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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梨花似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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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2-23 22:4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雨打梨花深闭门。孤负青春,虚负青春。
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一)       
  长富死了。和他老婆过了不到24年后死了。  
  长富终没有熬过这个春天。这比人们预想的日子要早些。  
  长富得的是肝癌,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医院对他老婆说回去吧,该准备的就准备好。  
  长富于是被拉回家。他什么活都不能干了,整天躺在炕上,有时迷着眼似睡非睡,有时疼的受不了就长一声短一声叫唤,疼极了挺不住就骂人,骂他老婆。再后来长富就不骂了,他连骂的力气也没有了。他的体力正一批一批的从他身上逃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毫无办法。长富不吃不喝,事实上他也吃喝不下了。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张纸裹着一副骨头架子,仿佛那骨头随时都能穿破从里面钻出来。  

  三个月以后,长富安静了。他累了,再懒得张嘴,在一个大清早披着一身凉嗖嗖的春雨入了土。  

  一夜的工夫,漫山的梨花都吐了白。  

       (二)
  这是北方一个偏僻的山旮旯,山围四周,近的,一转身能碰到鼻子。山上到处是梨树。

  梨花村因此而得名。  

  长富的老婆也叫梨花。  

  送葬的人都走了,梨花没走,她痴痴地坐在那一堆隆起的新土旁,沥沥的春雨从头顶的梨树上跌下来,簌簌地落在她的身上。梨花身上沾满了泥土,被雨水一合,看上去泥塑的一般。她的头发散乱开了,贴在脸上,挡住了她的眼睛,那双曾比山溪更清澈明亮的眼睛。但是现在呢,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当年的清澈和明亮。山风没完没了的摇晃着漫野的梨树,摇的花枝颤抖,洁白的梨花瓣一片一片的从枝头雪一样无声的飞下,盖在长富的坟头。  

  “这花可落得早了些呢。”梨花抬头看着纷扬的梨花。  

  “‘花有时日雪无根’,是谁说的呢?”梨花努力的回忆着,但她怎么也没想起来。  

  长富比梨花大了整整二十岁。  

  长富是后娶的梨花,那年梨花十九。  

  梨花命苦,早早死了爹,她妈领着她和弟弟祥子过了几年,孤儿寡母过的尽巴,人又年轻,熬不了没男人的日子,狠狠心把两个孩子扔给梨花的叔,找个男人又另嫁了。  

  梨花她妈走的那天,梨花和弟弟祥子站在村口一直望着,望着,一直望到她妈消失在拐弯处的那棵老梨树后面。老梨树又一搂多粗,年年结果。村里人都说,那棵老梨树比魏二爷的年龄还大。魏二爷是村里年龄最大的人。  魏二爷转过年春天得病死了。奇怪的是那棵老梨树再也没开花。慢慢腐烂了。

  祥子问她,姐,你说妈走了还能回来看咱们么?  

  梨花搂着弟弟说,会的,妈走到哪也是咱的妈,怎会不回来呢。  

  她怎么不带咱们一块走呢?  

  妈有难处。  

        (三)  
  哪个乡下女人没有难处呢?  

  就象自己一样。自己的难处。  

  女人,有些难处能说,有些,却被掖藏在心里一辈子。 搁在肚子里,朽了,烂了,霉了,也不能吐,吐和不吐又有什么不同呢。  

  梨花还在飘,像雪一样飘。  

  梨花和兄弟搬到叔家里住了。和奶奶住东屋。上了岁数的奶奶常常不睡,坐在炕头吧嗒吧嗒地抽烟袋。呛人的旱烟味使梨花从梦里醒过来,但她不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缩在被窝里,象睡着了一样呼吸。奶奶烟袋锅上的烟火,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梨花看不清奶奶山核桃似的脸上的表情,但她能感觉到奶奶在流泪。梨花也流泪,悄悄地。  

  梨花,睡吧。奶奶摸索着梨花的脸说。  

  恩。梨花奇怪奶奶怎么知道自己也没睡。  

  梨花翻个身,想着想着,真就睡了。

  梨花,睡吧。梨花听见有这样的声音传来,柔柔的,充满了爱怜。从哪来的?这声音从自己离开家后,再也没听过。这声音只能在自己心里存着了,不可能再有人这样对自己说了。  

  叔叔家里也过的不宽裕。平白的多了两张吃饭的嘴,更显窘迫。好在婶子人厚道,虽然家穷到也从未抱怨过。反到是可怜梨花和祥子打小没了爹妈疼,拿他们比亲生的还要好些。  

  梨花学习好是小学校里出了名的。可叔要一下子供他们姐弟三个上学,叔实在是掏不出那笔学费。看着叔为难的样子,梨花悄声说,叔,我不念书了。  

  咋?  

