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毛进城记

季大相

二毛进城记

季大相

    二毛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依然是才思敏捷，处处显现出妙语连珠，幽默风趣的风采，所到之处，皆是笑声一片，热闹非凡。有关二毛的故事很多，但大多是一笑了之过后便淡出了人们的记忆，惟有他第一次进县城捡回个城里姑娘为妻的浪漫事儿，在民间已被演绎成经典传奇，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谈资。

    那年，二毛还是一个毛头小伙子。那是夏季的一天，二毛与生产队队长一道去县城农资门市购买塑料薄膜等生产用品。两人匆匆忙于赶路，进得县城，也无暇观赏沿街风景，径直走入农资门市。天气炎热，两人大汗淋漓，直喘粗气，见紧靠门旁处有一张长条木凳，便挨屁股坐下，顺手摘下头顶上的草帽，使劲地扇风降温。

    当时是人民公社的大集体年月，采购物资要按计划供应。营业员走过来问道：“请问，你们需要什么？带介绍信了吗？”

    二毛和队长抬头一看，说话的是一位二十出头，瓜子脸，白白净净，拖着一根齐腰长的大辫子的姑娘，水灵灵的，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脱俗。两人眼珠直勾勾的，怔愣在那里，瞬间空气也仿佛凝滞住，直到营业员略含愠色地催促道：“到底有没有介绍信？”队长才情知失态，摸索从腰间的土布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递过去，100米长的塑料布、5把竹扫笤、6把铁铣……营业员口中念着，那声音像黄莺般婉转动听，整个人儿养眼养耳悦心。

    “你们等一会儿，我给你们拿货。”营业员走进柜台里间。

    “说庄上王二嫂是一枝花，和人家一比，她成了干瘪的黄瓜花……”队长猫腰对二毛小声嘀咕着。

    “能摸一下子她的手，都是福气啊！”队长说。

    “你出去一下，我能让她与我脸靠脸？”二毛说。

    “哧？就凭你这猴相？”队长差点笑出声来。

    “不信？我们打赌。”二毛对队长说。

    “赌就赌，赌什么？”队长问道。

    “如果让她与我脸碰脸，今天给我记双份工分。如果我输了，今天不但不要工分，而且所有的物品我一个人挑回去。”二毛说出打赌方案。

    “好！就这么定了，如果是你赢了，我给你记5倍的工分。”说完，队长起身迈步跨出门外。

    “哎哟！”队长双脚刚迈出门，身后就传来二毛的一声惊叫。因有约在先，不管发生什么事，队长都不得折身回屋。

    队长侧身依偎在门旁，探头向里张望。只见二毛不停地用双手搓揉着眼睛，口中叫唤不止。那营业员闻声，走到他面前，关切地问道：“怎么啦？”“眼睛里钻进灰粒，难受死了。”二毛叫唤起来。营业员柔声地说：“你站起来，我给你吹。”

    “谢谢你啦！”二毛说着，站起身，倾向营业员。
营业员踮起脚，用嘴对着二毛扒开的眼眶使劲地吹，还伸出手将二毛的眼皮撑大，几乎就是脸皮贴着脸皮。

    见状，队长懊脑地一跺脚，自语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这工分输得冤哩！”

    当然，二毛眼睛里本就没有钻进灰粒。当营业员问道：“灰粒还滚人吗？出没出来？”他使劲地眨巴着眼睛，连声应道：“出来了，不滚人了。真的十分感谢。”

    这位女营业员身穿白的确良褂子，凹凸有致，线条分明，性感撩人。队长又低声对二毛说道：“你能把她身上穿的褂子抖几抖，我就算你是真本领。再记一个劳日的工分。”

    “说话算话。”二毛嘴里应和着，腰一弯，手在地面一晃而过，站起身，走到营业员身边，聊扯几句，什么塑料布的质量啦等等，叫没话找话说。突然，二毛手一伸，按在营业员的后背上，口中惊讶道：“你身上怎么有只大蚂蚁？”说着，手指又在她背上轻轻地捏几捏，随后伸到她面前，再看时，果然是只大黑蚁。一切做作自然且天衣无缝。那营业员涨红着脸，口中还说道：“谢谢你！”只有队长心知肚明，这小子刚才借机从地上捞起一只蚂蚁，应变得力真是超强。打人一巴掌，还让人夸赞掌声响亮。队长在心里也赞声“好”。

    塑料布、铣等货品配齐，堆放在农资门市部门前。队长和二毛动手整理整齐，一件一件地往绳索着摆放。这时，女营业员从柜台里走出来，二毛和队长的眼光瞟着她，随着她的身影走进了紧依北山墙的厕所。

