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青青

雪里红 · 发表于 2010-7-27 09:17

　　　　　　　　　杨柳青青
　　　　　　　　　　　　　　　　　文/雪里红

　　柳青疯了，柳麻子心急如焚。

　　没人见证柳青疯的那一刻。高考落榜，女友绝交，双重的无情打击，像渔网牢牢罩住他。柳青精神崩溃，神经瞬间错乱。

　　柳青在村子里四处游荡，镇上的垃圾场成了他的最爱。我的录取通知书被人扔了，我要把它找出来，柳青嘟嘟囔囔。翻出一张张废纸，他宝贝似的藏进衣兜里。兜里装满了，就在头上套上塑料袋继续装。五颜六色的塑料袋挂满了他的头颈，像彩人。

　　麻子拿出所有积蓄，求人将柳青捆绑着送往精神病院。柳青在院里呆不住，一不留神就跑。一次，两次，三次。当第四次被抓回，院长铁青着脸不肯再收他。

　　柳青回家了，继续在村子里四处游荡，在镇上的垃圾堆里重复着他的故事。门前的青青杨柳垂着柳条悲哀地迎接他的归来。

　　杨柳就是柳青。柳青出生那年，麻子栽下了柳树，柳青多少岁，树就长了多少年。麻子将树当成了柳青的命根子，就是天王老子也不准去碰它。

　　麻子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婆娘是温柔贤惠的农妇，三代单传的柳青，恁命苦？

　　麻子叼着烟斗，像个木头人。烟雾缭绕，麻子嘴咬得出了血。

　　看见柳青，麻子像看见仇人，笔直的扁担呼地砸向柳青，扁担砸在脊背上，有“啌啌”的声音在响。柳青不躲闪，眼里有迷惑不解的泪光在闪。

　　门“呯”地关上了。柳青急急地拍门，嘴里发出瘆人的嚎叫，如受伤的饿狼。叫声如皮球，一次次撞击在木门上，既凄苦且哀怨。

　　娘去开门，麻子怒吼：你敢去开！丢人现眼啊！这个败家子儿，要他何用？各人给我滚！要死也死在外面，莫要脏了我的眼睛，这个孽畜！

　　柳青蹲在门外，一蹲就是三天三夜，麻子硬是三天三夜不开门。麻子颤抖着手一支又一支地裹烟，一支接一支地抽。火星一闪一灭，麻子的脸扭曲得变了形。

　　柳青消失了，带着仇恨消失，病奇迹般好了。

　　麻子再也支持不住，一口鲜血哇地喷出，人就气若游丝，像死鱼翻着白眼。麻子手指着门前的杨柳树，嘴里流出的血泡没能堵住他的笑。麻子欣慰地说，我儿走了，我儿的病肯定好了。

　　柳青爬上了南下的货车，轰隆轰隆响着的火车载着他奔向遥远的异乡。

　　我就是死，也绝不会回去了。柳青人正常了，心却逐渐变得硬了起来。

　　异域它乡，柳青没有了思念，没有了牵挂，一门心思只想挣钱。出门在外，靠谁都不行，就得靠自己。他什么活儿都干，什么事情都学，历尽的艰辛和苦难只有自己才知道。十年打拼，柳青有了一家自己的小工厂，有了百十号员工。

　　有老乡看见他，说，你爹瘫在床上很久了。他呸地吐了一口浓浓的口水在地上，说，活该。

　　又有人说，你娘在家日子过得好凄惨。他眼里有了泪，他恨爹，他想娘。一想到爹的绝情，爹的狠毒，他想回家的念头一次又一次的被打消了。

　　村镇搞道路硬化，麻子家的杨柳正好在道路正中。队长领着一大帮人来砍树，瘫了多年的麻子竟颤抖着奔了出来，拦腰抱住了那棵杨柳树。

　　这是我儿的命根子，谁要砍它我就跟他拼命。麻子急红了眼，麻子泪流满面苦苦哀求。

　　队长可不吃他那一套，使了个眼色，几个汉子扑上来，恶狠狠地将麻子拖开了。此起彼落的砍伐声如利刃，一刀一刀割着麻子的心，一刀一刀剐着他的肉。麻子双膝一软跪下，拼命磕头，头磕破了，鲜血将他的麻脸染得通红，如关公。

　　树终于被砍倒了，麻子只喊得一声“青儿”就没气了，怒眼圆睁，死都不肯瞑目。

　　得知爹的死讯，柳青终于回家了，他终于肯回家了。爹不死，他是绝不肯回家的。

　　娘将什么都告诉了他，柳青只觉得天漩地转。十多年累积的怨恨一下子烟消云散，柳青没有感到轻松，心却似灌满了铅般沉重。

　　爹一生为了自己，甘做了爱的奴隶。为了爱，他宁愿选择误解，可恨的是自己却从不知道。

　　爹的坟头上早已是青草萋萋，柳青长跪在坟前，号啕大哭。昨日今日，恍然如梦，今朝梦醒，最爱之人却早已远离了。

　　柳青悲号着，声嘶力竭——

　　爹，孩儿知错了，你打我，你起来打我……

　　空旷的原野里有连绵不绝的回声传来——

　　打我——打我——打我——

[ 本帖最后由雪里红于 2010-7-28 16:47 编辑 ]

刘满园 · 发表于 2010-7-27 09:33

作品不错，先提一下。

邱天 · 发表于 2010-7-27 10:01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0-7-27 09:33 发表
作品不错，先提一下。

是不错，支持精华！

田一丁 · 发表于 2010-7-27 12:37

小说感人，耐读！
欣赏、学习精华之作！
问好，朋友！

雪里红 · 发表于 2010-7-27 15:08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0-7-27 09:33 发表
作品不错，先提一下。

谢谢刘斑竹的阅读。
向刘斑竹问好。

[ 本帖最后由雪里红于 2010-7-27 15:19 编辑 ]

雪里红 · 发表于 2010-7-27 15:16

原帖由邱天于 2010-7-27 10:01 发表

是不错，支持精华！

养儿方知父母恩，天大地大，父母的养育之恩最大。
谢谢邱斑竹精华支持。向邱斑竹问好。

雪里红 · 发表于 2010-7-27 15:19

原帖由 田一丁 于 2010-7-27 12:37 发表
小说感人，耐读！
欣赏、学习精华之作！
问好，朋友！

谢谢阅读点评，向朋友问好

西北明月 · 发表于 2010-7-27 16:47

好文，学习！

天下为公 · 发表于 2010-7-27 22:57

原帖由邱天于 2010-7-27 10:01 发表

是不错，支持精华！

支持精华！

飞花落叶 · 发表于 2010-7-27 23:19

来学习！
并问好~~~

晴雯撕扇 · 发表于 2010-7-28 07:48

真不错，简短，精炼，有小小说的韵味。

山野农夫 · 发表于 2010-7-28 08:54

小说以树喻人，含意深刻！虽短，但细节丰满。支持精华！

雪里红 · 发表于 2010-7-28 10:02

原帖由 西北明月 于 2010-7-27 16:47 发表
好文，学习！

谢谢西北明月的阅读点评

雪里红 · 发表于 2010-7-28 10:05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10-7-27 22:57 发表

支持精华！

熊老师，你好，向你学习

雪里红 · 发表于 2010-7-28 10:06

原帖由 飞花落叶 于 2010-7-27 23:19 发表
来学习！
并问好~~~

谢谢你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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