  咱家没那多钱,让兄弟他们小的去吧。  

  唉,梨花呀,不是叔心狠不让你去,叔是迫不得已呀。你是女孩家,将来大了,挑个好人家嫁了就好,你兄弟他们是咱家的香火,叔也巴望他们能日后能有出息,给咱家争口气呢。  叔沉吟很久才说。

  叔,我懂。  梨花低了头。

  叔的眼里漾起一片水光,转过身擦了。  

  梨花慢吞吞地把书包里的书本倒出来。又认真的把兄弟祥子书本的装进去。那专注的神情,不象是在装书,更象是装进的希望。她相信,祥子会比她有出息,一定会。  

       (四)  
  山上的梨树花一年一年开了谢了,梨花也出落成大姑娘。象她的名字一样的大姑娘。  

  梨花懂事能干,心灵手巧。从不惹叔婶生气。在队里干活,到年底她的工分准不比大男劳力的少。忙家务是婶子的一个好帮手。乐得婶子人前人后的夸。说谁要娶了俺梨花那准是他前世修来得福分。  

  福分?呵,是自己没福分吧。想到这,梨花摇了摇头。  

  人啊,有时就得信命。这都是命。自己就这个命,谁也别怪。  

  梨花家的媒人把门槛都要踩烂了。可梨花从没点过头,她说叔婶把我拉扯大我就走,不白辛苦了?我在家帮衬他们几年在走,等弟弟妹妹们大些的。还有我奶奶,一年年老了,我得伺候她老人家几年。我还不算大呢。  

  这一番话,说的叔婶奶奶唏嘘不已。  

  我们王家真是出了个孝顺孩子呀。  

  梨花愈发的让人心生疼爱了。  

  梨花也不是心里没人,她心里的人是文林。文林是村里的秀才。高中毕的业,也是因为家穷,才生生的断了上学的念头。文林对梨花好,梨花心里知道。文林每次看梨花的时候,那眼睛就象两团燃烧的火苗。烧得梨花心里突突的。虽然两人谁也没点破,但彼此的心里早已相互爱慕。  

  ”文林”。梨花拾起一片花瓣放在手心里。那花瓣一沾上泥就不好看了,凄惨惨的。梨花一下一下细心地擦,想把它擦干净,象它初开时一样白玉无暇,香气宜人。  

  可是能吗?梨花知道自己徒劳。但她还是那样做了。  

        (五)
  “梨花和长富相好了。”这消息传的比长了翅膀还快。

  这事,连梨花自己都不相信。“这可能吗?”梨花望着窗外的月光,心里问自己。月光淡淡的把树影子印在窗户上。风把它摇动的有点怪异。梨花不敢多看,闭了眼,默默的抚摸自己的身体。她也不敢叹气,她怕年迈的奶奶听见。奶奶的身体大不如前了,真不知她还能支撑多久。梨花把头蒙在被子里,让自己迷失在黑暗中。她真想就这么黑下去。不要明天。明天,比这黑暗还可怕。她该如何去面对?  

  天刚蒙蒙亮,催工的哨子就尖利的响起来。梨花一激灵掀开被子,急忙穿好衣服,下地洗把脸,抗着锄头推门走出去。

  “梨花,你怎么不吃饭就走?饿着呢。”屋子里热气腾腾,婶子头发上沾了一层水雾,追到门口问。  

  “婶儿,我不吃了,不饿。”梨花暗恨自己起来晚了,婶一个人在外屋忙活,她有点心愧。,

  “这孩子怎么了,饭也不吃,要大半天呢。”  梨花婶很担心。

  “哎,我说,一会你给梨花带点干粮,孩子家,怕饿坏了。”梨花婶扭头对男人说。  

  “这孩子最近不大对劲,总是没精打采的,别是生什么病了吧?”  梨花婶半是自语半是对着男人。

  “得了,你一个娘们家,净胡想,她活蹦乱跳的有什么病,没病也被你咒出病了。”  梨花叔蹲在灶坑边烤鞋,翻过来翻过去的,闷声说。鞋面已经缝补的没了本色儿,布丁摞布丁。灶膛里噼啪燃烧的火把梨花叔的脸映得通红。

  婶子和叔的对话,梨花听的一清二楚,她真想回头告诉他们,可,告诉他们能怎么样呢?还不是一样吗。梨花脚步慢了慢,又加快了。她觉得嗓子发苦,眼睛干涩。“难道眼泪都没有了吗?” 隐隐的,一丝恐惧爬上她的心头 ……

  干活的时候,她故意离文林远远的。文林看的她受不了。她知道文林有话要问她。她怕。她没法回答他。她第一次拉在所有人的后面。一个人,深一锄头浅一锄头的磨蹭。  

  “梨花,为什么?!”  

