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母爱的一种崭新叙事---------读古月灵秋诗歌《覆盖》

川上子

    第一次读到古月灵秋的诗歌，留下印象的，是那首陪奶奶烤土豆吃的《土豆》诗。情境温暖，语言密集，日常场景感清晰，又含寓意。掰开烤熟的土豆，烫得焦灼不堪又乐在其中的情形宛在眼前。当别人提醒，文字过于密集，密不透风的时候，还作了一次修改。他说“本来急三忙四写的，就又急三忙四地贴上了”，从这句平常语里又透露出作者现实生活忙里偷闲的几多局促信号。自打这首《覆盖》一出现，不论诗歌写作还是别的方面的测度，都退去了，出现了一个诗人成熟、从容、疏朗、拿捏适当的一种面目。

    这首诗歌写的是母爱。关于母爱的诗歌和谚语古今中外可谓是车载斗量过江之鲫。最熟悉的孟郊《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连小儿都能背诵出来， (清)周寿昌 有首《晒旧衣》“卅载绨袍检尚存，领襟虽破却余温。 重缝不忍轻移拆，上有慈母旧线痕。”写出对于母爱的珍惜。法国罗曼罗兰说“母爱是一种巨大的火焰”，作为儿女谁都愿意待在她的身边，所以国学大师季羡林先生就说“世界上无论什么名誉，什么地位，什么幸福，什么尊荣， 都比不上待在母亲身边，即使她一个字也不识，即使整天吃高粱饼子”。我们小的时候还真有这样的体会，只要和母亲在一起，天塌下来也不怕。而关于母亲的教育作用还是高尔基概括的好，他说“母爱是世间最伟大的力量。没有无私的，自我牺牲的母爱的帮助，孩子的心灵将是一片荒漠。”，而但丁曾深情地说“世界上有一种最美丽的声音，那便是母亲的呼唤”。诗人惠特曼由衷感慨道“全世界的母亲多么的相象！”，但母亲毕竟是人，身份和角色天赋了她的强大。我们的鲁迅先生曾经在一篇文章里诡异地说出这个秘密：“女子脆弱，为母则强；孺子怯懦，无母则强。”。还是《圣经》厉害，里边透露了一个更大的秘密：“上帝不能到每家，于是创造了母亲！”。总之，一句话对于生我养我的母亲，我们写多少颂词和美言，无论怎么歌颂她老人家都不为过。


    那么，怎么写歌颂母亲的诗歌，才能不落俗套别开生面呢？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才回到古月灵秋的诗歌《覆盖》上，也只是为了说明关于母爱怎么一个“崭新的叙事”。这首《覆盖》开篇呈现出的是一个大雪落满村庄，气温下降，倍觉寒冷的场景。气氛平静，凄清。虽然没有交代时间，大约也是黄昏时分，炊烟袅袅，羊入圈鸡回窝，母亲唤儿归。突然，窜出一句“妈妈 你的忧患是雪白的/带着光 窜动着温暖”。古月灵秋喜欢用“妈妈”这样的直接称谓，切入情感对象，显得亲切随意，貌似还在浸泡在母爱的深水里，像童年一样。“人的嘴唇所能发出的最甜美的字眼，就是母亲，最美好的呼唤，就是“妈妈”（纪伯伦）” ，所以，纯粹真朴，没有一丝的矫情。“你的忧患是雪白的”这一句是整个第一节里的关键语，包含了修辞中的多重比喻。像白雪忧患大地的疮痍那样忧患，像黑发因为忧患儿女而变白一样忧患，像一个宝库将自己的丰盈和充实一点点掏空直至苍白虚弱再也拿不出东西一样忧患。母亲为什么苍白？因为儿女带走了她所有的色彩！所以，“你的忧患是雪白的”具有丰厚的含义和叙述的况味。令我们在内心深处为母亲的牺牲和奉献落泪。作为这样一个母亲，自然“带着光 窜动着温暖”，自从儿女出生，母亲（也包括父亲）就是一盏最温馨最暖心的灯，我们在人世所有的欢欣和踏实皆来自于这个基点和源头。所以，人世的悲痛莫过于失去双亲。而平日形容一件事件对我们的情感打击，也用“如丧考妣”来形容。第一节由雪景引到母亲的雪发忧患，再到母爱之光的定位，都很好地完成了叙事。

    第二节相对第一节，节奏缓慢了下来。夜来风雪已经安静，晨光扑面，神清气爽。一个令人着迷的母亲针织补纳图景温馨显现。

“老屋窗牖下
阳光/正好可以进来
在你脸上/照亮岁月的千山万壑”

    这三行叙述的场景里“老屋”一词很重要，劳累了一辈子的母亲，还在老屋里住着，母亲自然是安然的，可儿女心里难免愧疚。所以，这个场景的视角是儿女的视角，母亲完全客体化。而这时，阳光照在脸上，母亲的脸上自然也荡漾着圣母玛利亚一样的柔和光芒。一个特写，一个暗喻自然引入，不说鸡皮鹤发的皱纹，说“岁月的千山万壑”。时间如刀，刀刀留下印记。母亲也年轻过，也光彩照人过，也人面桃花相映红过。如今的面容像岁月枝头的一个果实，千山万壑落满风霜。“沿着光的引领 妈妈 你的一针一线走得缜密而踏实”，这时的母亲是出奇的坦然和踏实，缝补一生的衣服，没有一件不是针脚细密一丝不苟的，这才是母亲。完全做稳了这个伟大的角色，气定神闲，无怨无悔。

