"要自己当心，妈妈不能再照看你了……"

　　那是苏州河么？上是黑压压的天，下是急滚滚的水。风雨、炸雷、波涛，二十年来，这般地轰响着，却从不曾盖过了这微弱的声音。

　　"别难过，妈妈。我很年轻，这算不得什么。真的，我倒情愿去那种地方见识见识呢。"我说得坦然，用以掩饰压抑和怅惘。
                                       
   那是五八年二月，一个乍暖还寒的风雨之夜…………

　　史  记    第 二 部      
   
　　回 旋 曲   之 三

　　只有苦捱，没有尽头；只有缄默，没有诉求，而这就是瑟缩于底层的你与我。啊，你我形影相随，心曲相通，共度了二十一个酷暑肃秋。

　　"你说心曲相通？"对于我，你原本无所不知："可那是一支危险的曲子。"

　　"是反叛者心中的呼喊。"我坦率承认。

　　"正是这，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你连连摇头："生不逢时，且胆敢抗争；看，这正是不幸之来由。"

　　"而我总是记得'普罗美修斯盗火'的故事。"

　　"神话是一种臆想，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愿望。在倾心于英雄与崇高时，也应想想他那凄惨和悲凉才是。"

　　"普罗美修斯并不是最不幸的。他的仇敌只是宙斯一个，而今天的叛逆者，首先要面对那些同命运的兄弟姐妹们－－他们或是'图腾'的膜拜者，或是犹大，不须宙斯吩咐，立时就会把不合群的弟兄活剥献祭了的。"

　　"这才是莫大的悲哀－－双重的不幸和难堪。"你显得神色黯然："千夫所指，自觉羞惭；万口嚣嚣，英雄丧胆。以众多压孤单，以声势显威慑，使其自疑从而失却自信，这莫非便是群众运动的奥妙所在么？"   

　　"记得有位诗人说过：

　　"在既是他们的思想而又不是他们的思想的尸衣里，我不曾玷污了我的头脑，

　　因此，我才被镇压而致不幸………'

　　我也能这样说自己吗？"

　　"别高估了自己。你当不了普罗美修斯，也不是什么先知先觉者。人的天性应是自由的，只是横遭压抑而无可奈何罢了。人群之中不乏民主意识。但偏激的气质，使人不善于藏匿，且显露出了叛逆的锋芒，这才导致了出头椽子的命运。"

　　 "黑格尔说过：'一切存在的都是合理的。'所以，也未尝不可用这句话来看待现今的一切。"

   　"即便如此，而我仍以为它只是一种过渡形式的存在，它必将为另一种更为合理的所取代。"我只能如此应答："我说不清楚……但我坚信时间能验证一切，尽管也许我等不到那一天的到来……"

　　"在你的《惊蛰集》封页上写着"有迹有痕，方为人生"的句子，看来你是把未了的心愿交付于纸笔的了。"

　　"确实如此。这也正是我写此书的目的。"我不由得有些激动："我把这本书称作'压缩了的，全景式的史诗'。半个世纪，印出来的东西何止亿万，白纸黑字，多如恒河之沙，但敢说真话的，能如实反映的，能有几人、能有几本？但愿此书能为已逝的往昔留下一点痕迹。"

　　"会不会是志大才疏，未必有成呢？"你重又显露出了那种揶揄的，不怀好意的嘲笑…………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房子

文章不错。一种压抑的诉求中，呈现写作之于思想和才智的沉重。

略有遗憾的是，有关写作前部分切题较少。

左显辉

这种表达方式很有新意！

李幼谦

独特的切入点，独特的结构，独特的表现方式，另类征文。

lvculo

　　为文造情，自欺欺人；为情造文，情真文立。本文属于后者。

　　刚看到此稿，应赞你对这次征文的关心支持，我颇感欣慰。

木祥

最初由 李金英 发表
　　<史迹>卷首语
            
　　你若活着,必定有迹
　　你若死去,可有印痕;
　　有迹有痕,方为人生.

　　史　迹　　第 一 部

　　回  旋  曲　之  一
            
　　你别走掉，呵，朋友，你总是...

一种新的征文版本,读来清新.

小亲疙蛋

你若活着,必定有迹
　　你若死去,可有印痕;
　　有迹有痕,方为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