  梨花被吓了一跳。眼前出现两只脚,不用抬头,她也知道是文林。  

  “什么?”  梨花继续锄地里的草。

  “你还问我?”  文林的话里明显带了怒气。

  “文林,快去干活吧。”梨花小声而又干脆地说。  

  “梨花,你说。”文林一把拽过梨花的手。一副不说出理由不罢休的样子。  

  这是他们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世上的事情,就因为少而弥足珍贵,而念念不忘。越是不忘,越是百般思量。

  梨花手里的锄头掉了地上,砸倒了一颗玉米。玉米已经长的 比人高了。  

  “别问了,文林,什么都不为。”  梨花弯身去捡,长而乌黑的发辨从腰间滑下去,悠悠荡荡。

  “梨花你骗我,一定发生了什么。”  文林满面凄楚。

  “哦,文林,文林,我怎么告诉你?不,不。”梨花心里狂喊着。  文林是聪明的,但是,梨花却不能告诉他真相。

  两人注视着,谁也不退让。  

  “好吧梨花,我知道你有难处,什么时候想好了,告诉我。我等你!”  文林加重语气,转身走了。走了几步远,文林回头看了梨花一眼,许久,终于什么也没说。  

  文林回头那一眼,让梨花记了一辈子。  

        (六)  
  “梨花,你给我出来!!”叔低沉着喊。  

  “叔!”  梨花给奶奶盖好被,轻轻地退去来,喏嘘着答应一声。她知道叔要问她什么,早晚有这天的,她准备好了。

  叔问的很直接,又很简捷,虽没点破,但是大家都知道问的什么。“你给我说说,村里传的是不是真的?”  

  “是。”  梨花拂弄着辫稍,水汪汪的眼睛低垂着。

  “你?你糊涂!他用什么蒙骗了你?啊?”叔变了调。  

  “没用什么。”  

  “他长富是个什么东西,啊?他是五个孩子的爹,一个老妈的男人!我苦把苦业拉扯大你,是让你一个姑娘家去给人做填房的?你又精又灵的怎么做下这样的傻事,咱家的脸往哪搁?我告诉你啊,趁早算了。”  梨花叔简直是跳脚说的,他是个耿直人,性子火爆。遇上这样的事,他是半点也不想忍耐,也忍耐不了。

  “叔,我的事,你别管了。”  

  “什么?你,我王家哪辈子做了缺德事,到你这找上了?”叔气的暴跳如雷。  但他还是压着嗓子说的,梨花奶奶最近病了,病的不轻。

  “梨花呀,咱可得想好啊 ,这是婚姻大事,将来要后悔呀。”婶蹲在灶坑撩起围裙边揩眼泪边抽抽嗒嗒。  

  “婶儿,梨花不懂事,让你白疼了一回。”  梨花脚下的地上湿了一片。

  “俊德呀,你怎么就短命啊!”奶奶在炕上双手拍着大腿,浑浊的老泪啪啦啪啦地掉在烟笸箩里。 奶奶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或者她刚才根本没睡。

  梨花能说什么呢?什么也不能说。  

  梨花下意识的拂弄着手里的花瓣。她没注意,那花瓣已经越来越萎蔫了。  

  雨还在下,风还在吹,梨花还在飘。  

  “它还能飘到哪呢,飘不了多远,它也就飘到头了。不管她落在什么地方。古时候还有个林黛玉葬花,那花有人葬也够福气了。看这满山满眼梨花,自生自灭,又哪轮到谁来葬呢?”  

          (七)  
  梨花象吃了秤砣,任叔打任婶劝,铁了心的非嫁长富不可。  

  梨花说:“婶儿,梨花走了,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带。”  

  “梨花呀,就不能再好好想想么?”婶哭的泪人一般。  

  “你,滚!滚的越远越好!滚了,就别再回来,王家没有人这样的子孙。叔浑身颤抖。  

  梨花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叔,婶,就当没有梨花这个人吧。”  

  奶奶在炕上背过气去。  

  “长富,你个混帐王八蛋!你给我滚出来!”梨花叔一生中喝了唯一一次酒,晚上拎着棒子追到长富家。“你他妈竟算计到我头上来,你不得好死!”  梨花叔如暴怒的狮子。

  “叔,你看,梨花人已经来了,生米也成了熟饭,你还计较什么呢?”长富不紧不慢的回道。  

  “啊呸!你别管我叫叔,我担不起!我怕折寿!”叔气的脸色铁青。  

  “梨花呀,你想想,你一辈子的大事,怎么能这么糊涂的就嫁了?连个陪送的都没有。娘家人一个不到场,这算哪门子的出嫁呀?”婶在门口哭地象片秋风里的树叶,瑟瑟发抖。  

  “婶儿,梨花不能回了,不能了。”  昏黄的灯影里,梨花瘦弱的身子像一颗无根的草,飘飘摇摇。

  长富家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热闹的人,那么多的人,差不多全村男女老少,没一个吭气儿的,人群里鸦雀无声。

  文林也挤在里面。梨花早看见了。

  “哥,你咋就不睁开眼看看啊,咱王家的脸面今天算是丢尽啦,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咱王家的祖宗啊。”叔砸了长富家所有能砸的东西,嚎啕起来……水缸里的水流了一地, 长富家一片汪洋       
     暗暗垂泪。她躲在墙角,躲到外面人看不见的墙角。

