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的他俩（小说）

邱天

　　　　　　　　　　　　　　　　　　文／邱　天


　　赵子轩一走出考场，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哈哈一阵大笑，一把拉住随后走出考场的李晓耕，说，李晓耕，有你给力支持，最后这关终于闯过来了，我这颗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来了！痛快哈！谢谢你啊！


　　李晓耕看了赵子轩一眼，默默地摇了摇头。


　　他俩是同桌，从初一开始，就一直同坐一课桌到初三。虽然中考这几天是分单桌坐，但是李晓耕就坐在赵子轩的前面一张课桌，考试时他很违心地将考卷微微翘起一些，装作在审题，其实是让坐后桌的赵子轩能看个清楚，方便赵子轩迅速抄写答案。当然，这是他俩考前事先约定好的，趁监考老师不注意的时候，他俩悄悄配合作弊了一回。


　　赵子轩的学习成绩属于中等偏上，上重点高中不是很有把握。而李晓耕的成绩一直都比赵子轩好，自然，这回中考他必须拉赵子轩一把，谁叫他俩是多年的同桌呢？


　　自我感觉不错，应该能得个好成绩，赵子轩当然感到开心，李晓耕却感到杯具。


　　这时，赵子轩用力拍拍李晓耕的肩膀说，放心吧，考完了，过关了，没事。走，我请你喝冷饮！


　　他俩坐在路边树荫下，赵子轩递给李晓耕一客冰激凌，说，等考上了重点高中，我老爸就会按先前约定给我买电脑了，到时，你上我家玩电脑去！


　　赵子轩说这话是有根据的，他老爸说了，他如果能考上重点高中的话，别说买电脑了，连手机也给买。


　　赵子轩父亲赵有贵是个生意人，早年下海经商，虽不敢说腰缠万贯，却大小也算是一个富商，儿子赵子轩的学习他没有空管，一向由着他去，但是必须考上重点中学却是他给儿子定的第一目标，再第二目标就是考上名牌大学。现在看来，经赵子轩的努力，进重点中学是没有问题了。


　　赵子轩家安装好电脑后，他就去找李晓耕。他听说中考后李晓耕一直在汽车站那里转悠，就去那里找，却看见李晓耕拎着一个编织袋，在捡车站地上、座椅上谁丢的矿泉水瓶和废弃易拉罐。


　　他叫住李晓耕，问，李晓耕，你在干嘛？


　　李晓耕看见是赵子轩叫他，怔了一下，忙说，没做什么，这些罐子随地乱扔，污染环境，清理清理。呵呵。


　　其实赵子轩也明白，李晓耕这是在捡这些瓶子、罐子回收换两钱呢！他不好戳穿，也就帮着捡了两个，放进李晓耕的编织袋里。


　　李晓耕家境贫穷，父亲下岗了，母亲卧病在床。上小学、初中那时是国家实施九年义务教育免交学费，他才能顺利读完初中，而今上高中得缴学费了，可是这学费还没有着落呢！汽车站附近有个劳务市场，李晓耕一边捡些废弃易拉罐、矿泉水瓶换钱，一边到劳务市场转转，看看能否找个临时工、钟点工什么的，干暑期两个月，挣些学费或贴补家用。


　　这会儿，他听说赵子轩让他去家看看新装的电脑，忙说，我不去了，我得看能不能找个活儿干，我得挣钱交学费。


　　听这话，赵子轩愣在那里了，他想，才十五六岁的人儿，就得靠打工挣钱交学费吗？


　　李晓耕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眼神却向四周巡视。周围都是人，有农民工、有下岗工人，个个焦急地等待来招工的小企业主或者需要临时工的雇主。


　　人群中只有他年纪最小，而且身子纤弱。他还是一个孩子啊，一个初中毕业生。


　　谁会用这样的“童工”呢？


　　可是，他必须等下去。或许有人喜欢他呢？他可以廉价，甚至半价……


　　一个老板模样的中年胖子朝他走来，问，小朋友，是学生吗？


　　嗯，初中刚毕业。李晓耕从不说谎。


　　你会电脑吗？录入文字的速度快吗？中年胖子问。


　　李晓耕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却摇了摇头，说，在学校学过电脑，但是由于我家没有电脑，缺少指法练习，所以打字速度不快啊！


　　中年胖子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说，公司有一些文件资料需要赶出来，可惜文秘生病了，原本想找个临时工做这些事，看你在这里等雇主，又想你是个学生，比周围这些出来打工的乡下人会更合适些，就想帮帮你，可惜你不精通电脑啊！


