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牧歌 于 2016-9-2 12:48 编辑 <br /><br />
夜,黑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一支农民军队伍在急速地行进在山道上。
队伍行走到一块平阳之地,骑马走在队伍前面的人突然停下,命令道:“停下!这里离枫边还不到五里路了,大家休息一下,吃点干粮,等等段月泉再走。”说罢,将马随手拴在一棵树上。
“队长,段月泉恐怕还没这么快到,是不是派个人到枫边去探探情况?”刘经化走过来问。赖经邦想想也是,说:“好,就派张庆祥去,他是枫边人,地形熟悉。”
约摸过了一个小时,张庆祥回来报告:“队长!枫边平静得很,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好!知道啦!”赖经邦说。“估计月泉他们也该到了,我们出发吧!” 队伍翻过一座山,下了一个垇,枫边乡隐隐露出了灯光,战士们情绪高昂。赖经邦告诫大家:“大家注意,别弄出声音,以免打草惊蛇。”
就在这时,山头上一声大喊:“打!”顿时,两边山上枪声齐响,七纵一下子就倒下了几个人。赖经邦大喊:“兄弟们,冲上去解决他们!”战士们勇猛冲杀,靖卫团溃败而逃。
七纵战士一阵穷追猛打,追到枫边,群众武装放火烧了万寿宫、义校、胡家珊与杨才亭的房子。这时,兴国派来的一连援兵已到,赖经邦前后受敌,群众武装从来没经历过什么大阵仗,顿时慌成一团,吓得东躲西藏。赖经邦一面给群众壮胆,一面赶紧命令部队向永丰、东固交界的腐竹垇撤回东固南龙。
由于靖卫团团长杨才亭早就得到了七纵要来攻打枫边的消息,杨才亭一边派人去兴国县城搬取救兵,一边组织十六岁以上的男丁上阵。所以,赖经邦的队伍还没到枫边就中了埋伏,与敌人交上了火。 赖经邦心说:“不好!月泉到现在还没来,肯定也中了埋伏,再不撤就来不及了。“随即命令:“刘经化,你带人突围,我引开敌人。”刘经化说:“队长!要走一齐走,你这样是很危险的。”赖经邦瞪着大眼,吼道:“现在不是讨论问题的时候,给我留下一个班,你们快走,否则,就来不及啦!”刘经化还想说什么,赖经邦扬起马鞭朝他抽下来,吓得赶紧率队突围。
赖经邦带着十多个战士吸引一连敌人往密石方向而走,一路上遭到靖卫团的拦截,只剩下三个战士跟在身后,终于摆脱了敌人的追击,赖经邦纵马驶进一条山坑。
雨,越下越大。赖经邦和三个战士又冷又饿,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单家独户的老头家里生火做饭,烘烤衣服。不到一个小时,追兵就包围了小屋。三个战士持枪往前门冲,被击倒在地。赖经邦见情况不妙,提枪从后门一跃而出,准备夺路突围。不料,脚还未落地,左右两把马刀就砍在了他的肩膀上,顿时翻倒在地。敌人一拥而上,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段月泉率领一半七纵战士从六渡坳、方石岭,走贺堂,折转朱岭、茅坪时,看见枫边大火冲天,知道赖经邦已经攻下了枫边,急忙督促部队快速前进。遭靖卫团死命阻击,段月泉命令部队不要恋战,务必攻下枫边,与赖经邦会合。待到枫边街时,才知赖经邦中了埋伏,往密石方向而去。急令部队杀开一条血路,分兵往腐竹垇和密石方向去接应。
打散了的七纵战士和群众武装,向潘坑、石印方向退却,与段月泉的队伍会合后,回到东固养军山。段月泉一问留守人员,得知赖经邦还没回山,心里说“不妙!”赶紧派人下山侦察。 靖卫团将赖经邦押到枫边桃坑村坝上,绑在旗杆石上,木棒、皮带齐下,一顿毒打。赖经邦咬紧牙关,就是一声不吭。杨才亭见他毫不屈服,冷笑着说:“好!你武艺高强是吧?你有道术、有寄打是吧?我今天非得叫你求饶不可!泼尿!” 团丁们往赖经邦头上泼尿,并将尿杓扣在他的头上,又继续毒打,赖经邦仍不屈服。马连长气急败坏,命令士兵:“将他的衣服扒掉,我要看看他长的到底是不是铁石心肠!” 一名士兵举刀向前,厉声问:“说!投不投降?不然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赖经邦死劲一呸,一口血痰吐的士兵满脸都是。说:“我呸!想我投降,那是白日做梦!来吧!怕死的就不是共产党员!我眨一眨眼就不算是英雄好汉!” 马连长大喝一声:“剖肚!”士兵持刀往赖经邦胸膛一划,一手捋住心脏,用刀割下,鲜血喷涌而出…… 寒舍稚童蒙冤屈