    “哎呀！谁要是能进女厕所看一眼，那才是福呢！”队长竟说起了诨话。

    “我就敢进去。”二毛嘟囔道。

    “你小子长本事。要知道，人家说你耍流氓，是要做大牢的。”队长伸手摸了下二毛的额头，看他是否是发热烧坏了大脑，尽说糊涂话。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二毛依旧不依不饶地嘀咕着。

    “那你进去给我看看？”队长也发毛了。

    “那我们打个赌。”二毛说。

    “又想赌，赌什么？你说，但要是进大牢了，可不要说是我害你的。”队长强调一句。

    “怎么会呢？真要那样，保证不怨你。我们就赌2斤糖票。”二毛盯着队长的脸不放。

    “行，2斤糖票就2斤糖票。”队长一口应承下来。
这时，二毛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哧”解下了腰间的那根布条裤带，手拎着大腰裤头，直奔厕所方向冲去。见状，队长吓坏了，还未及伸手阻拦，二毛已钻进女厕所。片刻，他从容地从女厕所出来，老远，就向队长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洋洋自得。

    接着，那女营业员从厕所里出来，脸红红的，并没有找二毛算帐的意思。队长一颗紧悬着的心才平复下来。临行前，营业员还给每人送来一根冰棍，这一来，队长真的迷糊了。

    队长领着二毛，是在县城“国营饭店”吃的中饭。饭前，队长从口袋里摸出一张2斤面额的糖票，在手心扬了扬，说道：“你小子告诉我，你进女厕所，是用什么方法迷惑人家不叫喊的，还对我们客客气气的。说了，这张糖票就是你的。”

    二毛笑答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冲进去见她在里面，慌忙说，对不起，我肚子突然疼了，要拉肚，眼冒金星，是不小心撞进了女厕所的。抬手对自己就是两耳刮子。你知她是怎么说的，她说，是这么一回事？我不怪你，快出去。我就从女厕所里出来了。”二毛伸出手，从队长手里抓过糖票，说道：“这可是我赢来的。”至此，队长对二毛这个小伙子，简直已佩服得五体投地，破例要了一瓶“洪泽湖”酒，畅饮起来。

    二毛和队长这趟县城之行，不但折服了队长，还给自己带来了戏剧性的美事。第二天上午9点多钟，二毛正在集体的玉米地里除草，有人喊道：“二毛，有人找。”闻声，二毛抬头一看，坏了，是昨天的那位营业员找上门来了，一揣测，大概是祸事来了。二毛抬腿就要开溜。“你给我站住。”二毛见无处可走，只好原地呆立。

    正在地里劳动的叔伯、婶婶、哥嫂们见是一位漂亮如花的城里大姑娘来找二毛，都“哗啦”涌围过来看热闹。那姑娘开门见山地对二毛说道：“我嫁给你，你要不要？”二毛真的呆了，头脑一片空白。“你不要我，我就去死。”姑娘急了，扭身欲走。这时，队长走过来了，一把抓住姑娘的胳膊，说道：“别急，有话好好说。”

    姑娘姓赵，单字莉，从赵莉抽抽噎噎地叙述中，人们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原来，二毛进女厕所的事，被农资大院里的一名绰号“巧嘴”的中年妇女看见，立时就像一阵风似地传开了，说什么一个漂漂亮亮的大姑娘，竟与乡巴佬野男人在厕所里干见不得人的丑事。经她一渲染张扬，赵莉是有口莫辩，一时间，许多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瞧她的眼神也是怪怪的。更有曾经的追求者，有意无意地在人前背后放出“破鞋”之类的恶言垢语，不乏幸灾乐祸。甚至连父母也不相信她的清白，摇头叹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赵莉是从购货介绍信上找到二毛的住址，决定委身嫁于他。

    城里有体面工作的大姑娘要嫁给泥腿子，这可是件从未遇到过的大事。队长不敢怠慢，吩咐人安顿好赵莉，他赶紧去找大队书记汇报情况。大队书记知情后，同样不敢怠慢，立即向公社书记、革委会主任汇报。公社领导了解事件原委后，连声说道：“这是好事，城里姑娘嫁给农民，是对火红农村地热爱，是新时代的好青年，应该表扬和大力宣传。”当即指示大队和生产队干部做好赵莉和二毛的思想工作，让他们真心相爱，心甘情愿地结合。公社书记和革委会主任稍商议一番，两人便一同前往县城找县农资公司的相关领导磋商这件城乡联姻的大事。

