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鼠（外一篇）

山野农夫

　　　　　　　打  鼠

　　晚九时许，一只秃尾鼠钻进了一栋楼房，听到四楼某县公安局长家笑语喧天，见到进出的人来往如织。于是，它随着人群，偷偷地钻进了屋。秃尾鼠知道，人越多它越不会被人发现。它壮着胆子，又偷偷地钻进了局长家腾放礼品的房间。

　　秃尾鼠到此，简直到了天堂。那些好烟好酒，堆放了几大垛，它不稀罕。让它最感兴趣的是，是那些一堆一垛的各种水果和副食。最好的水果和副食，它几乎都尝到了。秃尾鼠在此吃睡10多天，身子长得圆滚滚，皮毛长得油光发亮，但秃尾还是秃尾。只不过是秃尾变得明显的粗了。

　　这天夜晚，局长陪客累了，想清静一下，闭门谢绝会客。局长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局长夫人坐其旁，静陪局长。大厅如此沉静让秃尾鼠感到意外，它贼头贼脑从房里爬了出来，想看个究竟。不料，它被局长夫人发现了。

　　局长夫人见到秃尾鼠，惊乎乎叫起来：屋内有老鼠！屋内有老鼠！局长靠着沙发的头摇动着，说：不就是一只老鼠吗？大惊小怪什么？

　　秃尾鼠惊逃至房间。局长夫人速急去厨房拿出火钳准备进房打鼠。局长见此，连忙起身，拦住说：不能打！局长夫人讶然地问，见到老鼠人人喊打，么样不打？局长眯缝着双眼回答说，凭我的经验，不打的为好。难道要把它养在家中？局长夫人皱着眉说。局长一笑说，该养的也要养，不过，此鼠可开门让它出去。局长边说边吱呀一声打开了门。秃尾鼠听到门开声，夺命逃出。

　　秃尾鼠仓惶地跑到三楼，见公安局刑侦大队长家门敞开着，并也有人出进。它乘机钻进了此家，并凭经验钻了厨房。

　　秃尾鼠到此，也是到了天堂。刑侦大队长也非同小可，家雇有厨师、保姆。厨房桌上、案板上常摆的鱼肉鸡鸭，地上常掉有鱼肉及肉骨鱼剌。

　　秃尾鼠在厨房冰箱缝里搭起了窝，时时出来饱食鱼肉。在此一住又是10多天，身体发得更胖了，它本是只公鼠，但它那肚子比怀胎的母鼠还要圆鼓。

　　星期天晚，是大队长谢绝来访客人之时，厨师和保姆放了假。大队长坐品着龙井茶，悠然地看电视。突然，大队长夫人手操一根拖把棍，从厨房撵出了秃尾鼠。边追边说：这家伙，耗东西是事小，带毒带病。快打呀！夫人的话，大队长也没待慢。顺手操起沙发上一根搔痒的“竹捞捞”，举起来，和夫人一起打鼠。
秃尾鼠两次窜到从大队长身边旁，大队长抡起“竹捞捞”轻轻拍去，好像怕把“竹捞捞”拍断了似的。秃尾鼠没有半点负伤，从没关紧的门缝里逃脱了。夫人对大队长举动很不满意，噘着嘴巴说，我看你完全是假打！大队长微微一笑说，老鼠能打绝吗，真真假假将鼠赶出去不是很好吗，要知道，打鼠是要付出代价的。夫人听罢，一脸愕然。

　　秃尾鼠自上而下，逃至二楼，正遇上中学退休姜老师家门敞开着，它仓惶地钻了进去。

　　姜老师日子过得清贫，爱好收藏。家中一点积累全投到收藏之中去了。姜老师家多是素食淡饭。家里除了一些文朋书友和收藏爱好者来访外，平日很少有客人来。

　　秃尾鼠在姜老师家经常是忍饥挨饿，以至瘦骨嶙峋，浑身剌丫丫，如同剌猬皮毛。

　　这天，秃尾鼠突然闻到一股浆糊味香，它顺香而寻，终于发现糊香来自一卷字画。饥饿迫使它拼命地咬破字画，吃浆糊的干末。

　　这字画原来是姜老师收藏的一位名人装裱不久的新作。这天姜老师在整理收藏品时，不意发现了老鼠正在咬字画，听到响声，老鼠惊慌而逃。姜老师对破字画疼心不已，对老鼠恨得咬牙切齿。他与妻子一道商量，决定请楼上楼下的人来家一起同心协力打鼠。

