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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野猪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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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日落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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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发表于 2004-1-2 07:10 | 只看该作者
不错。
17#
 楼主| 发表于 2004-1-3 19:44 | 只看该作者
(十二)

  站在中央电视台气宇非凡的楼门前,疤瘌腿肚子都哆嗦了。在家天天看中央台的节目,没想到自己竟有一天真的闯进来。他在心里一遍一遍给自己打气,你是来为民请愿的,是代表全岭后村,不不,是全清河县老百姓说话。你一没偷二没抢怕得什么。进去,昂首挺胸的进去!

  疤瘌心里打鼓,腿上发软。刚磨蹭到门口,就被人拦住了。人家问他要证件。疤瘌懵懂,什么,什么证件?人说进门的证件,你进去要找哪个部门?盘问半天,疤瘌不耐烦了,告诉你们,我要找王记者!哪个王记者,叫什么名字?疤瘌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个名片,喽,就他!那你也不能进去,你在一边等吧,要不你就照上面的号码给他打电话。你这样的情况多呢,要都放进去里面还怎么工作?

  疤瘌没办法,只好用手机拨王记者的电话。第一次用这高级玩意,疤瘌怎么也用不好,摆弄好久,总算是听里面有人说话。疤瘌差点蹦高,喂,你好,你是王记者吗?里面说是,请问你是哪位啊。疤瘌说我,我是一个人引见的,那人是你朋友。疤瘌随后说出一个名字。里面说,哦,是,你说的人是我朋友。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疤瘌脖子一梗,我,我要告状!里面沉吟着没说话,似乎是想什么,然后说,你要反应哪方面的问题?疤瘌说,大了。林业!我是农村来的。里面一听是林业方面的事,立刻说,哦,你等等,电话不好说,这样吧,我现在有点事情处理一下,你在附近不要离开,我一会出去见你。

  疤瘌关掉手机,乐得直拍巴掌。好了,这回好了。高人就是高人,给我手机是为了让我联系人方便,给我名片为了找人方便。高人呐!

  王记者果然说话算话。过一小时后,疤瘌和他见了面。王记者风度翩翩,举止优雅。很热情地向疤瘌伸出手,你好你好,久等了。疤瘌在衣服上来回蹭几下手,才伸出去。嘿嘿笑着说,没久等,没久等。王同志,找到你就好了。我们老百姓要见一次你们这样的大人物比登天还难呢。

  两人找个僻静处,疤瘌把事情从头到尾述说一遍。王记者认认真真用一个非常精巧的录音机录下来。关键处还记在本子上。如,没经过大家讨论同意,村书记雷脚跟擅自作主把村里的林子低价卖了。而且相差太大,价值几十万的山林竟只卖了十多万元,平均每棵树价格合人民币0.50元;村木材加工厂为谋取私利,盗伐滥伐严重,导致近年水土流失,自然资源遭到破坏,社会效益损失不可估算;官匪一家,非法倒买倒卖木材,欺瞒群众,获取最大利益,(以胡利为村里上有限电视虚报成本等为例。);官官相护,以上所述证据确凿,当地媒体也开展过调查,并予以曝光,结果却不尽人意,等等等等。总之王记者是记得清清楚楚,完事,又请疤瘌吃顿饭。让疤瘌放心,他一定尽自己最大努力做好这件事,对得起党和国家,对得起老百姓。
没见疤瘌的影,乡领导就打鼓,责成雷脚跟立刻查找疤瘌下落。雷脚跟千方百计打探,疤瘌如沉入大海一样。雷脚跟吃饭不香睡觉不稳,这小子又上哪神游去了?是出去散心?还是……”雷脚跟仅不住吸口凉气。

找不到疤瘌,乡里领导也热锅上的蚂蚁,怎么都难受。但是疤瘌这边可悠闲了。他漫步在宽阔的长安大街上,满脸春风,事情办得很顺利,王记者又再电话里告诉他,不日将组织人员,远赴清河县深入调查, 它不是一个村的问题,代表着当前的农村现实。岭后村如同当代农村问题的窗口,透过这个窗口,可以透视到很多,也给我们一个思索的空间:贫穷和落后象一副眼镜,遮挡了千百万农民的双眼,那么,怎样摘下这副眼镜? 另一个隐在背后的问题是 ,要摆脱贫困是不是必要拿自然资源做代价?干旱,沙化,贫水,生存环境恶劣,这些可怕的现象,怎么才能引起人们足够的重视?