    文林也挤在外面,她不愿被他看见。那怕是一眼。  

   是啊,一眼,就一眼。足够了。  

  文林的那一眼,梦里的那一眼。

  现在,只剩 满眼的梨花。

  ( 八)
    梨花看着陌生的,这个将为之付出一生的家:一进门的外屋地中间,被一座石磨占据,梨花看着想着,她应该就是拉磨的驴子。在一圈又一圈不改的方向中,磨碎了自己的青春。   

    墙壁是用黄泥掺着秸秆抹的。多年的烟火熏得它通体乌黑。胳臂粗的房椽上垂着尺把长的灰吊子,象一个个的吊死鬼伸舌头瞪眼。西屋是两铺南北炕,炕边两块呲牙咧嘴的木头扳子算是炕沿。北炕住的长富妈,南炕住的是长富的五个孩子。除了堆在炕稍的一堆破被,别无长物。   

    哦。还有,北炕掷给梨花的是猜忌和疑问,南炕投给梨花的是惊恐和不安。   

    东屋的炕上比西屋多了一口柜。是长富死的媳妇留下的。墙也好一点,新用牛皮纸糊过。糨子印还看的清楚。“这就是我的新房了。”梨花想。   

    梨花把家里所有的被褥都拆洗一遍浆补好。以及家人到下来不穿的棉衣棉裤。屋里屋外的卫生都拾重新打扫过,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拾掇归拢好。她要象个家的样子。   


    梨花去仓房翻了翻米缸,里面的苞米馇马上要见底了。打开一个箱子盖,只剩几把带糠的玉米面,其他的都是空的。“这日子怎么过啊”梨花后背升起一阵一阵的寒意。   

    好在春天到了,野地里有的是可吃的东西。可以采些野菜掺在面糊里,再撒点盐,既当菜又当饭。虽吃不饱也强于饿着。梨花精细地把苞米馇也用磨磨成面,这样能多吃些时日。梨花掰着指头算计日子,算还有多少天新粮食能下来,剩下的玉米面还能维持多久。   

    她总不能刚过门就让全家人挨饿,那样会遭人笑的,笑她梨花不会过日子 。 梨花明显感觉自己比以前能吃了,饭量大的自己也吃惊。但她得控制自己,不能多吃。家里的粮食有数啊。每日繁重的劳动,做不完的家务使梨花没多久迅速地瘦下来。脸色蜡黄。头发干枯脱落。   


    这些,梨花都能忍,难过的是,长富的孩子们对她一直持敌视的态度。谁也不叫她什么。也不和她说话。特别是长富的大女儿,几乎比梨花小不了几岁。年龄上的接近,反到使她和梨花成了对抗势力。她是看不起梨花的!她恨梨花,梨花的到来也让她们周家丢了脸。使她们周家颜面扫地。她以为梨花是狐狸精,勾引了她父亲长富。更重要的是,自古以来哪有好心的后娘?梨花现在的行为不过是在装腔作势罢了。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她梨花会真的那么好心眼?   

    长富妈也只是闭着眼,只当什么也没看见,她不相信梨花,她不相信梨花能把这个家治理好。   

    梨花最怕的是夜晚的来临。   

    可她躲不过夜晚!到日落西山,梨花心里就暗暗叹气,怎么这白天就没夜晚长呢?每次长富上她身时,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当长富把他的东西卸给梨花后满足的睡去,梨花却还在黑暗中寻找自己。她觉得自己丢了。她把长富搂着自己的手拿开,象是搬开压着自己的一块石。可她心里分明还压着一块更大更沉的,她无法移开。   

(九)
    梨花对手里的花瓣终于无能为力了。她救不了它。飘零,枯萎,是它的命运,无法更改。   

   “要是没有那次呢,没有那次就没有都不会发生了。”为什么偏偏就有了那次?为什么偏就队长分派了自己去和长富割喂牲口的草呢?   

    命,这是命!   

    大女儿燕子出世了。村里好事的女人一掐算日子,猛然一拍大腿,说明白了,这梨花原来和长富早有一手,怪不得她叔那么打她她都不回心。你说这梨花,平日里底眉顺眼的,还真看不出。这叫什么你知道不?什么?叫蔫吧人打稳枪啊。啊?你这烂嘴,哈哈~~~~~~   

    梨花都听到了。可她当什么也没听到。她只想把日子过好。女儿的出世,既给她安慰,又给她带来新的责任。她没时间想别的,只有全家人的生活。九口之家,要过好谈何容易?   