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大山深处,一位衣衫褴褛的少年头戴斗笠,正在东寻西找,嘴里不断地发出“哞哞”的呼唤声。看模样,他只不过是十三四岁的的孩子。他的脸上写满了焦急,汗水和着雨水顺颊而下,待到迷朦了双眼,才用手掌胡乱地擦两把,擦得满脸乌糟糟的。他寻遍了整个山坑,就是寻不到大牛牯。
深山里的雨天,黑得特别早。这位少年越来越害怕,急忙将一老一小的两头牛赶拢,朝坑口走去。其实,这几头牛并不是他家的,而是他给柯老爷家放养的。
柯老爷,名叫柯庆雄,家住永丰县潭头乡铜锣窝,是雄霸一方的财主,当地人称他为“柯老爷”。柯庆雄有兄弟四个:庆文、庆武、庆虎。个个身材魁梧,孔武有力,仗着学了一点武艺,在潭头一带称王称霸,当地无人敢惹。
柯老爷站在门口,看见这位少年只赶了两头牛回来,就问:“万古,还有牛牯呢?”
这位少年就是段起凤,字月泉,乳名万古,家住潭头铜锣窝丝茅坪。他胆怯地回答:“大牛牯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找了半天也没找着。”
“不知道哪子去了?你是死人哪?看着的牛也会跑了?你说!你今天做吗格(方言:什么)去啦?”柯老爷火冒三丈,厉声责问。
“我,我,我没去哪里。”段月泉嗫嗫嚅嚅地说。
“没去哪里,牛怎么会跑了。啊?”柯庆雄眼射凶光,逼问道:“还不快说老实话,你到哪子去啦?”
“老爷,我哪子也没去。我是肚里饿得慌,才到山腰上摘了一些果子吃,回来大牛牯就不见了,找到现在也没找着。”
柯庆雄狠狠地说:“好哇!没找着!你还想回来吃饭?你还不赶快去找?找不回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段月泉将两头牛赶进牛栏后,急忙朝山里走去。待转过山弯,离开了柯庆雄的视线后,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他早上在东家家里吃过一点稀饭出来到现在,早就饿得浑身发软,哪有力气再去寻牛?他一边哭,一边想:这可怎么办?天已经黑了,看不见了,怎么找呢?即使看得见,借我几个胆,我也不敢去呀!要是碰上老虎豺狗,还不把我吃了?他思前想后,决定溜回家里,过了今晚再说。
段月泉回到家里,把事情的经过向父母亲说了一遍。母亲刘明兰心疼地搂住孩子,说:“万古,不要怕!明天让你爸爸去帮你找。来,快吃饭!”
段月泉躺在床上,两眼望着屋瓦,怔怔地出神:为什么柯老爷家这么富?我家里就这么穷?爸爸说为了让我能吃饱,不挨饿,去给他家放牛。可是,我到了他家以后,没有吃过一餐饱饭哪!今天,柯老爷对我那么凶,怪吓人的,不知明天还会怎样呢?……
在一面山坡上,段月泉和父亲拨茅攀藤,终于寻到了牛,段月泉高兴得唱起山歌来:
哎呀嘞!
正月愁,愁新年,家家户户请拜年。富人家家有人请,穷人没有人挨边。
二月愁,愁花朝,愁得今朝愁明朝。愁了清早没米煮,又愁晚上没柴烧。
三月愁,愁清明,一件衫衣没衣领。一条裤子没裤头,一双鞋子没后跟。
四月愁,愁莳田,穷人辛苦做长年。端人饭碗由人使,四肢落地背朝天。
段月泉一边唱,一边跳,唱到得意处,还像小猴子一样,翻起跟头来了。
段新宙看到儿子这么高兴,爱意浓浓,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嘱咐道;“万古!好生看好牛,别让牛又跑了!”
