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濞江系列之七----初读漾濞苍山崖画

蒙正和

漾濞江系列之七——

　　
初读漾濞苍山崖画

　　
□  蒙正和

　　
　　 我在一块神秘的巨石前久久徘徊，神秘的巨石上有神秘的原始图案。巨石坐落在漾濞江东岸、点苍山西坡，被村人敬称为“仙人下棋处”。巨石是有些来历的，甚至被人们奉若神明，顶礼膜拜。民间故事说：某日一山童牧牛路经此地，见两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对弈，遂立足观之。春秋交替，暑来寒往，一盘棋竟下了不知几年几月，颇为神奇。待回过神来，山童自己也已经变成苍眉皓首的老叟……
　　
　　 千百年来，山童在此玩耍歇息，村人上山砍柴做活有时也在此躲风避雨。有栈道从山间穿过，南来北往的人从旁经过，人们对它可谓司空见惯，只是不知其价值罢了。
　　
　　 拂去岁月的尘埃，溯回时间的源头，揭开神秘的面纱，巨石的神奇应该从一个特殊的秋天说起。
　　
　　 那该是一个怎样的秋天呢？漾濞江水清了，鱼虾肥了；江岸的梨果甜了，核桃裂了。新粮装满仓廪，猎物挂满栅栏。牛羊猪马膘肥体壮，在江边田畴间晒太阳。老阿妈精心酿造的米酒散发着醉人芬芳，少女们在江边芭蕉林下浣洗衣被，一个个体态妖娆，亭亭玉立。头领的弓箭擦拭得熠熠生辉，小伙们个个都是狩猎的好手，摩拳擦掌，筹划择期登点苍山猎杀獐麂兔鹿熊。一面硕大无朋的牛皮大鼓悬在漾濞江边祭祀场中央红椿鼓柱上，一头准备作牺牲的雄壮高大、挺着威风凛凛犄角的骟牛缚在早已被鲜血染变颜色的栗木桩上，一方黑色麻布裹住健壮的头颅。剽手灌下一瓢浓酽酽的陈醪，举着寒光闪闪、锋利无比的大刀，静静地等待酋长的号令……山也肃穆，水也肃静。男女老少聚集在祭祀场，举行部落首度祭祀盛典，屏住声息静静地等待着那动人心魄的时刻。
　　
　　 酋长皂衣麻鞋，穿戴一新，焚香净身，右手摇响系着彩穗的法铃，左手扇动五色祭旗，口中念念有词，抑扬顿挫，声若洪钟。少顷，威严庄重地宣布：“一祭天地——！二祭祖先——！三祭神灵——！开——祭——！”
　　
　　 话音刚落，剽手肩头反扛着明晃晃的大刀，箭也似的从被缚着的肥牛脖下蹿过，刀锋不见半点血迹，牛一惚悚，殷红的鲜血喷涌而起。“欧嗬——”众人一声吼，山呼水应，狂野的部落歌舞在大铜长号牛皮鼓声中隆重开场……
　　
　　 那该是怎样一个壮阔恢弘、酣畅淋漓的惨死场面！那该是怎样一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庄严时刻！此时，也许是受了神灵的启迪，或者祖先的昭示，抑或是被这亘古未有的盛大场景感召，智者出场了。他是酋长、首领、还是其他什么人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提出并指挥我们的先民，用滚烫的牛血和着采自点苍山的什么矿物质在巨石上绘制了一幅气势磅礴的画卷。虽然线条简单，构图朴素，笔意朴拙，还谈不上什么艺术水准，但是意思却十分明白——真实记录了这场盛况空前的大典。没有题款，未具日期，因为那时我们的祖先们还没有来得及创造文字。这幅率性而为、毫无功利动机的即兴涂鸦，五千年后被我们称为“崖画”。
　　
　　 岁月悠悠，沧海桑田。“盛筵难再……梓泽丘墟。”多少显赫一时的人事具随汤汤江流而去，惟有崖画经五千年日月风霜雨露，仍留存于巨石之上。
　　
　　 这是一个奇迹！
　　
　　 我久久凝视着巨石和画面，历史的风烟匆匆而过。凝固的画面鲜活起来，声情并茂的生活场景一幅幅在我眼前复活。感谢先民为我们留下了这把打开早期漾濞江峡谷面目的钥匙！
　　
　　 比起古人的大彻大悟，我们对崖画的反应太迟钝、太弱智。直到1994年10月，才有村民向有关部门报告了此事。崖画被专家学者确认，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漾濞江流域第一幅古崖画，初步推断成画年代约在两千年前，属西汉元封年间（公元前110~115年）的作品，定名为“漾濞苍山崖画”。古老崖画，引起专家学者的深度关注。
　　
　　 崖画表面120平方米，虽然经过千百年风霜雨雪剥蚀，仍清晰可辨。画面人物众多，内容丰富，场景气氛热烈奔放，人物线条古拙直观，祭祀、宰牲、放牧、采集、狩猎、踏歌娱乐、男欢女爱等意蕴表达明确。一只巨大的牛头君临天下，俯视苍生，占据了画面上端居中位置，充分体现了牛在原始生产中的重要地位。点苍山西坡峡谷崖岩众多，属喀斯特地貌，亦有早于崖画的众多石刻发现，应将二者联系起来进行考察分析。
　　
　　 据杨云先生科技专箸《云南核桃》援引《南诏野史》等地方史料记载，以及近年来剑川海门口考古发掘证实，早在史前苍山半坡就有人类繁衍生息，新石器时代洱海区域已有人类活动。自史前以来，铁核桃等野生坚果鲜果成为人类的天然食物。随着人类生产活动的不断发展，牧畜业和采集业成了主要的生活手段，进而形成了“随畜迁徙，毋常处，毋君长”的原始部落。
　　
　　 滇史证实，新石器时代，滇池、洱海地区的哀牢夷先民已经能使用石斧石刀之类简单的生产工具，从事原始农业生产，已会建盖简易木屋，并逐渐形成较大的村落。而汉置云南郡县以来，云南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在洱海（祥云）地区，这是一脉相承的，是历史的必然选择。漾濞江峡谷与洱海仅一山之隔，同为洱海区域。这里依山傍水，点苍山为人类栖居的天然屏障，峡谷、岩洞、石屋自然成为人类的天然住所，漾濞江、顺濞河、西洱河给先民提供了丰富的水产品，因而这里就成为了先民们早期繁衍生息、生产生活的最佳选择。艺术起源于生活，崖画所反映的社会生活内容，正是洱海区域人类早期活动的真实记录。
　　
　　 诚然，学者初步推断崖画成画年代为西汉元封年间的依据，主要是从传统的洱海区域进入农耕文化年代的角度进行论证的。但是近年剑川海门口考古发掘结果表明，新石器时代，洱海区域就有粟物出现，这从一个方面推翻了农耕文化在西汉时期由中原进入云南的结论。那么，漾濞苍山崖画的成画时间可能更早。从崖画的线条技法比较，沧源崖画已接近于美术作品，而漾濞苍山崖画更体现草根。学术问题提倡百家争鸣，只要言之有据，尽可得出不同的结论。而且关于漾濞苍山崖画的研究还将进一步深入，可能会得出更权威更切合实际的结论。
　　
　　 历史问题由历史学家研究去吧，我们无法解答那些深奥的历史课题。我要说的是漾濞苍山崖画所反映的社会生活内容，还看不出农耕文化的印记，牛的出现不能简单等同于农耕文化的产生。漾濞苍山崖画是哀牢夷先民早期社会生活的客观反映，是五千年前漾濞江流域自然风貌的真实写照，是洱海区域人类早期社会生活的记录，是“苍洱文明的源头”。
　　
　　 这就是历史，这就是五千年华夏文明的一个符号。作为哀牢夷的不肖子孙，面对先民们的杰作，我热泪盈眶，泣不成声，虔诚地跪下，对着崖画深长叩拜，耳际仿佛又传来酋长洪钟般的声震峡谷的声音：“一祭天地——！二祭祖先——！三祭神灵——！”
　　
　　 我的伟大的先民们啊！
　　
　                                                                                               　2010-12-24初稿
　                                               　2011-01-18修改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袁光熙

