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开演之前

奈何天

??一间教室，装上灯光音响和边幕，摆上几排长凳，再把天上地下刷成黑色，就成了戏剧学院的小剧场，美其名曰：黑匣子。

??开演之前，剧场前前后后挤成一片。除了给老师预留的位子以外，几乎再找不出什么可坐的地方。就连站着，也只能看到被人头隔开的几小段舞台。昏黄的灯光照在攒动的人头上，每张面孔都显得有些支离破碎。

??坐在最后一排的许阳，此时真是苦不堪言。站在身后的几个女生，有的还是半熟脸，刚才一个一个询问过身旁那个空着的位子。灯光从那些女孩身后绕过来打在许阳脸上，许阳看不清她们的模样，但自己的尴尬肯定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要是没有要他帮忙占位子的赵永，也许坐在自己身边的就是她们中间的一个，两个。

??叫许阳心虚的还不止这些，他屁股底下其实坐着两条长凳，两条并在一起的长凳。他本可以让出一条来给那些女生。可刚才她们问这里有没有人的时候，自己已经错过了献出长凳的大好时机。既然刚才那样冷漠，现在又凭什么无缘无故的从自己屁股底下变出许多殷勤来呢。

??算啦，坏人作到底，只要她们不知道就好。许阳脑子里这么想着，鼻子却追随着从身后传来的那股奇妙而复杂的香味。

??离开演只差几分钟，人越聚越多，站的地方也快没有了。要是那些女孩再问起这位子，就让她坐下。不行，万一赵永来了，自己没法交代；可万一赵永不来，自己独占两个位子，两条长凳，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许阳左思右想，眼睛盯着门口，耳朵听着身后，只觉得头皮发紧，心神不定。

??赵永终于出现了，满头大汗，一身运动服，一看就知道刚从球场来。赵永在门口张望了半天，没看见许阳，于是大喝一声，许阳，在哪儿那？

??许阳艰难地把手举起来，声音轻得好像一张嘴就会被剧场里的空气呛死一样。前面的人随着赵永挤进来的身形向后望去，许阳心说，这回我可算出了名了。

??——就这么个破地方。
??——知足吧你。

??赵永一屁股坐在长凳上，身上的汗臭和球鞋的味道把刚才围绕许阳的那股香气一下子赶跑了。

??赵永抻着脖子往前看了看，
??——什么也看不见那，哎，这不是有两条凳子么，来来来，起来起来。
??——干吗?
??——叫你起来就起来。把俩凳子摞在一块儿，这不就看见了么。
??——那能坐么，非摔个骨断筋折不可。
??——听我的没错，你就动手吧。

??两条长凳摞在一起了。赵永往上一蹿，凳子沉沉地答应了一声。

??——上来呀。

??许阳硬着头皮爬上叠起来的凳子。下面的凳子顶住上面的凳子，吱吱妞妞响个不停；上面的凳子飘飘摇摇，好像一个睡累了的人要起来翻身。许阳的双脚离地了，屁股底下的凳子向前一歪，给两个人来了个前仰后合。

??还是赵永手疾眼快，一脚点地，一手扶住许阳，
??——别动！
??——不动不动。

??两个人轻轻，轻轻地在凳子上坐稳，像两名水手爬上桅杆，了望广阔的大海。不远处的舞台，成了带给漂泊者好运的孤岛，那里阳光明媚，硕果累累，只等两个人去享用。

??看来冒点风险是值得的。许阳心里正盘算着，忽然觉得屁股底下的了望台伴随着凳子关节的摩擦声，来回摇摆起来。难道遇上台风，这条船就要散架？许阳不由得也跟着前后呼应。

??台风过去了。赵永冲许阳笑了笑，是他在抖腿。

??看来这场演出是看不好了，注意力都集中在屁股上，——算了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许阳想起了刚才站在身后的那几个女生。

??赵永的女朋友来了。

??——坐我腿上。
??——这么高，叫我怎么上去啊？
??——我拉你。

??赵永一把搂过那女孩，女孩顺势向上一蹿，坐到赵永腿上。凳子由于失去平衡，载着三个人又飘荡了一会儿，同时，凳子的另一头，发出一种陈年朽木被劈开的声音。

??许阳两眼紧盯着地面，随时准备跳伞。

??赵永，赵永的女朋友，当然还有许阳，又在摞起来的长凳上辗转腾挪了好一阵子。女孩手机上挂的铃铛摇来晃去，叮叮当当的就是不肯停嘴。

??——谁带着铃铛呢，别响了啊，马上就开演了。

??动是动不得了，一动铃铛要响，别人不答应；不动，三个人加上两条长凳仿佛悬在空中落不下来。许阳把全身力气都压在凳子上，生怕稍有闪失，自己会被凳子另一头的那两个人弹到天上去。于是，不一会儿，许阳的额头上就冒出亮涔涔的汗珠子来。

??三个人被这串铃铛钉在两条摞起来的长凳上。

??开演的铃声终于敲响了。演员们屏息凝神准备上场。可谁又知道，观众席里已经上演了一出无可奈何的喜剧。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苇风

请用全角方式在每段前空两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