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长了翅膀

雪里红

　　　　　梦想长了翅膀

　　石头站在几十米高的脚手架外的活动铁跳板上，偷空便想梅子。

　　对面十几层高的大厦顶层，立着一幅巨大的广告画像。一位新娘穿着洁白的婚妙，含情脉脉地注视着石头，石头痴痴地看着她，在石头的眼里，新娘变成了梅子。

　　石头跟其他几个民工正在拆脚手架，外面的防护网已经拆了，这是一项危险的活儿，一般人站到那样的半空中早就心惊胆战了。在别人眼里十分危险的事，石头他们却早已习惯了。工程已接近收尾，老板答应只要工程一结束就全部结清工资，只要工资一结清，石头就能回家当新郎了。

　　所心，石头一看见那幅巨大的新娘画像，心神禁不住激荡起来。

　　石头喜欢梅子。

　　石头喜欢梅子，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梅子呢，当然更喜欢石头。

　　梅子是个苦命的女孩。梅子刚生下那天，娘大出血死了。爹恨极了梅子，说梅子是扫帚星，是克星，不但克死了娘，以后还会克全家人，说什么也不愿养活梅子。

　　爹说着说着，越说心里越恼火，越说心里越愤怒，提起梅子就往尿桶里丢。梅子差一点就被溺死。

　　但梅子并没有死去，梅子的外婆惊诧诧地捞起了梅子，边用破布擦拭梅子身上的尿水，边破口大骂梅子爹黑心肝烂心肺，虎毒不食子，你连禽兽都不如。梅子的外婆哭着抱走了梅子，她舍不得丢下女儿唯一的血脉。

　　就这样梅子跟了外婆。

　　梅子跟了外婆，日子并不好过。舅舅倒没说什么，舅娘一点也不喜欢梅子，动不动就骂梅子是吃白食的。骂还好，有时骂还不解恨，还要恶狠狠地拧梅子的耳朵，拧来拧去，梅子的耳朵时常红肿发亮。堂哥堂弟也联合起来欺侮她，梅子挟菜，他们常常用筷子将梅子挟的菜打落，梅子每次挟菜都小心翼翼的，先要看看堂哥堂弟心情是否高兴，如果高兴，她才敢落筷子，如果不高兴，她就一直闷着头，净吃饭，不挟菜。

　　梅子一天到晚眼泪洼洼的。堂哥堂弟就拍着手骂她是哭死鬼。

　　后来，外婆含着泪将梅子送回她爹那儿，这时梅子已经五岁多了。爹一脸不高兴地接过了梅子，爹这时已给梅子找了一个后娘。

　　后娘同样不喜欢梅子，所有的家务活都推到了梅子稚嫩的身上，洗衣，做饭，洗碗，割猪草，梅子一天到晚都有干不完的活，但梅子无论怎样勤快，她仍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反正就是看不顺眼。梅子经常遭挨打挨骂，还不给饭吃。

　　但梅子却从没挨过饿，即使爹与后娘不给饭吃，她仍没有饿着。

　　石头与梅子家隔壁。每次梅子爹跟后娘打骂梅子，石头心里头就涌起一阵阵揪心的疼痛，恨不得自己去替了梅子。梅子每次挨打挨骂，石头就知道梅子又没饭吃了，他便不吃饭，瞅准机会将自己的饭偷偷端给梅子吃。