    家里那只生蛋的母鸡,梨花细心的喂养,下的蛋一个也舍不得给女儿吃,都积攒起来求别人给抱了一窝鸡崽。她有更长远的打算。   

    梨花用秋收积攒的钱买回头小猪崽喂着。她想等过年时卖了。添点钱再买两头,这样用不了几年就翻番了。   

    梨花家的院子里有了鸡鸭的欢唱,有了猪的哼叫。梨花家的日子热闹起来了。在这样的热闹中,梨花有了她的二女儿琴子。   

    梨花二女儿满月那天,梨花奶奶过世了。   

    梨花抱着女儿站在大门口,听着阵阵哀乐,悲痛如万箭穿心。她多想跪在奶奶灵前,烧张纸,磕个头,守侯奶奶到最后一刻。奶奶给了她多少爱?到死她却没有还报一点,甚至这些年,自己和奶奶前后街住着,却没说一次话。奶奶不肯原谅她!如今,她再没有和奶奶说话的机会了,永远没有了。   

    梨花只能泪落。   

(十)
    长富的大女儿满桌有人上门提亲了。男方是几十里外的另一个山沟的,姓罗,和长富家沾了点偏亲。因为原来就很熟悉,双方简单的看过后事情就定下了。满桌的婚期定在秋后,一来是秋后打场晒粮的事都忙完了。二来也是缓点钱。  

    梨花从日子定下后就盘算开了。罗家答应给满桌盖两房,虽说是土坯土墙的,那也叫新的呀。梨花想不能让人家瞧不起满桌的娘家,怎么穷也得做几套新衣新被褥的。不能让满桌象自己当年那样委屈了。可梨花手里也没什么积蓄,只有把圈里的猪提前出栏卖了。因为急,卖的钱要少很多,梨花也顾不得计较。  

    卖了猪,梨花揣上钱就去了镇上的供销社,挑了几块好看的花布扯了,准备给满桌做里外三新的棉衣和棉被。  

    梨花摩挲着花布,贪婪地嗅着上面散发出好闻的棉布味。 拿着花布往自己的身上比了又比,看这花多鲜活,跟真的一样,自己要穿上一样会很好看的。梨花想象着自己穿上花布衣的样子,不由得流露出一丝难得一见的笑容,旋既就消失了。  

    山里的天说变就变,半路上下起瓢泼大雨,梨花踉踉跄跄地在雨里往回赶,黄泥的山路被雨水一浇,又滑又陡,梨花不知摔了几个跟头,她紧紧地护着怀里的东西,不敢让它沾上半点雨水。  

    到家时,梨花浑身上下水人一般,头发都散乱在脸上。她抹了一把雨水,解开衣服,拿出裹得整整齐齐地一个包说,满桌你来看看,还喜欢不。  

    梨花来周家几年了,满桌第一次脸上露出愧色。  

    梨花自己没给满桌做棉衣,她说自己命不好,早早死了爹,妈又改嫁。该找个命全的人给满桌做嫁衣。  

    满桌出嫁那天,梨花扯着满桌的手说,满桌,以后常回家来看看啊。梨花满心的话就说了这一句。满桌哽咽着说,会的,我会回来的,这里是我的家呀。  

     临出门的时候,满桌回头眼泪汪汪地喊了一声:“婶儿。”  

(十一)  

    一晃眼,分田到户了。梨花的儿子也好几岁了。长富的几个女儿也都出了嫁。就连长富的大儿子守岁也毕了业下地干活了。守岁在几个姐的教导下很懂事。又孝顺又能干。就是人太老实。不爱言语,眼看也到了娶妻的年龄,梨花也不免焦急,四处托人帮忙说媒。可嫁女和娶妻是不同的,人家一听说梨花是后妈,立刻摇头,人家说不是亲妈会分心眼,不会和媳妇处好的。再说了她梨花自己也有儿子,将来她还能把家产给守岁?那守岁岂不等着吃亏吗。  

    守岁的婚事耽搁了,因为梨花是后妈。  

    难道我是后妈就没人敢给守岁了?梨花心里不服气。我偏要给守岁说个媳妇不可。不能因为我耽误了守岁。  

    梨花托村里的王二婶给多打听着,有合适的姑娘就给撮合撮合。王二婶满口答应说梨花你放一百个心,就冲你这付热肠子,二婶我也得帮你这个忙。  

    二婶人开朗,就喜欢干些保媒拉线的活,东村西村的认识人多,谁家有多大姑娘她心里都有数。二婶这样说,梨花稍稍放了心。
  这事说着容易,办着就难了。守岁的婚事一直拖了小半年,总算是有了眉目。

  这天梨花刚从地里回家,放下锄头刚要去喂鸡。二婶就乐颠颠地跑来,大老远招手喊:“梨花,梨花,好事,好事呀。”

  “什么事呀二婶?” 梨花看着二婶喜滋滋的样子有点纳闷。

  “唉!你看你,整天吵吵给守岁提亲,这到真章你又忘了。”

  “啊?是真的吗二婶?”梨花有点不相信地问

  “梨花,二婶还能拿你开玩笑吗?是真的。”二婶一本正经的说。

  “哎呀太好了,二婶,姑娘是哪的呀?”

