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子

暴雨迎风

　　　　
　　　　　　　　　　　　　　　　　　　　　文/暴雨迎风
　　
　　铁匠想起儿子姚二那副憨包样，心里就像压了一堵墙，从深圳回来才一年多，他感觉所经历的种种似比以前近半个世纪都要艰辛和痛苦。
　　
　　要是早知这样，何必当初。两口子一直在深圳服装厂里当主管，一月也有五六千的进账，可媳妇整日唠唠叨叨，说儿子该成家立业了，喊帮咋也得帮帮。
　　
　　这下可好，真不该听你的。铁匠唉声叹气满是怨言。
　　
　　我咋知道那龟儿是个骗子么？媳妇大芳一听铁匠的埋怨就怒目圆睁，嗓门像放山炮。
　　
　　原来他们被亲生儿子姚二给骗了，当时，姚二一个接一个电话叫嚷说承包了一个面条加工厂，生意好得上了天，要他们回家帮忙经营。
　　
　　事实是那个面条厂半死不活，姚二快过不下去了，喊父母回来是救命的。
　　
　　怨归怨，毕竟是亲儿子，铁匠拿出十几万积蓄更新设备，在吃苦耐劳的大芳的打理下，工厂起死回生，生意如日中天。
　　
　　可好景不长，儿子姚二引了他一个什么大哥大谈联合经营，将F市金山市场全部垄断，利润五五分成。
　　
　　确实，垄断市场后他们的月利润达到五万，一家人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过了一月，打黑风暴骤起，姚二的大哥被抓入狱，姚二逃之夭夭，原来被欺压的同行像翻身做主的工人斗争资本家，高喊要严惩欺行霸市的黑恶势力，于是铁匠只得关了工厂逃遁。
　　
　　在C市，一家人躲在出租屋里，如惊弓之鸟。
　　
　　风声稍过，铁匠和媳妇大芳摆了个路边小吃，勉强维持生计。
　　
　　不久姚二回来了，他嫌在路边摆摊太丢人，要搞服装批发，铁匠坚决反对，姚二整日谩骂。
　　
　　姐姐读书结婚花了二三十万，我只读了个初一，一直都是我自己养活自己，凭什么不该给我钱？
　　
　　铁匠气得眼冒金星，咬牙切齿地吼，是你自己死球鸡巴不得行，谁不让你读了？好要X脸！
　　
　　啥子？我不要X脸，你个老鸡巴蛋蛋，你生我不养我，哪点尽到父亲的责任了？我才两三岁你们就出去了，二十多年跟我在一起的时间还没半年，明说，我对你们没有感觉，我要钱，是你们欠我的。姚二一手叉腰，一手指指点点，嘴角唾沫飞溅。
　　
　　大芳开先也觉儿子不像样，与铁匠一起骂着儿子，可听儿子这样一数落，心里就愧疚得要死，于是就停了骂坐在板凳上不停地抹眼泪。
　　
　　结果由于大芳站在了儿子一边，姚二胜了。门市开起了，又投入了近二十万，但三个月不到，姚二垂头丧气地回来了，他被骗了，亏得血本无归。
　　
　　铁匠气得两眼通红，浑身颤抖，牙咬得嘎吱直响，好半天才骂出了声，姚狗日的，你个杂种儿，和尚儿，你还有脸回来，你咋不干脆跳长江死了算了？
　　
　　姚二最恨别人骂他和尚，因为他又矮又胖，耍了十几个女朋友都嫌他丑，今年二十五了，还是光棍一人，有次他的一个哥们儿骂了句你个罗汉，他抓了路边卖西瓜的砍刀将那人砍成重伤，要不是老大出面私了，他早已进圈了。今天又听到被骂和尚，特别是这个骂他的人还是他的父亲，他心里像被捅了一刀，突然暴跳起来将桌子掀了个底朝天，抡起一个凳子就砸，并冲到灶台上要去抓刀，幸亏被他母亲和顾客们拼命拉住才免了一场血灾。
　　
　　姚二要求到农贸市场搞一个蔬菜批发摊位，铁匠心里很疼，但他不再言语，大芳将一切都张罗好了，又投入了两万多元。
　　
　　姚二在菜市场呆了一天，大多的顾客看一眼菜再抬眼看看姚二就忙不迭地走了，像躲瘟疫一样，全天只做了一笔几十元的小生意。
　　
　　太阳还没有落进高楼后面，姚二抓起电话就喊，老汉，没生意，我不做了，我走了，你各人快点来收拾。说完不等铁匠到来出门打了个车回家睡觉了。
　　
　　姚二，你个和尚儿，你给我出来！你认为老子的钱是捡来的呀，你要这样地败？大芳终于忍无可忍，擂了门声泪俱下。
　　
　　铁匠立即去收拾残局，转让摊位，处理货物，三天不到又亏一万多。他不再骂，只有摇头哀叹，让眼眶里的泪水伤心地打着转，嘴里直喊，当初去超生个啥子儿哟，简直是个报仇儿！
　　
　　都怪那婆娘，都怪父母，报应啊报应！
　　
　　说个媳妇。大学毕业在城里安了家的大女儿说。
　　
　　三亲六戚齐心协力还真给物色了一个，是乡下老家的，人很漂亮，可就是被人贩子骗到深山里生过一个孩子，刚被公安解救出来。女孩心性虽高，但自叹命运不济，在父母的强说之下也就勉强答应了。快刀斩乱麻，见面三天就谈婚论嫁，铁匠两口子花了十多万总算了却了一桩人生的最大心事。
　　
　　这几下一折腾，铁匠两口子一贫如洗了。
　　
　　姚二视媳妇如掌上明珠，但在新婚之夜无意的一句话伤透了媳妇的心，他说，你什么都让我满意，就是我一想起你跟别的男人睡过觉生过娃，我身上就起鸡皮疙瘩。媳妇一听，一脚将姚二踢下了床，姚二自知失言，忙跪下打自己的嘴巴，磕头认错，总算让他上了床，但媳妇咬牙忍住流了一晚的泪水。
　　
　　从此，姚二的媳妇再也不让他挨着身子，动辄大骂，滚！你个又脏又臭的胖猪！
　　
　　结婚刚三个月，媳妇与姚二大干一场，然后义无反顾地走了。她高喊，我原来以为你们有好多钱，原来是空有虚名，连房子都没有，你成天游手好闲，我跟你喝风啊？
　　
　　那晚，姚二恨恨地打开了天然气，他要将全家一起诛灭，幸亏铁匠喝多了啤酒，起夜时刚好发现了，否则……
　　
　　姚二整日喝酒买醉，回家就又哭又闹，你们还我媳妇！
　　
　　铁匠见了那副窝囊熊包样，心冷如铁，他真想提了菜刀将他活剐了。
　　
　　你的媳妇自己喂不家，关我屁事呀？
　　
　　是你们没买房子，是你们没给我找工作，我不找你们我找谁？姚二将桌子拍得震天响。
　　
　　你……铁匠气得七窍生烟，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他回屋提了个包匆匆离去。
　　
　　大芳听了，心里一颤，泪如雨下，喊了声孽子，倒地不起。
　　
　　那一年，婆婆天天骂她生了个不带把儿的，断了姚家的香火，铁匠当时到深圳打工去了，她一气之下跑出家门到了初恋刘涛家，没想回家后发现怀孕了，她又惊又怕，于是惊慌失措地跑到了深圳，这一掩盖就是二十五年。
　　
　　没想婆婆爷爷笑了，溺爱如斯，竟真的养了一个冤家报仇儿。
　　
　　大芳醒来了，她思绪恍惚，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她扯掉了输液管，爬上了窗台，看到了九楼的窗外是蓝天白云，下面是穿梭的人流和车辆，好美呀，可惜耳边一阵呼呼的风声过后，“咚”的一声砸起了几声凄厉的惊叫，她就一无所知了。
　　
　　铁匠此时正坐在赶往深圳的火车上，蜷成一团，恹恹欲睡。
　　
　　姚二呢，正迎了他的那个大哥出狱，一帮人在帝豪酒店吃喝得热火朝天呢！
　　
　　（字数：23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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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暴雨迎风 于 2010-11-29 14:13 编辑 ]