第三节“进入冬天
你沉默的光投射在另一个三月
妈妈 你是安详的词组
覆盖着草长莺飞
覆盖着冬麦旺盛的生长期”

    这里又有一个场景的转换。从母亲的外貌进入了母亲的内心，直接触摸到母亲心底的心思。母亲身在冬季，心思已经不在这里，而是来年的三月天。三月是美丽的，一个新的年月的春光乍现一阳来复，却有母亲全部的寄托和牵挂。“妈妈 你是安详的词组”，可以理解为“妈妈”这个词是安详的，也可以理解为母亲作为独立的词组在季节更替寒来暑往的生活这篇大文章里，母亲在守着自己稳定的含义，到处表情达意，完成自己的“主题思想”。而接下来的两个“覆盖”，指称对象都是三月的景象。这覆盖的主语是什么？是雪？是母亲这个词组？是母亲的一颗像老棉袄一样仁厚温暖的心？这一节里“覆盖”，也是这首诗歌之所以叫“覆盖”的原因，理解的是否准确到位关乎到一首诗歌在解读上的成败。我的理解是：雪就等同于母爱。看啊，雪花落下来的时候是一片一片的，很轻盈，很柔软清凉，就像我们的母亲照顾婴儿状态的时候一样，她（它）的爱是那样小心翼翼，生怕弄疼我们的稚嫩，生怕惊扰我们尚未长成的心智和身子骨儿。雪花是怎么爱护和覆盖大地的，母亲就是怎么爱护和覆盖我们的。等我们慢慢长大，经受得住一些风雨的时候，就像雪花的沉积，气候逐渐变得严酷起来一样，母亲往往对我很严厉。严母慈父或慈母严父，说的就是这个时候的儿女们头顶上的大山。《三字经》上明确写到：“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母亲往往出手很重，以恨铁不成钢的心意，说出语重心长的教导。这又很像雪花，有些农业常识的人，都知道冬天的雪花落得越是厚实，来年的冬小麦长势才会越是健旺蓬勃，收成越好。这样“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树生花，群莺乱飞”的景象就不是偶然的了。


    所以，这篇文章说古月灵秋的《覆盖》写母爱具有崭新的叙事贡献，也就是这个意思。这样说来，最后一节“雪是怎样照亮村子的/妈妈 你就是怎样用丰厚莹润的爱/照亮自己的儿女的”就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了。在另一首诗歌《安坐》里，作者写到：“妈妈你安坐在最寒冷的时光深处/积攒着爱情 宗教 礼赞//亿万粒雪的晶体/可以是一部心灵的圣经/妈妈 这个俗世终究会为你流出热泪”,是啊，面对母亲这个人类最伟大的词汇之一，我们不是终究，是时常就能流出热泪，表达我们心中的感恩和亲情。



（274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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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盖

古月灵秋

大雪覆盖了整个村子
此刻
世界寒冷
妈妈
你的忧患是雪白的
带着光
窜动着温暖


老屋窗牖下
阳光
正好可以进来
在你脸上
照亮岁月的千山万壑
沿着光的引领
妈妈
你的一针一线走得缜密而踏实


进入冬天
你沉默的光投射在另一个三月
妈妈
你是安详的词组
覆盖着草长莺飞
覆盖着冬麦旺盛的生长期



雪是怎样照亮村子的
妈妈
你就是怎样用丰厚莹润的爱
照亮自己的儿女的




[ 本帖最后由 川上子 于 2011-1-23 16:50 编辑 ]

西夏楼兰

这个解读细致，诗评也是自己的思想情绪的发挥。

祥萍

描写母爱的文字，本身就是动人和感人的。加上这样细腻的诠释，把气氛渲染到高点。有那么几秒钟，思维也被文字覆盖了。两位诗人为一首诗歌写评，祝贺灵秋。

洪涓

好诗好诗评，我是每篇必读。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写给雨兰的。欣赏并问好。

馨怡轻舞

品赏美诗佳评呵，周末问候：）

高山流水

逐字逐句的解读，很细腻，也很丰满，能够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对交流的气氛也颇为有益，支持。

川上子

原帖由 祥萍 于 2011-1-23 19:09 发表
描写母爱的文字，本身就是动人和感人的。加上这样细腻的诠释，把气氛渲染到高点。有那么几秒钟，思维也被文字覆盖了。两位诗人为一首诗歌写评，祝贺灵秋。

有那么几秒钟？啊，没理解错的话，这是对我最大的鼓励！问好祥萍！

万里山水

比对，照应，复原，展开，对于叙事的细致而热情的深入和关照，让阅读变成了一次经历和总结。因为诗作的精到表现，让解析显出了足够的呼应和感受的实在和硬朗。

网事如烟

学习好诗好评。

雨兰

细腻、到位的解析。来欣赏，问好！

王茂慭

很好的诗歌解读啊，学习了。问好两位。

诗歌好，解读好。

戈眉

好评要打印下来慢慢读,呵呵,先问好!

晚亭

有这样的交流真好.

百合梦月

原帖由 高山流水 于 2011-1-24 01:49 发表
逐字逐句的解读，很细腻，也很丰满，能够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对交流的气氛也颇为有益，支持。

赞同高山版的点评！川上子的诗评更是丰满贴切！川上子朋友认真读贴交流的心怀，很让作者感动！论坛需要这样的交流气氛！支持！！

柳叶飞飞

知识如此渊博，解读如此细致，让人好生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