  当然,王记者慷慨激荡的话,疤瘌是理解不了过多的。

  疤瘌忽一转念,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停下脚步,掏出手机叭叭按下一串号码,拉长声音道,喂~~,是郝乡长吗,我是疤瘌呀。我现在是在,疤瘌抬眼看看左右,哦,是在王府井大街呢。操,北京就是北京啊,真他妈阔气。你听听,听见没有,这些人,这些车,热闹哇。郝乡长为疤瘌的事正挠头呢,疤瘌自己却打上门来,郝乡长是什么人,一听就明白了。哎,疤瘌呀疤瘌,你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怎么就不听劝,啊?你有什么话,就和我说,跑什么呀你?听老哥我一句话,赶紧回来,有什么事,我给你做主。可别乱来呀。”郝乡长象个掌门大哥似的语重心长。   郝乡长啊,中央电视台那大呀,我直晕乎啊,以后有机会,你来我给你当向导。咱这山炮子进京什么都不够用啊。行了,就这样吧,你是领导,别误了你工作。疤瘌关掉手机,掐着嗓笑了两声。郝乡长拿着电话筒,里面传出嘟嘟的盲音。  一拳头差点把办公桌砸出个坑来。 疤瘌是怎么找到 中央台大牌记者的,他去北京的费用,他的通讯工具,都是谁提供的?郝乡长越琢磨越害怕,这,这已经上升到政治斗争啦。搞不好,会有人丢官杀头啊。郝乡长的冷汗下来了。

  中央台记者要采访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省里。而此时,新上任的省长办公桌上,正放着疤瘌的上告信,它们,几乎同时到达。另外还有几盘录象带,这是疤瘌花钱雇人上山录下的,疤瘌说这是证据,谁也抵赖不了。  
   
  疤瘌这回可达到石破天惊的目的效果了。   
 
 省长立即召集各市市长,书记,一周内全部到岭后镇召开现场办公会,对岭后村的问题绝不能掉以轻心,它是农村问题的缩影,具有代表性。   

                      (十三)
   半月以后, 几十辆小轿车鱼贯而入,在岭后乡政府的大院一字排开,又威风又气派。乡政大院里人来人往,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热闹景象。但没有一个人大声喧哗,安静得让鸟都不敢落。

  乡政府大门外,挤满了看希奇的老百姓,一边看,一边互相小声咕哝,人家那车,咱见都没见过,真敦实,坐在里面一定舒服吧。旁边有人接话说,那当然,听说,那里面还带冰箱的呢。哎,这车得个三,五万吧?嘁,你个没见过市面的,这车往少了说也得二十来万,进口的,知道吗?乖乖!怪不得国家穷呢,挣钱都买车了,败家!哟,就这就穷啦?还有更多的呢。那些查出来的贪官,哪个不是成千上百万的搂?啧,啧,瞧人家那日子过的,咱这辈子别想喽。有人羡慕的说。下辈子呀,你也当官,当了官,什么都有了,玩女人都不花钱。要不,就让你儿子长大当官,你也能借光。咳,我是不行了,土埋半截的人,就指望你啦。去你妈的吧,找你老子便宜啊。人群里哄的一声笑开了。笑了一阵,有人压低嗓子说,大家伙猜猜,这回疤瘌能胜吗?话还没落地,有人茬,来了这么多大人物,兴师动众的,还能白了?哟,那可未见,现在的事,难说。又有人说,对了,谁看见疤瘌没?怎么没看见疤瘌呢?有消息灵通的说,疤瘌?嘿嘿,忙的不亦乐乎了,哪还顾得上这。这话勾起人们的好奇心,你一句我一句追问。消息灵通的摇着头,等着看吧。慢慢的,什么都出来了。
外面乱成一锅粥,里面的会议室却秩序井然。记者,各级领导坐满会场。会议整整开了一天,连中午饭都没吃。政府食堂的大师傅闲着没事,搬个凳子坐在门口晒太阳。司机们则凑在一起神侃。

    最后传出的消息是,责成市,县两级林业部门,审计部门,成立调查专案组。限期对岭后村群众反应的问题着力调查,对调查出的问题形成书面材料,报市,省政府。问题调查不清,工作人员不许撤出。  

    正如聪明人所说,疤瘌真是忙的不亦乐乎了。他已经和胡利疯玩了快一星期。开始时玩麻将,疤瘌就爱玩这个,一上场家里被火烧了都不带动窝的。更何况他现在的手气简直好飞了,眼前的钱堆成摞,疤瘌兴奋的不得了,熬得跟大眼灯似的也不觉困。最后,胡利实在撑不住了,说疤瘌咱这样吧,哥们我玩这不精,我开车拉着你,咱另找高手去。疤瘌一听来了精神,去哪?胡利说你只跟我走就行,赢了是你的 ,输了是我的。我主要是让你给我出口气 ,我常跟他们玩,哪次都被他们给宰得一干二净。他们是我哥们,有的是钱,到时你也别客气,把他们的血全放了。赢了他们,哥们我请个找个好玩的地方好好放松放松。痛快一回。