段月泉心花怒放地答应一声:“哎!”又唱起了山歌:
五月愁,愁端阳,过节杀猪又杀羊,有钱人喝雄黄酒,穷人只喝稀饭汤。
六月愁,愁吃粮,穷人没吃卖青苗。放下禾镰没米煮,借谷借米度时光。
七月愁,愁祭祖,想起穷人真伤心。富人祖坟飘纸钱,穷人祖坟冷清清。
八月愁,愁中秋,没米没盐又没油。富人中秋鱼肉饼,穷人赏月充肚饥。
九月愁,愁重阳,富人蒸酒桂花香。穷人没钱买壶酒,穷人没钱买碗汤。
十月愁,愁立冬,又是落雨又刮风。有钱人家暖融融,穷人家里风穿洞。
十一月愁,愁天寒,想起穷人好心酸。床上眼泪洗得澡,床下眼泪划得船。
十二月愁,愁过年,又怕债主来逼钱。前门追到后门转,躲到庙里去过年。
清晨,红霞满天。柯老爷家。
段月泉正把牛赶出牛栏。柯庆雄的儿子柯天雷叫道:“万古,我跟你去,省得你偷懒,又让牛跑了。”
段月泉横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柯天雷,十五岁。是柯庆雄的独子,跟他父亲一样,长得满脸横肉。柯家上下对他特别宠爱,任他骄横霸道。他学了一点武术,更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老子天下第一。今天,他就是特地来找段月泉消遣的。
牛进了坑口,就自由自在地吃草,暂不需人照看。柯天雷就迫不及待地高叫:“万古,你这小子!要你看牛,你不好好看,专会偷懒,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怎么没有好好看了?我现在不是看得好好的吗?” 段月泉不甘示弱,瞪着眼睛反问。
“喝!你还敢顶嘴?看我不收拾你?”柯天雷说完,狠狠抽了他两个耳光。
段月泉怒不可遏,对准柯天雷当胸就是一拳,将他打得后退了好几步。柯天雷做梦也想不到,段月泉敢还手打他。他揉揉疼痛的胸部,顿时凶性大发,一脚飞踹过去,满以为这下可将段月泉踹倒。不料,段起凤一闪身,不但避过了他的飞腿,而且立刻还了他一腿,这一腿刚好踹在他的另一条站立的腿上,把他摔了仰天八叉。段月泉不等他爬起来,跳过去踩住他的咽喉,厉声问:“你还敢不敢欺负我?”
柯天雷连连求饶:“不敢,不敢!哎哟!你快松脚哇!想踩死我哪?”
段月泉鼻子里一哼,说:“谅你也不敢!”把脚松开。柯天雷一骨碌爬起来,一溜烟跑到坑口,这才敢回过身来,用手一指,咬牙切齿地说:“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说完,赶紧跑下山去了。段月泉望着他的背影,轻蔑地一笑:“什么时候我也不会怕你!”
第二天,段月泉正在放牛。突然,听得柯天雷一声大喝:“万古!滚出来!今天再来打过。” 段月泉一看,柯天雷带着他的堂弟柯天霖、柯天霏来了,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他们都是练过打(方言:练武)的,我可没有练打哇,今天可能要吃大亏了。
柯天雷三兄弟邪笑着逼近,段月泉步步后退,说:“柯天雷!你要不要脸?你岁数比我大,还学了打,自己打不赢,叫你几个弟弟来帮忙,你羞也不羞?”
柯天雷昨天吃了亏,他可不管单打独斗的规矩,手一挥,喊道:“上!”兄弟三人一齐拥上,围住段月泉拳打脚踢。不一会儿,就把段月泉按在地上,又是一顿拳脚,直打得段月泉鼻青脸肿,不能动弹为止。柯天雷好不得意,问:“小子!你爹不是大打师吗?怎么样?打不赢了吧?”
段月泉眼里快要冒出火来:“哼!三个打一个,算吗格英雄好汉?”
