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

一缕清风

一直以来，我都梦想当一个演员，但是现实往往与理想相悖，最终我成为了公司的一名普通职员。
　　
　　人们常说“人生如戏”。或许我成为一名演员的梦想一直根植在自己的内心，有时走在路上，有时在家里做家务，有时在公司上班，我都感觉有一双，甚至很多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而我，就像舞台上的一名话剧演员，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表演。不同的是，我所生活的整个环境，公司、家庭等等，就是我的场景，我的一举一动都是在表演。
　　
　　因为，我总觉得暗处有眼睛在注视着我。
　　
　　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甚至有时走路的时候，都因觉得有人在暗处偷窥而不自在。连平日里最为熟练的走路姿势都觉得别别扭扭。
　　
　　直到后来发生了两件不大不小的事，验证了我这种恐惧的真实，我也因此在医院休养了很长时间。这两件本是稀松平常，却对我产生了莫大影响的事，至今想起，仍让我心有余悸。
　　
　　我是一个北漂族，一个人住在离公司不远的公寓里。家里除了我之外，有生命的，也不过是两盆兰草和点点。
　　
　　点点，是我养的一只不大不小的狗。它活泼好动，对生人异常凶狠。当然，它对我自然是温顺有加。
　　
　　我想我应该感谢它。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可能懒于做饭，随便糊口，哄哄肚子就行了。我把点点也当做一个人，两个人在家，就值得你去厨房折腾一阵。
　　
　　故事发生的那晚，恰巧我值夜班，所以回家比较晚。
　　
　　到了家门口，我就听到点点发生痛苦的呻吟。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我慌忙打开门，发现点点钻到沙发下面挣扎着，嘴里发出含糊而撕裂的声音。它痛苦而恐惧的望着我，呛得满眼泪花。嘴角和地上有着斑斑血迹。
　　
　　它是不是被卡到了。上午我炖了一只鸡，剩下的多一些，我想点点跟着我也没吃过几顿好的，就全给了它，不想它被卡到了。两年前，我也喂了一只狗，就是因此死掉的。
　　
　　我赶紧抱起点点，匆匆锁上门，奔向兽医院。
　　
　　我拼命敲打兽医院的门，开门的是一个消瘦的老女人，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略显不悦。
　　
　　她把点点放在桌台上，掰开点点的嘴巴看了看。点点好像有些生气，混沌的声音更显急促。我抚摸着它说，点点乖，让医生看看你就不难受了。
　　
　　点点虽然平静了些，但是这位老女人说的却让我有些不平静。她说，因为还不知呼吸困难的原因，所以必须将器官切开，把管子放到里面去才行。又说，看了怕让我心疼，难以忍受。劝我先回家，把点点寄放在这里一晚。最后，她让我留下自己的电话，明天给我电话时再去接点点回家。
　　
　　我不想这位干瘦的老女人想得那么周到，就依她所言，独自回家。
　　
　　我一般不走夜路，感觉非常不好，老觉得暗处充满了未知的恐惧。有时坐在车里看后视镜，都怕看到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
　　
　　回到家中，没有点点就显得更加没有生气，更加安静。我却隐约感到这屋子里除了我还有一双眼睛，他躲在暗处，冷冷地盯着我，呼吸均匀细微，不易察觉。有了这种感觉，我突然心里一阵紧缩，后背有些发凉。
　　
　　我不太喜欢黑暗，打开灯后，心里也亮堂了许多。
　　
　　此时，我发现自己的胸口有些血迹，我想是刚才抱着点点时，被它沾染上的。我脱下外衣，把它丢进洗衣机里。我已疲惫以及，打算明天再洗。
　　
　　接着我走到衣柜前，准备挑选一件明天穿的衣服。家里的这个大衣柜，是我搬进来就有的，也是这个家里最大的家具。
　　
　　衣柜是由三个独立的衣柜拼装而成的。这三个衣柜彼此独立，而且巨大，就像三个立起来的棺材。每个都可以并排站两个人。我想最初住在这里的应该是个女住户，至少，这间房子也是为女同志准备的。
　　
　　想到人，我的脚步突然变慢了。我想象着，如果这个房间里有人在暗处偷窥，这个并列的柜子，就是最好的藏匿地点。
　　
