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到处都是寂寞的心

闫文盛

　　到处都是寂寞的心


　　深入一个城市的内部


　　是在太原。2003年10月。在这个城市的南方或北方，在工作着或者恋爱着或者无所事事。有时候走在街头，周围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这是一种最真实的隐藏。连自己都会忘掉自己，许多年了，林常常在想，或许许多场景都会被遗忘掉，直至生活从一种陌生返回到另一种陌生。他颠沛流离的命运来自于心中最强烈的片刻冲动，事后，这种冲动演变为一种惯性。最真切的人生其实离自己最远。除了怀念，林其余的时间曾经被忙碌的工作以及空茫的孤独占据。

　　寂寞其实并不是与生俱来的。当林置身于人群中，他发现自己是那么容易获得快乐。只是众多的需要一个人面对的时光吞噬了他心中固有的幸福感。林后来迷恋写作。在写作中他发现一种奇怪的乐趣。然而时日愈长，他愈加觉得这种方式对真正的生活无用。
　
　　眼睛能看到的都是表面。写下来的一切也只是徒劳。林沉湎于这种貌似单纯的游戏，只为了在一篇文字中能够自圆其说。他在写作中追求过语速，力求使文章读起来酣畅淋漓，快意横生。但仅仅是一枝笔，林清楚地知道它的重量，许多时候，他试着不写，把自己沉入昏暗之中。

　　林曾经一个人在深圳。出租屋子四面都是墙，只有朝西的墙上开了窗子，但并不顶大用。屋子里整天需要开灯。有时候他不开，在黑暗中与自己对抗。这种忍耐颇具曲折，他总是忍不住地，打开灯，看清自己与往日无异的面目。但他又清楚地知道在黑寂的氛围中呆久了的不妥。有时候他可以忍上半个小时。耳朵里能聆听到窗子外的声音。小孩子的欢叫、汽车的嘶鸣、小贩们的争吵、发廊门口小姐们在拉客，嗲声嗲气的叫喊……

　　在秋冬季节，到处都有风和冷。心里总是觉得风声很大。在城市里，那种风把穿在身上的衣服吹起，在乡下，风会把人吹得挪动步伐。冷跟随在风的背后。在风声汹涌的时刻，林会选择回家。家里是个避风巷。

　　城里终究不同。租来的房同居家的感觉不同。在城里，风起的时候林宁愿停留在风中。但他始终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大的承受力，可以抵挡风的侵袭？

　　太原是家乡的省会城市。林同它有着断断续续的纠葛。林一个人行走。感觉到孤单一个人的勇气和由此带来的可耻。这里毕竟不像深圳，孤单不被看作异数。然而那时候他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定时游园的伴侣。她只能偶尔出现在他的书写中，愈来愈显示出时光的虚幻特征？林书写她，记忆她，爱她，同时感到自己内心的需求增加。

　　随之而来的是，真实的生活开始逐步降临，但近在咫尺的距离感又如此分明。他发现自己心中的想与不想都无法阻止什么。阳光灿烂的日子重新阅读过去的文字恍若隔世。在工作中面对有趣的人和事，以及后来面对心中泛滥的情感的时候林怀疑自己的寂寞是否真正有过。他在太原接近了几年前设想过的生活。尤其是，他发现了在一个城市中培育的情感所具备的那种亲切和未曾有过的动人的折磨。所有的爱都有一个诞生的前提。是因为真心喜欢而不是其他，林在想，狗日的寂寞，会慢慢地成为过去时吧。他现在还年轻着，他无法不相信这个。


　　在阿里山茶社，与一群人相逢


　　这个茶社在文源西巷东口。老板娘姓张。是一个人的婚礼使一个下午的沉重突现出来。外面秋雨过后的天色有些昏暗。茶社内却是温情和恬淡的。这样的地方，曾经在遥远的别处见过。包间都不大，刚好适于五六个人围坐。老板娘从事过文艺方面的工作，所以一圈人基本都相熟。我差不多是一个陌生的闯入者。因为年轻和沉默，也因为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还因为他们中午都喝过了酒。那个下午，话题向一个奇怪的方向游移和旋转。我作为倾听者而产生记录的兴趣。但真实的一幕也许永远难以得知。寂寞这个词像某个人的面容一样悄然浮现，在闪亮的灯光下，我发现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这个下午情绪游走。诗人、政府公务员、报纸编辑和女老板。时间被越来越长了。茶社里有别的客人，都是素不相识的人，极偶然，我们在某个特殊的区域迎面碰上。

　　我在不说话的时候听到包间外的脚步声。轻微的近似于无的围棋落子声。服务员声音纤细的交谈。墙壁上的光阴流淌着从容和节制。有新的客人被外面的天色推动着进入到茶社里来。这样的下午，闲散生活的底子若有若无地浮现。像他们时断时续的交谈。我在这之前或之后都收到过朋友的短信，她说∶茶的味道就是家的味道。经就别念了。我在话题停顿的间隙产生轻微的睡意。一晃眼，他们谈起婚姻。三十岁或者四十岁的男人女人们，在时空的交错中返归到最初。