　　梅子时常在想，自己快点长大就好了，长大了就能嫁给石头。石头呢，石头的想法竟与梅子不谋而合，他也很想快点长大，长大了自己就能娶梅子，梅子也就不会再挨打挨骂了。

　　当石头长成一个健壮小伙子的时候，已经十九岁了。梅子呢，也十八岁，出落得像含羞待放的苞蕾，浑身水灵灵的。

　　满脸臊红的石头写了一封滚烫的情信等在村口的水井边，梅子出来挑水，石头脸红耳赤将信塞给梅子。

　　石头人长大了，胆子也大了，懂得约会梅子。

　　俩人悄悄地在湾里的小树林见了面。

　　石头说，梅子，我喜欢你，我想娶你当老婆。

　　梅子说，我早知道，但我不能嫁给你。

　　石头问，为什么？

　　梅子说，我爹早就跟我后妈说过，没有五万元的彩礼，谁都别想把我娶走。

　　石头说，那我明天就出去挣钱。

　　梅子说，那么大一笔钱，什么时候能挣够？岂不是苦了你。

　　石头说，再苦再累我也不怕，只要你肯等我。

　　梅子说，那好，我等你一辈子。

　　五天后，石头真的出现在深圳郊区的一家建筑工地上了。石头肯学，好学，不怕苦不怕累，但却只能做和泥沙递灰浆的小工。

　　一年下来，石头只挣了8000元钱。石头回家将这些钱交给娘，娘带着这些钱去梅子家提亲，梅子爹一顿臭骂：没钱就莫来丢人显眼，这一点点钱就想娶个水灵灵的姑娘？少了五万元莫踏我屋。

　　梅子哭红了眼，石头咬咬牙说，我再出去挣。

　　第二年，石头留了心，再不肯安心做和泥沙递灰浆的小工了。他知道自己如果一直做小工，天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挣到五万元钱。石头隔三茬五给砌砖的师傅买包烟，天天晚上给师傅端洗脚水，有时还非给师傅按摩活动筋骨。这样的次数多了，师傅慢慢被感动，一有空便调教石头，石头用心地学，很快便能独自砌砖站墙了。师傅到工头那儿给石头说好话，石头终于做上了砌砖的师傅。

　　做上了砌砖师傅的石头，对自己的师傅更加尊重，什么苦事儿都抢着干，什么难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他忘不了师傅的恩情。

　　做上了师傅的石头，工资当然比小工翻了几倍，年底，石头怀揣着两万元回了家。

　　石头又让娘带着钱去梅子家提亲，梅子爹仍是一顿臭骂；说好的有五万才来，少了就莫张口。

　　石头娘羞愤地掉头就走。

　　晚上，石头与梅子在小树林见了面。

　　梅子满脸泪水，心痛地说，石头哥，苦了你了。

　　石头说，没事，为了你我什么苦都能吃。

　　梅子咬了咬牙说，石头哥，要不，你把我那个了吧，只要你把我那个了，生米煮成熟饭，我爹就会松口了。

　　石头说，不行，那样的话，你爹与后娘不打死你才怪。再说我也不能让别人瞧不起你，我要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将你娶进门，我还要给你买上金手镯金耳环金戒指，让全村的女孩都羡慕你。

　　石头与梅子紧紧拥抱在一起，石头想，明年这个时候，梅子就会成为我的新娘了，我会让她成为天下最幸福的新娘。

　　第三年，石头的工资又增加了不少，存折上的钱，加上之前的二万八千，远远超过五万了。

　　石头好想回家，回家去当新郞倌，这个梦，他已经做了三年多了。

　　石头痴痴地看着对面那幅巨画，徒弟将目光尾随着追过去，然后喃喃地说，真美。

　　石头嘴上也说，真美。其实石头心里头想说的是：梅子穿上婚纱，比她更美。

　　石头在铁跳板上活动了一下，緾在腰间的那个小小的布包顶得他极不舒服，他虽然不舒服，心里却十分高兴，那个小小的布包让他想起了那两个狗眼看人低的女孩，石头嘿嘿地笑出声来。

　　三天前，石头经过和大福首饰店，店门口站两个女孩，她们本来在一边拍着手，一边微笑着说欢迎光临的，但石头经过时，她们既不拍手，也不说欢迎光临。

　　石头心里突然来了气。

　　在城里，像石头这样的人被称作农民工，之所以在“工”字之前加上“农民”二字，意思是他们连普通的工人都不如。石头他们的衣服裤子上经常沾上水泥灰浆，如果他们上公共汽车，本来里面人很挤的，车上的人见他们上来了，个个身子都会往一边让，生怕弄脏了他们。

　　他们这样的打扮，就连街上发宣传单的人也看不起他们。那些人捧着厚厚一叠宣传单，本来是见人就发的，但石头他们过来时，他们就停下不发了。

　　像这样的事还有很多，反正没人看得起他们。

　　所以石头很生气，生气的石头咬咬牙进了店铺。

　　石头出来时，两个女孩都傻眼了，在她们的印象中，像石头这样浑身沾满水泥灰浆的人根本不可能买得起她们的首饰，石头不但买了，而且一下子买了三件：金手镯，金耳环，金戒指。