　　想到这里，我仿佛看到了面前三个衣柜的某扇门背后，正有一双眼睛与我对视。
　　
　　站在第一个柜子前，我猛的拉开。一个人正直立的站在那里，我顿时心生凉意，再定神一看，原来是我的风衣。
　　
　　我悄然移到第二个柜子前，猛的拉开。里面一样，除了衣服，还是衣服。
　　
　　算了，算了。整日里没事就知道吓唬自己，真把自己当演员啦。当真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观众”看着呢。我暗自嘲讽自己，已然移到最后一个柜子前，正准备拉开。这时，随着一阵铃声，电话响了。
　　
　　我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上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我按下接听键，没有声音。
　　
　　唉。山寨的苹果手机就是够山寨。接通电话，那头的声音弱如蚊蝇，几不可闻。按下免提，又大得吓人，不想被旁边的人听到都不行。它常常让我觉得尴尬。
　　
　　接着，我按下免提键。
　　
　　这时，正在我低头看手机的时候，吃惊的发现一个细节。地上竟然有血迹，这些血迹斑斑点点从远处一直，一直延伸到第三个柜子。
　　
　　同时，手机里也传出了清晰的声音。只听对方是一个老女人恐惧、尖细、急促的喊声。她喊道，快！快离开你家！有人藏在那里！！
　　
　　望着并排挨着的第三个衣柜，我僵在那里，深深的恐惧一下抽空了我的灵魂，我愣在那里。此刻，房间里唯一可能藏人的地方就是面前的第三个柜子，而在这寂静的房间里，那个老女人的声音一定被柜子里的人听到无疑。
　　
　　这时，这个柜子的门猛地被人从里面推开，重重的朝我砸来。我没有来得急躲开，只觉得有人从里面冲出来，我头一阵眩晕，昏了过去。
　　
　　我醒来，已经是在医院里。是被警察送到医院的。
　　
　　那天我走后，兽医院的老女人在给点点做手术的时候，发现了让点点呼吸困难的原因。那是因为有东西卡在它的喉咙，所以才会造成呼吸困难。而卡在喉咙的东西，是人类的无名指。
　　
　　老女人想可能是有人入室行窃，被点点咬断了手指，而窃贼是否已经离开房间，无从知晓。于是她给我打电话提醒，结果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碰撞声，手机电池被摔了出来，电话断了。
　　
　　接着，她报了警……
　　
　　这次经历，加剧了我内心的恐惧，更觉得暗处总有一双眼睛盯着我。我也更加小心翼翼。
　　
　　此后，每天下班回家，进了房间我都不敢把门关上，而是把门敞开，留一条退路，然后到各个房间看一看，把所有的柜子打开，确定没有人潜入，才去关门。
　　
　　那次住院后，第二天我就出院了。除了受了点惊吓外，也没受到严重的外伤。我所以之后又住院，而且调整了很长时间，是因为接下来发生了一件更为恐怖的事，它完全摧毁了我的精神防线。
　　
　　我每天去上班，都要经过另一所公寓——市景花园。每天傍晚下班的时候，我都觉得有一双眼睛在这所公寓的某个窗户后面，瞧瞧的盯着我。每次，我都想转过头，站在那里，把每个窗户排查过来一遍，看看到底这双眼睛躲在哪扇窗户后面。但是，我没有这个勇气，我也怕当我站立在那里朝市景花园窥探时，那双眼睛会察觉。那样的话，就更难知道那双眼睛在哪里。
　　
　　不知为什么，那种感觉异常强烈，我觉得那双眼睛不在别处，就在这所公寓的某扇窗户后面。窗户后面还有窗帘。对，她就躲在窗帘的后面，屋里关着灯，只有一双黝黑的眼睛，在暗处闪着光盯着我看。
　　
　　当我路过此地，行人稀少的时候，这双眼睛就随着我的走动而动。而当人多的时候，她一样能从人群中一下把我找出，然后盯着我的脸，盯着我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暗自发笑。
　　
　　对。她应该是个女人，我固执的这样想。或许是因为女性代表着阴性，就像恐怖电影中，可怖的鬼也多为女性。
　　
　　这条路是我回家的必经之路，如果不走这里，就要绕好大的一个弯。有一次，我突然想到，面对第三个柜子时，我的直觉变成了现实。那么，这次会不会也一样呢。某个窗子背后真有一双窥视我的眼睛。想到这里，我的心猛为之一颤。
　　
　　那天，我真的绕道走了。结果遇到了堵车，上班迟到了，被领导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我也只得乖乖的继续走这条路。
　　