　　他们的处境我其实难懂。尴尬的中年人的。以我的智力尚不能够。逆向的风从遥远的嘴唇中说出来。他们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而我不知道这种人生的寂寞会延续到几时。偶尔插入一两句我的感受，更多的时候是听他们在说。“孤独如同一支被遗忘的老歌，从心底缓缓升起。”下午的城市很慌张，像犯错之后的男人一样……我觉得我又生活在了别人的城市里。那种曾经减轻的孤独感重又聚拢。

　　但静谧的下午时光，还是牵动心中的那缕缕温情。在这个名叫阿里山的茶社里，我发短信给她。突然发现有许多话要说。不知道她听还是不听。害怕她会厌烦。连自己都厌烦了。一个人的喋喋不休。

　　出来的时候留意到门的两边有字：悟人生溢香必是茶，品友情入醉何许酒。一个人傻了一般看了很久。时间仿佛一下子过去了很多年。他们还在说，只是，沉重的话题开始变得有趣。我从偶尔传出的笑声判断一群寂寞的人的心情。他们其实已经不再寂寞了吧？
穿过马路的时候有悉悉嗦嗦的声音落在脸上，空气里融汇着记忆和雨水的气息。有些事情已经变成这个下午的一部分。包括那个茶社。与老板娘的简短的交谈。还有那个茶社的名字。阿里山。轻软的家的感觉，被一些人记住，只是，轻易不再有人提起。


　　所有的人都一副就面孔


　　林曾经盼望着能早早地离开，找到一个合适的城市居住下来，一待多少年。他觉得自己的心愿简朴而陈旧，仿佛脚下古老的泥土。和自己所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做自己想做的事，过安定怡人的日子。渐渐地觉得这心愿奢侈。这种感觉在到了深圳后愈加明朗而深入。

　　你知道的，深圳是一个沿海的开放很早的城市。

　　在那里林见到了许多大龄男女青年。见过他们匆迫的但事后想起来不过是流水帐一般的日子。他们长着白领一般修长的指甲、知识圈养起来的身份的优越感。节制的语调语速，他们居无定所的茫然失措和轻易看不出来的忧郁。他们泡吧、上班、忙碌得分不清黑夜白昼。

　　这其中有林的朋友。不算深交的朋友。

　　林待过的一个公司里有走马换将地用人的老板。长得像刘欢一样的小他一岁的男孩子。他的性情急躁，江苏人。有四川来的女孩子。长得漂亮。看起来成熟而大方。谈了男朋友在香港。他们没有见过面。

　　有时候深夜下班后林和朋友或同事们相跟着到他的居所附近吃夜宵。只有在这时他才能感觉到松懈。……也许只有你能听到。也因为这种松懈，白昼里的忙碌仿佛成了幻影。午夜里的精魂。一群人仿佛来自异域他乡。吃得尽兴而无所顾忌。林有时不与他们谈笑，一双眼睛盯着电视屏幕看。有时候会注意到某一个人。觉得她是个美丽的女孩子……

　　在深圳，林活得像个幽魂。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在家里练习写作。他其实迷恋那种无所顾忌的悠闲时光。那种迷恋可以击碎一个人所有的欲望，像心地单纯的人一样回到初临人世的宁静岁月。惟一不同的是有时会突兀地发现自己的处境。很微妙而且尴尬。

　　在大街上走的时候会发觉就自己一个人。没有目标和方向，随意得像乡下晚饭后踱步到田地间的老农。会随意地，观察这个城市的长势。它的楼群，混居在其中的男女。有极少时分，突然心血来潮地坐上车，到一个尚未想清楚的地方去。清醒时候惟一惦念的是一个很大的书店。去那儿看书，看到好得不行的书就买下来。后来林一直内敛的生活居然被一堆书打乱，以至于到离开的时候竟然攒了厚厚的几大摞，林花了200多元钱的邮费，把它们寄回家中。

　　林在那些时候写下的文字，趋向简洁。写来写去用的就是最熟识的那几百个汉字。林把风声和城市的景致都分解成汉字，它们进入他的文章中，写下后，林不认识它们。

　　还有那些林自认为熟识的男女青年。他们有的先于林离开，有的直到现在仍滞留在深圳。

　　深圳是个不夜城。

　　林曾经想，假如他继续停留会是什么样子？这样想总是无结果，后来他回到家乡。有时他还会写回忆深圳的文字。它们更加简洁。简洁得几乎像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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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文盛

谢谢飞兄弟。

因为是给报纸写的东西，着急收尾所以匆忙了

巴陵

　　请问闫先生，此文可曾发表过？祈答复　：））

闫文盛

是我为我所在的报纸所写的稿子。

发在《生活晨报》

杨献平

呵呵，想起一首不错的歌！

闫文盛

献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