    娶赵莉做老婆，是二毛梦中的美事。二毛虽然是农村人，但生得眉清目秀，加之幽默睿智，也合赵莉的心意。明眼人已看出，除了身份差别外，这两人倒是很般配的一对鸳鸯。

    当天傍晚，公社书记、革委会主任，还有县农资公司的经理、副经理等一套班子，在大队书记和队长的陪同下，来到二毛家，赵莉也在，特别是赵莉的父母已找上门来，要带女儿回去，不同意这门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县农资公司、公社、大队、生产队四级干部突然造访，大出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公社书记上前握住赵莉的手说：“你是一个有志青年，嫁到农村好啊！农村是一个大舞台，你们城乡优化组合，一定能有所作为。你嫁给二毛，是我们全公社人民的骄傲。我们热烈欢迎。”书记的话音刚落，二毛家的院子里立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县农资公司经理也迈步上前，抓住赵莉父亲的手说：“赵莉心系农村，情牵农家子弟，是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号召的好儿女。出了她这个典型，我们全公司的干部职工都感到脸上有光啊！谢谢你们培养出一位优秀的好青年。”

    每一位领导在讲话时，都刻意回避了那二毛闯进女厕所的尴尬一幕。大庭广众之下，在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面前，赵莉父母勉强挤出丝笑容，答应了这门亲事。至于二毛父母，不啻于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般的惊喜，乐得合不拢嘴。

    当下，经征求双方父母及二毛、赵莉的意见，由县农资公司经理和公社书记、革委会主任合计了一个良辰节日，一对新人完婚。大喜之日，县里分管民政工作的副县长到场祝贺，公社书记是主婚人，县农资公司经理是证婚人，新房里的一干用品，全部是县农资公司和公社置办的贺礼，特别是一台“蝙蝠”牌落地扇，是庄上的第一台电风扇。婚礼隆重又气派，羡煞得大姑娘、小媳妇私底下说，能如此风风光光地做一回新娘，这辈子当个女人足矣！甚至连女人都会对打情骂俏的男人说：“你尽会耍贫嘴，有本事就像人家二毛那样，把城里的姑娘给哄回来。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老娘会上你的勾……”一时间，二毛成了十里八村男人们的偶像。二毛和赵莉的婚事，当年还被评为“某省农村十大文明新事”。

    婚后不久，赵莉被安排到公社农资门市工作，担任了门市主任。在那物资缺乏的年代，她这个主任，通过向上争取等多种渠道，为乡亲们解决了许多生产生活困难，许多人至今还念着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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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季大相 于 2010-8-20 08:33 编辑 ]

田一丁

抢坐大象斑斑的沙发，好舒服！

田一丁

呵呵，大象斑斑的小说很有味道，农村青年二毛打赌竟然赌回来的漂亮老婆，而且是城里的，这不仅让村里人大跌眼镜，还竟然有人效仿。小说人物丰满，栩栩如生。真不错！
在太虚见到您真是高兴，欢迎，欢迎！

[ 本帖最后由 田一丁 于 2010-8-19 18:44 编辑 ]

曾经沧海

小说虽然有点离奇，但也很生活化，特别是语言很有特色，欣赏了。

山野农夫

小说写得很有趣，很有看点。语言生活气息浓郁。
精华鼓励！
就整篇讲，结尾有点弱。个见，.供参考。

[ 本帖最后由 山野农夫 于 2010-8-19 21:32 编辑 ]

邱天

那些年的那些事，结尾还得加强。

刘满园

原帖由 田一丁 于 2010-8-19 18:43 发表
呵呵，大象斑斑的小说很有味道，农村青年二毛打赌竟然赌回来的漂亮老婆，而且是城里的，这不仅让村里人大跌眼镜，还竟然有人效仿。小说人物丰满，栩栩如生。真不错！
在太虚见到您真是高兴，欢迎，欢迎！

一丁的点评很精准，的确是一篇精美的小说，支持精华！

袅袅

富有喜剧色彩的小说，不错不错！欣赏！

天下为公

欢迎季版。
看了作品，耐嚼。特别是小说语言味道足。
问好。

邱天

还是那话，结尾那段，与全文主题不符，还得再斟酌才行。或者删除朱五这个情节。

季大相

原帖由 田一丁 于 2010-8-19 18:43 发表
呵呵，大象斑斑的小说很有味道，农村青年二毛打赌竟然赌回来的漂亮老婆，而且是城里的，这不仅让村里人大跌眼镜，还竟然有人效仿。小说人物丰满，栩栩如生。真不错！
在太虚见到您真是高兴，欢迎，欢迎！

谢谢一丁！:handshake

季大相

原帖由 曾经沧海 于 2010-8-19 20:35 发表
小说虽然有点离奇，但也很生活化，特别是语言很有特色，欣赏了。

谢谢鼓励！

季大相

原帖由 山野农夫 于 2010-8-19 21:19 发表
小说写得很有趣，很有看点。语言生活气息浓郁。
精华鼓励！
就整篇讲，结尾有点弱。个见，.供参考。

尝试写小说！感谢指导和鼓励！

季大相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8-19 22:01 发表
那些年的那些事，结尾还得加强。

谢谢指导！我也有这个感觉

季大相

原帖由 袅袅 于 2010-8-19 23:27 发表
富有喜剧色彩的小说，不错不错！欣赏！

谢谢朋友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