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走儿时路(组诗)
□ 林文华
◎ 沟坎
沟不再那么深
坎不再那么高
沟沟坎坎的往事
在中年的脚下一一醒来
又在岁暮的寒风中渐渐走远
曾经仰视过的风景
在我平视的目光中低矮下去
不知道是天地变小了
还是我长大了
我分明看见
沟坎也老了
百无一用了
喧闹的小书包去了哪里
发白的小路也被荒草淹没
只有金黄的蒲公英
一年又一年
花开花落
◎ 渡口
走了很远的路
风尘和疲惫落满全身
只为寻找三十年前
一个少年的影子
渡口犹在,只是
不见木船
不见晃悠悠的木板桥
不见对岸艄公的窝棚
不见对岸的外婆
甚至连娘娘山的影子
也在寒风中虚弱成烟岚
我在河边的卵石上坐等
等一个可以渡河的理由
我转头向上游看
一座高大结实的桥
连着西汉高速的一个入口
那是渡口今生吗
童年的路断了
再也过不了当年那条河
◎ 东关
七八里长街车水马龙
大年初一进城逛
我紧拉着姐姐的衣襟
生怕她们把我甩掉
雕花的砖楼
幽暗的木格窗
老街铺着青石板
一头连着我的故乡
一头连着一个少年卑微的梦
一根细小的甘蔗
一个粉红色的气球
一本新买的小人书
一个体体面面的城里人
如今我做了城里人
一次又一次从东关走过
经过邮局门口
我指着那几根臃肿的柱头
我对妻子说
那一年我走到这就走不动了
我抱住柱头喘气
代人写状子的黑脸汉子对我说
那个娃,你是不是把元宵吃多了
妻子每次听完都会笑
她说,你真是个瓜苕
2011年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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