柯天雷气急败坏:“三个就三个,看你怎么样?你还敢不服?好!以后,我每天打你一顿,一直打到你服输为止。”
段月泉的父亲段新宙,武艺高强,是远近闻名的武师。他有四个哥哥:大哥月忠,二哥月俊,三哥月亮,四哥月朗。四个哥哥都跟爹爹学了武艺,惟有他最小,还没有学。今天他被柯家哥儿几个打了一顿,很想叫哥哥们去替他报仇,想想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只有自己学了打,才不用怕他们。
晚上,段月泉看着父亲,几次欲言又止。段新宙看到儿子的神态,觉得好奇怪,就问:“万古!你是不是有活要跟我说呀?”儿子点点头,说:“爹!我要学打,学了打,我就不怕别人欺负了。”
“你怎么想起学打来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我就是想学打。”
“你骗人?哥哥!肯定是打架打输了。”妹妹秀莲奶声奶气,说得段月泉不好意思,拿眼瞪她。段月泉怕挨骂,不敢说实话:“不是!我看哥哥练了打,就没有人敢欺负,所以,我也就想练打了。”
段新宙一愣,问道:“不是?看你鼻青脸胀的,还说不是被人家打了,你瞒得了我吗?好!我也不问你跟谁打架了,既然你想学打,那也是好事。我可得先告诉你,练打是件很苦的事。吃苦事小,更难的是能长期坚持练习,持之以恒。我问你,你可以做得到吗?” 段月泉郑重地点点头,回答说:“爹,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练习,不会给你丢脸!”
八月的晚上,皎洁的月亮把大地照得通明。柴扉前,父子两人伸拳展腿,一个教得仔细,一个学得认真。
山坑里,段月泉一边放牛,一边练武,同时密切地注视着坑口方向。柯天雷三兄弟果然又来了,段月泉刚学武,可不敢再跟他们硬拼。他知道,硬拼的结果一定是自己吃亏。怎么办呢?突然,他灵机一动,爬上了一棵大树。
柯氏三兄弟看到自家的牛儿在吃草,就是看不见段月泉的人,觉得奇怪。柯天雷以为段月泉害怕,躲起来了,就大声叫道:“万古,你这个胆小鬼躲在哪里?有本事你就出来!”
“谁躲起来啦?你老爹在这儿呐!”
柯氏兄弟循着声音一看,原来段月泉在大树上。柯天雷叫道:“叫花子!你下来,让我们再教训教训你!”
段月泉撇撇嘴,说:“哼!你以为就凭你这点臭本事,我会怕你吗?有本事,你们就别以多欺少。柯天雷,你这个叫花子要是有胆量,你就尽管上来,我们两人在树上打。”
柯天雷朝天霖一努嘴,两人喊一声:“上就上!”抱着大树就往上爬。段月泉待他们爬到接近自己时,腿一伸,说了声:“谁叫你上来?你给我下去!”就把柯天霖踹了下地去,跌得嗷嗷乱叫。柯天雷趁机赶紧往上爬,两手刚刚抓住一根横枝,身子悬空,正要收腹卷体上去。不料,段月泉一脚踩住他的手,用力一旋,痛得他“哎哟”一声大叫,两脚乱蹬,整个身子挂在树上。他生怕摔死,嘴里不住地叫:“万古,快松脚,我快要掉下去了!”
段月泉说:“摔死了你更好!柯天雷,我问你,你服还是不服?还敢不敢找我的麻烦了?嗯?”脚下一用劲,柯天雷又杀猪似的嚎叫起来:“哎哟!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好!你下去吧。” 段月泉右脚一松,柯天雷就掉下去了。
兄弟两人跌在地上,疼得揉了半天,心里就是想不出好办法来对付段月泉。柯天霏说:“哥!我们用石块砸他,把他砸下来。”他两人这才忍痛爬起身来捡石块。段月泉可不想当他们的活靶子,只见他像猴子一样,从树上飞身而下,朝柯天霏扑去,一拳就把他打翻了。三兄弟吓得落荒而逃。
柯家后院。天雷三兄弟在叽哩咕噜地议论,天雷说:“怪事?我们练了打的人反而不如他。”他们可不知道“歇成的公子,累成的汉子。”这个道理,段月泉经常跟哥哥们去砍柴,一天到晚累个不停,力气和筋骨当然要胜于他们多多了。
天霖皱着眉头说:“这小子诡计多端,很难对付!怎么办?”
天霏十岁,年纪虽比天霖少了两岁,坏点子可不少。他吃了段月泉一拳,至今仍心有余悸:“哥哥,要想对付万古,光凭我们不行,得想个办法让大人来收拾他。”天雷问:“你有吗格好办法?”天霏招招手:“你们过来!”遂附在两人的耳边,如此这般地一说,兄弟俩高兴得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称赞说:“好!还是我们的天霏主意高!