混混

把一个人渣写的活灵活现，精彩纷呈。
欣赏学习。

袅袅

故事发人深思：为人父母的，首要的要教会子女做人，给儿子挣钱倒在其次。现实社会中这类事太多了，当下的一些留守儿童正缺乏家庭道德教育，难说不会造成以后的家庭悲剧。
但题目却有点匪夷所思。谁欠谁的债？

邱天

小说一波三折，情节紧凑，好看，语言简洁干净，不错！

袅袅评手对题目的质疑，应该考虑。我的看法是，题目换一个，小说就成了。

曾经沧海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11-25 13:21 发表
小说一波三折，情节紧凑，好看，语言简洁干净，不错！

袅袅评手对题目的质疑，应该考虑。我的看法是，题目换一个，小说就成了。

邱版说得极是，小说挺不错的。

暴雨迎风

原帖由 袅袅 于 2010-11-25 12:39 发表
故事发人深思：为人父母的，首要的要教会子女做人，给儿子挣钱倒在其次。现实社会中这类事太多了，当下的一些留守儿童正缺乏家庭道德教育，难说不会造成以后的家庭悲剧。
但题目却有点匪夷所思。谁欠谁的债？

我的思路是这样：父母对子女只生不养不育那是一笔很大的感情债，后来造成悲剧是一种宿债。警示天下父母多给孩子成长中一些关爱和感情，而不是只为挣钱却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孩子，不然那债靠钱是还不完的，哪怕是把生命搭上。

暴雨迎风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11-25 13:21 发表
小说一波三折，情节紧凑，好看，语言简洁干净，不错！

袅袅评手对题目的质疑，应该考虑。我的看法是，题目换一个，小说就成了。

谢谢，我原来也考虑了“冤孽、孽畜”等题目，但重心都在对儿子的憎恨上，那一切责任都归在儿子一方。可与我的表达中心主题不符，所以就用了这个比较隐晦的题目。谢谢指点，我再想想，看还有没有再好的。

暴雨迎风

想了想，还是改名《孽子》吧，虽俗了点，但浅近明了。

荦春

故事具有时代性，情节曲折，人物鲜活。学习了。

邱天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0-11-25 17:15 发表
想了想，还是改名《孽子》吧，虽俗了点，但浅近明了。

呵呵，您辛苦了！

精华鼓励！

天下为公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11-25 20:52 发表


呵呵，您辛苦了！

精华鼓励！

支持精华

田一丁

真是孽子！有这样的儿子真是父母的悲哀。学习精华！

暴雨迎风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11-25 20:52 发表


呵呵，您辛苦了！

精华鼓励！

呵呵，邱版更是辛苦，你的敬业精神让人感动。问好！

暴雨迎风

原帖由 田一丁 于 2010-11-25 21:40 发表
真是孽子！有这样的儿子真是父母的悲哀。学习精华！

谢谢一丁，确实，孽子固然可恨，但作为父母应该反省点什么呢？

邱天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0-11-26 12:52 发表
呵呵，邱版更是辛苦，你的敬业精神让人感动。问好！

您这个是表扬还是批评？是鞭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