　　她们感到简直不可思议。

　　石头想起那两个女孩目瞪口呆的样子，就感到好笑，这下她们总不会小看人了吧。

　　石头腾出手来在腰间摸索了好一会儿，将腰间緾着的小布袋解了下来，又小心翼翼地打开，三件黄灿灿的金首饰在阳光下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梅子，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成为村里最漂亮的新娘了，石头一脸幸福地想着，手竟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丁当——”金戒指从石头颤抖的手上掉在脚下的铁跳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又急速地向外翻滚。

　　戒指，戒指，我的戒指，石头惊呼起来，慌忙想捡起戒指 。

　　谁知这一慌乱，石头竟忘记了自己身在半空中，他的身子一下子飞了起来。

　　身边的徒弟在惊呼。

　　石头急速地往下掉，那幅巨大的画像，那位穿着漂亮婚纱装的新娘，在他眼前一晃而过。

　　啊——梅子，石头惊恐地叫了起来。

　　几天后，石头爹去了深圳，哭红了眼去的。又几天后，石头爹回到了村里，腰里緾满了钞票，手里捧着石头。石头一百五十多斤那么大个健壮小伙子，一下子委屈地装在了一个小木匣子里。

　　木匣子里，还满盛着石头的那个当新郞倌的梦想。

　　石头爹铁青着脸跨进梅子家，啪地一声将五万元钱拍到桌上。梅子爹愣了片刻，对梅子说，你跟他过去。

　　梅子真的听话地跟着过去了。

　　石头后来真的当了新郞倌了，由梅子捧着，拜了堂，入了洞房。

　　梅子实现了她小时候就许下的心愿，而石头，他的梦想长了翅膀，终于又飞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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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雪里红 于 2010-11-8 15:28 编辑 ]

阎润文

不错，问好。

邱天

故事很感人，但全文布局稍应再推敲，写梅子的身世很详细，而写石头掉下去则偏简单了。孰不知主题“梦想长了翅膀”，应从工地事故中多挖掘情节，这样会更充实一些。

看这里——

石头嘴上也说，真美。其实石头心里头想说的是：梅子穿上婚纱，比她更美。

天啊，我怎么飞起来了，是哪个龟儿子没将木板捆牢。

这两段中有个“现场实感”的情节安排，多好？再修改一下吧。

个见。谢谢！

乌蒙原野

不错的小说，问好作者！

kkxl的狼

很有现实意义的小说，写的也不错。问好

山野农夫

小说不错，如果再加打磨会更精彩！

雪里红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11-5 14:14 发表
故事很感人，但全文布局稍应再推敲，写梅子的身世很详细，而写石头掉下去则偏简单了。孰不知主题“梦想长了翅膀”，应从工地事故中多挖掘情节，这样会更充实一些。

看这里——

石头嘴上也说，真美。其实石头心 ...

谢谢指正，石头出事的情节确实写得太简略了，我今晚再好好修改一下。
谢谢邱版的真诚建议，问好！

暴雨迎风

很好的构思，描写不错！

烟雨飘过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11-5 14:14 发表
故事很感人，但全文布局稍应再推敲，写梅子的身世很详细，而写石头掉下去则偏简单了。孰不知主题“梦想长了翅膀”，应从工地事故中多挖掘情节，这样会更充实一些。

看这里——

石头嘴上也说，真美。其实石头心 ...

同意邱版的观点。
最后一段是不是有些多余了。文章留有余味会更好些。
很不错的一篇字，看后有一种想哭的感觉。欣赏。

荦春

小说很好！

雪里红

原帖由 阎润文 于 2010-11-5 12:17 发表
不错，问好。

谢谢朋友的阅读点评。

雪里红

原帖由 乌蒙原野 于 2010-11-5 14:53 发表
不错的小说，问好作者！

谢谢你的关注与点评。:handshake

雪里红

原帖由 kkxl的狼 于 2010-11-5 15:00 发表
很有现实意义的小说，写的也不错。问好

谢谢点评，全文已增加了一些情节。
问好！

雪里红

原帖由 山野农夫 于 2010-11-5 15:05 发表
小说不错，如果再加打磨会更精彩！

谢谢关注与点评。小说的一些细节和情节已做了较大的更改。
问好！

雪里红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0-11-5 20:46 发表
很好的构思，描写不错！

谢谢你的关注与点评。
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