凌晨,天还未大亮。柯氏三兄弟就蹑手蹑脚地出了大院,天霖手里还提着一包东西,快步朝段起凤平常放牛的山坑走去。不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脸上都露着邪笑。
天亮后,段月泉照常赶着牛往山坑里走。到了草场后,任由牛儿吃草,自己则一面练拳,一面警惕地盯着山口。快到晌午了,也没发现柯氏三兄弟的身影,这才放心地上山寻起野果来。刚刚摘得几粒野果,就见柯老爷带着天雷三兄弟来了,他赶紧回到牛儿身旁:柯老爷来这里干吗?肯定没有什么好事!心里紧张得怦怦直跳。
柯庆雄阴沉着脸,走近段月泉,问:“万古,你做了吗格‘好事’啊?”
段月泉两眼茫然,不知是什么‘好事’,反问道:“老爷!我在这里放牛,吗格事也没做呀!”
“没有?好,那我问你,你偷了饭没有?”
“没有!我偷饭做吗格?是谁乱说的?” 段月泉满脸冤屈。
柯天雷手一指,大叫:“还说没有,你天天偷饭带到山上来吃,你当我们不知道啊?”
段月泉冷笑两声,说:“啊?我知道了!你是明着欺负我不成,就暗地里设计来诬陷我。好!既然你说我偷了饭,那么,就请你拿出证据来!”
柯天霖也“嘿嘿”冷笑两声,说:“你先别高兴,等我们搜出证据,看你怎么说?”
天雷接嘴:“是,我们先搜搜看!”说完,三兄弟就装模作样地到处拨枝撩叶的乱搜一气。突然,天霏惊叫起来:“在这里!在这里!你们快来看。”
天霖快步跑过去,一把抓起布包,打开一看,赫然出现一大碗饭。他把饭捧到柯庆雄面前:“伯伯,你看!他还说没偷。”
柯庆雄大怒,厉声斥责道:“你这个小免崽子,证据俱在,你还有吗格争?”
段月泉满腹的冤屈,此时却半句也说不出来。“这,这不是我偷的,肯定是他们故意陷害我的。”“陷害你的?我看你还争?”柯庆雄跨前一步,狠狠地敲了段起凤几个“暴栗”,觉得仍不解恨,抬脚又把段起凤踢得飞一丈多远。
段月泉跌倒在地,浑身疼痛得像散了架。他两眼冒火,定定地瞪着柯庆雄,咬牙说道:“好啊!我到你家已经半年了,从没有一天食过三餐,也没有哪餐食饱过肚子。可以说,我每天都是饿着肚子给你家干活,今天你们还咁冤枉我,这么打我。我不干了!”
柯庆雄还要打,段月泉转身搬起一块石头,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凄厉地哭喊:“来呀!我跟你们拼了!”柯庆雄看着他一副倔强的架式,也是毫无办法,气得大吼一声:“滚!你给我滚!”
大雪纷飞,群山银装素裹。
雪地里,段月泉身姿矫健,将一杆枪使得虎虎生风,使到得意处,一个“苏秦背剑”,枪似一条出洞蟒蛇,“笃”的一声扎在一棵松树上,枪杆兀自颤抖不已。他转身拾起双刀,又舞动起来。顿时一团白光裹住他的身体,只见刀光闪闪,耀人眼目。突然刀光一敛,三柄飞刀激射而出,成“品”字形钉在树上,尔后,又掉了下来。段月泉长叹一声,奈何自己人太小,气力不够,飞刀不能深入树身。他悻悻地捡起飞刀再甩,练了十多二十遍,飞刀就是扎得不深不准,不由得大为气馁,一屁股坐在雪地上生闷气。
冬去春来,有些树木已经在开始吐芽了。但是,这满山的盎然春意并未给山凹里的茅屋带来一丝生气。段月泉看着父母唉声叹气的样子,心里实在难受。他望着母亲说:“娘!我看,我还是出去找点事做吧!不然,我们吃吗格呀?”
娘叹了口气,说:“唉!我正是为这个事大伤脑筋呢!你人还小,能做吗格事?”段新宙说:“古话说,学好艺业,一世不隔(方言:愁)。我看,还是让他去学门手艺好。”
娘说:“他年纪咁小,学什么手艺好呢?”