沙发。坐下细读

蒙正和

原帖由 袁光熙 于 2011-1-18 15:19 发表
沙发。坐下细读

袁老师在线啊，谢谢提读！有事，我先下了，明日见。

乔举平

我来欣赏了，问好朋友！

袁光熙

这是一篇震撼人心，具有考古学术意义的佳作。蒙老师优美的叙述，丰富的想象，纯熟的写作技巧，令我叹服。学习，欣赏，问好！

敬一兵

欣赏老朋友的系列文章！

zfx875206

想象丰富，描写与挖掘都不错，问好。

张红华

读了此文，让我有了一些见识。

最后一头战象

丰富的联想，景色和历史文化底蕴的杂糅，写得精彩。

蒙正和

原帖由 乔举平 于 2011-1-18 15:38 发表
我来欣赏了，问好朋友！

谢谢乔老师！已经四五个星期没有发帖了，这篇算是交作业吧，请批评指正。

蒙正和

原帖由 袁光熙 于 2011-1-18 16:29 发表
这是一篇震撼人心，具有考古学术意义的佳作。蒙老师优美的叙述，丰富的想象，纯熟的写作技巧，令我叹服。学习，欣赏，问好！

袁老师过奖了，我初学写作，文笔稚嫩，还请多多指正。你的那些深沉的反思散文，我下载收藏着，反复阅读，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特殊年代。那才是上品。盼多联系。

蒙正和

原帖由 敬一兵 于 2011-1-18 16:58 发表
欣赏老朋友的系列文章！

每篇习作都得到敬版关注，深感荣幸！

蒙正和

原帖由 zfx875206 于 2011-1-18 23:07 发表
想象丰富，描写与挖掘都不错，问好。

谢谢版主鼓励！四五周未发帖了，交作业罢，请指正。

蒙正和

原帖由 张红华 于 2011-1-18 23:22 发表
读了此文，让我有了一些见识。

谢谢张老师点击读提，还请你多多帮助。问好！

蒙正和

原帖由 最后一头战象 于 2011-1-19 01:21 发表
丰富的联想，景色和历史文化底蕴的杂糅，写得精彩。

谢谢战版鼓励！漾濞江边，可写的东西很多，我手笨脑钝，写不好，请多指导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