　　一楼无人，只请来了四楼局长夫人和三楼大队长夫人。两位夫人，一进门，分别提出开门放鼠，姜老师一样地说，老鼠是害人的东西，不能放出去再害他人。

　　姜老师操的一根铁棍，姜老师妻子举的乡下带来的锄头，两位夫人操的也是真家伙。一场打鼠战斗很快展开了。

　　秃尾鼠虽瘦，但逃命本领还是不小，它一会跳到卧室里，一会钻到厨房。四人从厅里追到卧室，又从卧室撵到厨房。搬桌，掇椅，抬沙发，挪冰箱，客厅、卧室、厨房被搬弄得一团糟。更不幸的是，两位夫人在抬桌时，不慎将一只收藏花瓶绊摔破了。此花瓶虽不是很珍贵的艺术品，但收藏此姜老师也花费差不多半年的退休工资。

　　没过多久，秃尾鼠终于在姜老师铁棍下，皮开肉绽，拖肠挂肚。两位夫人见花瓶摔破，不好意思。姜老师却说，打鼠虽然付出了代价，但在你们帮助下把老鼠打死了，值得！

　　听罢，两位夫人凝视着地上熟悉的秃尾鼠，想起自家打鼠的情景，脸更是汗颜。


　　　　　　　　试飞的麻雀


　　这条街，绿树成荫，鸟语啾啁。

　　不料，一只麻雀从树上落在地上，像一只蚂蚱，一蹦一跳的，又像一片被风卷起的落叶，一飘一落的。

　　麻雀在行人中起舞，吸引一个个行人驻足观望。大家都知道，这是一只刚出窝试飞的麻雀

　　麻雀不怕行人，似乎知道行人在观看它表演，继续在人群中穿时飞时落，来回穿行。

　　蓦然，从人群中钻出一位小个男人来。此人瘦长脸，尖下巴。他似乎对麻雀在街上起舞很感兴趣。他伫立行人中，一动也不动，不住地眨巴双眼，观察麻雀，如同饿虎察看猎物那般聚精会神。

　　麻雀一起一落，由远及近。在麻雀落地距小个男人五步远之时，小个男人猫下腰，一个箭步跃上前伸手抓麻雀。麻雀噗一下飞起了，小个男人扑了空。麻雀又落地了，小个男人又扑上去，麻雀还是飞了，小个男人又扑了空。

　　麻雀落地之后，身力耗费得差不多尽了，起飞不动。麻雀感觉到了小个男人的凶残，它起飞不动，但它不能坐而待毙。于是，它像被猎手追杀的兔子一样，惊慌逃命。小个男人不就此罢休，他对麻雀穷追不舍。麻雀围着大树旋转逃命，小个男人伸出双手，绕着树扑抓。麻雀钻进垃圾桶与树身间的缝隙，小个男人折断树枝，作为武器，对缝隙麻雀戳击。麻雀只好从缝隙的另一头夺命而逃。

　　麻雀在人群中拼命逃跑，小个男人似乎被麻雀激怒了，继续穷追不舍，边追嘴里边说，看你有多大本事，我今天非要抓到你不可。麻雀逃呀，蹦呀，突然发现街面有个洞，他迅疾钻进洞里，想通过洞逃脱小个男人的追捕。没想到，此洞是不足两尺深的塌方洞。恰好，小个男人弯下腰，一伸手将麻雀抓住。

　　小个男人兴奋得两眼笑成一条缝，尖下巴不住地弯动。麻雀全身被小个男人捏住，只露出颤兢兢的小脑袋，红红小眼似乎在流着泪。小个男人手捏住麻雀，高高举起，如同举起火把、蜡烛那样兴奋。他似乎是在炫耀自己抓麻雀的本事。

　　过往行人见此，投去一缕缕不宵、鄙视的目光。

　　细心行人发现，小个男人虽然抓到了一只小小麻雀，但他裤子擦破了，隐隐露出条条血痕的两个膝头，双手背面也被划破了。

　　对此，有人上前问，你为何要如此追抓麻雀。小个男人笑着说，我儿子爱鸟，我抓去让它玩玩。问之人默默无语而去。

　　小个男人抓着鸟兴冲冲地回到家。人没进门，声音进了门：儿子呵，我今天给你抓到一只好玩的东西。

　　在读小学五年级的儿子应声蹦跳着，问：什么好东西？小个男人抓着麻雀在儿子眼前晃了晃，说：这是一只试飞麻雀，这小东西狡猾哩，险些我还抓它不到。儿子说：你把放在地上，让我看看。不行，我去找根线索把它脚系上，不然它会飞了的。小个男人抓着麻雀找线索。儿子说：你让我抓住，不会让它跑的。小个男人将麻雀交给儿子，并说：要抓紧一点。