段月泉快嘴快舌,马上接口:“娘,要不让我去学裁缝吧?我听人家说,‘有女嫁得作田郎,两脚黄泥蹬上床;有女嫁得读书郎,担起书箱守祠堂;有女嫁得裁缝郎,胜过官家秀才郎,又快活来又逍遥’还是学裁缝好。”
段月泉的一席话,逗得母亲“咯咯咯”地大笑不止。段新宙也被爱子的天真无邪逗得开怀大笑,屋子里的忧郁气氛也为之一扫而空。
段新宙高兴地说:“好,就这么决定。刚好我认识罗坊的罗裁缝要寻一个徒弟,我去跟他说说,就让你跟他学裁缝吧。”
罗裁缝的手艺远近闻名,段月泉跟着他走村串户,吃百家饭。在他的悉心教导下,不但手艺长进很快,而且增长了不少见识。罗师傅常对人讲:“月泉人聪明,接受能力强,肯吃苦,是我带的徒弟中最出色的一个。”
转眼三年的学徒期就过去了,段月泉已长成了一个壮实的小伙子。他面色红润,英姿俊朗,尤其是裁缝手艺在潭头一带出了名,很得乡亲们的喜爱。凡是婚丧娶嫁,都要请他来做衣服。自他艺成之日起,家里的收入大大增加了,生活也逐渐好转起来。这时,大姐秀芬已出嫁,两个妹妹秀芝、秀莲都长得清秀可人,一家人团团聚聚,倒也其乐融融。
这天晚上,一家人正在闲聊,狗突然狂吠起来。段月泉连忙唤住狗,走到门外张望,看是谁来了。打他学艺出师起,几乎每天晚上都有人来他家,请他去做裁缝。
段月泉见是柯庆雄来了,想起他的刻薄无情,本想不理睬。可转念一想,自己是手艺人,吃的是百家饭,不好随便得罪人。虽然自己恨透了柯庆雄,可那也是陈年老账,烂谷子陈芝麻的小事,自己也不好记仇。何况他到了自己家里,不知他是好心还是恶意,现在还不明白,也不好不理他。于是,他招呼道:“柯老爷来了,请到屋子里坐坐!”
柯庆雄满脸堆笑:“啊,万古!你在家里呀。我来找你是有点事。”
“什么事?你说吧。”
“你明天空得吧?能不能到我家来做几天裁缝?”
“嗯?……”段月泉实在不愿去他家做事,但随即想想,往事跟他再过意不去,现在也不必跟钱过意不去。所以,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不知你家需要做多久?做吗格衣服?”
“啊!我的女儿要出嫁,给她做嫁衣裳,可能要做个十天半月的吧。”
“嗯……那好吧,明天我给人家做完这天,先推掉其他的人家,后天就来你家做,行吧?”
“行行行!后天我就在家等你了。”柯庆雄高兴地离去了。
第三天早晨,段月泉背着裁缝工具袋往柯家走。
柯家大宅的上厅,早就用两条板凳搭上木板,搭成工作台,台面上堆满了花花绿绿的绫罗绸缎,等待着段月泉的到来。
段月泉一到工作台前,就立刻解下工具袋放在台上,拿出剪刀、尺子和粉袋。那个时候,还没有缝纫机,做衣服全靠手工一针一针地缝。因此,工效很低,一天最多只能做一件大人的衣服。
柯庆雄为了小女的嫁妆能做得好点,对段月泉可说是曲意迎逢,每天的餐桌上也比别人家丰盛。段月泉见柯庆雄对他盛情款待,还以为是自己长大了,他不敢对自己无礼了。所以,也就尽释前嫌,不予计较,工夫也就做得特别认真。不曾料想,柯天雷见父亲如此款待他,心里很不舒服。他暗中找天霖、天霏商量,决定完工之日,来个故伎重施,栽赃陷害段月泉。
半个月过去了,柯家的裁缝工夫也要结束了。完工这天的晚饭比先前丰盛,柯庆雄十分高兴,不住地殷勤劝酒。饭后,段月泉照例背起他的工具袋回家。因被柯庆雄灌得醉醺醺的,他并没有发现袋子里多出了东西,回到家里,将工具袋往墙上一挂,就上床睡觉去了。
翌日清早,柯家三兄弟径到段家大呼小叫,说是段起凤偷了他家的一匹绸缎,把还在睡梦中的段月泉吵醒了。
段月泉睡眼惺忪地出来,见了天雷兄弟几个还懵里懵懂地问:“你们咁(方言:这么)早就来了?不是已经完工了吗?又有吗格事啊?”柯天雷咆哮如雷:“段月泉!你这个贼牯崽,偷了我家的一匹缎子,还在这里装模作样。”“什么?一匹缎子?是不是一匹绿缎子?昨天晚上我不是放在台板上,叫你爹爹收起来吗?怎么是我拿了呢?哦,要不?可能是你娘收起来了,快回去问问你娘。” 敢情段月泉还陶醉在与柯家冰释前嫌的梦幻里哩。
柯天霖跟着起哄:“去你妈的蛋!我们找了几遍都没找着。我家又没有外人,不是你偷了还能是谁偷了?臭贼牯!我看你仍是贼心不改,废话少说!还不赶快把布拿出来?”
