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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文革”、火车和鸡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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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21 09:3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文革”、火车和鸡窝



      “文革”本是要革文化命的革命,竟至发展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在那个专以整人为正确的年代,也会无端惹上灾祸:一位在集市上买了毛主席石膏像的农民(姑隐其名),因为东西多不好拿,用绳子栓了那像脖拎着走,就被关了七年。



       作者在农村长大,出生于“文革”开始的第二年,对其印象不深,但还依稀记得村大队部墙上“砸烂一切,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红漆标语,记得村街黑板报上“革命三结合好得很”、“批林批孔”、“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的口号。那时候喜爱红五星、绿军装,会唱“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干革命靠的是毛泽东思想”,会唱“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红五星,当兵的五叔探家回来给了一个,高兴的不得了,每天装在书包里,一见了人就拿出来炫耀。但也仅有这些,至于浩劫之惨,运动中出现的种种反人性的发指行为,那是长大以后才了解到的。



        在这里我想叙述的两个故事,一个是我听来的(故事应是书本上的),一个系亲见。



      “文革”刚开始那两年,文攻武卫,虽说是“要文斗,不要武斗”,造反派战斗队之间还是械斗不断,经常出现打死人不偿命的事。有个叫大灯的青年,是个造反派头头,外地串联回来就组织了一帮人,几次跟人械斗交火,人手越来越稀,就被另一帮捉了去,关进黑屋里,几天不给饭吃。有一天大白天,几个恨他恨得咬牙的红卫兵女将打开锁冲进来,把他摁倒在地解下腰带拽下裤子,阴毛扯得一根不剩,这才放他出去。这大灯捂着裤裆出来,手下早已如鸟兽散,再也组织不起反攻了,那重新生出来的玩意,直刺得大腿里侧红肿溃烂。俗话说,先知在家乡本地没谁当真,大灯那年夏天就想再去串联,反正坐火车也不要钱。他来到火车站想去北京见见大世面,刚要上车,就见从列车窗户摔下一被单系成的蓝包袱,那包袱掉下来还会动,车厢里的两个人探出头大骂“还他妈想逃票”。大灯好奇地走过去看,就见从包袱里爬出一个脏兮兮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来,头发乱糟糟的。这大灯当过领袖,且领袖之心很重,就过去拍拍小伙儿的肩膀说,看你也没个人要,跟我混吧。那小伙就跟着他走。因为这一幕,错过了上火车,大灯找他在县城当老师的同学,那时中学早放了暑假,要了钥匙准备住进同学的宿舍。傍晚的时候大灯说,看身上脏的,到校澡堂子里冲个澡吧,两个人过去,那小伙儿眼睁睁就进了女澡堂。大灯心说怪不得让人给扔出来,感情这小子心理不正常,看进去不把你揍个臭死。可是没有,那小伙儿出来就成了个头发短短的女孩儿,大灯便傻了眼,两个人进屋女孩儿就铺那单人床,说大哥咱歇吧,大灯是个怜贫惜弱的主,慌得拉了两张课桌爬上去睡,夜里就掉下来,听那女孩在啜泣,问起缘故,原来是她爹作为“牛鬼蛇神”被打死了,家里被抄,母亲自杀了,自己被几个红卫兵摁住剪了头发赶出来……大灯哄了好一阵才重新睡下,等到第二次掉下课桌天已大亮那女孩已经走了,留给他半管牙膏作为感谢。





       上小学的时候,我最怕学校的张校长,三十来岁细条个儿,戴个黑边眼镜。他和他爱人都在我们学校任教,都是吃“国粮”的公办教师,据说张校长还是县里造反派的头头脑脑哩,因为指挥武斗死了人,不得意下放来的。学校十来个教师里,大多是民办教师和代课教师,三个吃“国粮”的,另一个是年纪大些的王老师,是被县革委会赶回家来的“牛鬼蛇神”,本是我的远房堂伯,他老伴自然是我的堂伯母了,一辈子在家务农,却足足抱怨了老公一辈子。张校长两口来学校走马上任的时候,学校没有宽余的校舍供他们安家,便经村大队部安排住进部院里,大队部前面不远就是我老堂伯的家。那时张校长胸前挂着红像章,觉悟高的很,但我们都觉得他是个怪人。老堂伯一来运动就要挨整,张校长对上级指示不折不扣贯彻到位,自然也就都贯彻到老堂伯头上。



