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山之行其实也是一次文化意义上的寻根之旅。山西洪洞大槐树,那个传说中的家园就在绵山之南,目视着我们。我觉得在心理上文化积淀上准备不足,担心走近大槐树的时候,无形中会削弱了它的分量。所以,我只是在绵山上对着南方那一片平原做一次深情的眺望,期待将来有一天去拥抱那棵乡祖之根。
沿着深情的汾河,我们走近了文化意义上的故园。
一路上不停地寻找生活中熟识的乡音乡情,方言土语。山西人说话与河北北部的人有许多共同之处。别的不讲,只说一个小吃的称呼就很有意思。河北北部的人喜欢吃莜面,做法也不少。我们在山西看到菜谱上有一道小吃叫“莜面栲栳栳”,可是看到端上桌来的东西,分明就是我们本地人常说的莜面窝窝,对莜面窝窝,我们乡下人还有另一种叫法‘莜面刻偻’。(不知书面语音的统一叫法如何,我只用同音字代替了。)我让山西导游用本地方言说“莜面栲栳栳”,听语音跟我们的发音近似,但似乎更接近坝上的口音。这个例子说明了山西与河北北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实不仅河北,包括河南、山东、安徽等地也有明朝大移民的影子。
在确认了要去绵山之前,对此行的期望并不强烈,甚至有些不以为然。在我看来,我们北方要论自然山水的秀美,当数河北省的野三坡。特殊的地质地貌,清幽的山水,在中国北方尤其少见。领略了自然纯美的野三坡之景,一向在人心目中的贫瘠荒芜之地山西,能有什么过人之处呢?等到了绵山,我才明白,绵山虽没有野三坡的清幽秀美,但是添了虚无缥缈的云雾,登临山寺的险峻。绵山集山川之美与宗教文化之粹,游山玩水之中感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这又是野三坡所不能比的。
绵山之行,更重要是给我补了一堂中国古典文化课。介子推和寒食节的故事早就听说过,但是不知道介子推与绵山的关系。在一点准备也没有的情况下,我莽撞地走进了介子推,走进了绵山。没想到,仅仅半天的路程,我精神的时空一下子就回溯到了春秋战国时代,介子推跟随晋国公子重耳避难出逃的情景又重现眼前。
重耳逃入深山,被围饿极,介于推割下自己臀部的肉供养重耳。虽然我对这个故事一向存有抵触之情,但是,介子推的忠心耿耿的确让人感慨。重耳返回晋国当上国君,就是后来的晋文公,晋文公准备封赏介子推,可是介子推不受,到绵山隐居起来。晋文公访求子推,介子推不愿出来,于是文公在子推隐居的山上放火,希望逼介子推出来,介子推抱住枯柳,被火烧死。文公哀悼他,命令老百姓五月五日不得生火,这便是寒食节的来历。一边听导游的讲述,一边回味历史,心中对绵山的期望也越发的强烈起来。
果真是不虚此行。在绵山盘山公路上行车着实惊险,车子紧贴着陡峭的绝壁行驶,窗外是缥缈的云雾,我们仿佛在天上行一般,车上几个小丫头的尖叫把人的心揪得更紧。我不敢朝外看,但又想看,就这样提心吊胆地上了绵山。等停车的时候,眼看要退到山崖边了,车后面坐的几个大男人也大叫起来,可司机是极有分寸的,人家不慌不忙把车停稳了,我们下了车,大家都长长出了口气。
绵山就用这样的惊叫迎接我们的到来。且不说唐朝的佛寺,魏的庙宇;也不说水涛沟潺潺而下的山泉,清幽宜人的景色;单就抱腹岩洞顶壁无数个鸟洞和悬挂着的铜铃就令人叹为观止。据导游介绍,抱腹岩挂铃为绵山一绝,每逢庙会,善男信女们为求许愿之灵(谐音“玲”)便雇人从岩顶将挂铃者用绳子吊在半空,然后荡进洞内,用铁钩钩住顶壁系铃。挂铃完毕后再用绳子把挂铃者放下来。我们惊叹之际,有同行人小声说,挂一个铃要好几千元呢,一般人挂不起的。
抱腹岩之“腹”大,二百余间殿宇及众多的游人揽于怀中,让人想到能容天下的大肚弥勒佛。抱腹岩内建有云峰寺,我们要进入寺内需走过一段栈道,有去过悬空寺的人说跟那里的情形差不多。我小心翼翼在栈道上走,栈道是木质的,有恐高症的我,走路时眼睛根本不敢朝四处观望。非常遗憾,没能一临众山小。
寺内供奉有当地真神介之推、真佛空王佛。空王志超是汉人第一个成佛的,塑像为包骨真身。寺内还保存有许多唐、宋、元、明碑刻雕塑,具有很高的文物价值。绵山集儒释道三教于一体,宗教文化氛围浓厚,我们一路走下来,也不知进了多少间寺院,看了多少尊塑像。这么集中地领略宗教文化的精神营养,一时还真是难以消化呢。不过,我终于领略了什么叫胸怀。绵山的抱腹岩有胸怀,绵山的文化更有胸怀。不同的宗教文化相处,互相融合,互相包容,这也是中国人的胸怀。如果都有这样的胸怀,那么,所谓的文化冲突也就会自然消解了。
虽然绵山丰富密集的宗教文化历史典故一时无法完全搞懂,但这些文化营养必会在我的血液中慢慢融化,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丰富我的生命。 尽管我用挑剔的眼光一再审视绵山,认为它人工的痕迹太重,但我不得不承认,绵山之行的确是让我身心都得到了一次洗礼。
回程路上导游在介绍山西的其它人文景观时,不忘重提山西大槐树移民之事。而且提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无法证实却也无法回避的问题:据说山西人脚上的小指甲是两瓣的,山西移民的后代也是如此。如果脚上的小指甲是两瓣的,那么就是山西移民的后代。晚上洗浴之后,我仔细观察自己的脚,发现我的小脚指是平的。绵山之行给我留下了一个悬念,我究竟是不是山西移民的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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