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赶　　年　　集

纪慎言 · 发表于 2003-12-21 08:21

　　　　　　　　　　　赶年集

　　　　　　　　　　　　纪慎言
　　
　　又要过年啦！看着如今人们红红火火的日子，让我又想到了那并不遥远的过去。
　　　　　　　　　　——题记

　　说不清是因为肚子里那三大碗稀菜粥早尿完了呢，还是因为身上这穿了多年的军用棉袄不挡风了？反正他觉得这年的冬天特别冷，比当年在朝鲜打美帝国主义时还冷得蝎虎！也许因为那时侯肚子里还有炒面顶着，抗冻。

　　“奶奶的！”他骂了句糊涂街，又把怀里的老公鸡抱得紧了些，缩缩脖子弓着腰继续赶他的路。一双木榔头似的旧棉鞋“突噜突噜”地趟起了一溜醭土。

　　要过年了，他这个大队长遵照公社的指示，按人头给每人分了二斤白面。他上要父母下有儿子，五口人分了十斤；再加上炕头上放的那几棵没长心的白菜和半篮子红萝卜，过年吃饺子是够了。可是，不知道“锅是铁打的”的那个王八小子还哭闹着非要买几挂炮仗放放！说得也是，过年了总得有个动静儿才行，要不跟死了人似的，多霉气。他琢磨解放快二十年了，总不能像爹早先那样，大年三十夜里买不起炮仗自家敲盖垫听响啊。买去！
腊月二十六，年前的最后一个集。

　　一大早，他就从鸡窝子里掏出了这只留着叫五更的老公鸡，用布条子结结实实地捆了腿，喝完了孩子他娘做的稀菜粥，抱起鸡就出了家门。

　　集上人挺多，跟开会挣工分一样。庄户人家一年到头了，甭管想啥法，也要赶个年集买点过年离不了的东西。

　　他抱着鸡在人群里一通乱挤。凡赶集的人都有自己的要紧事要办，没人和他打招呼；这更好，他也不想碰上熟人什么的拉闲呱儿。他平常没有工夫赶集，鸡该在哪里卖，他不知道。从南头挤到北头，竟连个问他的人也没有。他着急了，卖不了鸡，拿什么买炮仗！

　　干脆，他找了个有高岗的地方站下来，把鸡小心地放在了脚前，然后，从口袋里摸出烟荷包抖抖索索地拧了支喇叭筒，点着，抽着，等着。他不信碰不上个有钱吃鸡的。

　　“哎，这鸡卖吗？”终于来了个买主。

　　“哦，卖，卖。”他连声答应着，一抬眼却愣了，问话的竟是公社李书记！“哟，李书记。你……”

　　李书记笑了笑，说：“我老远的就看见是你。这是干啥哩？”说着用脚踢了踢那只鸡。

　　他赶忙扔掉手里的“锥子尖”，搓着手说：“过年哩，家里那个臭小子非要买炮仗。我，想卖了它，换个钱儿……你，要用，就，就拿去吧。”

　　李书记望望眼前这个胡子邋遢的经常听自己开会讲话的庄稼人，默默地递给他一支烟卷，自己也点着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又慢慢地吐出来，才说：“算啦，我这嘴里还没有长吃鸡的牙哩。不过这鸡我买了。”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元券塞到他的手里。“多少就是他了。但是，这鸡你还得拿回去替我养着；也好给你早晨起来打鸣，省得过了年开会时你误了点！”

　　“这，这……嘿嘿！”他举着手中的钱不知所措。半天才说：“这，算我借你的，等过了年，队上有了收入，我，再还你！”

　　“啪！”李书记重重地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眼泪出来了，嘴里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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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慎言 · 发表于 2003-12-21 08:23

人老了，总爱把一些陈谷子乱芝麻的东西拿出来晾晾。虽然有些霉味，但它是一段历史。
欢迎版主及大家们批评。谢谢！

谭其森 · 发表于 2003-12-21 11:34

又想到了《创业史》，想到了《平凡的世界》那些久远的年代，那时候我们的父辈曾经是那样的单纯，那样的执著于苦难的岁月里面。

舄兢 · 发表于 2003-12-21 11:34

如果是历史，可是最有着那么浓的人情味。
人心不古啦~~~~~~~：）））

心语 · 发表于 2003-12-21 13:14

李书记重重地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也拍在自己的心里。拍过之后会做些什么呢？相信李书记是个好书记。

yangyizhuo · 发表于 2003-12-23 08:21

厚厚实实的感觉。

雪涧儿 · 发表于 2003-12-23 12:51

最初由纪慎言发表
　　　　　　　　　　　赶年集

　　　　　　　　　　　　纪慎言
　　
　　又要过年啦！看着如今人们红红火火的日子，让我又想到了那并不遥远的过去。
　　　　　　　　　　——?..

储藏在记忆库里时光难以磨灭的，往往是最感人的故事。

woshi · 发表于 2003-12-23 23:39

我以为一般,虽然这一个场景写得生动,但好像没什么东西.所包容的就是那个年代里的一种不太合常理的想象和无奈,比如现在来说,如果我去卖鸡,你给我几块钱然后再让我把鸡拿回家替你养着,我虽得最钱,但之后,我背地里骂你一顿之后,还会转个地儿再去卖.
一种感受,太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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