  “这要说起来你也认识,是黄石村的,姓刁,她爹外号刁矬子的。”

  “哦。”梨花若有所思 ,“好像记得,和我家沾点偏亲的,只是多年不走动了。”

  “不过,人家也提出条件了。”

  “什么条件呢?” 梨花心里打个愣。

  “四铺四盖,四大件,三间房,财礼钱格外,结了婚分家另过,但不领饥荒。怎么样?”二婶看着梨花。

  “哦。”梨花还是只哦了一声。

   梨花心里粗算了一下,这些条件没有几千块是下不来的。

  “二婶,还麻烦你去说说,能不能再少点,我实在没有那些钱。” 梨花面露难色。

  “梨花,人家说了,同意就这条件,不同样就拉倒。因为、、、、、”二婶把话咽了回去。

  梨花明白二婶没出口的话。

  “那好二婶,这事还得你受累,你给回话吧,就说这边没意见。”梨花沉吟半晌,口气坚决的说。

  (十二)

  梨花往耳后掖了掖散开的湿淋淋的头发。看着自己粗糙如锉刀的手指,僵直,粗大,手纹里一道道洗不净的黑印。“这还是四十出头的女人的手吗?要是城里人,怕还嫩藕一样呢。”

  守岁的婚事定了。钱却难住了梨花。她手里的钱都拿出来也还差一大截呢。

  只有借了。没别的办法。梨花咬了咬牙。

  梨花走了几十里地山路才到满桌的婆家。这是她第一次登亲家的门。梨花怎么都觉张不开口。和亲家家长里短的唠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嫂子,我来,是求你件事。”

  “什么事梨花?” 亲家和颜悦色的问。

  “是这样,守岁定亲了,女方要的多了点,,我手头不够,你看能不能帮我凑凑,我不会欠太久的。” 说出了这话,梨花觉得很累,也很轻松,不管怎么样,毕竟把来的目的告诉人家了。

  “这,梨花呀,不是嫂子驳你面子,嫂子也不宽裕呢。这不,前一阵你大哥身子骨不好,花了不少钱,手头的那点钱都用完还没够,欠下不少饥荒。” 亲家一脸的抹不开。

  “哎?不对呀,前几天咱家不是还卖了一头牛吗,钱呢?”亲家下地刚回来,在窗外一边拍打身上的土,一边对老婆说。

  “你知道什么,还不是还欠下人家的,这次你不还,下回谁还敢借你?一榔头砸一个坑啊”亲家扭身对男人喊。:“干你的活去,瞎操心。”

  “梨花,你大哥不知道底细,你可别怪乎嫂子。”亲家觉得有点挂不住。

  “哦。那我就不麻烦嫂子了,我在去想想办法。” 梨花笑了笑。

  “梨花,大老远来的,吃了午饭在走吧。”亲家过意不去,热心挽留。

  “别,嫂子我家里还有事呢。”梨花说着站起身。

  亲家把梨花送到大门外好远,拉着梨花的手说:“好不容易来一趟,连顿饭都没吃就走,嫂子心里不落忍呢。”

  梨花说:“嫂子没事,都自己家人还讲究什么,等守岁结婚时你早点去,给我捧个场。”

  “一定一定,我一定早点去。“ 亲家连忙点头。

  盛夏正午,太阳热辣辣地悬在梨花的头顶上。地里的庄稼都耷了头。树叶子也翻了白。山路上静悄悄地,梨花听见自己心乱七八糟的跳着。梨花觉得嗓子里冒火,这使她烦躁不安。她只盼着快些走,走到日落就好了,就凉爽了。
!  

  偏偏这个紧要的时候,长富妈也病重了。

  长富妈是老病,气管炎。岁数大了,早躺在炕上什么不能干。只偶尔到院子里溜达溜达,路走多了就一口一口的倒气。这些年就 是硬撑着没倒下。

  可这回,她是挺不过去了。

  都说是人那口气很难咽,长富妈就这样。今天强了明天又坏了。扎针吃药,反反复复折腾,时刻也不敢离人。最要紧的是她大小便失禁,梨花倒屎倒尿,连洗带涮,忙的觉都睡不着,天天五更半夜的熬。熬的眼都眍了。眼看长富妈一天不如一天,好是不能好了。梨花抽空又把装老的衣服都做好,趁长富妈清醒的时候拿给她看,告诉长富妈即使有不好那天,她也什么不缺了。到最后,长富妈躺在灵床上昏迷到第四天头的时候,忽然睁开眼,四处撒目,梨花忙伏过身,长富妈指了指自己的身,梨花告诉她,衣服都穿好了。长富妈点了点头。又朝自己的脚瞅,脚上是梨花亲手做的绣花鞋。这些,都是梨花按规矩照办的。长富妈对梨花慈祥地笑了笑,拽过梨花的手断断续续说,梨花,你到我们周家来的这些年,是憋屈了。我知道这一切是长富的错,你是个好孩子。我一把糟骨头,临死还拖累你,我们周家欠你太多啊。

  长富妈眼角流出一滴泪,慢慢撒开梨花的手。

  梨花也流泪,她的泪流在心里了。

   (十三)

  给长富妈看病,加上发送,又花了不少钱。守岁的婚期又渐近,梨花真是一筹莫展了。好在长富妈死时,满桌姐妹几个回来,偷偷塞给梨花些钱,说:“这钱虽不多,也能凑个份,给守岁用吧,家里有难处。”