段母忙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慢慢讲,啊?”段新宙也解释说:“昨晚,万古醉醺醺的回来,一句话都没说,倒头就睡,睡到现在都没睡醒,不可能拿了你家的什么绸缎?肯定是你们弄错了!”
“弄错了?哼哼!”柯天雷冷笑几声,逼视着段月泉:“你可敢让我们搜?”
直到这时,段月泉才醒悟过来,预感到今天肯定要重复三年前的故事了,肚子里的火不由得“腾”地一下子就升到了头顶。他舌绽春雷,大喝一声:“你们这几个乌龟王八蛋!又想栽赃陷害我是不是?今天要是搜不到绸缎,看我不收拾你们!”
这时,众邻居听到吵口声也都过来围观。他们相信段月泉是个好小伙子,老实本分,绝对不会做出偷盗的事来。但瓜田李下,也不无嫌疑,难保不会出现匠人偷布瞒布的事?这种事情,又有谁能说得清呢?况且柯家是潭头一霸,柯天雷更是个惹不起的主。所以,大家都不敢随便插嘴。
柯天雷见状,更是得意洋洋。他自以为这几年自己的武功练得不错,对付段起凤是绰绰有余的了。所以,他肆无忌惮,向兄弟们大喝一声:“搜!”兄弟三人一涌而进,看到挂在墙壁上的袋子鼓鼓的,知道段月泉没有解开过,估计东西还在里面,心里暗暗高兴。就故意装作不知道,翻箱倒柜地将东西乱砸乱扔。
段月泉看得眼中冒火,恨不得揍扁了他们。可想到自己是手艺人,不好轻易得罪他们,忍一忍,让他们闹闹也就算了。一家人在旁边也是毫无办法,只急得直跺脚,两个妹妹依偎着娘哭了。
乡邻见柯家三兄弟肆无忌惮,恣意恶行,很是不忿,其中有人实在忍不住,出言指责道:“你们也太过份了!把人家的东西扔得满屋都是。既使要搜,也不能这样把人家的东西乱丢乱扔呀!”
柯氏兄弟置若罔闻,继续乱扔东西。只听柯天霏叫道:“哥!看看他的袋子。”“好!打开看看。”天霖一脸邪笑地说。
天霏煞有介事地打开工具袋,把东西兜底倒出来,一匹绿绸缎赫然展现在众人面前。柯天雷阴沉着脸,盯住段月泉说:“贼牯崽!这下,我看你还有何话可说?”
正在这时,柯庆雄四兄弟荷枪执棒的都来了。柯庆雄首先喝住天雷:“你们大清早到这里干什么来了,还不给我滚出来?”接着,又装出一副慈善的面孔,问:“万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他们是不是来这里捣乱?”边说,边用棍头指着柯天雷:“你们不在家里好好呆着,大清早的跑到人家家里来做吗格?不成器的东西。”众人以为柯氏四兄弟是来教训他们的不肖之子的,心想:怎么今天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天雷见爹站在段月泉一边,替他说话,急忙抢着说:“爹!万古把我们家的一匹绿绸缎偷了,他还死不认账!”
“胡说!万古怎么会做这种事?你还不给我闭嘴!”
天霏急了,把绸缎抖给柯庆雄看,说:“伯伯,我们没骗你。你看!刚刚在他的袋里搜出来的,”
柯庆雄见说,脸“刷”地一下黑下来,说:“万古,你在我家做事,我对你不差吧?嗯?老古人说,千做万做贼冇做。你怎么真会做出这种事来呢?”
段月泉分辨道:“柯老爷,你别听他们瞎说!我在你家做衣服,你是待我不错。可是,我也是尽心尽力帮你家做事呀!哪会做出这种偷盗的事来呢?你想想看,昨晚你是不是亲眼看着我把这匹布放在台面上?我还说:就只剩下这一匹布了,请你收好。你说,是不是这样?”
“是啊!”柯庆雄回答说:“可是它怎么会跑到你家里来了呢?这该如何解释呢?你总不会说,是这匹布自己跑到你家来了?或者说是我拿来栽赃你的吧?”