  疤瘌坐在车上呼呼大睡,睡的死狗一样。哈喇子顺嘴角趟。眼角结满粘乎乎的眼屎里,胡利从反光镜里看着他,一个想法渐渐成熟,望着车窗外的景致,不由摇头晃脑哼起哭丧调。

   紧张的调查工作开始了。

   岭后乡也是个穷得没米下锅的清贫地。靠变卖家底过日子。机关干部大半年工资没朝面,郝乡长几个没办法,什么红砖场,社办企业,闲置设备,能卖的都卖了,都拉家带口的,总得吃饭吧?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轮到谁谁做难啊。开不出工资,干部们不玩儿活,早上报个到,十点之后溜之乎也。你再问,个个振振有词,都下乡工作了。还别说,也有人齐全的时候,就是开会。可当领导的得把耳朵堵上,不然那些风凉话,阴阳怪气话也够你听的。哪个当领导的不得有付好下水,泔水大粪都得咽下去。古人有先见之明,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不撑,行吗?

  上边的工作人员都希望能早点结束调查,早点离开,免得给乡镇带来新的财政负担。这么一大帮子,人吃马喂的,得多少经费,更何况这里的条件实在太差,白天一身臭汗,晚上捂得大馊。洗澡的地方都没有,哪有在家里舒服。基于多重心理,他们工作起来分外忘我,都想尽快拔出脚走人。

  调查开始后,他们才明白,他们想的过于简单了。因为,没有人为他们提供任何情况。疤瘌在状纸上说的什么盗伐木材,私收滥购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明确。至于说借上有限电视套取村木材的事,群众说俺们不懂那些,找你们林业局的人说吧,是他们测定的。群众不提供情况不要紧,反到当着工作人员的面,数叨起胡利的好处来,什么哪天谁家的老人病了,三更半夜的胡利话不说,拉着翻山越岭的上医院,跑前跑后;谁家男人不在家,女人没柴烧,胡利听说分派人给拉了一车送去;谁家春天种子下不了地,胡利顺手掏出钱说,先拿去用吧,有了还,没有算了。
  
   工作人员被陷在岭后村。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态。没有人指证,那漫山遍野的树茬子就与胡利无关。卖山林合理不合理又成了内部矛盾,上面红通通的大戳盖了一片。 还有,正常采伐的木材超正常采伐,由于年久,树桩子一样的发黑变色,无法分辨哪些是作业的,哪些是盗伐的。

  胡利的事没进展,雷脚跟的糊涂帐却被翻了出来。财政局的工作人员在查过村里的帐目后发现,村里历年来的收入已所剩无几。一部分补了工资;一部分还了谁也说不清的烂债;一部分支付了村里的吃喝拉撒睡;还有一部分去向不明,问雷脚跟,他呜里哇啦干张巴嘴。  

      一个月后,就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雷脚跟被上头撤了职。  

                (十四)

  雷脚跟又喝高了,倚在墙上打呼噜。迷迷登登抓下汗衫,腿一直,炕上的桌子揣到地上。盘子碗碎了一地。偶尔,含混不清得吵吵,郝,乡长,难道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们就他妈什么事没有?我林子卖的不合理,作价低,你们上边干吗去了?遥车大辆的来一回又一回,来一拨又一拨,你们不盖戳,那玩意儿能生效?这是我一个做得的主吗?胡利乱砍树,乡里不管,县里不管,我一个小芝麻绿豆的官,管了?什么超界采伐呀,你们有眼疾?看不见?怎么验收的,多出来的木头什么手续都没有,怎么运出检查站的?我他妈吃点喝点也算事?这年头谁白当干部,谁得劲不搂点?我那两钱还够人家打麻将嫖女人呢。

   雷脚跟越想越窝囊,手握酒瓶子,这酒一口接一口的往嘴里倒,直喝得舌头跟钢丝绳似的。他觉得自己成了替罪羊,委屈。如果在干到年底,按政策规定他就可以有养老保险待遇了。上了保险,自己也没白熬这些年。回家也有了保障,后顾无忧了。可现在呢,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结束了。他恨死了疤瘌,疤瘌明里是告胡利,暗里是拿箭射他雷脚跟呢。他累脚跟身后呢?就像,一根柳条串儿上的鱼,大小都有。他又希望疤瘌继续上告,他说过,没有大头小尾的他不算完,这样的结果疤瘌是不会满意的。

       可这世上的事就是怪,疤瘌知道了结果,跟没事人似的,好象这事本就与他无关。整天的东进西出,有一天突然又穿上护林队的制服,护林队是国家统一聘用的,发制服,发工资。人是衣裳马是鞍,疤瘌一穿上这身,倒是显得挺精神。听说,还张罗着要娶老婆呢。

   胡利的加工厂不久也不干了,都搬走了,不声不响的搬到黑龙江那边去了。

  山上剩下的那些树,颇有些风烛残年的味道。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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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3 19:46 | 只看该作者
老天,俺差点忘记贴结尾部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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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4 22:34 | 只看该作者
虽长却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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