  梨花推迟:“你们都有公婆有丈夫的,不容易,我不能用你们的钱。”

  满桌几个不答应,非要梨花拿着不可。

  梨花说:“这样吧,算我先借的,你们谁拿多少我记上,以后有了钱一定还你们。”

  听了这话,满桌几个哭:“婶儿,守岁也是我们的兄弟啊,哪能都让你为难呢。这些年,我们连累你够多了。”

  “满桌,快别这么说,都自家人,说什么见外的话。”

  梨花反来复去的算计,怎么也是不够守岁结婚的钱。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再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梨花吃不下睡不下,暗暗焦急。无奈只好去找二婶讨主意。二婶说梨花呀,要说这事呢,也还有个办法,可怕你担不起呀。梨花说二婶我能担起,你就说吧。二婶说知道抬钱吗?不大懂啊二婶,你就直说吧。抬钱就跟上信用社贷款差不离。你得写字据。需要多少人家给你贷多少,不用你拿什么抵押,可是利息却比信用社高多了,就是咱常说的驴打滚。梨花一想,自己家也什么可抵押的,滚就滚,抬就抬吧,先过了这关再说。婚事不能拖,一拖就麻烦了。这是火烧眉毛的大事啊。

  梨花找人付高利息抬了两千块钱,加上自己原有的,算是凑够了守岁结婚的钱。 过了财礼,梨花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守岁结婚这天,梨花乐得不停抿着嘴笑。来帮忙的人就逗她:“梨花,你要当婆婆了,一会媳妇来,就得喊妈了。”

  “恩,是呢”梨花笑笑。

  鞭炮声里,新媳妇绢子从送亲的车里走出来,手里端着脸盆。梨花赶忙迎上去。照规矩,婆婆得接过脸盆,新媳妇得喊妈。得给婆婆戴朵红花。

  梨花想自己是绢子的婆婆。

  新媳妇绢子没叫梨花婆婆,只随口喊了声梨花婶。帮忙的人你看我,我瞅你,面面相觑。梨花心里慌慌的,犯了错似的跟在娘家人的后面进了屋。
     
  守岁结婚三天后就分家了。按原来说好的,分文的饥荒也没领。

  绢子和梨花很生分,不大动来往。

   (十四)

  梨花觉得很累。挪了下身子,雪白的花瓣零落在长富坟边幽幽的草丛里。只一转眼,就隐没了。玉女般的身姿将永远埋在草丛里了。“草啊,这草。”这草根扎在梨花的心里,薅也薅不败,一茬接一茬。梨花心里就荒了。“那天队长怎么就分派了我呢。”

  “梨花,过来。”二十多年前的声音又在梨花的耳边响。是队长招呼她 。

  “恩。”

  “这段就派你和长富去割草,喂牲口。这阵活紧,牲口得吃饱。”

  “恩。”

  那几匹马是村里唯一值钱的家底,村里人当命根子。

  长富赶着大车,梨花坐在车上,颠颠簸簸进了山。山沟里土肥,山坡上有的是茂盛的草。梨花弯着腰一刀一刀割,听着刀在草上经过时发出沙沙的声音。梨花忍不住轻轻地哼唱。

  “梨花,高兴啊。”长富凑过来。

  “唱着玩呗。”梨花不经意的答。

  “梨花,歇会吧,你出汗了。”

  “恩。”

  梨花放下镰刀,顺势坐草捆上。搽了搽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梨花脸上红润润的,如一枚雪地上的红樱桃。

  “梨花,多大了?”

  “十九。”

  “该找婆家了。”长富搭讪。

  “还早。”

  “梨花长的好看又能干,想娶你的人很多呢。”

  “是吗。”梨花有点不好意思。

  “这样的话真是不咸不淡。”梨花想。

  这是个很容易让人产生某种想法的地方。突然的,莫名其妙的想法。树林里偶有鸟鸣。满山的野花热热闹闹的盛开着,没有任何顾及和遮掩。小风儿轻悄悄地在人身边绕来绕去,撩拨得人心痒痒的。
    有时候,很多事就是那么简单,简单的叫人自己都怀疑,就那么毫无防备的发生了。那到底是什么在其中作崇呢?

  长富慢慢挨近梨花,然后,看着她,看着她,眼睛里喷射出异样的火光,那火光越烧越旺,烧得长富也成了一团火,熊熊燃烧的火。梨花惊讶的回头,那团火已经烧起来,火苗忽忽地往上串,容不得梨花躲避,梨花被强猛的火势压住了。梨花动不了。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了。

    火灭了,梨花被烧焦了。

(十五)

    “长富是男人,死了老婆的男人。成熟的男人。”事过二十多年,对于那天的事,梨花只想出这么一个结论。 这是唯一能说得过去的解释。  

    梨花纷乱,绿草凄迷,在梨花的眼里,交替,重叠,一会蒙住她的眼,一会蒙住她的心。梨花分不清,哪是花,哪是草。土堆下埋着的是自己,还是长富。  “长富,我,我。”梨花欲言又止。  

    “怎么啦,梨花?”  