　　中年胖子遗憾地走了。站一旁的赵子轩说，李晓耕啊李晓耕，你就不会说精通电脑，先把活儿揽下来吗？


　　李晓耕没有回答这话，默默地走了。他不说谎，虽然他需要找到活儿，但是不能干好的活儿，他不能接受，不能影响人公司的利益不是？


　　一连几天，李晓耕就这样一边捡废弃易拉罐，一边找活儿。


　　一天，劳务市场来了一位老人，一头苍发，一脸慈祥。老人走进人群中，双眼搜索着像是在找人。老人一仰脖将手中的矿泉水喝完后，朝路边的垃圾桶走去，扔了空矿泉水瓶。


　　李晓耕看见了，快速走过去，将那个矿泉水瓶捡起，放进编织袋内。


　　老人注意到了这个孩子，眼中闪着光，他叫住了李晓耕，问道，孩子，你经常在这里捡瓶子吗？


　　哦，不。大爷，我是来找工作的。李晓耕很礼貌地说。


　　找工作啊？老人上下打量着李晓耕，问，初中毕业是吗？学习成绩怎么样？


　　李晓耕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发，说，学习成绩还算行吧！


　　孩子，给我干活好吗？你每天上午到我家两小时，我付给你50元劳务费。行不？老人和蔼地说。


　　听了这话李晓耕心中一阵惊喜，每天两小时50元劳务费？多好的事啊？他忙问老人，大爷，您让我干什么呢？


　　老人慈祥地笑着，回答说，当然是你可以干的活儿，如果你愿意，现在就跟我走吧。


　　李晓耕跟着老人来到一处小区内一幢楼房三层老人的家中。老人告诉李晓耕他姓赵，就叫他赵大爷好了。


　　赵大爷家虽不宽敞，但是打理得很整洁。挨着客厅是一间主卧。赵大爷让李晓耕走进房间。李晓耕看见房间内的床上半躺着一位老奶奶。


　　老奶奶看见李晓耕走进来，说，欢迎你孩子，快请坐。你叫什么名字？李晓耕告诉了老奶奶自己叫李晓耕。


　　赵大爷给李晓耕搬来一张椅子，他告诉李晓耕，这位是自己的妻子，患的是下半身偏瘫症，已经躺在床上近半年了。


　　赵大爷说，晓耕同学，我请你来，就是让你每天给奶奶讲一个故事。奶奶喜欢听故事，可我一个老头，哪能有那么多故事啊！


　　原来是这样啊！李晓耕终于明白了，赵大爷雇自己来，就是给他得病卧床的老人讲故事啊！他看着床上这位虽然面容消瘦却双目依旧有神的老奶奶，说，老奶奶，我每天上午来给您讲故事，但是我不要您的劳务费，就当做我是您的孙子，来孝敬您老人家的。


　　哎呀，那可不行。赵大爷说，说好的，劳务费是你的劳动报酬，还是要付给你的。


　　多好的老人。李晓耕想，按说讲故事，自己是高手，曾在学校举办的故事大赛中拔过头筹的。神马都是浮云，好汉不提当年勇，而今要给老奶奶讲故事，讲什么故事好却真的得费一番功夫。他看了看眼前的两位老人，突然想起自己的父母亲，父亲下岗，母亲卧病在床，而自己为挣高中学费十五岁的年纪得出来打临工……他感觉到眼角湿润了，偷偷用衣角抹去泪水。老人的子孙呢？这家里怎么就俩老人，难道她的亲人都因为工作忙，不来照顾老人吗？


　　李晓耕知道该讲什么故事了。他坐在床前开始给老奶奶讲故事，他讲《卧冰求鲤》：从前，有个叫王祥的人，因为卧病在床的母亲想吃鱼，于是……


　　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的赵大爷，微微地点着头，眼角闪动着光。


　　这以后，李晓耕每天上午准时来到老奶奶的家。他给老奶奶讲《孝感动天》，讲《单衣顺母》，还讲《鹿乳奉亲》，讲《卖身葬父》。他讲的都是古代二十四孝的故事。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就是觉得应该这样一个一个地讲下去。而老奶奶总能静静地听着，脸上露出微笑，仿佛忘记了病痛。


　　赵大爷的家里有间书房，书柜上整齐陈列着各种书籍，休息的时候，李晓耕得到赵大爷的允许便进了书房，挑一本书来读，爱不释手。他是一个爱读书的人，每每读书，他总入迷。但为了不影响自己给老奶奶讲故事，即便爱读的书，他总是休息时间一到，便自觉放下书本，他遵守约定，要保证给老奶奶讲两个小时的故事。


　　于是，赵大爷很破例地将藏书借给李晓耕带回家看。在给老奶奶讲故事的这段时间里，李晓耕也从赵大爷的藏书中学到了不少新的知识。


　　却有一天，李晓耕从赵大爷那里借来的一本书中发现夹着一张字条，而这张字条却是自己写给赵子轩的，是一份“协议”，关于中考作弊约定条款，其中有李晓耕保证不将作弊的事说出去这样的内容，而赵子轩则是一定会尽力帮助李晓耕等云云。


　　但是，这份“协议”怎么会在赵大爷的书籍里呢？


　　李晓耕猛然醒悟，莫非赵子轩是赵大爷的孙子？莫非让自己来家讲故事就是赵子轩对自己的经济帮助？


　　第二天，当李晓耕将书还给赵大爷的时候，赵大爷把李晓耕叫进了书房。


　　赵大爷语重心长地对李晓耕说，孩子，你借了这本书后，你应该知道我是子轩的爷爷了。不错，子轩无意中夹在书中的字条使你们俩在中考中作弊的事让我知道了。原先，是子轩每周末来给他奶奶讲故事的，而中考后，他却极力推荐你来了，也是他告诉我在汽车站旁劳务市场里可以找到你，让我尽快找到你，帮助你。孩子，你跟子轩同学多年，是两个好孩子，但是在考试作弊这件事中，却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啊！