　　有次大雨，我拦了一辆出租车上班。躲在车里，有车身掩护，再次经过市景花园的时候。我不禁侧目朝那所公寓看了一眼。
　　
　　天啊。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眼，我觉得真的看到了一张脸，一张冷冷的，女人的脸。她就在四楼的中间的某扇窗户后面，盯着我看。果真有双眼睛。
　　
　　我觉得自己一下掉进了冰窟里，身体内外，彻心彻骨的凉。
　　
　　不过，随后我又安慰自己。有人站在窗户后眺望街道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还是我一贯的想象，自己吓唬自己，再加上上次的经历仍心有余悸，也使得自己近段时间一直没有休息好。
　　
　　没事的。我自己安慰自己。
　　
　　此后，每每路过市景花园，我的心情都比以前轻松了许多。虽然有时仍有那种感觉，但是已然没有当初那么强烈。
　　
　　随着单位业务的繁忙，我的心情也逐渐进入了工作状态。就这样，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
　　
　　又是一个大雨天。我再次拦车去公司。经过市景花园的时候，我下意识的转头望了一眼这所公寓，这所曾让我差点犯了心病的公寓。
　　
　　什么！四楼中间的一扇窗户后面，还有一张女人的脸！
　　
　　上次没有正视，，看得不够真切，这次却是真真实实的看到了。两个多月了，竟然在同样的天气，同样的位置，看到了同样的人。这是巧合吗？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巧合。
　　
　　我突然有个了想法，这个女人，两个多月来一直站在这扇窗户的后面窥视着我。她好像二十四小时站在那里，等待着我的到来。七十多天以来，她就这样整天默默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我上班、下班，再上班、下班。
　　
　　这个想法，让我非常绝望。我似乎无法说服自己，让自己不恐惧。
　　
　　或许是巧合吧，下雨天以及黄昏，本就是人们心情最为复杂的时候。自己不是也喜欢雨天静静地站在窗子旁边看雨，看街道上匆匆的行人嘛。
　　
　　我极力进行多种推测，来不断安慰自己。但是恐惧还是一点点渗透到我的内心，上班的时候，我觉得那双眼睛在等着我回家；在家的时候，我觉得那双眼睛在等着我上班。每天，我都要在那双眼睛下面走四趟，两个多月要走近三百趟。
　　
　　我感到毛骨悚然。
　　
　　终于，我病了。请了三天假，没有吃药，没有去医院，在家睡了三天。
　　
　　三天过后，我的精神状态依然不好。因为我始终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在望着自己。它已经不在我面前的柜子里，而是在我每天都要经过的路上，等着我的出现。
　　
　　或许人都有这样的经历，在他们恐惧于一种事物的时候，而且这种事物折磨他们的时间足够长，他们反而变得胆大起来，反而不怕了。
　　
　　来吧！老子受够了！
　　
　　这天白天，我破天荒的拦了一辆出租车，故意坐在后面的位置。再次经过市景花园的时候，我超四楼的位置望去。
　　
　　噢。果然是我自己吓唬自己，我并没有再看到那张脸和那双让我惊恐的眼睛。
　　
　　然而随着车子的移动，我的视线也跟着移动，那种脸又闯入了我的视线。刚才我看错了，原来她在四楼中间偏左的位置。
　　
　　这让我恐惧到了极限。这次也证实了之前的两次我没有看走眼，果真有一双眼睛藏在这所公寓里。它躲在四楼中间偏左的一扇窗户后，窗户后还有窗帘遮掩，不仔细看不易察觉。这双眼睛，一直盯着这条街道，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不对。自从我发现至今已经有两个多月了，我发现之前它就该存在。也就是说，那双属于某个女人的眼睛已经在那扇窗户后面的窗帘背后藏了三个月了。
　　
　　我不知自己从哪里生发的勇气，恐怖之余，我决心要把此事调查清楚。
　　
　　晚上，我偷偷出去，坐车回来的时候，我偷偷窥视那扇窗户，窗帘还是拉着，看不真切，但我隐隐觉得，那双眼睛还藏在那里。
　　
　　白天，每次我都搭车路过那里，一连几天，我都能看到那双眼睛。
　　
　　这个女人，至少这几天所有白天的时光都站在那扇窗户后面，更为可怕的是，她可能真的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站在那里。默默的注视着眼前的这条街道。