     “长富,我,我怀上了。”  梨花快被恐惧击倒了。

     “真的?”  长富却有些喜出望外。

     “真的。”  

    “梨花,嫁了我吧,反正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你的身子已经被我动了,又怀了我的孩子,传出去,你再嫁谁,你也挑不到好的了。”  

    梨花沉默。  

    梨花望着山上的梨树,梨花谢了。树上结满青涩的果实。挂在高高低低的枝头。这时的果实是不能吃的,能酸掉牙呢。  

    梨花看着青涩的果实,好久,点点头。  老人说,青果子结多了,就得打掉些,不然累着了,树枝折断,来年就不结果。

    长富露出笑,猛地一把抱住梨花。成片的大梨树倒了,朝梨花压下来,梨花闭上眼。  

(十六)
    梨花闭了闭眼。经过这么多年,她已不知眼泪为何物。这对于有血有肉的人,尤其是女人,不能不算是悲哀。她已无爱,亦无恨。  
    老的入土为安,小的都拍打翅膀飞走了,纷纷搭建起自己的窝。家里剩下梨花,长富,和他们的三个孩子。两个女儿都已长大,家里外头的都能帮上梨花。历尽风风雨雨,日子似乎也该平静的过了。  

    梨花省吃俭用,还上所有的债务。肩上的担子一下子轻了。梨花心里嘘了口气,“这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梨花此时的心情,如同厚厚的浓云里,透出些许阳光,虽不是那么耀眼,但毕竟给人带来一片希望。  

    然而谁能预知命运呢?命运之神戴上狰狞的面具,俨然魔鬼。它残忍地导演一出又一出人力无可抵抗的悲剧,躲在幕后冷眼旁观。看在它魔法下挣扎哀号的人们。梨花在它的魔掌里,又怎可逃脱?  

    梨花的安宁是片刻的。那不过是命运故意给她一个喘息的机会。更大的,新一轮的苦难在不远处等待她,准备象蹂躏无力飞行的鸟一样蹂躏她。  

    梨花的天空上,没有太阳, 从来没有过。

  梨花的幻想在三年后破灭了。长富的不治之症使梨花再次陷入无底深渊。为了长富,她倾尽所有。她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那怕这个家还很清贫。那也是她的儿女们避风的巢。长富可以躺在炕上咒骂她,骂她这些年根本就没把他长富放在眼里,骂她心思用在外人身上,他长富死后她就如愿了。骂文林老婆死了好几年都不娶等谁,不就等你梨花吗。

  梨花只是尽力的伺候长富,从未顶撞过长富。为了她的孩子们 。

    但是梨花挽救不了长富,去的总是要去。  

(十七)
    雨渐渐停了。梨花抬头看了看天,天还是阴沉着脸,要晴天,太阳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梨花拍了拍隆起的坟包:“长富,我这辈子跟了你,你也该知足。梨花没有一点对不起你的地方。人总要讲个良心,怎么说我也和你夫妻一场,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一个人丢这不管,现在,我得走了,孩子们在等着我。以后我得空会来看你的。”  

    梨花哽咽了。二十多年的恩怨是非,扯也扯不断。理也理不清。  

   “梨花,梨花——”  
   远远的山口处,三个人正朝她走来。看身影,前面的是文林,后面跟着的,看去是梨花叔和梨花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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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03-12-23 23:42 | 只看该作者
  梨花,一个忍辱负重博爱仁厚的女人……她留给人们的思索是沉重的,但她又是这么的伟大!
  叙述有特色,描写颇见功力。很不错的小说! :)
3#
 楼主| 发表于 2003-12-24 08:43 | 只看该作者
晕死~~~~~~排版又出问题啦:(
4#
发表于 2003-12-24 09:46 | 只看该作者
是呀,八、九、十、十一,排版有问题,继续排好了! :)
5#
发表于 2003-12-24 15:08 | 只看该作者
呵呵,野猪皮姐姐终于来了,欢迎欢迎。

很不错的小说啊,写中篇对一个写手的要求很高的,学习了。

另,排版要努力啊。
6#
发表于 2003-12-24 20:03 | 只看该作者

好中......

1、题目改得更具韵致~
2、《梨花》是个小中篇了,对人物的把握较为老道,只是人物性格仍然是传统的,没有在对其独特的开拓上挖掘更多,当然是学生的管见了~
3、呵呵,长富有福啊,但命倒不见得长~
7#
发表于 2003-12-24 21:41 | 只看该作者
能写中篇的,本身就具有相当的素养的,学习了~~~
8#
发表于 2003-12-25 02:05 | 只看该作者

嘿嘿

相中长富不是爱情,是同情,是怜己而至人,也算一个独特的人生,世间有多少人只看自己可爱,无视别人苦痛~
9#
发表于 2003-12-26 15:48 | 只看该作者
挺中看的小说
10#
发表于 2003-12-27 20:51 | 只看该作者
很凄惨的故事!这都是命运的安排!问楼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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