形势急转直下,段月泉急忙解释:“不!我没说是你,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晚,我在你家多喝了几杯酒,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回家把工具袋子挂在墙上,就去睡觉了。一直睡到今天早上他们来吵酲我,我才起来,压根就没动过袋子。你说,我怎么能偷你的绸缎?”“混帐!难道说是我们栽你的赃不成?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现在人赃俱获,你还想抵赖?”柯天雷大叫。
“不错!就是你们栽赃!”段月泉强忍怒火,分辨道:“柯老爷!你再想想,我既然已经叫你收藏,我又怎么可能偷走呢?退一万步讲,即使我要偷,也只能偷一点碎布料,又怎么敢偷这么整整一匹布呢?我就是再愚蠢,也不会蠢到这种地步吧?”
事情已经十分明了,旁听的乡邻有叶、曾、陈、段、张、姚各姓,大家议论纷纷,评论这是不可能的事。
柯庆雄心知肚明,这事明显是儿子天雷他们干的,心里暗骂:“这几个混账王八蛋,弄得我今天下不了台。”但他心里早就不服段新宙的名头,总想找机会打消他的威风,今天正是机会,他又岂能错过?所以,他叫上几个兄弟荷枪执棒而来。开始,柯庆雄故意向着段月泉,在乡邻们面前装装好人。不料,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想到这里,他再也不想装下去了,遂大喝一声:“好啊!段月泉!你这个恩将仇报的家伙,真是贼心不改!偷了就是偷了,承认了就是。你竟然还敢在这里巧舌如簧,猪八戒倒打一耙。看我今天不拆散你这几根贼骨头才怪!”说完,举起手中棍横扫过去,吓得众乡邻大惊失色,避走不迭。
要在以前,这一棍扫过来,段月泉也许避不了,很可能会被打得皮绽骨碎。可现在的段月泉不是以前的段月泉了,这几年来,他早晚勤练,窜高伏低,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练就了一身好武艺。对付今天的场面,那还不是小菜一碟。段月泉见棍来得猛恶,倏地一退,让过了棍头。厉声喝道:“你讲不讲理?!”
柯庆雄见一棍没打着,觉得脸面尽失。,怒吼道:“先打死你再说!”话音未落,猛地又是一招“恶龙出洞”,棍子一顺,直向段月泉的胸部捣去。他的几个兄弟和子侄也不怠慢,纷纷出手,“噼里啪啦”把屋瓦捅掉了一大片。
柯家的恶行激起了段月泉的满腔怒火,他像狮子般地怒吼一声;“我跟你们拼了!”劈手抓住棍头一拉,飞起一脚,把柯庆雄踢了个仰面朝天。接着,夺过棍子,一个“倒棍”向柯庆雄劈下。柯庆武见大哥命在旦夕,急忙伸枪一格,将段月泉的棍子拦在“门”外,救了庆雄。紧接着来了招“金鸡三啄米”,枪尖径点段月泉的胁间、腿部。柯庆雄乘机就地一滚,抢了一根木棍在手,朝段月泉斜劈而下。
正是会家不忙,忙家不会。只见段起凤棍子一缩,来了个“旋风绞”,把柯庆武的枪绞飞,棍尾扫在他的腰部,柯庆武闷哼倒地。这时,柯庆雄的棍子已到了他的头顶,段月泉的棍头急起,一个“天王托塔”势往上一崩,棍头就势向柯庆雄奔去,点在他的下颌上,把颌骨击得粉碎。
柯家兄弟见段月泉十分骁勇,遂停止了砸东西,形成了对段月泉的夹击之势。
段新宙顾虑家庭的长远,一直忍气吞声,不敢加入战团。现见爱子被围,生怕有失,赶紧抢过一根竹棒,挡住庆文、庆武、庆虎的攻势。大叫:“老爷,请你们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停停手吧!万古!你这个该死的东西,还敢跟老爷们驳手(方言:交手),你还不快走!”说完,连使眼色。段氏兄弟见父亲出手,也都加入战团,用棍棒逼住柯家兄弟。刘明兰也死命催段月泉快走,妹妹哭着喊道:“哥哥,你快走啊!快走啊!”
段月泉无奈,狠命地跺跺脚,手中连演“梅花棍”法,格开柯家子侄五人的枪棒。右手奋力一送,手中棍飞出,棍尖击中柯天雷的胸脯,顺势冲出重围,朝后山跑去,身子闪了几闪,就消失在莽莽群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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