　　
　　我心底的恐惧，本是一颗种子，此刻已经成为苍天大树，它在我体内继续疯长，要把我的五脏六腑统统胀破。
　　
　　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再次路过市景花园，我发现那双眼睛突然消失了。它真的消失了。
　　
　　有次，我路过那里，站在路边盯着那扇窗户看了半天，除了窗户后面的窗帘依然静静地挂在那里，那张脸，那双阴冷的眼睛，真的没有了。
　　
　　慢慢的，这件事也淡出了我的记忆。我想还是我自己多疑，心里有了问题。
　　
　　一周后，本市的一起重大杀人案件让我再次想起了那扇窗户后的眼睛。
　　
　　有个跨省犯罪的连环杀人犯来到了本市。他伪装成乞丐，尾随青年女性闯入室内，对其进行奸杀。本市已经有一名女性丧生在他手中。
　　
　　听说，两天前的一天雨夜，他伪装成瘸子去别人家要饭。刚一开门，他就想闯进来，幸好对方反应也快，拼命关门。两人僵持的时候，开门的女子大声呼救。他拔腿就跑。然后女子报警，这才知道这个犯罪分子仍活跃在本市。搞得大家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这种变态杀手的故事自古以来就存在，只是在资讯发达的今天，才显得更为突出。这种事已经不新鲜，只是当它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让人在恍惚的不真实感中，有种隐隐的恐惧。
　　
　　这件事，本来和我叙述的故事是没有关联的，但是它让我联想到四楼消失的那双眼睛。
　　
　　把它们联系到一起，我突然意识到，那个被杀害的女性，很可能就是窗内的女人。
　　
　　而此刻，我正走在回家的路上，正好经过市景花园。我的心随着我的这个想法在碰碰直跳，我愈加强烈的感觉到，那个女人所以消失，就是因为她被杀害了。
　　
　　对！一定是这样！
　　
　　我这样想着，已经不自觉地改变了路线，径直朝那扇窗户走去。
　　
　　我几乎是一口气冲到四楼的。我喘着气，胸口不断地起伏着，紧张的按下了那个房间的门铃。
　　
　　没人回答。
　　
　　这更加坚定了我的猜测。肯定是她遇害了。
　　
　　我鼓足勇气，破门而入。
　　
　　只见屋内光线阴暗，空气里有一股腐臭味儿，果然不出我所料。
　　
　　那具女尸正在靠窗位置，在垂下的窗帘下，斜着身子靠着墙角。只是，她脖子里系着一根绳子。另外半根绳子在天花板上垂着，就像一条死去的毒蛇。
　　
　　她不是被变态杀手杀害的，而是自杀的，三个月前就上吊死了，只是现在绳子终于承受不了她的重量断掉了。
　　
　　原来，这近三个月来，一个早已死去的女尸，掉在半空，透过窗子，一直在望着窗外的街道。而我，两个多月前就碰到了她的目光……
　　
　　这件事之后，我就住院了，恢复了很久。同时一直在做心理治疗。直到现在，在任何一个地方，我仍会隐隐的觉得，某个暗处，有一双不易察觉的眼睛，在盯着我，在盯着你，在盯着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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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农夫

有点长，先顶起来，再细品。

天下为公

作品写得很娴熟，心理刻画游刃有余。
主题也扣得很紧

山野农夫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11-8-7 07:59 发表
作品写得很娴熟，心理刻画游刃有余。
主题也扣得很紧

读了。同感！:handshake

刘满园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11-8-7 07:59 发表
作品写得很娴熟，心理刻画游刃有余。
主题也扣得很紧

是啊，精华支持。

荦春

学习了！含义深刻的小说！

天下为公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1-8-7 13:58 发表
是啊，精华支持。

支持精华

暴雨迎风

故事情节很抓人，悬念设置巧妙，悬疑紧张，引人入胜。心理刻画逼真，反应了现代人在紧张的生活压力下的心理疾病，多疑，不安。

贵妃醋

这小说，真是精彩！