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记行
4月9日,北方小阳春天气。滕州刘村万亩梨园有约。春日娇好,市作协一行驱车前往。一群人细语喧哗,悄然进入梨园。
进得园来,4月的天空,被无边的白色花朵唤醒了。接天蔽日的白色小翅膀,不期然相遇,一下子集结得晃人眼目。簇拥于天空的明眸之下,这些鲜嫩的包围着梨树枝干的花朵,仿佛在我们刚刚来访时,才诞生一片白色海洋。
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到来有些莽撞,觉得梨园本也安静得如一片封存在某个历史时期的记忆。其实,也恰恰恰如此。那便有一个标记的文字说明。说它诞生在明朝洪武年间。梨园之中,有一口老式水井。四壁的青石上深凹的绳索痕迹,暗示了一段几乎无法想象的生活远景印记。
行走之中,梨园的记忆缓慢打开。这是农家园林。它起初生长于村野之间。我觉察出疏朗的枝叶间,流连的身影,恰是朵朵白色之花的轻然呼唤。让人有一种被同化的古昔之美,但却又新鲜如刚刚出生。这些安然站立在身边的梨树,活得生机而有韵致。有人就喊出了“梨花仙子!”。也果真如此吧。只是我将信将疑之中,被包围在细碎的花色之间,几乎在微风吹过之时,听得到天外之音,觉得那真是仙子了。
一片白色天堂。一瓣瓣的,闪亮亮的,轻然凝视着我们,及至觉得在一溜时光之内,将浑浊的眼眸明净了,觉得那些蹲踞在枝子上的小花,舒展着的白,一点点地娇嫩着。都让我疑心是假像了。这才想起用手去触及它们,即便是极轻极微的动作,便以为它们会轰然从枝头坠落。其实,也不是的。它们附着在枝头上,还是韧性很足的。那毕竟是连着生命肢体的一个完整呢。
看着梨花花瓣做着起飞或者已然起飞的姿势。小心地漫步偌大梨园,豁然又看到一个民俗展览馆。之前,我不知这里的任何事物。每走一步就觉得打开一片天地。和先人的农耕工具不期然相遇,时光恍然倒流久远之前了。那些木质的马车、牛车,篓耙、木锨等等之类,甚至一所民间花轿,作为陈旧之物,告诉我历史很鲜明地在这摆放着。只是我心思愈加得活泛,依稀看到自己童年生活的点点光景。但那究竟不是全部。我又觉得众多的耕作、生活用具隐隐淹没了历史的景象。现在,目光触及,唤醒诸多留存在记忆和经验里的景象。而我,几乎谐趣地想到自己回到了那里的某个时期,在田野里劳作,或者,一个穿着青布衣衫,拿着一把小扇子的书生,和农人对话的人,是我的影像。
轻度的眩惑之间,一点点地滑入时间的缝隙。积淀着的时代的文明痕迹与记忆和认识对接。来自远方来自乡野俗文化的传承,不管是白色梨花状的纱衣,还是原始古朴农耕工具发展而来的现代机器,都沐浴过日月的精华。而我终究以梨花为媒介的相遇,窥见了村野的一些历史面貌。历史也以这特有的物证,提醒我日月与生命的生生不息。
出来农展馆,在小白花漫无际涯的色彩里,逐渐觉得它们对我的包围。一不小心,那些花寄居到了身体里,变成一个个小小的灵魂。它们将我青烟缭绕。走着走着,有人就喊“梨树王!”。当地文友说梨树王有三百多年的寿命了。细看它们的腰身,弯曲而粗裂,确是极端的苍老,足以深刻地证明时间刻度的久远。比起一棵梨树的丈量,人的生命却显得短促了。在这片土地上,年老的梨树如此旺盛,那小花朵的纯白依然如少女的清新、纯洁,单纯而干净。这些年老的树带走了我所不知道的岁月。这一刻,犹然觉得端坐在花瓣包围里的花蕊,纯美与精细,造化神灵。花的朵大,也愈加得粉白了。似乎还悄然藏了香气,潜入到身体里,呼吸共生,要救助我沉沦城市的生命萎靡。
刘村,一个简单的名称。标明波涛似海的万亩梨园家乡。和我一同走到这片区域的人,每个人仿佛被它的白清洗出无瑕的笑容。在观梨亭登高;在梨王台和梨树王会心交流;在梨花诗廊,品味梨花诗心……无数植物的生命灿烂着,也消亡着。我信,梨花在它的天影光芒处,永恒留着一份纯美的悲悯之心,它也在此悄悄淹没了时光的消逝与怀念的疼痛。望着背后的梨园满目皆白的光亮,犹如天光的纯良笼罩。在这春光与人交汇中间,梨花终究做到了以它干净纯洁之美注入到灵魂之中。似乎也清空了,滞留身体内外的人间浊气。我们远远地看着,它留给大地一世生长的英魂。
此刻,梨园也成了我心中的一座江山。——那朵朵白色的花放大着,融汇着历史与人文的梦想。它源远流长,不以任何人的亲近,不以任何人的疏远而存在。它兀自向脚下的土地绽放着,不息止的,人间爱与美。
201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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