　　趁爸在找线索时，儿子松手将麻雀放在地上。麻雀像一团泥瘫痪于地，像一头受伤被擒的小鹿浑身瑟瑟索索。儿子怜悯地抚摸着头，轻轻地抹平被爸爸捏乱的羽毛。小个男人找来一个线索，见麻雀脱身在地，便急切地说，快捉住，莫让它跑了，我来系线。小个男人见儿子不动，急速弯腰要抓麻雀系线。

　　儿子拦住爸爸的手说：爸，没有必要系线，它受伤了，跑不动。我也不玩这麻雀。

　　小个男人把小眼睁大了，用目光在儿子面前画了一个大问号。

　　儿子接着说：我们老师讲了，麻雀是益鸟，每年要吃好多害虫。我们老师还说，对于试飞鸟要更加爱护和保护，要像老师、父母爱护保护自己试飞的孩子一样。

　　听罢，小个男人噤若寒蝉，满脸赧颜。

　　儿子双手轻轻捧着麻雀出了门，将麻雀送回家去，小个男人随即出了门跟在儿子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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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山野农夫 于 2010-8-17 09:27 编辑 ]

袅袅

坐沙发欣赏山野老师大作。第一篇真是讥讽入骨，是世相的真实刻画；第二篇倡导爱鸟，小孩令大人汗颜。

天下为公

两个小小说，题材现实，内涵丰富。且，两篇题目很有寓意。
第一个：局长不打，大队长假打，老百姓真打。“真打”与“假打”“不打”形成对比，突现主题。主要是讽刺当今治安方面的不作为现象。
第二个：揭示了生态环境的重要性，儿子比父亲重视一些，让人们看到了希望。
谢谢天版精彩的评点及鼓励！

[ 本帖最后由 山野农夫 于 2010-8-17 17:48 编辑 ]

邱天

两篇好小说。支持精华！

刘满园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10-8-17 09:14 发表
两个小小说，题材现实，内涵丰富。且，两篇题目很有寓意。
第一个：局长不打，大队长假打，老百姓真打。“真打”与“假打”“不打”形成对比，突现主题。主要是讽刺当今治安方面的不作为现象。
第二个：揭示了生态 ...

篇幅虽短，情节虽小，却很有意味，很有寄托，精华小说，当之无愧，支持！
谢谢刘版如此热情的鼓励！问好。

[ 本帖最后由 山野农夫 于 2010-8-17 17:50 编辑 ]

山野农夫

原帖由 袅袅 于 2010-8-17 09:13 发表
坐沙发欣赏山野老师大作。第一篇真是讥讽入骨，是世相的真实刻画；第二篇倡导爱鸟，小孩令大人汗颜。

谢谢朋友首席点评！

山野农夫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8-17 13:13 发表
两篇好小说。支持精华！

谢谢邱版支持鼓励！并问好。

曾经沧海

两篇小小说挺不错，第一篇通过老鼠这“扫瞄眼”看到了局长、大队长的富有，老师的清贫。而在对待老鼠的态度上，局长、大队长态度暧昧，教师的坚决，耐人寻味。
第二篇主题积极，发人警醒。如果不保护环境，“受伤”的不仅仅是麻雀，而是人类本身。

暴雨迎风

好小说，欣赏！

邱天

再读，提。

山野农夫

原帖由 曾经沧海 于 2010-8-17 20:36 发表
两篇小小说挺不错，第一篇通过老鼠这“扫瞄眼”看到了局长、大队长的富有，老师的清贫。而在对待老鼠的态度上，局长、大队长态度暧昧，教师的坚决，耐人寻味。
第二篇主题积极，发人警醒。如果不保护环境，“受伤” ...

谢谢你！
你的点评深化了小说思想。

黄会兵

学习。两篇小说明写动物，暗写人性。

烛下夜话

两篇都有讽刺意味。不错。

季大相

以两个小动物落笔，读来有味

田一丁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10-8-17 09:14 发表
两个小小说，题材现实，内涵丰富。且，两篇题目很有寓意。
第一个：局长不打，大队长假打，老百姓真打。“真打”与“假打”“不打”形成对比，突现主题。主要是讽刺当今治安方面的不作为现象。
第二个：揭示了生态 ...

为公老师的点评，加深对“打鼠”的理解，深化了小说的内涵。两篇小说寓意深刻，发人警醒。
拜读，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