         我上二年级的时候,“文革”群众性的狂潮已过,日子平活了不少。那年春一个周日上午,我在老堂伯院子里正和他的小儿子玩耍,张校长黑着脸大步流星跨进院来,把我和小堂兄吓了一跳。只见他直奔正屋窗户而去,窗台一角安放着一个草筐做的母鸡下蛋的窝,他伸手从窝里瞬间扯出一只黧花老母鸡来,左手紧紧抓住母鸡的双翅,右手成掌状一下一下猛打母鸡的头,嘴里喊着“叫你落(la)蛋,叫你落蛋,看你还落不落蛋?”



         我伯母听见鸡叫和喊声,从正做午饭的厨房里跑出来,嗫嚅着说:“张校长,您这是……”



       “实在气人,我这鸡又跑到你家落蛋啦!”张校长提着鸡说。



        “这是俺家的鸡。”



         “你家的鸡?”张校长把母鸡提到胸前,那只不会争辩的鸡耷拉着脑袋,分明已经绝气。



        “可不是咋地?你再看看,你家有这样毛毛的?”伯母心疼地直搓满是面粉的手,“你这手也忒重哩,正下蛋呢,指望春上卖鸡蛋换盐吃哩。”



         那天张校长从供销社买了瓶上好兰陵大曲,坐在我老堂伯家死等,一直等到中午老堂伯从自留地干完活回来(那时候可没有手机),两个不会喝酒的人整整喝了一下午,那鸡自然就给两家人打了牙祭,一直到开膛那鸡蛋还在肚里。张校长是他爱人和我大堂兄扶着回的家,路上吐了一地,口口声声说自个该死,运动中整死个人就如打死这鸡,他自己连上这鸡就毁了两条性命。从那两家就再没划清过界线,据老堂伯的大儿子说,张校长还抵制了不少批斗老堂伯的指示哩。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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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21 10:56 | 只看该作者
看到朋友连续发来几篇文章,因为是新朋友,我提示一下:春夜听雨是计酬版区,要求作品首发,您先前发来的几篇没有版权申明,权作交流之作了。但是这篇有了版权申明,却依然是非首发作品,非首发作品只做交流,不用加注版权申明。朋友文笔深厚,希望能多发首发作品,问好。

http://www.cc222.com/article/77825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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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21 12:05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1# 王霁良 的帖子

没有亲身经历,要写出对文革的真实感受,不是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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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21 21:07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潇湘渔父 于 2010-12-21 12:05 发表
没有亲身经历,要写出对文革的真实感受,不是件容易的事。


同感。我们多半没经历过文革,而且现今从“伤痕文学”里获得的当年情况也比较隐晦,我一直纳闷,那些年少15、6岁到20几岁做红卫兵跑去抄家打人的人,现在怎么没听到他们一点声音?他们不后悔吗?如果手里有命案的,不忏悔吗?直到最近无意看到一个新闻,一个当年的红卫兵给当年受迫害的老师写来忏悔信,才知道,那批人多半没有忏悔的勇气,有的甚至怀念那个时代,因为那个时代使他们内心深处某些不平衡感得到了平衡。这个结果离我们理想的远,但离真实人性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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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21 21:18 | 只看该作者
文化大革命简直就是一场荒诞.真不知道那个年代的人怎么思想僵化到这种地步?什么都要讲革命,连写情书都写上革命是彼此的共同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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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21 21:53 | 只看该作者
文革之事,再读!近日多看《炎黄春秋》杂志,看得让人感慨不已,好再,那个时代永远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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