　　李晓耕何尝不知道考试作弊是不可饶恕的错误呢？为了什么？赵子轩的学习原本还行，完全可以凭着自己掌握的知识考上高中的，为什么非得上重点高中？是迫于父亲的期望压力吗？还是因为什么？可是现在想这些还有用吗？


　　李晓耕默默地低着头。


　　后来，李晓耕找到了赵子轩。他从赵子轩那里知道了更多的事情：赵子轩的爷爷退休前是教育局局长，爷爷知道他俩作弊的事后，特地去了一趟教育局，请招生办取消赵子轩录取重点高中的决定，下降一档只录取进一所普通高中就读。


　　暑期就要过去了。李晓耕如数得到了赵大爷付给的报酬，但他将这笔钱给了父亲，作为卧床母亲的医药费用。开学前，他主动去到教育局说明了考试作弊情况，也请求给予处分，并降档到普通高中就读。招生办鉴于他的表现和原在初中的学习成绩，同意他的要求，安排他到一所普通高中就读。


　　巧的是，新学年李晓耕和赵子轩就读同一所普通高中，而且还是同班同桌。


　　他们还要继续同桌三年。




                        　　　　　　　　（2010、12、26初稿、12、30定稿  共3324个字）

立青

先坐沙发，完了细品！

碣石清风

歌颂孩子的文章不多见，眼下的孩子多数娇生惯养。本篇中的小主人公品质优秀,有着勤劳好学孝顺等优秀品质。虽然作弊，但能改正。让读者从中受到启发。塑造人物分寸把握的好，一律的积极向上。很可贵。喜欢这种写法，读着感到山中有奇峰，又异峰突起，使得文中的情节起伏跌宕。总之，读后觉得有冲击力和震撼力。很好的小说，学习，欣赏。 祝贺。

焦庆福

情节曲折完整。感觉赵子轩这个形象更加鲜明。
提读！

曾经沧海

我是搞教育的，看了邱老师的小说，心情很沉重。有钱人的孩子读书不一定努力，没钱的孩子努力却难以为继，这的确是一个严峻的社会问题。看了小说，让人想起了许多。
小说情节合情合理，跌宕起伏，很吸引人，值得一读。支持。

邱天

原帖由 立青 于 2010-12-30 14:06 发表
先坐沙发，完了细品！

谢谢您的阅读！请赐教！:handshake

刘满园

原帖由 碣石清风 于 2010-12-30 14:15 发表
歌颂孩子的文章不多见，眼下的孩子多数娇生惯养。本篇中的小主人公品质优秀,有着勤劳好学孝顺等优秀品质。虽然作弊，但能改正。让读者从中受到启发。塑造人物分寸把握的好，一律的积极向上。很可贵。喜欢这种写法，读 ...

点评到位，我来加精！

暴雨迎风

都是些可爱的人，穷人家孩子懂得积极向上，富二代也不是纨绔子弟，代表了一种期望，难得的积极题材，故事编织得合理，曲折中煽情动人，好小说。

山野农夫

主题现实，给人启迪！细节饱满，人物鲜活。
支持精华！顺祝新年快乐。

kkxl的狼

写儿童的作品，能做到如此细腻，且情节安排巧妙，难得。学习，元旦快乐

邱天

原帖由 碣石清风 于 2010-12-30 14:15 发表
歌颂孩子的文章不多见，眼下的孩子多数娇生惯养。本篇中的小主人公品质优秀,有着勤劳好学孝顺等优秀品质。虽然作弊，但能改正。让读者从中受到启发。塑造人物分寸把握的好，一律的积极向上。很可贵。喜欢这种写法，读 ...

谢谢您的阅读与鼓励！

邱天

原帖由 焦庆福 于 2010-12-30 15:36 发表
情节曲折完整。感觉赵子轩这个形象更加鲜明。
提读！

谢谢您的鼓励！

雪里红

文中的赵大爷形象丰满，是一个值得人尊敬的人，既帮了贫穷的李晓耕，又维护了他的自尊。

邱天

原帖由 雪里红 于 2010-12-31 21:56 发表
文中的赵大爷形象丰满，是一个值得人尊敬的人，既帮了贫穷的李晓耕，又维护了他的自尊。

谢谢您！

邱天

原帖由 曾经沧海 于 2010-12-30 15:45 发表
我是搞教育的，看了邱老师的小说，心情很沉重。有钱人的孩子读书不一定努力，没钱的孩子努力却难以为继，这的确是一个严峻的社会问题。看了小说，让人想起了许多。
小说情节合情合理，跌宕起伏，很吸引人，值得一读 ...

谢谢沧海老师的点评鼓励！ 新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